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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点安魂曲六四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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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从德 [博客] [个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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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我的评点用黑体)
先总体说几句。象安魂曲这样如实地回忆当时情况,非常珍贵,是弄清问题总结经验教训的起点。起点不牢靠,后面的归纳总结都会有问题。
我问安魂曲具体是怎么知道“北高联”的,是因为感觉到他作为后来到北京的同学,不太了解高联的具体情况,而后来又爱用误会的讯息来说事----对此我接受安兄的批评,主要责任应该在我们这些“高层”的同学没有把情况详细通报大家。
这里当时有个两难困境。但现在我们探讨六四经验教训,指责这个那个这派那派还是媒体,都不是目的,也应该没有了什么实际利益(?),但分析时就不免谈到责任,我现在也觉得不应该再回避批评任何人(当然首先从自己剖析起,如91年我对自己在5.14的责任;98年剖析指挥部的文章)。
因此,下面可能会触碰一些“忌禁”,批评一些大家以为伟光正的人,以前因为种种考虑不好直说,现在已经14年了,交代和澄清历史真相比“回避内斗嫌疑”或维护什么更重要,尤其是当一些当事人已经提供的说法不符合历史真相而对八九学运有严重损害的情况下。对此我自认有一定的责任。
下面具体评点安魂曲的回忆,共识很多,差异也不少。
(我的评述除了自己的亲身经历以外,主要参考91年17位学运骨干用了整整8天时间一起核对史实的《回顾与反思》及各当事人回忆。)
安魂曲原文
再答封从德:我是怎么知道“北高联”的及其他
其实,“高自联”这个“官方”名称我本人一直从来没有听说过,直到六四镇压前后,中共宣传机构提到“高自联”这个名字,我才慢慢习惯过来(当时还觉得很难听,以为是中共故意丑化)。在这以前,至少在我们学校同学的交流中、以及我和所接触的广场外校包括北京高校同学的交流中,我们用的都是“北高联”(北京高校学生自治联合会?)这样的简称---“北高联”对我们来说倍感亲切。
封从德评点:同感。而且是第一次看见和我同感的。真是天涯若比邻(上句不说了)。
我到北京是5月19日的傍晚,也就是李鹏宣布戒严的前夕----我那时是学校自治会头头之一(根据学校后来的说法,我是本校动乱的策划、煽动、组织者:))。我本不想上北京,但我在学校受到老师们的很大劝阻压力,我这个人又特别尊重老师,不愿意让他们为难,刚好自治会在北京没人,所以我就临时决定赴京。
上了火车,同车同学我基本都不认识,我也没负责任何组织工作。下了火车,有高年级同学来接,并带我们一路喊着口号去广场。。。到了广场,发现气氛不对劲,特别紧张。这个时候,高年级同学就劝我们大队先去一个别的地方休息,因为“当晚要镇压、这里太危险,同时也没有基本扎营条件(毯子帐篷什么的)”。。。这时,我也第一次见到一个自称为北高联常委的本校同学---他很早就到北京参加学潮,我们大家都不认识,他也告诉了我一些情况,并透露他和王丹很熟。。。因此从这以后,我就自觉把他当作我们和北高联的联系渠道,同时也尊重他的意见和地位。
封从德评点:“自称为北高联常委”应该是自封的,因为既然是“北”高联,就不可能有外省高校同学出任,惶论“常委”!“和王丹很熟”也无济于事,因为当时王丹和吾尔开希一绝食就被北高联开掉了(别忘了高联反对绝食),只是二人还一直在媒体上冒充“北高联主席或负责人”--所以我才说是“媒体专制”(当然还是以前的说法平准些:“广播里面出指挥,媒体面前出领袖”)。
其实当时高联内部分裂很严重,首先许多人以为指挥部是高联的下属机构,这当然是误会;而在广场上,吾尔开希王丹一直有对外代表北高联的形像,这是二人喜欢接近媒体的缘故,外界误会很大,二人也不纠正,高联自顾不暇也为了避免“内讧”就没办法公开宣布二人实情;真正在广场上主政的高联人物是王超华,和后来一直要“篡党夺权”的北航常委郑旭光,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政变”;杨涛则几乎一直坐镇北大,五月底才到广场上来参与事务但很快又走了。
超华通过清华常委周锋锁等人设的“学运之声广播站”因为功率盖过“绝食团广播站”,於是就在5.18-23之间实际上夺了绝食团指挥部的权(尤其是5.19复食后绝食团指挥部的存在都是问题)。安魂曲正好这时到广场,自然就以为一直是北高联主政。其实5.23高联就被广场同学和“首都各界维宪会”罢黜,回校整顿去了,从此再没有掌握广场主导权(不是不想,后来也一再发表坚守广场的决议,撤还是不撤高联其实一直摇摆不定,这些都有原始记录) 。安魂曲不清楚这些变化,和他不喜交接“上层”有关,这我其实很钦佩,八九学运绝大部分的成就是靠这些脚踏实地的同学达成的,“上层”实际上组织很差,这一点我反复强调过。因此倒是安学校那个“自称为北高联常委”需要打些问号,他究竟做了些什么获此“职务”?
天黑以前,我们学校大队人马就离开了广场,但我和另外一个小同学觉得很不情愿,就偷偷离队留了下来。。。我们还互相勉励说“今晚可能是事关中国前途的一个夜晚,我们应该做历史的见证人”----但我们已经无处可去。。。正在此时,突然有人在广场四处召集纠察队员,我们就自愿加入了。。。后来才知道这是北京对外经贸大学的纠察队。我们手牵手跑来跑去,慢慢地,我们两个也分开了。。后来我和其他一些主要是对外经贸大学的同学们固定驻守在广场东北角,面向历史博物馆和长安街的那一边,是最外层的纠察线。
封从德评点:“突然有人在广场四处召集纠察队员,我们就自愿加入了”,基本上都是这样,这些同学最辛苦,晕倒的也很多。更绝的是有些同学初来乍到不明就里便被自封什么什么的一些人拉去搞“政变”。
这以后整个“5.19”之夜,我终生难忘。我只复述几个片断---
封从德评点:“复述”?以前写有回忆?愿闻其详,如果有希望贴出来或给六四档案。
。。。天黑了,几个人突然来到我们这里,嘶哑着声音念了一份稿子,说“告诉你们一个令人悲愤的消息,我们敬爱的总书记赵紫阳已经被罢免!”
。。。天安门上的大喇叭突然开始一遍遍播放李鹏杨尚昆的讲话,而从第二遍开始,纪念碑上就传来激昂宣誓的声音“头可短、血可流、广场不能丢!”(大意)---与此同时,我整夜都看到许多学校的队伍又纷纷从驻地拉回广场。
。。。纠察队的一个头头召集我们蹲下来开会,说“军队肯定要来,来了冲就尽量顶住,实在顶不住就首先保护女同学”。。。那个时候,我们都在脑海中设想了一下军人拿着大棒甚至刺刀强行冲击的场面
。。。深夜,我和周围的互不相识同学互相开着玩笑,说“等了一夜,狗日的怎么还不来?”
。。。最令人感动的是凌晨时分,突然有一个年轻市民来到我们纠察线前,用颤抖的声音大声说:“人民!人民在用身体阻挡军车、保护你们!!”。。。这以后我们又听到了许多振奋人心的故事,如老太太躺在军车前阻挡军车。。。
。。。天亮了,我冻得全身发抖,几乎要支撑不住,但还在纠察线上站岗,后来有人给我一条破烂不堪的棉絮,我裹了很久,直到太阳老高,才觉得不再发冷。
---就这样,本来完全可能提前成为“流血之夜”的5。19之夜,就这么在北京城老百姓出乎意料的奋不顾身阻拦军车中平安过去了。(今天居然还不断有人说什么中国老百姓没有起码的政治觉悟!”----早晨在目睹了头上武装直升机低飞示威,广场上万面红旗一起迎机挥舞的永生难忘场面之后,我离开了难忘的对外经贸大学素不相识的同学们,回到了早晨在匆匆回到广场(很远)的我校队伍中。。。
封从德评点:“今天居然还不断有人说什么中国老百姓没有起码的政治觉悟”,确实,经历过六四的人应该不再相信这套鬼话了。
真的很敬佩这些不图名不图利的纠察同学。应该大写特写。
我一回学校队伍,就发现几乎无人组织,非常混乱,就开始着手负责组织协调。正好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同学带了我们在原省市募捐的数千元捐款到北京,什么人也不认识,只知道我是本校学潮的组织者之一,就把钱交给了我。。。我这人很谨慎,懂得钱这种东西最好自己别沾,就临时找了一位当时很配合我工作的同学,把钱全交给他,并嘱咐由他一人管账,负责买食品(领食品太麻烦,而且有时领不到)什么的。。。同时我还组织了纠察队负责维持秩序。。。就这么财权、军权一把抓,广场上我们这一块的组织工作就由我来负总责了,一直到我29日走。
封从德评点:你们学校、你们省当时在广场的有多少人?
“我这人很谨慎,懂得钱这种东西最好自己别沾”--有点滑头 不过指派专人管账很对。
5.23后你的具体行动能再详细一些回忆一下吗?
我在广场这整整10天,同广场高层指挥的联系除了听喇叭,就全都是通过“传话”方式进行的---而传话的人既有那位“北高联常委”,也有别的一些听到什么的同学。开会我自己开过两次,没什么用,其他的会我就让别人去参加,从反馈的情况看,也没什么新东西。。。这期间我们还参加了一次游行,就是“全球华人大游行”那次,但那个时候人气已经不足,街上热情的老百姓少了一大半(当时就知道这是中共利用单位居委会什么的恐吓威胁的结果)。
其实,我觉得5。19-5。20刚宣布戒严那两天,倒不是没有可能实现胡平先生“见坏就上”主张的----因为那个时候军队没开进来,完全出乎中共高层意料,一时手足无措。而广场上聚集了10-20万人,满北京城支持的民众更多。。。这个时候,如果效仿南斯拉夫人民革命,立即动员学生市民占据人大会堂、报社电台电视台、冲击中南海。。。倒也不是不可能绝处逢生的---但这不过是一个设想,因为当时的实际情况,学生思想上还没有做好从向政府请愿到推翻政府的准备工作,这样的决议也很可能根本通不过(封从德你可以回忆回忆当时有没有这样的讨论)。
不过,当时广场喇叭和宣传车,已经在传播“八老组成伪政府、外交部、上海市宣布独立”这样激烈的消息(其实是谣言)了,说明学生市民心理上已经可以接受类似的宣传煽动----在这种情况下,动员学生市民采取进一步革命行动,是完全可能的。而当时军队根本没有做好实弹镇压的准备,甚至后勤没跟上、弹药没有发放,如果学生市民动员百万人全面接管北京市,还是有可能造成南斯拉夫那样政变局面的---这也就是胡平所说“见坏就上”的时机了。
封从德评点:非常认同你的分析,当时确实是“学生思想上还没有做好从向政府请愿到推翻政府的准备工作”。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认为真正的问题不在打前锋的学生(学生做完了所能做的一切),而是知识分子或民间政治家们没有提供全盘的指导思想和行动纲领,一味指望中共党内“开明”力量,什么赵紫阳、万里、人大常委会什么的,结果证明这些都靠不住,他们再好,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果当时不是陈子明王军涛这样的党内或党边缘人物做黑手和组织,而是郑义这样的汉子具备陈子明王军涛的“社经所”的实力(当时已上千万资产)进行组织和指导,方励之、严家祺们再登高一呼,情况应该大不相同--当然现在假设历史,最多有理论探讨的意义。总之,应该说当时的历史条件不成熟,包括思想上几乎没有想过推翻中共和如何取代的问题--只有民主墙的“激进派”任畹町呼吁过,不过你是不是也不支持他的“激进”呢?(当时和现在,其实你的这些想法比谁都“激进”)
到现在问题也很紧迫:如果机会到来(权力真空),民运真的做好了接收的准备吗?这个问题的反转,就是许多人维护中共专制的现成理由:没有任何政治力量能取代中共,而秩序可能比自由更紧迫。民运真正的难题在这里:如何打破这种死循环?
八九学运最初的设想可能是正确的(可惜被后来没能坚守初衷,走出校园就被拖入政治角逐):一点一点撕开口子:校园民主(独立自治会和独立报纸)==>新闻界==>知识界==>社会各界自治会(独立工会、农会)。当然,十几年后情况变化,可有新的模式,如互联网、手机网的出现,但基本模式应该是一样:由小到大地撕开专制控制的口子。
因此具体到现在,拥胡倒江,“温和”,很好;向中共整体施压,“激进”,也很好;但根本是民间的公共空间自身的建设和扩展:如果这次因为萨死中共被迫开放社会新闻(不是全部的新闻自由),就有极大的意义。
过了5。19-5。23这个阶段,等中共开始重新准备、同时加强传统的基层控制,六四就已经注定失败---这个时候,只有撤出广场是最佳决策。但我并不认为你们学生领袖可以做到这一点,因为一定不可能说服全体学生,我对柴玲的意见,不是她偏激(这个时候,不撤就是偏激),而是觉得她对记者说的那段话实在太不妥了,而且我不能原谅她出国后的行为。
封从德评点:“过了5。19-5。23这个阶段,只有撤出广场是最佳决策”--这就完全不符合“见坏就上”的理论了。
对于柴玲,你怎么看云儿的辩护?具体哪些话不妥?出国后哪些行为不能原谅?(我自然也有批评,但想先听你的,另外提醒一下:民主是尊重个人选择的----当然也有限度,我会仔细分析之)
回想整个六四阶段,大的关键点也就那么几个---
4。27不理社论坚持游行是第一个,六四的本钱就靠这个积累---4。27使得中共86年镇压学潮的“吓唬”方式不再奏效、也开了人民直接面对面对抗“中央决定”的先河。4。27学生的成功,使得中共短期内束手无策,改革派趁机进言(主要理由是学生的“拥护中国共产党”标语,可见口号灵活的重要性),邓小平这才动了让改革派尝试安抚学生的念头。
封从德评点:4。27冲军警是不是也是“激进”?之前4.22十几万学生占领广场一天,是不是已经算是史无前例的“好”而应该“见好就收”?如果4.26算坏,4.27“见坏就上”赢了,五四“见好就收”不就对了?那怎么还能等到绝食后的5.17-19才算“好”?--以前我质疑的就是这些。
5。12(?)绝食则是另一个关键点----绝食这种极端的形式本身,使得学生和中共的对抗迅速升级、并陷入僵局,直接导致无法劝说学生离开广场的赵紫阳派系全军覆没。所以说,六四期间的绝食本身是一大策略性失误----同后期学生领袖即使有心也无法动员学生撤出广场不同,绝食活动却是少数学生领袖自作主张、坚持己见的结果,因此,绝食的积极推动者,应该对六四的失败负有相当大的责任。
封从德评点:显然你也不认同“绝食后的5.17-19才算好”这样的理论。
绝食是在5.13开始的。
5。20是第三个关键点----这个时候,赵紫阳改革派已被清算、但党内工作还没做好(效忠电明显有先后),而民间力量却由于成功阻拦了军车空前壮大。。。同4。27一样,这个时候的中共再次因低估人民力量勇气而措手不及----实弹镇压的决心还没下、准备还远没有做好。。。同时学生市民人数众多。在这种情况下,“见坏就上”、变学运为革命、控制北京政府机关、宣传机构、利用中共各地党政机关的迷惘观望,一举颠覆中共政权,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当然实事求是,当时也几乎不可能走到这一步,虽然我当时很希望看到这种场面)----顺便说一下:5。20广场的人气要比六三当晚强多了,假如六三六四广场也能聚这么多人,中共是否还敢镇压?会否担心天明解决不了问题??----这也是我为什么觉得“空校”主张最对中共胃口的原因。
封从德评点:“空校”前面已经说了,我们的认知偏重不同:如果中共面对的是全国各省市每七天周期性的有组织的集会游行(有统计当时已经波及300多城市),仅仅对北京戒严又有何用?--这是我的重点。
过了这三个关键点,六四几乎已经注定失败,区别在于损失大小罢了,因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个阶段,忍辱撤离广场、不让民主力量大伤元气,现在看来对过后十年中国民主进程最有利。。。但撤离的决心却不一定下得了。
封从德评点:“三个关键点”自然重要,其实,从组织角度看,真正的问题是4.23就埋下的--北高联的形成过程中的非民主因素。这要慢慢细说。
安魂曲原文----再答封从德:我是怎么知道“北高联”的及其他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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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一句话。 -- 北京小左 - (1124 Byte) 2003-5-05 周一, 上午7:13 (402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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