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看见MariahSarey与北徙讨论的文字，备感震撼，当即转了过来，并写了个帖子，解释了一下我觉得值得深思之处，“共产恶魔”网友当即写了个跟帖：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坦白的说，我对老芦也是又爱又恨。我接触网络在99年，看到芦文是在2006年，也就是老金刚来此地，发布长篇雄文读芦文有感系列的时候。从此沉醉于芦文不能自拔，从网上找来芦文电子版日夜研读（哪位网友没搜到可以找我）。两年的时间里，常常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工作没干劲，学习没兴趣，越来越孤独，日常生活一塌糊涂，连性欲都下降了不少（老芦要负责啊）。唉！真不知道是福是祸。老芦揭示了真象，却也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要是没看到老芦的东西，傻傻活下去也许也很快乐。想起老芦对他老丈人的态度‘不忍揭穿真相’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我虽一直浏览本坛，但是脑子里没装多少东西（不象老金），从来没发过言，前段时间再也忍不住了，就注册了上来和各位网友交流，以便能减少一些痛苦。并且也准备刻苦攻读鸡阿姨，兴许有朝一日能脱离苦海。“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当下只觉得五雷轰顶。我从来没想到拙文会起到这种作用，我原来只想着把传统中的弊病找出来，澄清某些普遍误解，让后世子孙不要重蹈覆辙，从未想到把真相说穿了，会使人悲观失望，产生放弃和逃避心理。更严重的是，这似乎不只是共产恶魔一人的感觉。MariahSarey就说她当年看了芦文后争取出国，楼下lemon25好像也是在作此打算。闹半天，我上网写作的客观效果，就是告诉大家中国是一艘要沉没的船，赶快逃出那儿是上策啊？这可绝非我的原意。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然而历史不讲动机，历史只看效果，动机并不是我可以原谅自己的理由。虽然我与鲁迅的写作动机完全不同，但两人似乎都是作孽。区别只在于他哺育出了只会使用肾上腺反抗黑暗社会的愤青，为中共革命输送了大批热血青年，我则让人绝望，教人逃避。您说到底是谁作的孽更大？聊可自慰者，也就是我没有他百万分之一的影响力。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为了补过，我看还是只能写这个帖子。至于是否有效，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尽人事以听天命吧。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二、为什么动念疗愚？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问题已经反复说过了。我上网是2000年台海危机激出来的一时冲动，当时并没有多想别的，更没想到会在网上一呆就是八年多，但一旦卷入江湖风波，要退步抽身就难了。因为专门讲大实话，我多次遭到爱国愤老中青和“民主”愤老中青围剿，蔚为海外中文网上一大景观。在这过程中，我多次震骇于对方那难以言状的愚昧，骇然发现国人无论左中右，都不但缺乏起码常识，而且连什么是正确的思维方式都毫不摸门。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最典型的就是樊弓教授与我的论战。樊教授是“民主理论家”，被民朋奉为网上高手，以反共为己任（其笔名就是“反共”的谐音），因为我扫荡伪民运，拍案而起批判我，赢得了民朋的狂热喝彩。但后来他自己又承认，他不但是美国的数学教授，曾到欧洲最高学府讲过学，而且还常在我党头牌理论刊物发政论，乃是两面通吃的“国师” 。然而此人却什么逻辑笑话都能闹出来，我为此特地写了几万字的《疗愚篇》，化许大心力去点拨愚顽，堪称对自己智力的空前戕贼与浪费。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那就是我网上生涯的转折点。我本来早就觉得：中国近现代史上的灾难乃是国民特别是精英们难以思议的愚蠢造成的。就算不是主要原因，起码也起到了雪上加霜的作用。但要等到上了网后，我才痛切地感到，比起愚昧的前人来，现代国人依然毫无尺寸进步。那就意味着前人犯过的错误，后人一定会高保真地重复。中国历史已经再三显示这一最突出的特点了。我在旧作中曾愤激地说过，勤劳勇敢的中华民族之所以与众不同，就在于咱们从来不会犯新错误，每个错误都是前人早已经犯过千百次的。“吃一堑，长一智”不是中国国情。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粗知历史的人绝不会觉得这是危言耸听。中国近现代之所以陷入无穷尽动荡，乃是遭到了西方文明的全面入侵。因为鬼子在各方面都更强大、更先进，使得传统文明在一切方面都相形见绌，传统价值观土崩瓦解，因而使得中国社会出现了亘古未见的“亡文明危机”，失去了惯常的运行轨道，再也无法维持原来的生活方式了。在这严峻的情势下，国人别无选择，只能像日本人那样，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虚心向西方学习，把西方之所以强大的根本秘诀学过来。这才是真正的救亡图存之道。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可惜事实证明除了极少数先知先觉外，绝大多数中国精英缺乏起码的调适应变智能，更缺乏起码的自知之明。鸦片战争过后60年内，大多数国人竟然连“西方文明比传统文明更先进”这么一个简单事实都无法承认。现代人只知道骂慈禧老佛爷顽固排外，却不知道或忘记了，她的确代表当时绝大多数民意，正如我党代表如今绝大多数民意一般，拳匪轰轰烈烈的“扶清灭洋”的人民战争最能证明这一点。一直要到八国联军入侵中国，列强瓜分已经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举国上下才总算睁开了重如泰山的眼睑，这结果便是晚清的新政。说来可叹的是，它之所以能推出，还得感谢八国联军为民除害，命令老佛爷把顽固派官僚统统干了，这才总算搬走了改革的拦路虎、绊脚石。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儿顺便介绍一下：当时当国的政治家如袁世凯等人最怕的就是被列强瓜分，举凡考虑内政，必先考虑对列强的影响，如同小媳妇般战战兢兢。革命家如孙大炮等人也如此，只不过思路完全反了过来，乃是如何勾结上个外国主子，靠出卖中国利益夺取政权【这条路最后终于被毛泽东走通了】。但双方都认识到列强【后期则是苏俄和日本】是解决一切内政问题的先决条件。对比日本的崛起，不难看出老大帝国的卑微，而这完全是六十年的愚昧造成的。）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晚清新政虽然晚了六十年，但毕竟算是走上了正道。它最值得称道的，还是为国民经济松了绑，解除了统治者出于孔孟之道规定的“天理大义”动用国家权力对民族工商业的压制，使得中国经济立即出现前所未见的繁荣。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可就在中国行将起死回生之际，孙文等革命乱党又出来破坏捣乱。辛亥暴乱本来为改革提供了难得的契机：清廷为免灭亡，退到了最底线，不但公布了《重大信条19条》，宣誓太庙，以彰信守，而且真的还政于民，摄政王退归藩邸，将大权交给资政院选出来的责任内阁。如果革命乱党见好就收，则辛亥革命就能转化为英国光荣革命那样的社会进化的里程碑，而中国今日也就绝不会是这野蛮样子了。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然而孙文等人却要捣乱到底，这结果最后就是国家分崩离析，不但使得国家在日寇全面入侵之际毫无还手之力，全民遭受了惨痛牺牲，而且更造成“非武力不能一统天下”的客观局面，待到强人真用枪杆子一统天下之后，中国便在政治上完成了骇人听闻的大倒退。自有人类以来，出于纯净的愚蠢的类似blunder恐怕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受马克思“唯物史观”（=宿命论）影响的读者只会觉得这一切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现象，他们也一定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论证那必然性，并证明中国发生的这种社会大倒退不但是历史的必然，而且是曲折的进步。黄仁宇、唐德刚就是这种“画靶就箭”的好手。但问题在于，如果国人不是那么愚蠢，辛亥革命并不是不可避免的，老袁也并不必然会称帝，国家也并不一定会分裂，军阀混战的爆发也不是必然的，中日也不一定非得交战不可，而毛共上台就更是可以避免的了。这一系列事件之所以从“或然的”变成“必然的”，主要原因就是当时的知青们（革命家中无一人可称为知识分子，只能叫做知青）蠢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是他们的愚蠢使得国家遇到了本可避免的一系列灾难。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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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即使是最死硬的“必然论者”，也找不出什么客观理由来解释，清廷何以会在1840年至1901年这么长的时段内，顽固地闭眼不看世界，宁愿反复挨痛打，一次次蒙羞受辱，也不愿抛弃一钱不值的“天朝国体”、“世道人心”，坚持维护注定要灭亡的传统生活方式。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须知冥冥之中并没有什么不可抗拒的自然力，剥夺了中国效法日本主动改革的机会。列强就更不曾反对过中国改革，戊戌变法可不是鬼子镇压下去的。相反，鬼子对无法打交道的顽固派深恶痛绝，对据说是改革派领袖的光绪皇帝素有好感。如果不是他们干涉中国内政，光绪早就被慈禧废黜了。最后改革之所以能发起，还全仗鬼子命令慈禧杀了顽固派头子庄亲王载勋、端郡王载漪等人。新政启动后，列强非但没有干涉，反倒对改革取得的经济成就赞扬备至，说中国如此改革下去，几十年内便能称雄天下。虽然日俄暗怀鬼胎，但也没有任何理由公开干预中国的文明化。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辛亥革命爆发前夕，中国根本没有什么严重的政治经济危机。当时的经济状况相当好，百业兴旺，百姓压根儿就没有“翻身解放”的要求。国内史学界已经有相当多的客观评价了，这儿随便引一段网上勾来的大路货：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首先在经济上，清末新政期间中国的民族资本主义经济有了明显发展。1904至1910年间，设厂数目与投资总额都大大地超过了前代。在1895至1898年的民族工业，新设厂投资万元以上者55家，年均13．75家；而1904至1910年间，新设厂投资万元以上者276家，年均39．4家，是前者的2．87倍(汪敬虞：《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2辑下册，第878—919页。其中纯官办企业未计算在内。)。这种发展还表现在矿业上，1904至1910年新建矿48家，超过了以前任何时期。此外，交通、商业、金融等都有了较明显的发展。在农业上，由于土地面积的增加(拙作：《清末发展实业初探》，《北方论丛》1985年第3期。)，促进了农作物产量的增长；而先进的农业技术和知识的传入(李文治：《中国近代农业史资料》第1辑，第868—879页。)，则表明中国农业生产也带有近代的色彩。”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当时的最严重的问题是民族危机，所谓“主要矛盾”就是这个。具体来说就是虎视在侧的日本人和老毛子。他们巴不得中国陷于无穷内乱，被内战弄得民穷财尽，内部四分五裂，失去对外抵抗力，好让他们任意肢解控制中国。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孙文那天上有世间无的白痴才会提出“以革命止瓜分”，以制造内乱来“解决”民族危机，在客观上迎合日本人和老毛子的战略意图。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奇怪的是，这种白痴主张竟会获得留日士官生以及偏激文人们的认同。比起孙文煽动民族仇恨的感性宣传来，梁启超的理性警告当然缺乏煽惑力。到后来，革命的目的就完全成了“驱逐鞑虏”，乱党们关心的不再是救亡图存，而是如何趁国难当头之际，把鞑子皇帝搞下去。两宫猝崩后，摄政王的弱智为涌动的革命暗潮推波助澜，竟然推出所谓“皇族内阁”，使得连立宪派都大失所望。种种偶然因素加在一起，便演出了辛亥丑剧。讽刺的是，清廷的种种救亡努力，诸如派留学生赴日学军事、编练新军、实行西式新闻自由，试行地方自治，乃至最后还政于民等等，反而促成了它的灭亡。它留给后世独裁者的教训就是：千万不能讲“宋襄公蠢猪式的仁义道德”，宁肯亡国，也不能放权，搞自由化。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因此，辛亥丑剧既不是什么“阶级斗争”，更非人民诉求。御用学者们竟然将之称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乃是人类历史上最奇特的弱智笑话——晚清新政开始后才放松国家对民间工商业的压制，满打满算也就近十年光阴。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在中国制造出个资产阶级来，只有神话中的“撒豆成兵”才有此功效。上引数字就能说明中国当时到底有什么“资产阶级”。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套伟大领袖的话来说就是：“搞资产阶级革命，不知道资产阶级在哪里。”真实的历史是，从头到尾，革命完全是一伙捏了兵权的愤青人为制造出来的，而愤青之所以要以革命祸国，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惊天动地的愚昧。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以后的事就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革命打开了潘多拉盒子，然而愤青们见了棺材还不掉泪，反而觉得那是革命不彻底所致，而要论彻底革命精神，谁敢跟毛子比？当然只能“以俄为师”。这遭革命倒是成功了，可人民也彻底丧失了从财产直到人身自由的一切权利。斧头劈开新世界，镰刀斩断旧乾坤，中国人民为自己锻造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奴隶社会。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那天我看见有人在隔壁重复毛泽东的无耻谰言，说什么“中国人民从此站立起来了”，其实那是“中国政府站起来了，中国人民跪下去了”。就连秦始皇也不曾没收全民财产，实行官有制，建立人民对官僚的全面人身依附关系，造成“一饮一啄，莫非党赐”的可悲可怜局面，让全民彻底失去独立谋生的可能，只能乖乖地“一生交给党安排”。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一切之所以发生，当然有着苏俄帝国主义在华发动代理战争以及日本人直接入侵的客观原因，但正如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的那样：“内因是变化的依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如果愤青们不是那么蠢，则也不会踊跃去充当苏俄别动队，为他们颠覆本国政府，陷国家于战祸，削弱国防能力，更不会为了“保卫苏联”，把日本人的祸水引到本国来。光是国内的社会问题，根本就不足引发革命，否则49年后的中国早就爆发N次革命了。早在旧作中说过了，大饥荒饿死几千万人，也不曾见哪个饥民揭竿而起。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综上所述，我认为国民特别是所谓精英的惊天动地的愚昧，才是中国在近现代蒙受一切苦难的主要原因。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三、精英愚昧的主要表现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我已经反复在旧作中说过了，再综合重复一遍。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我发现，中国人与鬼子的微观思考方式差不多，都是趋利动物（这只是从主体而言，当然有许多例外包括本人在内，并未一网打尽），然而宏观思考方式却大相径庭，鬼子仍然是趋利动物，咱们则是“趋义动物”，常常为了莫名其妙的“天理大义”彻底丧失理智，专干跟自己过不去的蠢事，是为“义令智昏”，乃是中国独有的景观。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奇怪的是除了老芦外，至今尚无人发现这一中国特色，反而使用从西方趸来的“唯利史观”分析历史人物的动机，难免要谬以千里。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就说1840-1901那个“坚持挨打，绝不改革”的怪现象吧。您说朝野为何要搞这愚不可及的“四个坚持”？莫非真是我党说的那样，是为了“维护地主阶级统治”？那走资不是更能让土财主们发财么？台湾不就是个例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带来的quick money，岂是挂“千顷田”匾额的土财主能梦见的？要么，那真是“民主理论家”们说的“为了维护君权”？那日本明治维新反而提升了君权啊？把“四项基本原则”写在宪法里不就完了？就算没有日本人的原创力（其实日本人已经够缺乏原创力了），抄袭人家的宪法总会吧？后来晚清制定的宪法草案不就是照抄日本 “天皇万世一系”的滥调么？为何不能早几十年这么干？而且，几亿人之中，怎么就不会有人看出“官权”才是“君权”的大敌，“官权”与“君权”的斗争从来是传统社会政治斗争的一个重大内容，而皇帝从来也没找到限制官权的正道。效法鬼子，让民权发达起来，制约抗衡官权，与君权鼎足而三，不也是一种崭新的治国之道，更有可能实现皇室“万世一系”么？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再说抗战。中国从1912年便跌入无穷无尽的兵祸、匪祸与战乱，至1937年已是25年之久。国府虽然名义上统一了全国，实际治权只限于东南数省。其余各省都由割地自雄的军阀统治，都拥有专门用来打内战的军队。张学良在其口述自传中吹嘘东北的军工如何如何发达，他如何如何用重炮收拾吴佩孚，一口气打了多少多少炮弹，然而那如何如何厉害的重炮却从未在外战中放过一炮。九一八事变后他一枪不放退到锦州，国府令他出兵收复失地，他竟然抗命不从，还要在自传中造谣诬蔑蒋公。他后来为“抗日”发动西安事变，内幕如今已被国内学者揭得差不多了。那就是和西北军阀、阎锡山乃至西南军阀一道，以抗日为名，实行“西北大联合”，取得苏俄武力援助，肢解分裂中国。最后苏援盼不到，反而盼来了莫斯科严厉指责，他当然只好顺风转舵，就此成了“民族英雄”。光是这种“民族英雄”的出现，就是对中国人智慧的放肆嘲弄。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种由白色红色杂色的武人任意蹂躏的乌烟瘴气的烂国家，去和全民同心协力的军事强国开战，岂不是找死不拣日子？“攘外必先安内”的简单道理，凡是成人都能理解，为何中国知青就是死也不懂？蒋公说得如此明白：“可战而不战，以亡其国，政府之责也；不可战而战，以亡其国，亦政府之责也。”据唐德刚说，这由陈布雷捉刀的文告，当时给编进了中学教科书，作为学生必背内容，为何到了爱国愤青们那儿就是“有如东风射马耳”？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再来看老邓的改革。我已经在旧作中指出了，改革开放遇到的最大阻力，乃是官僚集团的顽强抵抗。在很大程度上，改革开放应该视为老邓的个人作品，基本上是他违背党心民心，一意孤行搞起来的，在他自断左右臂之后就更是如此。八九“风波”之后，改革甚至面临夭折的现实危险，以致他必须效法毛泽东南巡，一路发指示，威胁“谁不改革谁下台”，这才吓阻了“姓社”歪风。此后老而不死是为贼们死光了，官僚集团也从改革开放中尝到甜头，阻力才最终消失。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用“唯利史观”根本就无法解释。老贼们之所以要抵抗改革，强调“姓社不姓资”，并不是出于维护一己或集团的特权与私利，而是为了坚决捍卫“宁长社会主义的草，不长资本主义的苗”的神圣原则。这种执拗的愚蠢，愚蠢的执拗，不但损害了国家利益，而且也损害了权贵们自己的利益，委实是损国损民不利己，完全是满清传统的逼真继承。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那么，这种与众不同的损国损民不利己的“宏观趋义动物”是怎样炼成的？本人才疏学浅，只能说点一孔之见。愚以为，它不是什么生理原因导致的先天弱智，而是传统造成的民族性格使然。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在我看来，国人与鬼子的最大区别，还是咱们的幸福要素构成不一样，“面子”和其他心理满足构成了幸福要素。鬼子以谋利为happiness的前提，无论国家还是个人都如此。在微观上，咱们虽然也是谋利动物，但幸福的涵义和鬼子不同。两千年前的项羽已经说明白了这一节：“富贵不还乡，如穿锦衣夜行。”对咱们来说，显摆乃是幸福的充分必要条件，离开显摆无幸福可言，显摆就是幸福。此所以中国和台湾都是豪华轿车最多的地方。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微观如此，宏观上就更是如此。事涉外交，中国人考虑的最重要的大事不是国家利益，而是国家的面子。在这压倒一切的大事面前，就连民族的生死存亡都可以毅然置之度外。在这上头，百姓甚至可以比朝廷更激昂，30年代的愤青就是鲜活证明。这怪事的发生机制，我已经在《优伶之邦》中解释过了：“卫道”（捍卫儒教的天理大义、民族大义、社会主义神圣原则等等）能给大众带来强烈的戏剧式的崇高感、悲壮感、庄严感，这种心理快感恐怕不亚于海洛因造成的欣快感。至于满足这种快感会给全民带来什么灾难，一般人是不会去考虑的，因为那与眼前的切身利益无关。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明乎此，则立刻可以看出上面那些蠢事是怎么发生的，全TND同一放电环路：满清之所以坚持“宁肯挨打，绝不改革”，那是改革的前提是承认自己不如人，实质是“用夷变夏”。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天朝上国居然要向茹毛饮血的“犬羊”们学习，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在此强烈推荐茅海建教授的两本巨著《天朝的崩溃》与《苦命天子》，这两本书都能从网上免费下载，但我忘记下载点了，请同志们用古狗去找吧）；辛亥乱党之所以要以革命祸国，乃是他们觉得让鞑子皇帝统治大汉族太丢脸；30年代愤青之所以要强迫蒋公毅然实行民族自杀，乃是实在无法接受“我泱泱中华大国实在太烂，绝非日本那蕞尔小国的对手”的难堪事实；80年代老贼们之所以要坚持“姓社”，乃是他们认定那是他们的领袖确立的“优越的、先进的社会制度”，放弃它去学习西方那腐朽没落的生活方式，乃是他们能想象的最大耻辱。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鲁迅曾在其杂文中引用过日本人的话，道是“中国人的血管里都流着要面子的血”。说这话的人的确参透了咱们的民族性格。只是无论是他还是鲁迅都没有悟出，面子常常是咱们标榜的各种各样“道义”的真实内涵，无论是爱国愤愤的“民族大义”，还是民主愤愤的“民主大义”，说穿了都是这东西。不尊重前者为面子在国际上“奋起抗暴”的心理需要，你就是汉奸；不尊重后者为面子在国内奋起抗暴的心理需要，你就是共奴。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就是“义令智昏”的发生机制——咱们之所以愚蠢，乃是因为咱们太要面子，因而在宏观上彻底丧失了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这就是朱将军“西安以东”秀的国情基础，也是民运垃圾“全民起义”秀的国情基础。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正因为我明白这一中国特色，我才从未反对耗费大量民脂民膏去办奥运。我知道那钱是应该花的，完全符合中国国情。咱们的幸福感不能离开此类面子工程，而它并不会如“西安以东秀”或“全民起义秀”那样引出重大祸患，那又何乐而不为？国人所谓“有钱要花在节骨眼上”，此其时也。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关于面子问题还可以略作补充。国人在微观中也讲究面子，为此可以一掷千金，但这并不妨碍咱们为了谋利，放弃起码尊严，去肉麻谄媚讨好巴结领导。这两者似乎互相矛盾，其实不然，盖“受到领导垂青重用”本身就是最大的面子，丧失小面子（个人尊严）去换来大面子（党国重用），岂不是有赚无赔？国人对人与人的平等号召非常反感，却特别执着于国与国之间的平等，不知个人尊严为何物，却特别讲究“民族尊严”。这里面的玄关何在，老芦尚未参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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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奇特的“自尊自信自闭自宫”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稍知心理学常识的人不难看出，面子之所以对中国人如此生死攸关，乃是因为咱们的心理素质太脆弱，骨子里饱受自卑情结（inferiority complex）的折磨，乃是不折不扣的心理上的弱者，表面咄咄逼人，不可一世，内里无比虚怯。这才会把自己的幸福整个建立在他人的承认上。如果别人不承认，咱们便惶惶不可终日。此所以我要将北京奥运恶毒讥讽为“侍妾扶正认证大典”。即使是在最排外的文革时代，照样也是鬼子放个P，便是“晴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那阵子的报纸，无论是“两报一刊”还是《参考消息》，连篇累牍尽是鬼子们的赞颂。一个国家的媒体竟然以他国对本国的观感为重大新闻，这种弱者心态奇观，我还从未在西方见过。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就是咱们为何要反复死吹四大发明——因为底气太虚，所以不能不请出祖宗神主来给自己壮胆。这点鲁迅早就看破了，他曾在《中国人失去了自信力吗》一文指出，中国人从来也就不曾有过自信力，所以才要吹“历史悠久，地大物博”。信“历史”、信“地”、信“物”，其实是一种“他信力”，云云。他没有指出的是，中国人的幸福来自于“自信”，而后者其实是“自欺”的同义语。因此，除非面临斧锯加身的直接危险，国人绝不会承认自己不如人，而若要让咱们承认过去那些“伟大的革命先行者”、“伟大领袖”以及“民族英雄”等等，不过是一伙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白痴，那就哪怕斧锯加身也绝不会让步了。用敬爱的叶群同志的话来说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收回”。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就是造成中国近现代一切苦难的主观原因：中国人理解的“自尊自信”，就是晚清徐桐、倭仁、载漪的“自尊自信”，就是毛泽东的“自尊自信”，它将国人关在一个自制封闭系统中，彻底阉割了国人的学习智能，让精英们陶醉在自我膨胀的幻觉中，拒绝向西方学习，听任民族危机或社会危机日益深重，直到沉疴难治，回天乏术。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比较一下老美和其他西方国家，立刻就能看出这一鲜明的中国特色。老美没有历史可吹，也不见人家吹嘘货真价实的“地大物博”，然而一开口就是“can do ”的冲天牛气，大概可算全世界最自信的民族。但这并不妨碍人家反复检讨自己的毛病。当年苏联人造卫星上天，苏联人自己也没想到会给西方带来如此巨大的冲击，只在《真理报》上发了个不起眼的消息，然而消息传到美国，举国震惊，朝野上下一致沉痛反思，翻箱倒柜地寻找导致美国科技落后于苏联的原因。这结果不但是此后的总统为了安抚民意，把在太空竞赛中获胜当成了全民努力目标，而且实行教育制度改革，甚至改到中小学教科书上去，连外语教育都改变了从二战沿袭下来的“短平快”实用主义教育方式。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又如英国吧。真要吹祖宗，我看全世界没哪个民族能比英国人更有资格——牛顿和达尔文都姓英，离开这俩人能想象现代科学么？更不用说人家在社会科学中的四大发明（自由主义、法治、君主立宪与两党政治）奠定了现代民主社会的基本原则。可我还真没见过人家被辉煌的古人持续“雷倒”，看见的多是人家没完没了地数落过去干过的蠢事：一战时将领的愚蠢指挥，使得英军在索姆战役一天就损失六万人；二战前朝野如何一致陶醉在白种人优越心态中，小看日本“黄猴子”，以致在太平洋战争初期兵败如山；新加坡要塞的设计如何愚蠢，大炮全对着大海，结果日军从陆路过来，要塞彻底成了废物；蒙哥马利如何计划不周，在西线发动Operation Market Garden（市场花园战役），为盟军造成了大量不必要伤亡，等等，等等。那花园冒险甚至还拍成电影，“只给少数人讲不行，要使广大人民都知道”。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说到底，西方的生机，正在于人家对自尊自信的理解不同，敢于正视自己的缺点，敢于把壁橱里的骷髅架搬出来，细细考察毛病究竟出在哪里。这并不会让他们丧失自尊自信，反而正是他们能不断自强的根本原因。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如果忘记这两条原理，咱们就必然丧失学习能力，为国家反复造成灾难还至死不悟。”（说明，当年红卫兵批斗陶铸，要他背诵毛语录“老三段”，其中第三段是“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如果怀疑这两条原理，那就什么事情也办不成了。”结果陶铸把毛的另一语录【据说是他人捉刀】嫁接上去，闹出笑话来。此处后半截话是我加上去的）。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道理是人都该懂——你要“日日新，又日新”，日新月异，不断自强，就必须具备学习能力，善于把人家的长处学过来。而要学习，前提就是敢于比较自己和他人，敢于找出自己不如人的地方来，否则还怎么可能自强？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国人为何不能明白这连学童都该懂的道理？那是因为咱们的自信只能建立在自欺之上，承认自己的缺点只会引起“自卑心理”。对此，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彭亚非在老金在线《论语鼓吹》研讨会上已经讲得很明白了。他的发言就登在隔壁《寒山小径》上，请革命群众前往围观。在他看来，以西方文明成就为参照物批判儒教，是“文化自卑”。一个民族要有尊严，就得把传统文化变成宗教信仰，用它去“整合”人民的精神：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有一点我们一定要明白，一个民族、一个文化，它自己的文化信仰不能传承下来，这个民族是没有尊严的。比如说美国政府它可以是一个平等、自由、民主的政府，它的建国理念是人民的建国理念，可是它的信仰文化还是基督文化、还是基督教。它是建立在自己的前提上，我们信仰上帝，我们信仰基督教，但是它并不以它来治国，但是这是它的文化信念体现的一个支撑，没有那样的价值信念、没有那样的道德体系建立起来，他完全靠一种现代的文明理念，他很难对整个国家的人民进行精神上的整合。这个精神上的整合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所谓的灵魂拯救，这是它的宗教起的作用，第二个是精神关怀，任何一个社会的人民都是需要精神关怀的，但是一个完全现代的民主、自由的社会在精神关怀方面它可能会有所忽略，因为一个现代社会每个人有自己的权利，他是自由的，他是个人主义，那普适性的这种精神关怀由谁来做呢？如果没有信仰文化支撑的话是不行的。”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些话我倒不是一概反对。我反复在旧作中说过，原始儒家不失为很好的伦理学，儒教的谬误是把伦理学放大为政治学，把君臣、官民的政治等级伦理化（也就是把权力伦理化，将百姓反抗官府、臣子反对皇帝当成儿子反对老爹那种违反人伦的大逆不道），并进一步把“三纲五常”捧到“天理大义”的吓人高度，就此成了帝王专制的最佳工具，造出了无数流弊，因此被时代抛弃是必然的，但这并不是说个人不能把它们当成行为规范，我本人就是这么做的，至今深受《朱柏庐治家格言》影响，认为这些名言只要人类社会存在一天，便有着不容否定的价值（当然其中的果报恫吓不足为训）：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与肩挑贸易，毋占便宜；见穷苦亲邻，须加温恤。
刻薄成家，理无久享；伦常乖舛，立见消亡。
兄弟叔侄，须分多润寡；
……
听妇言，乖骨肉，岂是丈夫；重资财，薄父母，不成人子。
嫁女择佳婿，毋索重聘；娶媳求淑女，勿计厚奁。
见富贵而生谄容者，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
……
勿恃势力而凌逼孤寡；毋贪口腹而恣杀牲禽。
乖僻自是，悔误必多；颓惰自甘，家道难成。
狎昵恶少，久必受其累；屈志老成，急则可相依。
轻听发言，安知非人之谮诉，当忍耐三思；
因事相争，焉知非我之不是，须平心再想。
施惠无念，受恩莫忘。
凡事当留余地，得意不宜再往。
人有喜庆，不可生妨忌心；人有祸患，不可生喜幸心。
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
见色而起淫心，报在妻女；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但彭先生竟然认为，为了民族尊严，必须把儒教制造为真正的宗教，用它实行毛式“统一思想”（所谓“精神整合”）。这种话出自现代国人之口，那就令人不寒而栗了。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且不论，我只想问一声：那么，没有什么传统文化留下来的民族该怎么办哪？莫非民族尊严只能用谎言堆积起来的宗教来维持？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话好像很难听，却不幸只是用大白话把彭先生的“义理之学”说穿罢了：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我们现在看西方的信仰文本，你看《旧约》也好《新约》也好，我们作为一个局外人，看这个的时候，我觉得耶稣跟弟子也是老生常谈，为什么西方人几千年一直在阐释它，第一方面首先是信它，你要崇信它；第二个是在阐释它中建立起崇信的。但是它经过了几千年的阐释以后，这个里边所包含价值就建构起来了，这就是义理之学。”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芦某愚钝，理解的意思好像是：孔子或耶稣的真实面目如何并不重要，他们的言行是否是诠释者们说的那样睿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采取盲目崇敬态度，去不断给它抹上化妆油彩，使得他们显得越来越伟大，其“微言大义”都是人类智慧顶峰，在这过程中你还必须虔诚信奉自己涂上去的包装油彩。据说只有通过这种包装工程，才能最终建立民族尊严。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话确实一针见血，说穿了孔教的本质。而且，正如彭先生所说，大儒们经过两千年的“崇信”与“阐释”，也确实在天朝建立了不可一世的文明优越感、权力优越感以及种族优越感（我已经在《林则徐》文中指出，这就是中式民族主义的基本原则，至今仍然部分适用，维护文明优越感仍是当代爱国主义的重大内容。抽去这一条，咱们也就没有爱国主义了）。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我所不解者，乃是：徐桐、倭仁、载漪等人确实是维护民族尊严的永垂不朽的伟大的民族英雄，你决不能责备他们对孔教崇信与阐释的不够。但他们的伟大事业为何失败了？咱们的民族尊严与自信又怎么会因此彻底轰毁，堕入“用夷变夏”的屈辱境界，以致需要彭先生等志士来重建“整合”涅？我相信彭先生的crusade一定会成功，但该怎样“崇信”和“阐释”，才能保证重建起来的民族尊严不至于再度轰毁？彭先生是否研究过先烈的失败教训，并找出了弥补之道，确信自己业已发明比先烈们用过的更强大的“造教”手段？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就是因为我看出了中式“民族自信心与民族自尊心”不但在过去给中国带来巨大苦难，而且构成了今日中国文明化的最大主观障碍，我才出来比较剖析东西方文明，指出人家的优越性何在，强调中国的唯一出路在于老老实实学习西方。老祖宗的妄自尊大在过去人为加深甚至引发了民族危机，使得人民备受苦难；而如今国人的妄自尊大，则正在妨碍中国采用西式手段去化解深重的社会危机，完成文明化。这话已经写在《为何呵佛骂祖》中了，也一直是我几乎每文都要强调的主题。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就是我变成网上大汉奸的基本原因。而“汉奸现象”这种中国独特景观的出现，正是国人为了维护虚幻幸福感的正当支出。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五、我为何对国家前途深感悲观？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我在介绍西方民主的一系列文章中强调指出，民主制度的最大的功利合理性，乃是能及时化解社会矛盾，防止它们积蓄下来，恶化为社会危机，招致玉石俱焚的暴力革命。因此，民主制度确实是医治中国千年痼疾的对症良药，但这意味着统治者必须让步。在《重释“民主恩赐”论》中，我指出，与一般错觉相反，社会进步不是靠暴力革命、而是靠统治者主动或被动让步实现的。换言之，统治者的让步乃是在中国建立民主制度的必要条件。不满足这条件，则中国绝无可能取得实质上的政治进步。暴力革命只会适得其反，把柔弱的旧统治者搞下去，把绝不会向人民让步的铁腕强人捧上宝座。它唯一能起正面作用的时刻，就是革命者们“引而不发”，逼迫统治者让步，及时达成妥协，如英国的光荣革命然。但难题在于，革命一起来之后，那多头凶龙就很难控制了。辛亥革命逼得清廷同意实行虚君共和，然而革命乱党却决不愿见好就收，就此铸下了永远无法弥补挽回的大错。正因为我看到这些问题，我才会堕落成为死不悔改的反革命。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比较晚清和现代中国如今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时尚，但在我看过的网文中，似乎没有哪个作者看到，从社会进步的潜能来看，中国现在根本无法与晚清相比。晚清其实是中国最有希望的时代，那是因为它是统治者最可能让步、让步空间最大的千载难逢之机。在被列强反复痛打、最后几乎因拳乱闹得要亡国之后，清廷总算认识到了“不按鬼子模式改革就要亡国”的真理。而士大夫们也总算看到了“西洋文明起码比中国文明更强大”这么一个简单事实，因此朝野上下都一心变法图强。慈禧太后一纸上谕就废除了奉行千年的科举制，断送了无数士子的前程，然而社会上却纹风不动，这在今日根本就无法想象。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今日中国的最大难题，就是再也没有了这种自强不息的主观动力。无论朝野都如此。我在《重释“民主恩赐”论》中指出，统治者之所以愿意主动让步，乃是因为他们看到这么做有利于自己的长远利益，被动让步则要么是为了解决民族危机，要么是为了避免革命。晚清统治者之所以同意大规模的西化改革，最后同意还政于民，原因就是这两重。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然而今日中国却再无这种好事了。民族危机早在二战后便已消失，中国再无亡国危险，国际上毫无压力。老邓的改革造出了经济奇迹，使得器浅易盈的国人特别是所谓“知识分子”们欣然自得，傲视西方，张五常那老而不死是为贼甚至讴歌中国那“世界上最好的制度”。现代科技的发达又彻底剥夺了人民武力反抗政府的可能，使得政府消除了对民变的恐惧心，认定他们吃定了手无寸铁的人民，随便怎么胡作非为都没关系。于是，政治改革就彻底丧失了动力：朝廷再没有为了保存皇室、愿意让步放权的皇帝，民间再也没有热心国事、渴望通过学习西方模式迅速赶上西方的士大夫。国家当然就只能这样一天天烂下去，深重的社会危机只能储蓄下来，毫无用西方手段化解的希望。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在这种情况下，我当然要深感绝望。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反共情绪宣泄，更不是对国人的天资丧失信心，而是基于我对国情民俗的深入了解，作出的“盛世危言”。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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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对既有结论的再反思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以上总结的是芦文的写作动机与主题，但自从老金（金唢呐，非老金在线）来此贴出第一篇文章后，我便开始考虑自己的悲观结论是否成立。他对国情有着远比我深入的认识，越看他的文字，我便越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某些因素。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我的悲观主要是建立在这么一个基本认定上：那就是西方的社会设计远比中国的合理，中国必须彻底扬弃自己陈腐的社会设计，全面改用人家的先进设计。然而国人却一直顽固拒绝这么做，屡屡坐失历史良机，最后竟堕落到去学老毛子，待到学成那反文明绝技之后，便彻底丧失了学习西方文明的可能。于是中国社会便永远只能是一个周期性爆发大规模内战的病态社会，一次又一次让全民苦吃苦做积累下来的一点家当化为青烟。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在旧作中我也曾详细比较过东西方社会设计的利弊。我指出，西方社会设计比较符合人类的天性，它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将人欲的扩张引向创造财富，以民主制度化解分赃不均引起的内斗，使社会成员把精力都集中到创造社会财富上去，保持了社会持续发展的势头，而阶级矛盾能及时以和平协商妥协的方式化解，不至于积压下来，化作社会危机，最后爆发为内战。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中国社会却反其道而行之，实行“存天理灭人欲”，以国家权力禁止人欲向外扩张，把社会划分为不同的权力等级，指望权贵作为贱民的道德楷模，带头“克己复礼”、“节用爱民” 、“斗私批修”。因为背离人性，这社会设计使得权力成了吸纳财富的强大手段，人欲只能靠内斗来满足，而内斗便集中在争夺权力之上。不管圣贤们说得如何好听，它实际上造出了一个土匪社会，奉行的是“养猪不如抢猪”的土匪哲学。这就是敬爱的林副统帅为何要哼哼教导全党：“有了政权就有了一切，丧失政权就丧失了一切。”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就是中国式“万人敌”。中国历史上所谓的“治世”与“乱世”，区别只在于抢劫对象不同。治世是权贵抢劫百姓，乱世则是百姓抢劫权贵，循环往复，以至于无穷。这循环之所以出现，乃是中国人一直没有认识到，因为背离人性，原初设计只能造出病态社会。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病态到毛社会便达到了顶峰。毛乃一介土包子，懂的“洋货”只有毛子发明的“革命工艺学”以及“人的控制论”，建国灵感则全来自于线装书，与马列毫无关系。他的施政方针只有两条：一、严禁人民向外扩张人欲创造财富；二、鼓励提倡全民大规模内斗，让它成为满足私欲的唯一途径。用大白话来说就是“严禁养猪，奖励去别人锅里捞肉”。他果然成功地使得经济发展长期停滞不前，内斗却如火如荼，酣畅淋漓。到最后竟然成了“内斗就是一切，目的是没有的”，几乎所有的人都给斗得鼻青脸肿。就连当年的风头人物，后来回首往事时都觉得无聊，吴法宪就曾在回忆录里如此感叹过。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老邓的改革，就是把西方发明的资本主义引入了中国，使得人民有了向外扩张欲望的渠道，在短期内便造出了震惊环球的经济奇迹。但不幸的是，他的隧道眼只看到了资本主义的优越性，没有看到民主制度的优越性，因而以“四个坚持”的明确方式，坚定保留了权力等级体制。于是改革在为百姓提供追求实现正当人欲的机遇的同时，也为权贵们提供了靠抢劫致富的天赐良机，以权力疯狂吸纳财富。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于是现代中国社会便忠实保留了传统社会的两大特征：第一，少数权贵以合法抢劫作为满足人欲的最有效手段。第二，社会没有根除这种弊病的设施，无法化解由此产生的社会矛盾，只能积累下来，最终以大规模暴乱的方式获得暴烈“解决”。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不仅如此，当代中国甚至比传统社会还糟糕，盖它实现了“权力”与“资本”的完美结合，而这正是一个社会能遇上的最大噩梦：无论是权力还是资本都是潜在的恶，因此西方社会设计的重点，就是确保两者不至于联姻，并以保障人权来遏制这两者。而今咱们却造出了一个权贵资本主义，拼命压制人权这唯一的抗衡力。要这种烂污社会长治久安，宁非痴人说梦？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就是我的忧患所在。但老金来此后写了一系列详尽介绍中国现实情况的文字，使得我开始推敲自己是否杞人忧天。想来想去，我觉得光明面还是有的。大致可以总结于下：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1）暴力革命不但在客观上失去了可能，而且开始为越来越多的有识者唾弃。八年前我初上网，因为太违背国人头脑中“拜革命教”哺育出来的“天经地义”，提出的反革命论调堪称惊世骇俗，为此遭到无数民主斗士的侮辱。现在此类说法已成大路货，不信请去看《多维》的社论。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倒不完全是中国知识分子们智力终于发育成熟的结果，更是国内拜金主义歪打正着。“犬儒”们大量出现，使得中国再也没有了志士。这固然使得改革失去动力，但也从根本上烂掉了志士祸国的顽固传统。我已经反复强调指出，一部中国的近现代史，就是革命志士+爱国志士的祸国史。如今“犬儒主义”总算把这负数变成了零。前段老明出来讴歌80年代的“民主”愤青，我倒是觉得，论祸国潜能，现代“小犬”远比那伙愤青安全。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因此，无论在客观还是主观上，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中国既没有暴力革命发生可能，也没有走上法西斯道路的危险。统治者因现代科技获得了对人民的压倒性优势，这固然使得使得他们不必再因对革命的恐惧而向人民让步，但也可能由此打破千年的治乱循环。这对人民来说可谓有利有弊：人民固然不可能因改革获得与西方人同等的人权，社会更不能根除腐败，但缓慢腐烂总胜过国人惯于追求的暴烈死亡。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2）如老金的雄文指出的，我党已经摸索出了一套缓和社会矛盾的办法，那就是层层分肥，收买“知识分子”（=知青）。这些人乃是社会稳定的决定性因素，若打击他们，便是打击稳定；若收买他们，便买来了稳定。此外，改革允许人欲向外扩张，使得国人具有了空前的创业机会，也极大地减少了内斗的必然性与必要性，降低了内斗烈度。经济奇迹也使得国家极大的富裕了，如今连农村子弟也能上大学，获得了靠正当手段改善自己境遇的希望，不必再靠内斗来实现自己的欲望了。换言之，虽然还相当有限，但社会开始出现“养猪胜过抢猪”的健康环境。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3）统治者虽然是科技进步的最大受益者（获得了更强大的控制人民的手段），但人民也可以部分沾光。互联网的出现，意味着中国自49年后首次开始有了舆论，使得极权政体的黑箱操作能有限曝光，党国政治开始具有极有限的透明度。山西煤窑案、瓮安事件、杨佳案、毒奶事件在网上曝光并激起强烈反响，在暗无天日的毛时代根本就无法想象。这在客观上对统治者形成了有限监督，使得高层不能不有所忌惮。胡温之所以在四川地震后大做亲民秀，不能不归结于这种具体的民意压力。这也有限地减轻了社会矛盾。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4）改革开放造成的信息流通与学者们自由的对外交流，使得中国开始出现具有真知灼见的知识分子。王力雄、秦晖、沈志华、袁伟时、杨奎松、茅海建、易中天等一大批学者写出来的功力深厚的杰作，根本就不是80年代知青们的浅薄煽情可以比拟的。虽然还有诸多禁区，但现代中国的学术自由与言论自由已非昔日可比。连温铁军那反对现代化、提倡回到老子憧憬的桃花源生活方式的反动主张，都能自由发表。庶民议政已经有了点萌芽。在这种情况下，再出现无知痞子当国，发动全民 “大炼钢铁”的荒唐闹剧的可能性已经极大地减小了。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5）自鸦片战争以来的历史反复证明，中国人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传统生活方式，权力等级社会大概就是国人心目中的理想社会。传统中国从来不是阶级社会而是等级社会，未来中国也肯定不是阶级社会而是等级社会。等级社会的最大弊病倒不是一般人最容易看见的贪污腐败——两千年来它从来就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不能设想与贪腐无关的中国生活方式。即使实行了民主制度，中国也一定是贪腐社会。同志们信不信？反正我信——而是两条：第一，全民被一个疯子（如希特勒）或蠢货（如毛白痴）高效率地领上灭亡之路；第二，社会因缺乏“减压阀”而周期性爆炸。如今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犬儒当国，第一个危险性极大地降低了；而上文已经指出，第二个危险也基本可以排除。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6）世上没有最好的制度，只有最适合的制度。一种不适合国情的社会设计，哪怕在理论上再具备功利优越性也是枉然。国民塑造制度，制度也塑造国民。一旦国民性被塑造成型，换一种生活方式反而格格不入。正如老金说的，到了国外，生活极度单调，出门还不能随地吐痰，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优越性来。确实如此。Mariah之所以在出国之后感受到所谓reverse culture shock，说穿了也就是这个原因。卢梭早就指出：人民一旦丧失自由，就再不会觉得它的可贵了。只有对珍惜人权的民族而言，自由才是一种必需品而不是奢侈品，而中国传统文化里从来就没有“权利”这个概念。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所谓happiness就是“开心”，不管是什么制度，百姓开心就行。前段西方记者进行的民调显示， 80%的答卷者对中国现况表示满意，为全球之冠。如果只是根据理论上的功利优越性，或是“不证自明的普世价值观”，就强迫人民放弃他们喜爱的生活方式，必然造成巨大灾难。起码许多人会如同民国前辈那样，对缺乏铁腕领袖不满，更痛恨议会终日争吵不休，更别说没法通过潜规则实行短平快的发财了。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根据以上理由，我目前倾向于认为，在经受强大的西方文明冲击之后，经过160年的折腾，中国人总算根据自己的传统爱好，磨合出了一种最适合本国国情的生活方式，它采用了舶来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列宁斯大林发明的人民控制术，继承了传统式的权力等级社会，却扬弃了古人对人欲的谴责压制，并因高科技发明的出现无法继续无情压制舆论，使得中国在49年后再度出现民间舆论萌芽。因此为中国实行开明专制初步奠定了基础。不能不承认，虽然这种社会的健康度仍然无法与“解放”前相比，但比起毛时代来，已经是天翻地覆的伟大进步了。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在我看来，中国人能指望的最佳社会制度（任何稍懂数学的人都该知道，所谓“最佳”乃是在一定范围内比较而言的。只有姚文元那种科盲，才会不准华罗庚宣传“优选法”，认为“最优化”违反辩证法。我这儿所谓“最佳”，是兼顾功利性以及可行性而言的），就是将现行制度改造为开明专制。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开明专制”乃是为伏尔泰认可的最佳政体，但我使用这一概念内涵稍有不同。它指的是维持现有的权力等级体制，但厉行法治，并在给予公民高度的经济自由同时，也实行高度的言论自由与学术自由，以此对政府决策起到最低限度的监督制约，防止当国者再干“大跃进”那种惊天动地的蠢事，同时有限地消除民间积怨，使得社会安定不至于完全建立在高压上。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种社会的唯一风险，是“权威逐代递减律”可能导致权势集团内讧，使得共党内部狗咬狗再度祸延黎民。要消除这一致命危险，我看只有在党内实行真正的亦即西式民主，党内公开争权夺利，拉帮结派，磨合出一个和平夺权、和平分享权力的方式来。须知我党可以轻而易举地镇压暴民造反，所以即使没有和平化解社会矛盾的设施也没关系，反正高压锅的钢材足够好，并不会爆上天。但若没有和平化解党内矛盾的设计，则党国存亡就岌岌乎危哉。可以断言，以后中国若再度发生爆炸，那必然是我党狗咬狗所致。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解铃还须系铃人，建议张五常老儿在歌颂“世界上最好的制度”百忙之余，不妨向党中央委婉进言，陈述利害，特别是要尽快实行军队国家化，破除“枪杆子里出政权”、“枪指挥党”的军阀主义、山大王哲学。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七、向急于逃出中国的网友进言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Mariah之所以有上当受骗感，我觉得是她没看明白我的文章（或者是我没说清楚，待考），她以为我批判中国的传统文明，肯定西方文明的优越性，是告诉大家西方是天堂，而中国乃非得逃出不可的地狱。等到她“越狱”成功，跑到美国来却发现根本不是想象的那回事，这儿照样有无数麻烦，当然就要幻灭。为了防止他人上当，便义不容辞地出来揭穿我的真相。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她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我觉得自己在很大程度上应该负责。我上网是来说实话的，既不图名又不求利，更不是为了发泄仇恨或积郁，而是把自己对中国社会的长期的痛苦思索所得讲出来。其中很多内容是我早在20出头时便形成的想法。主题就是一个：为了中国的进步，中国必须学习西方。过去咱们遭受的苦难就是拒绝学习西方造成的，取得的成就也是学习西方的结果（最近的例子就是邓小平学习西方资本主义造出了中国奇迹，这大概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吧？难道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写在《四书五经》里？要么是写在马列经典中？）。但在这过程中，我不能不流露出我对前人与今人的颟顸蠢笨的愤懑，也无法掩饰我对中国前途的悲观。于是这就难免使得读者受到我的影响，让他们认定中国毫无希望，能做的事就是赶快从那条要沉没的船上逃下去。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对此副作用，我至感歉疚，并感谢Mariah和北徙两位网友提醒我注意到这一问题。我只能告诉大家：我认为，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国并不会大乱。在那儿居住很安全。事实上，如果政府能放过我，我还准备回国长住，以便搜集国外无法接触的史料，完成我对近现代史的学习研究。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我更想在此强调指出，中国并非地狱，西方更非天堂，照样有如山的社会问题。人性本来就不是完美的，只要有人类社会，就永远有麻烦。决定移民的网友最好事前问一下自己：你到底喜欢什么，追求什么？如果想发财，那依我看国内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广阔天地，大款们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国外什么都上了轨道，不像国内正在起飞，发财机会多如牛毛。此所以海龟们要一窝蜂跑回去淘金。许多香港人出于对“九七大限”的恐惧，办投资移民去了加拿大，后来又统统回去忙着发财。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即使没有发财梦，在西方过日子也未必如国内惬意。这儿没有灰色收入，逢年过节单位不会给你发月饼年货，更不会组织大家免费逛公园或是度假，什么都得靠自己的工资支付。因此，别看国外工资高，纯购买力可能不如在国内。美国还好些，工资既高，物价又便宜，但欧洲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所以，您在移民之前，最好先去考察一番，免得日后失落。现在国人有的是钱，完全能承受旅行费用。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最严重的问题还是文化寂寞。中国人的幸福是和“热闹”联系在一起的，拥挤社会里长大的人已经把“熙熙攘攘”当成了人生幸福要素。在国外除了商业区，一般街道上都冷冷清清，越是逢年过节越是如此，网友在楼下转贴的漫画就描绘了这差别：西方过节都在家里，中国人过节都在街上。当然，现在美西华人很多，个别地区我看与国内也差不多了。但一般说来，西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远比咱们习惯的疏远得多。乍离自幼熟悉的文化环境的滋味更是难受，年龄越大、英语越差的人越如此，完全是钻进了文化黑洞。未来的移民要对此做好足够精神准备。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这些问题当然因人而异。例如我这人乃是国人中的异类，从来就不喜欢“热闹”，尤其痛恨过年放鞭炮。在国内时每逢节假日，我常常逃出城市跑到郊外去，一个人拿本书在树荫中看。我更讨厌无比紧密的人际关系，对日日在人际关系的地雷阵里摸索深恶痛绝，更喜欢的是一人幽居独处。所以到国外后真是如鱼得水。而且我天性渴望自由，不太在意物质享受，有几分颜渊式的“一箪食，一瓢饮，人也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风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在西方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丝毫不用担心后果，可以充分享受免于恐惧的自由，我当然要乐不思蜀。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

　　但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不足为训。上面已经说了，我是国人中的异数。千万不要受我个人的感觉误导，以为这儿是天堂，如Mariah一样一头扎进美帝怀抱，心都碎了（此处抄袭杨朔《茶花赋》），那我在网上写作反倒批量制造出反美愤愤来，毒化中美关系，从而损害中国国家利益，可就罪不容诛了也。 (海纳百川 www.hjclub.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