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音乐是几百年科学与理性的结晶。”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听得他S老舅这么说，小衲惊奇地睁大了一休眼，问道：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音乐是科学与理性的结晶？？？这可糊涂了。小衲愿闻其详。三位联手写篇长文吧。”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位“人民公甥”（对不起啊，没有挖苦的意思，只是觉得好笑，见人就喊老舅，岂不是人民公甥？老芦倒做了几天“淑女公叔”，让看好戏嫉妒得眼睛都蓝了。其实那公叔是人家强迫我做的，我给人家下跪人家都不饶。我只想作然然和烟然的大叔，可惜她们又先后消失了）的惊奇很有普遍性，让我想起了当年唐好色的质疑。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芦区初开那阵子，我在此大放厥词，告诉大家中国绘画不是光的艺术，盖国人对光毫无研究，因此缺乏表现力，连风雨晨昏都没法表现，只能画个太阳或月亮在那儿作说明书，其实是看图识字，海景就更没法表现了，此外更不懂透视，画的建筑都是七歪八倒的。唐好色一窍不通，还要跟我横挣一气，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论道于盲还能有什么别的结局？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后来唐好色出来抹煞中医，我不同意，便出来和他那完全彻底的外行争论。他便说，我当初谈艺术，用科学来作论据，现在谈科学，我却又用艺术来作论据。我这才发现，许多人误以为艺术和科学毫不相干，以为艺术就只需要天马行空，完全与严谨研究毫无相干，只需有一腔奔放的激情就够了。说这话的人，绝对没有学过艺。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当年小芦学画学乐器之前就是这么想的。那阵子感情之奔放，之温柔，之细腻，大约不下于如今的人民公甥吧，于是拿过“歪脖玲”便想感情奔放一番，拿起画笔便想诉说满腔的积愫，这结果是什么，谁都想得到，最后只好老老实实地从练习曲拉起，从石膏几何形体画起，只可惜我这人沐猴而冠，只有激情没有耐心，最后便是不良不莠，以青涩酸梅告终。唯一的收获就是有了点鉴赏力，过去只会如人民公甥一般，被乐曲或绘画朦胧感动，却不知道去深层体验作者的匠心。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芦区高手很多，轮不到我班门弄斧。我只想说说自己拜读了诸位在楼下发言后的一点外行感觉，那就是，一种可以持续发展的艺术，必须有深入的理论研究和不断改进的技术垫底，才能有足够的表达力。而这恰是中国传统艺术的死穴，也是它无从发展的基本原因。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老加其实已经以手风琴为例说清楚这点了：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西方有工业革命。 你拆开手风琴，钢琴。 会发现里面的机械结构非常复杂。 二胡每个城市都可以造。 手风琴 相对算高科技。 只有天津，上海，广东几个大城市才能造。”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手风琴可一拉出 风琴的音。 按变音钮，可以模仿单簧管，拉出天鹅湖 的序曲。声音娇美，手风琴左边是个大音箱，能打出来闷雷那样的很沉的低音，右手琴键，还有几个变调键， 能变出小姑娘唱歌那样的娇音。中国乐器没有一种能 达到这样的低音，和高音。”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也是我学乐器的感觉，西方的技术之发达，使得人家能制造出表现力极度丰富的乐器来，什么都是研究透彻了的。例如国乐的笛子（其实笛子也不是国乐，是西域胡人带进来的，当然老锺叔不同意，咱们早在《说道》就争论过了，这里按下不表，就算它是国乐吧。其实二胡也是胡人带进来的，那“胡”字就比什么都说明问题）不能变调，要变调就得换笛子，此所以民乐队的笛手面前得放一排“套笛”，但西洋长笛就那么一个，要换什么调毫无问题。拆开看看，那机械设计之复杂，绝不是大老粗可以梦见的。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是说技术，理论又何尝不如此？人家的艺术后面都有深奥的理论在支撑。音乐有和声学、对位、配器、曲式、调式……哪些音符配在一起会出什么效果，是和谐还是不和谐，是浑厚还是高亢，无不研究得清清楚楚。Once again，这些复杂名堂，绝不是没文化的大老粗可以梦见的。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中国的传统艺术恰在于缺乏这些东西。这倒不是说咱们比鬼子笨，而是从来无人想到这里面有学问，必须当成学科，建立学校，一代接一代地去钻研，写出教科书来传授普及这些知识，而是把这些事完全留给了大老粗。瞎子阿炳不过是个要饭的，这比什么都说明问题。文人把智力全集中在研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上去了。偶有个别雅士附庸风雅，也从不去具体钻研声音的学问与光线的学问，却要用玄学神化之，使艺术变成浑浊不可解的泥浆而后快。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就拿“高山流水”的故事来说吧，那难道不是扯淡？流水之意不难用古琴奏出，高山的意境该怎么表现？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还真算不了什么，《论语》有云：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 曰：果哉，末之难矣。”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话的大意是：孔子在卫国时某日击磬奏乐，有人扛着草筐经过，说，敲磬的人有深意啊。过了一阵又说，敲得太刚劲有力，这就鄙俗了，没人了解自己就拉倒，独善其身不就得了？诗经不是说么，水深就穿着衣服趟过去，水浅就撩起下摆趟过去？孔子说，真要能那样的话，就没有什么可为难人的世务了。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所谓“磬”，乃是古代最原始不过的打击乐器，无非是玉或石做成薄片悬挂起来，敲击后自然发出乐音，其声大概还不如劳改队打石场敲钢钎之声悦耳。那玩意就只有一个音符，挂上五块也就只有五声，孔子外出跑官，想来最多也不会带着20块，说不定就只有一块，盖中文没有复数，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块。就算20块吧，能TMD传达出什么深意来？连个decent的曲子都奏不出来不是？那扛草筐的泥腿子是从哪儿听出孔子放不开，一心只想做官的？就算他敲得铿锵有力，那也可能是老东西臂力比较大使然吧？孔子大约有一米八，膂力绝不会小，敲石头当然会铿锵有力，凭什么发挥到他的内心世界中去？若让林妹妹去敲，那必然不会“硁硁乎”，只怕其声弱不可辨，请问林妹妹是否就不执着，如苏轼一般旷达？倘若此，她为何又害女儿痨死了涅？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对了，薛大爷作的《女儿悲》少了一句，缺“女儿痨，嫁汉不成便干嚎”）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然而这些无聊扯淡却把音乐和绘画捧到了凡人不可企及、无从琢磨的神仙境界，成了所谓莫名其妙的“知音”才能问津的“雅事”。前人鼓琴，先得焚香沐浴，跟TMD拜菩萨也差不多，专候“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然后正襟危坐，开始抚琴，志在高山，志在流水，洋洋乎，汤汤乎……。突然间，嘎嘣一声，琴弦断了。此时你就得倒履相迎，因为门外必有知音窃听，而那琴弦通灵，比如今博物馆内的红外线防盗器还灵敏，而它最恨的事就是让知音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因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粉身碎骨浑不怕，不留清音给知音……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TMD难道不是疯子说出来的话？琴弦断了，不去向厂商索赔，倒赖在门外窃听的人的身上！若是门外有个梅香在暗处撒尿也倒罢了，把那知音丫鬟收了作偏房就是。若是打开门后连个鬼影都没有，那又赖谁去？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