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０５年，也就是一百年前，中国男人头上一根辩子，中国女人脚下三寸金莲。光绪帝被囚困在中南海，老佛爷还垂帘在万寿山。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２００５年，也就是今天，中国男人西服领带，真帅！中国女人裤衩背心，凉快！温总理撂下筷子就到老海川，胡主席端着饭碗和芦笛论战。六千万网民敲键盘，沧海桑田！拾大粪的也带手机，信息战！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世界的发展实在太快，一天等于二十年！去年才买的电脑，今年就得换，太慢！前两天和国内的师兄弟们聊起来，真是感慨万千！我们学徒那时候，八点钟上班，六点就到车间。练基本功：手锤、挫刀、扁铲。过去刮一台６２０车床面，四、五个钳工，十五天。现在用龙门磨，多长时间？就是一棵烟！过去齿论坏了，修！挫！还得做样板。现在一个齿轮坏了，整个齿轮箱拆下来，扔！换！什么技术，什么手艺，都过时啦！现在就凭年轻力壮，手急眼快！不退休，不下岗也不行了，咱们这个年龄的人跟不上这个时代！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工业革命，工艺革命，生产革命，生活也革命！吃喝拉撒睡，日新月异！衣食住行玩，也是高科技！真不知淘汰了多少传统的老工匠，老手艺。远的咱不提，就说锔碗锔锅，我小时候村里每天要来五六个，大街上不断传来吆喝之声，“锔锅约——锔——碗——来”！生意还不错。现在厨房都是高压锅，不锈钢、朔料盆，美观大方，轻巧耐用。旧了就扔，坏了就买！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过去农村使唤的炊具太落后，和面、拌馅、洗洗涮涮都是瓦盆！铁锅裂了，买新的一二十块，锔锅的给您锔上，五六块！水缸裂了，买新的十几块，锔锅的给您锔上，三两块！盆裂了，买新得一两块，锔锅的给您锔上，三五毛！碗裂了，买新的一毛，锔锅的给您锔上，三两分！别看这几分钱，两鸡蛋！中国有句俗话；砸锅买铁我也认啦！过去的庄稼人有什么，一口铁锅就是半个家当！一口水缸就顶现在的一台汽车！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还有攒筲匠也断了代，其实他们和木匠是同行，攒筲是吃“圆线饭”的，木匠是吃“长线饭”的，供奉的都是一个老祖宗，鲁班！筲，就是木板拼成的水桶，一指多厚，三指多宽，两尺多高，用三个铁圈箍起来，底也是木板的，越用水泡越不漏也越沉！一副空水筲就有二三十斤，再加上两桶水一百多斤。水井都在村边上，来回就是二三里地。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挑水讲究的是可以换肩膀，但不能落地，一口气！尤其那些没定亲、没结婚的小伙子们有的是力气，挑担水也要玩票。笔直的好身板，走起来踩鼓点，扁担水筲颤悠悠，滴水不漏！老人们从挑水就能看出这小伙子是不是精神，有没有出息，能不能成为庄稼地里的好把式、好伙计！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为什么农村人都盼着生个小子，没男人不行！小脚女人挑水？单说从井里拔这两桶水上来她就没这个劲，一不留神“咚”就下井了！现在好了，农村大都用上了自来水，即使偏远地区挑水也换上了白铁桶，朔料罐，轻巧的多了，省劲！攒筲、木筲已经成为历史，早已远离我们而去。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吃“圆线饭”还一门手艺也没了，那就是张罗匠。一副挑子前是工具柜子，后头是大大小小的罗圈，进村以后，边走边吆喝；“张--罗--约”！连修再卖，还捎带着修笼屉。过去农村没有电磨、机磨的时候，磨面、压渗子离不了碾子和磨，家家户户都要有两三张粗、细不等的罗。筛白面用绢罗，筛棒子面用马尾罗，筛渗子用铜罗。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我们那片农村还有这么一个风俗，本家（五服之内）当年要是娶两位新媳妇，都是生人，怕打架，怎么办？两位新媳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用罗罩一下，两人透着罗眼先打个招呼，这就和睦啦！罗不仅仅筛面还是安定团结的工具，下回民运们再开会，我带张罗去，每人罩他们一下，那绝对打不起来了。偏方，神气！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还有一门手艺人，由男变成了女，剃头匠！过去干这行的全是大老爷们，现在都是大闺女小媳妇，不能超过三十岁，没有老太太理发的，全国您都找不到一位。理发带按摸、带洗澡、带泡脚、上下打理、两头通气、全活！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我小时候没这么乱，女人！从小姑娘到大闺女，头型就两种，一是梳辩子，二是剪短发。从小媳妇到老太太，头型也是两种，一是留短发，二是后头梳个鬏。女人们头发长了，都是姐妹、妯娌、母女之间互相拿剪子铰铰就完啦，没有花这种冤枉钱的。这里还有两个规定：一是闺女前额必须要有留海，媳妇不行！二是闺女们不准抹头油，结婚以后可以抹点桂花油，那还得看您婆家有钱没钱。那象现在吹、烫、染、蜡，发型万千，天花乱坠。描眉画眼，香气四溢，招旁人惦记！丑妻近地家中宝，还是朴素一点好！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男人们的头型就更简单了，一个字，剃！赶集的时候也许能碰上几个留分头的，见这类人您得赶快让路，多加注意。不是识文断字的教书先生就是当地的光棍泼皮，惹不起！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我们农村的孩子，从小就是光头，剃的时候没有不哭的，刀也太钝！跟扒皮一样。别看剃不下头发来，只要一动“噌”就一个口子，“噌”又一个口子！一个个都血赤呼啦的。现在想起来才知道，那年头咱们国家钢材的质量不行，再磨也不快。小的时候我们后脑勺正中间都要留个小辩，这是满清时代的传统，男人从小就要有辩子。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那时候农村没什么好玩的，只要锔锅的，张罗的，兴称的，磨刀的。攒筲的，冲磨的，敲猪的一进村，我们就跟着转，蹲着看。晌午，匠人们掏出两凉饼子保不准就在谁家锅热一热，活多了也就保不准就住在谁家里。方便您就把钱撂下，手头紧咱们就下回再说。那精湛的手艺，那淳朴的乡情，想起来就好象是昨天。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海外象我这样，一天三顿窝头，光屁户长大的，穿过抿裆裤，穿过长袍，留过小辩的人，大概没有几位。现在我也只能回忆回忆过去，听说那是农业社会。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十一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现在的孩子们是幸福，出门不是坐车就是打的，下馆子不是麦当劳就是肯德鸡。我们小时候连汽车是什么样都不知道，村里来辆自行车也得围着看半天。什么肯德鸡就知道公鸡、母鸡，还有我的这个小鸡鸡。现在的孩子们也聪明，前两天看了一场中央电视台儿童智力竞赛的节目，三五岁就比赛学英语，“欧开”！“也四”！说的还不错。我们小时候也比赛，学什么？学羊叫，学牛叫，学马叫，学驴叫！别管怎么说这也算一门外语。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农村从麦收到大秋还有好几个月，地里的活也不多了。每到红日西坠，彩霞班烂，炊烟散尽，褐雾渐起的时候，麦场上就热闹起来了。有的端着海碗吃饭，有的叼着烟代侃山。有的抱着孩子喂奶，有的摇着蒲扇聊天。男人们坐在那里话道农桑，女人们围在一起闲唠家常，孩子们在场上追逐玩耍，还有的在麦垛上跳蹦极、练前滚翻、玩猴打转。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别在麦垛上滚啦，下来我问问你们”。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你们家有几间房？几亩地”？这就是我们小时候经常要回答的两道数学题，谁说农村人不识数，我六岁的时候就都能答上来；“我们家里有三间泥坯房，四亩盐碱地”！数学这东西其实也不难，就凭记忆力。您就拿我来说，一辈子也忘不了，就是到了巴黎还惦记着那三间房四亩地。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数学比赛完了以后，第二个节目就是外语，“谁学个羊叫哇”？“我”！“我”！都抢着报名。学完羊叫就学牛叫，接着就学马叫，学驴叫。孩子们都是人来疯，轮番表演，各显神通！我小时候天赋好，三岁会学羊叫，四岁会学牛叫，五岁会学马叫，六岁就会学驴叫，您可别小看，这可不简单！我叫的时候能分出是山羊还是棉羊，是公牛还是母牛，是骒马还是儿马，是大叫驴还是小毛驴！不但如此，我还能四脚落地围着麦场爬几圈，边爬边叫，前踢后刨。摇头摆尾，好比真驴！到现在婶子大娘们一提起我来都咵；“那小子驴叫学得好，聪明，三岁看大，五岁看老，从小就有出息”！还真不是吹，没这两下子就能从拱北跳海来到巴黎，现在除了共产党您说我怕谁！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等到了月上柳梢，雾气低垂，妇女们就先回去，男人们就领着孩子们到大坑里洗澡，玩水！农村盖房子要挖土脱坯、垫地基，所以每个村的村边上都有三两个大坑，常年积水，冬天是我们的划冰场，夏天是我们的游泳池，到了晚上就改澡溏子了。男人们洗了女人怎么办？村里约定每个月十五、十六的两个晚上，大坑就全归了妇女。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那时候我小哇，男人们洗我跟着去，女人们洗我也跟着去，还是女人们洗澡好看！全村几百名妇女在两天集中洗，您就看吧跟煮饺子一样，满锅全是，一坑白鱼。三个女人一台戏，好几百个老娘们凑到了一起，嘿！全是一丝不挂，好戏！你也别笑话我，我也别笑话你。咱谁也别捂着啦，下来吧，洗！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叽叽喀喀。此时她们已经和大自然容为了一体，此刻她们已经忘记了一切，只有欢乐！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天上是一轮明月，清莹皎洁。地上是村妇戏水，欢声笑语！我们祖祖辈辈的母亲们爱干净，爱利整，也更爱美！她们就是这样生活，就是这样沐浴，虽然那是一坑臭水，也洗不去母亲们的心灵之美！正是她们，艰辛地养育了中华民族的一辈又一辈！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那年头农村人从头年立秋到第二年的芒种，天冷水凉，身上七八个月不洗。做锅热水？连做饭的柴禾都不够，拿什么烧水？除了大闺女出嫁舍得烧锅热水以外，没人敢玩这邪的。人不洗澡，浑身乱咬，虱子一堆又一堆，有时候大白天就爬脑瓜顶上来了，这才有了那么句俗话；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源于生活，实际！古人王猛扪虱而谈，您千万别小看，虱子可是咱们中国土产，祖传！现在好啦，家里、村里、镇里、乡里、县里都有了浴池，想怎么洗您就怎么洗，多话两钱还有鸳鸯浴！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除了“数学竞赛”、“外语竞赛”，我们还有智力竞赛；“小子，什么好吃？说”！我回答特干脆；“肉”！您看毛主席，那么大份，农村的孩子本色不改，他老人家最爱吃的还是红烧肉！那时候农村除了过年，平常的日子真吃不上一顿肉。有一年夏天，二舅又来接我。“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干什么”？我妈一问才知道，姥姥那村里死了一条牛，可以吃，不准卖，小子赶快！给我乐得不知道姓什么了，跟着二舅跑了十好几里地，还没进村哪就闻着一阵阵红烧牛肉的味！跑这么远真不知道累！进了村一看，好家伙！满街筒是人，都端着碗捧着盆，老人们笑逐颜开，孩子们欢天喜地，牛肉说话就熟了，别着急！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在那个年代，想吃口牛肉真难！贫下中农要敢私宰耕牛立即蹲大狱，地富反坏要敢私宰耕牛那就更不客气，马上枪毙！那时候咱们太落后，牛就是农民的心肝宝贝，比人命还珍贵！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几千年来所有农民的最高理想。现在您到农村打听一下，讲究的是什么？三菱吉普小洋楼，冬夏春秋去旅游。理想都不一样了，我算了一下属６０年人们的要求最简单就两字：窝头！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我姥姥家在那村辈份特别大，要是论起来七八十岁的老头都得跟我叫表爷，我又太小这就不能再论辈了，干脆不管老少都叫表哥。进村以后人们就让开一条路；“表哥！来了！赶快！上炕！大碗”！常说外甥子是姥姥家的狗，吃饱了就走。到了这还客气吗，我两眼皮往下一耷拉，甩开腮帮子，造吧！工夫不大，两海碗连汤带肉下去了，我姥姥在一边看着有点胆小；“孩子，少吃点，这可是条病牛哇”！二舅说；“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别看我二舅是放羊的，在村里特别有人员！要是逮着个兔子，抓着几只鹌鹑，还没等炖熟哪，屋里屋外就挤不动了，全村的孩子们，都想来一碗。二舅还有个规矩，和大人分肉的时候先给我乘一碗，和孩子们分肉的时候我要等最后一碗。肉少怎么办？多加水多加盐，有点肉味就解谗。要是碰上防疫站埋死骡子死马，我二舅的活就来了，半夜带人偷偷的刨出来，抬回家中，有巡逻的、有站岗的、有放哨的，有挑水的，有烧火的，还有到各家去报告的，您就看吧村里是热火朝天，村外是鸦雀无声，地道战！用不了多大工夫，全村人又是一顿美餐！在我二舅去世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来为他送葬，我二舅是一位勇敢、慈祥、善良的庄稼汉！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