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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眼惺忪答网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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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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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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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睡眼惺忪答网友
芦笛
这两天不知怎的害了昏睡病，每天只清醒顶多三四个小时，写了<动物精英>帖后便没再上坛。今天进单位来看看，路上又几乎睡着了，到了办公室忙着灌了一肚子咖啡，才又清醒了些。赶紧见缝插针看了下跟帖。这里迷迷糊糊地回答一下。如果写得颠三倒四的，务请诸位原谅。
先答那位N什么Q先生的怪圈(对不起，您的名字太难记，请毋怪罪)。愚以为，那怪圈之所以存在，似乎是您没弄明白“法治”是怎么回事(不是法制)。所谓“法治”就是rule of law， 是现代国家的立国原则。那并不是说有法律的国家就是法治国家，更没有什么“伊斯兰法治”一说。如果有的话，则秦始皇那个“法家”似乎该是“法治之祖”了。所以，先生举出来那些莫名其妙的“法治”类型其实并不存在，用小左的话来说是“伪问题”。
这里谈一下我对法治的理解：法治并不一定和民主连在一起，也不一定和三权分立连在一起。它的最主要的特点是：一、社会由一系列的立法治理而不是由个人意志治理；二、所有的社会成员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三、政府有强大的执法手段，保证社会成员对法律一律凛遵毋违；四、大多数公民养成已经形成本能的守法习惯。
由此可以看出，法治和民主并不直接相干，后者的最主要特点是民选政府，并一般实行三权分立。因此，法治国家不一定是民主国家，民主国家也未见得就实行了法治。前者的例子，见于一战前的德国和日本。这两个国家都不是民主国家，从政体上来说是君主立宪制。内阁并非民选，由君王任命或各派政治势力争斗后推出，但都是严格意义上的法治国家。连国王本人也得遵守法律，并不超越于法律之上。我记得曾在<读者>上看过德皇威廉因为犯法拆除了平民的什么建筑而作出经济赔偿的轶事。二战前的日本也是这样。是法治国家而非民主国家。现代例子有新加坡和以前的香港(其实大英殖民地原来全是这样)。先生没有看到这种情形其实也不奇怪，许多人常常把民主和法治混在一起，就连林奸思云也如此。他多次在文章中说二战前的日本是民主国家，其实就是根据两点：第一，该国没有独裁者；第二，是法治国家。其实第一条不过是西方政治学说的oligoarchy，寡头政治而已，而第二条我上面已经说过了，法治并不等于民主，政府不是民选的，还谈什么“民主国家”？
反过来，也有民主国家而非法治国家的例子。在我看来，印度和俄国都是这样。这些国家的政府确实是人民选出来的，但至今似乎未实行西方那种严格的法治。89年我在德国碰上一个印度学者，他说，他们国家问题如山，唯一的希望是出一个希特勒那样的大独裁者。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那个国家松松垮垮、随随便便，法纪松弛到了极点。你如果犯了法给警察抓住，陪上笑脸苦苦哀求一番，他也就会放了你。这些国家的问题，我看主要是国民没有守法观念，而这就是法治国家赖以运作的“软件”。因此，有了法律的硬件，缺乏软件也不能建成法治国家。我看新一波民主运动产生的新生民主国家如前苏联集团和台湾等，似乎全有这个问题。
如果用严格的标准来衡量，我觉得，一个国家哪怕建立了民选政府制度，没有建成法治国家，也称不上是真正的民主国家或现代国家。我在<盲人摸象说民主>上讲过，实行民主有两个硬前提和一个软前提。第一个硬前提是国家一切威权机构包括军、政、警、特的中立化；第二个是实行法治。软前提则是民众有强烈的公民意识，也就是对自身权利和义务有明确认识，有自觉守法习惯，尊重游戏规则。现在中国根本不具备这些前提。就算共产党乖乖交出权力，满足了第一个硬前提，咱们还是没可能实行民主，因为国家根本不是法治国家，没人理会你的游戏规则。孙大炮当初就栽在这个上头，奇怪的是愚昧的精英们过了一百年也还是看不到这个问题。
这里顺便说一声：刚才我看见有的论者语含讽刺，说某些“独立知识分子”(请注意那引号隐含的贬意)认为民主不适用于中国。我不知道那位先生是指谁。不过我想在此声明，这从来不是我的观点。我的观点是决不能在中国搞激进民主，否则会引出大祸来。这已经为孙大炮的灾难性实践证明了。For the time being, we do not deserve democracy。 现阶段的精英水平和民众素质，决定了我们现在还不配享有民主和自由，光看看中文网上那么多人滥用言论自由就立刻能洞见这一点。
那位老天爷先生的问题没怎么细看，恍惚记得人家说了三点，杂以相当多的乱码。这里根据模糊印象答一下。第一点，我认为，孙中山就是把帝制看成了一切灾难根源，把建立民国看成了解决一切难题的灵丹妙药。不信请先生去看看革命前革命党人和保皇党人的那些辩论文章。
第二点，我坚定地认为，是辛亥革命触发了中国内战。凡是有政治学常识的人都不能否认这一点。但凡社会上突然出现权力真空和权威真空时，国家就必然大乱而爆发内战。辛亥革命除去了中国人两千年的道德权威和行政权威，又没有制造出足够的权威去填补那真空，爆发内战当然就是必然的了。梁启超早就在革命前预见到这一点，多次警告过革命党人，但后者就是不听。
关于“帝国主义多国侵略引起中国内战”说，我觉得先生似乎还陷在红宝书里没出来。建议先生去看看林马的<策马入林>之六。老马在里面说，其实帝国主义只想让中国安定团结，好在那儿作生意、放债发财。确实是这么回事。这个道理，其实我三十多年前就悟出来了。
第三点，我当然认为中国目前的高压政府还有足够的改良空间，而且它每天都在改。该政府的毛病不是不改良，而是改得太不慎重、太操之过急了，于是因改良而造出了无数的社会弊病来。这个问题我已经在<动物>帖里说过一下。这里再稍微讲讲：
稍微了解国内情况的人都知道。人民现在最强烈的不满，是政府腐败和社会不公。但这全是改革开放弄出来或被改革开放极度恶化了的问题。如果我党坚持毛的治国之道，则这些问题不说不会出现，起码也不会那么明显。例如，如果政府不走资，而是坚持张春桥同志说的：“低工资，高就业，物价稳定，三个人的饭五个人吃”，以牺牲效率换取高就业，则也就不会出现那千万下岗工人。所以，在很大程度上，人们的怨气是针对改革开放的。如果政府坚持毛的既定方针，则中国现在根本不会有那么严重的社会危机，也就没有革命的温床。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搞革命，就算不引发核大战，即使成功了也必然是反动的毛主义复辟。革命政府为了迎合民众的要求，体现革命成果，必然要在某种程度上实行平均主义，从而断送改革开放以来人民付出了如许代价才换来的社会进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革命是开历史倒车的反动事业。
关于这个问题，我这个“鄙视人民群众的‘菁英’”准备写篇文章，投到高寒先生的<中国之路>上去。
这里顺便跟高寒先生说一下：您说曾和我“辩论”，我不记得有过这个荣幸。迄今咱俩好像只吵过架，我几次指责您侮辱网友，而您不服而反唇相讥。这跟我理解的“辩论”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您说我歪曲您的观点。不幸的是，我从来不知道您的观点是什么，遑论歪曲。至于我说“临盆”、“预产”云云，那谁都看得出来，无非是因为您说四月份要和我辩论，而我这个半吊子文人用文学比喻的手法提醒您那件事而已。这里究竟有什么“观点”，我还真看不出来。莫非说四月份要和我辩论也算一种政治观点？
诚然，您没挑明骂老狼是“奴才”，可请问那段话夹在那儿是什么意思？我想，您襟怀坦白，应该是敢骂敢恨之人，要骂人不至于藏头露尾，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吧？但如果不作如此理解，又怎么解释您那奇怪的文风？而批评您的不健康文风却成了“歪曲观点”，是几时起骂人为“奴才”也成了一种政治观点？
我说高先生，咱们别再吵了，好不好？没什么意思。为了维护坛内安定团结，我这里向您求和：以后我再不接您的碴，不管您说什么我都视而不见。请您也注意一下文风，不要随便侮辱网友，好么？有那功夫，您不如去写些正经文章出来，把我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撕得粉碎。我乐观其成。
另外我还要真诚地谢谢您邀请我向您的杂志投稿。我想知道的是：您那杂志给稿酬么？前两天有位朋友跟我联系，说是看中了我当初在说道上的某个聊天帖子，要拿去发表在某杂志上，让我暗自直觉可乐：那种滥聊天帖老芦日产万节，从来就没稀罕过，没成想还有人花钱来买！不过这一来却也让我想起您的OFFER 来。虽然我欠某杂志的文债已经很久了，但我这人写东西全凭一股子气，眼下要写，就决无兴趣去玩轻松的东西，只想讲革命、民主这些一般杂志没兴趣的问题。但这倒正好对您的杂志的口。所以，如果您给钱，我立马就写篇<论新时代革命只会复辟毛主义>的文章给您寄去，如何？但如果没钱，老芦就没那兴趣了。所以，还请您跟个帖说明一下有无稿酬，如果有的话又怎么算，好么？老芦这厢有礼了。
最后跟思云说，你那帖子破绽太多，不光是樊弓先生指出的那条，许多概念都有问题。例如你把民主和人权与美国生活方式划等号就大成问题。美国搞的那套消费主义其实和民主人权没什么相干，与政治制度本身也没有什么相干，更不是欧洲传统。它大行其道不过是20年代以后的事，主要是Bernays 的理论受到胡佛总统以及大资本家们赏识的结果。你可以argue 那是资本主义的运转杠杆，以刺激消费来刺激生产但似乎没有理由把它和政治制度，甚至政治概念(如人权)联系起来。当然，美国生活方式席卷了整个西方世界，但从这一点并不能得出“民主自由必然导致消费主义”的结论。
此外还有许多毛病。例如认为西方人都是自私的，只讲个人享受，不讲社会责任等等，我看这并不成立。我知道的西方似乎不是这样的。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英国是世上最古老的民主国家，但也是历史上最好战的国家，公民讲究的是为国效劳甚至捐躯。一个人人自私自利的民族，决不可能这样做。当然，人们从来把生育看成是自己的事，任何人无权过问。但这似乎不能把这种想法等同于自私自利，因为无论哪党政府执政，从来没有谁认为人口减少是个严重问题，必须号召人民奋起“怀胎救国”。哪怕在意大利也这样。
关于西方寄生于不发达国家的人力资源也欠斟酌。我跟你说，在美国的中国人不少，但除了少数例外，尽是听人家白人使唤的。移民国家哪怕连加拿大和澳洲都特别讲究移民的素质，不是所有的人都欢迎，欢迎的只是带“财”或带“才”来的人。不发达国家进入发达国家的最主要方式还是靠非法移民，但那些人进来后干的全是本地人不愿干的事。那情景倒有点像中国的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当清洁工，或菲律宾女性去港台当佣人似的。你能说这些地方的腾飞全靠那些人作中流砥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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