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了五场评价张戎著作的讨论会的第一场，由Stuart Schram主讲他阅读张写的1949年前的毛部分章节的感想。这场会实际上成了对张戎和Halliday的批判大会，张和Halliday自己不愿来参加会议。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主办者的目的是想探讨，这本书的出台是否可以使我们重审毛的一生，重审对毛的动机和目标的解释，以及书对毛的遗产和中共合法性的作用和影响。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Stuart Schram是西方毛学专家，研究毛五十年作为，收集并翻译了大量毛的著作，是资深权威。今天到会的有这边整个中国研究界的几乎全体精英，傅高义（Ezra F. Vogel）、马若德（Roclerick MacFarquhar）、魏昂德（Andrew Walder）、Rudolf Wagner（海德堡大学东亚中心所长、欧洲最著名的汉学家之一）、Steven Bernstein、以及主要的访问学者和研究者和一些研究生都前来参加。Schram讲得比较短，稍微引用了一些毛年轻时代的言论和作品，对比张的引用，说明张和Halliday对毛的早期思想言论进行了忽略或刻意的扭曲。他没有全局性的评价，因为只是谈论书的1949年以前部分，但认为张和Halliday笔下的毛是朝着负面夸大的、失实的、单一的、片面的，因此有严重的缺点和错误。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与会者后来的讨论比较零乱，普遍对这本书的材料选取和诠释批判强烈。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比如说，认为这本书里，毛的性格、品质、追求基本是从一开始就决定的，没有什么性格和发展，分析粗糙不堪；认为大量脚注里的信息很可疑；认为书里从来没有对他们选择的材料加以质疑，把所有访谈、文件、资料都当成确凿的事实；从来没有对一个材料做多种解释，而是只提供一种解释，即证明毛的权力野心、马基亚维利性格和暴力；没有提供对一个事件已经存在的、流行的、有争议的多种解释，诸如此类。另外认为，书里并没有提出新的事实和材料，除了提出一些新的解释以外；认为这本书只是强调已知事实的所有负面方面的东西而已；另一方面认为张把所有负面事件全部归责到毛身上（这和我以前说的，毛派把所有正面成绩都归功于毛，是一样的逻辑）人们一致认为毛的性格是很复杂的，所处的环境也非常复杂。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关于数据，再举个例子，这本书中，对大跃进的死亡人数是3800万。众所周知，对大跃进死亡多少人，官方和学术界有多种数字，大多1500万到3000万之间，有很多可用的文献、数据和讨论。但是张戎依赖的数据是什么呢？我查了脚注，是和苏联驻华大使Stepan Chervonenko的一次访谈！这个人并非历史学家，给出的这种数据本身就需要考证，本身就是历史研究的对象，张把它当成确凿的事实，然后在最后叠加到造成毛的总死亡人数里。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与会学者认为颠覆毛的形象和危及中共合法性的主要是1949年以前的部分，因为毛在解放后犯的错误很多人都知道了。大跃进、文革，一般人都多少有个认识。但是1949年以前毛的很多行为，仍然鲜为人知。最恶劣的是江西肃反，毛因为权力斗争和政治分歧消灭了极大一批最有组织、最有热情、最有前景的老共产党员，说明毛的马基亚维利个性：为了限制对手的力量而作出努力，同时不在乎这样的努力会影响到整个（共产主义）事业。Philip Short的毛传在中国卖得到处都是，据一个学者说，里面关于江西肃反的就被特别删掉。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与会者认为该书会在中国产生巨大的影响，我不知道这种影响指的是什么。如果指的是直接影响大众，这不太可能；如果指的是间接影响，即影响高干阶层和知识精英，这是有可能的，尤其是高干阶层及其子弟。实际上，《毛泽东的私人医生》、《晚年周恩来》在这些人群中都有显著影响。Wagner认为，这本书的出台是顺应时势，顺应近年来反对中共的海外舆论和出版，同时本出的出版又会进一步推动这股风。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他们的一些讨论是很有趣的，反映了他们对中国现状的认识。比如马若德似乎并不知道到现在老百姓对毛的崇拜和尊重，只通过和党内人士交谈，误以为全国上下对毛都是批评了；他们中的一些人对中国没有把毛和希特勒相提并论感到很有兴趣；一还有讨论纳粹德国和苏联各自在中国的影响，有人问到戈培尔的影响，一个学者就说，中国人早就知道戈陪尔，还学会了引用他的“谎言说一千次就成了真理”；Wagner知道得更多，他还能说出《第三帝国的兴亡》是大约在1974年翻译出版的。另外有一些讨论，关于中国当时如何称呼苏联，称苏联为socialist imperialsm是肯定的了，但是有没有称呼苏联为socialis fascism？Wagner马上又能肯定，然后说出依据来。总体而言，Rudolf Wagner的知识和反映让人吃惊，覆盖面非常广，涉及多个学科和历史时期，而且研究得很深入。当时他和哈金讨论北岛，我还以为他是专门研究文学方面的。还有一次讨论1945年的胡乔木，则显示他对中共四十年代的历史、党史编撰学和党内斗争的了解。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对于学术界应该如何看待张戎的书，作出如何反映，不同的人分歧很大，有的人认为不用那么重视，有的人认为要非常重视（如马若德）。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