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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与随想067·弹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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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在线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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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金在线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读书与随想067·弹歌
作者：老金在线
《弹歌》出自于《吴越春秋》，全诗四句，八个字——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据《诗纪》注引刘勰的说法，这是黄帝时代的“歌”。
黄帝是不存在的，但不妨假设曾经有过一个时期，可以被称之为“黄帝时代”——推算起来，应当在仰韶文化时期了。这个时期的经济生活方式正是以狩猎为主，兼辅以早期的采集和正在兴起的畜牧与农耕。如此，品味《弹歌》就有了着落。可以相信刘勰的说法也许是有根据的了——但他那根据不可能是原创记录文本的文献性质的，只能是辗转传抄的转载记录文本文献性质的；或者也许是口口相传的印证。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类诗的原始文献，我们是看不到了。所以，就文献而言，《弹歌》的最初记录，现在能够知道的，只是《吴越春秋》。
《吴越春秋》说——
“越王预谋复吴，范蠡进善射者陈音。音，楚人也。越王请音而问曰：‘孤闻子善射，道何所生？’音曰：‘臣闻弩生于弓，弓生于弹，弹生于古之孝子。（孝子）不忍见父母为禽兽所食，故作弹以守之。歌曰：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把《弹歌》归结为“孝子”保护父母免受野兽伤害时唱的歌，似乎可能性不大。论及此类现象，传统多习惯与伦理主题搭关系。善意一点的说法，可以解释为：在历史渊源处究竟怎样，后来的言说，由于证据不足，都或多或少地具有猜想的性质。“孝子”说，就或可不过是一种猜想。
传统有将上古吹嘘为“郅治之世”的复古倾向，以为仰韶文化时期也可能有“圣人御极”，所以儿女个个备不住都是“孝子”。但“孝道”云云，应该是春秋后期的东西。用这个时代的宏大主题来说《弹歌》，显然是言不及义的。
现在可以看到，《弹歌》这首诗有多么质朴，而且所记之事，又合于仰韶文化的特点，正是原始时代的一支狩猎之歌。所以逯钦立在他辑校的《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里说：“《吴越春秋》所载越歌，率类汉篇，唯此歌质朴，殆是古代逸文。”逯钦立先生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中国古诗最初是二言。到了《诗经》时代，开始出现四言。汉时有了五言。七言更是魏晋以后的事了。按照刘勰的说法，《弹歌》就是“二言之始”。
但是，解释起这首诗来却有困难。这八个字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我试着对这八个字，四句话作出一点理解——
“断竹”，是一个制作弓箭的过程。
“续竹”，是狩猎中的进攻性运动，而且是一个集体狩猎场面：乱箭齐飞。
“飞土”，是一种用于在抛掷中击毙野兽的石块，这类石块要用绳索缠绕，留一截在手中，狩猎时，石块须在头顶旋转，然后，瞄准目标，甩出去。石块在离心作用下，产生重量加速度，将猎物打倒。土，就是石块。这样的石块一般用来击杀中小型动物。对于大型动物，如狮子大象之类，怕难。
“逐肉”，就是竹箭或石块追逐猎杀野兽的过程。肉，就是猎物。
四句诗记录了竹箭和石块并用的原始狩猎生活。“弹歌”，就是歌唱用石块打猎的意思，舍象了竹箭，显见这里是在偏义使用。“弹”读如“蛋”，是指的“石弹”。这诗还有另外一个题目：《断竹黄歌》。需要知道的是，原始人在唱歌时大约是不拟什么题目的，许多古歌的名字都是后人加上去的。我想《弹歌》或《断竹黄歌》也不例外。
古诗中的音韵，今天多已不再流行。特别是四声中的入声字，已经分别进入了“平上去”三声之中（平声又分阴平阳平，合起来，就是今天的四声），所谓“入派三声”就是。入声字，在今天的吴方言也即上海话中，还有保留。有趣的是，如果肯于用上海话来读这首《弹歌》，会觉得音调特别合辙押韵（老金精通上海话）。根据这首诗提到的竹子，和它的音韵特点，我想：即使这首诗是黄帝时代的，也该是在吴越一带流行着的，而不会是在甘肃崆峒，河北涿州这类所谓黄帝曾经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流行——这些地方是少见有竹子生长的，“肉”与“竹”也是不押韵的。
如果《吴越春秋》的记录是真实的，那么，也许可以断定：《弹歌》，是中国古代诗歌中，现在能够知道的最古老的一首诗。我在时光的这一面，操练着互联时代的最先进工具，写作；先民们在时光的那一面，操练着远古时代的最原始工具，狩猎；这样想着，琢磨着，沧桑感就出来了。
作者：杨天天 回复日期：2002-4-26 17:54:10
老金，看了你这段文字，满耳都是呼呼的风声，吱吱哑哑的劈竹声，乱箭齐飞的刷刷声……看到最后一段，陡然安静，听见笔记本轻微地运转声，忽觉古怪，看了又看，不知它是个什么东西
这首诗，死活是记住了：）
作者：甄宓 回复日期：2002-4-26 18:00:59
俺是东北人
我一直对这个入声字不甚了然，我有一张宋词三百首的软件，里面的词被唱出来，是一个衰老的声音，吟吟哦哦，我没听出好听来，难道那种调子就是平上去入？
老金可不可以把弹歌用上海话译出来
作者：pumpkin 回复日期：2002-4-26 19:35:41
那个“肉”字应该是“宍古肉（由上到下）”吧。
作者：老金在线 回复日期：2002-4-26 20:12:42
杨天天先生：
谢谢关注。
甄宓：
对坐，须坐；费凸，坐niao4.
__读的时候，音调要短促，快。
pumpkin兄：
是。不过就是个“肉”字，而已。
兄真博闻强记。
作者：停云停云 回复日期：2002-4-26 21:43:59
在流沙河的书，大概是《十二象》中，详细的解释了
这个古诗，老金可以去看看。好像说，“续竹”是
制作弓箭。
作者：停云停云 回复日期：2002-4-26 21:45:50
《古诗源》中也有这首诗
作者：停云停云 回复日期：2002-4-26 21:50:51
“石块在离心作用下，产生重量加速度，将猎物打倒。”
这句话不符合物理原理，产生重力加速度的原因，不是什么离心
作用，而是重力。
作者：老金在线 回复日期：2002-4-27 11:45:27
停云停云先生：
多谢指教。《十二象》还没有看过。
欢迎光临老金在线个人主页
作者：shidi 回复日期：2002-4-28 23:23:54
与杨天天君有同感——那最后的一段文字，象一幅诗意画......
作者：周方 回复日期：2002-4-29 11:39: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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