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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答北京小左先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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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答北京小左先生(五)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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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答北京小左先生(五) (1047 reads)      时间: 2002-4-01 周一, 下午11:34

作者:芦笛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答北京小左先生(五)



芦笛







先生批判的我的最后一个错误是:





第十,芦笛的一个根本错误是他是个历史唯心论主义者。他

实际上以为,先有精英做理论、建制度,然后才有民主社会。

这一点上保守派和合也如此。历史事实是,在民主的原生国家

如,古典希腊,英国法国美国都是先有民主社会(自由城邦、

公民社会),后有人总结民主思想,建立民主制度。思想是社

会的内生变量。只是在中国这种本来没有民主社会基础的次生

国家中,打不过现代化国家,所以看见人家有新技术、新制度、

新思想,就都从外面传进来,好像是先有民主思想,后有民主

社会。思想好像是社会的外生变量。先用哪一个,恭亲王用新

技术,孙中山用新制度,陈独秀用新思想。这都不能扎根。因

为没有基础。所以芦笛先生最后一段结论很好,就是民主不是

必然到来的,是人们努力的结果。至于那种努力结果最有效,

实际上人见人殊,没有绝对标准。但有一个反的标准。反对专

制就是最终的支持民主。这也是高寒曾质问过郭罗基的,就是

民主革命尚不能民主,反对民主的专制如何能实现民主。我相

信芦笛先生是和丁文江一样的好人。希望好人政府。可结果也

一样,因为专制者一定是坏蛋。专制制度使然。





这种说道,在我看来是彻底的机械世界观,基本上是马克思唯物史观那一套,不过采用了点什么“外生”“内生变量”的时髦说法而已。如果小左先生看过我的《中国为什么没有大思想家》,就会知道我是个“历史多元论”者,认为历史的发展是多种因素决定的,这其中,文化传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而这说到底就是我怀疑民主社会普适性的根本原因。



先生这里的谬误一望即知,可以用一个简单的问题驳倒:众所周知,民主国家的架构原则是“三权分立”,请问是孟德斯鸠先建立这个理论,还是世上先有这种实践,再由老孟总结出来?



稍知历史的同志都该知道,古希腊、罗马虽然是原始民主国家,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堪称体系的民主理论,而这就是中世纪的黑暗轻而易举笼罩西方的原因之一。真正谈得上为民主理论体系奠定基石、确立一系列基本原则的理论建设工作,是18世纪的大思想家们完成的。而那时除了英国刚刚开始在民主大道上起步,瑞士有个非现代意义的共和国外,整个西方都在封建社会的黑暗中。美国这个民主国家,整个就是由国父们根据那些大思想家的学说,创造性地设计出来的。左先生那“英国法国美国都是先有民主社会(自由城邦、公民社会),后有人总结民主思想”,似乎完全忽略了历史的真实。



这里举个最有说服力的例子:记者招待会是老美的发明,是现代民主社会的重要运作杠杆之一,而这完全是杰弗逊(?)个人设计出来的。因为美国没有国王,便以总统代之,搞的是总统制而不是母国英国那种内阁制。老杰意识到,这种设计的毛病,是让总统和阁僚们脱离了议会的日常监督,而内阁制就没有这个缺点,因为内阁不过是国会选出的“董事会”,从首相到阁员们,天天都得坐在议会里和议员们寻相骂。为了弥补这个缺陷,他便发明了定期的新闻发布会,让人民知悉政府在干什么。个人的设计从此成了美国的固有制度,甚至还推广到全世界去,仅此一端就能说明精英设计的作用。类似地,公民有权拥有枪支也是国父们的设计,而正是这过时的设计弄出了今天美国大地上无数血案来。



这说的是民主社会,独裁社会就更是这样了。法西斯国家和共产国家在建立之前,根本就没有什么社会实践,只有设计蓝图。无论是纳粹德国还是苏式共党国家都是史无前例的“人造国家”,这个事实大概不用我再来指出了吧。



当然,这不是说民主理论的产生毫无社会基础。英国和美国都是民主国家,但两者的国家建设颇不相同,各有自己的特色。最大的制度区别就是英国人利用了原有的王室,搞出个内阁制来架空国王,而美国是平地另起炉灶。前者建筑在原有的传统上,而后者是到新大陆从头设计,这就足以说明建立民主国家必须因时因地制宜,在社会原有的基础上先作妥善设计,再谨慎地逐步加以改造。总而言之,民主事业是一项巨大的社会改造工程,不能无设计乱施工,必须先设计后施工,并随时根据反馈信号调整、修改、发展原设计。



有趣的是,小左先生看出了前人“拿来主义”的徒劳,却以为老芦是这种“拿来主义”者。其实,我千篇万文要写的中心思想,就是说中国历史上从无公民社会,在毫无传统支持的情况下,就贸然去外国拿人家的民主制度来乱套,这完全是胡闹,一定不会成功。我们要做的是先启迪教育培养民众,培养出起码的公民意识来,尽量在微观上营造公民社会,与此同时进行民主理论建设,根据东西方文明的异同,设计出个符合中国国情民俗的民主社会模式来,只有这样建立起来的民主社会才会有生机。



更奇特的是,小左先生看到实行民主必须有社会基础,也接受了我的“民主不是必然到来的,是人们努力的结果”的结论,却错误地以为暴力革命是“更有效的手段”。请问左先生:暴力革命本质上是破坏而非建设,是“无设计乱破坏”,连我党有名的“边设计边施工”都不如,它又怎么会培养民众的公民意识,形成无数微观公民社会,从而营造出民主社会基础来呢?论“有效”,它对于政权更迭而言确乎如此,但它根本不可能造出一个民主新社会来。这不是什么人言言殊的价值判断,这是为中国过往百多年的历史反复证明了的事实。



小左先生最后那几句话就更是不知所云了。什么“反对专制就是最终的支持民主”,简直是开玩笑。想当年,谁也没我党“反对国民党一党专制”真诚、积极、热心,他们“最终支持民主”了么?



至于高寒先生质问郭罗基的那句话:“民主革命尚不能民主,反对民主的专制如何能实现民主?”似乎只暴露了争论双方的伪劣水平,而这就是我抵死不愿和那种对手过招的原因。这里潜藏的荒谬假设如下:



第一、凡是打出“民主革命”旗号来的人都是真心为民主事业奋斗的人。按这个标准,30、40年代的中国干的也是“民主革命”(的确,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说的,连中小学历史教科书都这么写)。可惜,正如历史经验证明,伪装成民主斗士、人民解放者的野心家和骗子们,给民族带来的灾难远远超过古今中外一切帝王。



第二、回避了以暴力革命实现民主这种无比荒唐的悖论。这其中的理论错误,我已经在《

暴力革命是独裁制度的助产婆》一文中详细指出了。简言之,这些人专干相反的事,以独裁政党来领导“民主革命”,以强暴他人自由意志的方式保护“人权”、实行“民主”,以大规模破坏的方式来“建设”国家,以大量杀人来“拯救”人民。



第三、彻底否认专制政体下社会照样可以取得进步,亦即小左先生所谓“专制者一定是坏蛋。专制制度使然”。其实,我早在《重述“民主恩赐”论》中详细论证了独裁者因为主客观原因主动或被动作出让步,从而使社会取得巨大进步的可能性,并给出了大量翔实具体的例子。最近最有说服力的例子,就是改革开放20多年来,中国人民在公民自由、人权、原始法治建设上取得的巨大进步。这种进步不但是毛时代无法想象的,也为国际社会包括美国公认。伪劣民运人士这里的根本错误,还是毛共的黑白两分法,一笔抹杀了独裁者的区别。其实就算独裁者都是坏蛋,总还是有“不怎么坏的蛋”、“比较坏的蛋”和“最坏的蛋”的区别。因此,对人民来说,宁要清帝那种不怎么坏的蛋,不要袁世凯那样更坏的蛋;宁要老蒋那种不是很坏的蛋,不要老邓、老江那种比较坏的蛋;宁要老邓、老江那种比较坏的蛋,不要老毛那种坏到无法形容的总坏蛋。而暴力革命专门制造老毛那样总坏蛋。此中道理,我早就在一系列论述暴力革命的文章中讲过了。



第四、以强调和平改良面临的难题来归避、忽略暴力革命可能引发的一切重大灾难。我早就说过,本人主张和平改良,并不是因为自己认定那条路就一定走得通,因为冥冥之中并没有一个什么“客观规律”在那儿为中国规定了一个光明的前途。但与其让去冒触发核内战的灭族大祸之风险,不如设法和平演变,至少走这条路比暴力革命安全。暴力革命不但只会制造老毛那样的总坏蛋,而且在今日就意味着全民族去冒核内战、实行自杀的风险。这就是我提出小左先生所谓让我“丢人现眼的伪问题”的用意所在。每个真心为民族考虑的人都不能不把这种风险时刻放在心上。那些暴力革命者对此生死攸关的大问题如此掉以轻心,光这点就足证这些人不过是一群丧尽天良的野心家和政治骗子们。



这篇文章和我绝大多数文章一样,都是小左先生说的“随想随打”,不过自问并不像小左先生那样“没逻辑”。当然,必须承认,小左先生是迄今我碰上的最杰出的论敌,其风度、知识水平、见识、辩才都为伪劣民运人士及其同情者望尘莫及。他的确抓住了我的一二疏忽之处。最难得的,还是他毫无张三一言先生那种“民主政工师”的扣帽子作风,也不象古迷先生那样故意歪曲他人观点。有这样的读者赐教,是老芦的荣幸。我的唯一希望,是请先生以后批芦前仔细阅读拙文,真正弄明白我的思路和结论后再发言。如此则双方幸甚。因为身体原因,以后先生若再赐教,恕老芦不能回复了,让读者去自己判断孰是孰非吧。



最后要说的是,自从本人发动“扫荡”以来,深觉失望。我原来发动“扫荡”的动机,已经在《“扫荡”》文中说得清清楚楚,是想帮助伪劣民运人士早日实现“伪转真”。现在看来,我是太天真了。这些人和执政前搞“民主革命”的毛共毫无差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是大贼明智,记得他在坛里说:老芦要帮助民运人士“伪转真”,我则对这些人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经历了这一个多月来的折腾,我深感他是对的。希望这些人变好,比希望如今的共党进步更渺茫。再和伪劣民运人士及其同情者争论下去,无疑是亵渎自己。出于对小左先生的尊重,我写了上面最后这篇与“扫荡”有关的文字。但这是“芦苇荡最后一役”。此后老芦拱手让出这块“舆论阵地”,让民主英雄们在这儿称王称霸,成功地实现“倒共舆论一律”,欢呼毛泽东思想伟大胜利。

作者:芦笛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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