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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网友－－老丁谈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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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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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斑竹，麻烦您了，为避免纠缠，本帖请只保存24小时，在24小时后删去。谢谢。
为避免跟帖一起被删，如果跟帖的朋友想保留自己的文字，请开主帖。谢谢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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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是老丁无法轻松谈论的问题。
我很少和朋友谈六四，更不轻易写到六四，因为六四是在法理和逻辑上没有办法简单地谈，在道义和良心上不能轻松地谈的话题。
今天，不知什么原因，是我倒霉的一天。我给人家缠上了。人家一口咬定说，你姓丁的写的文章，证明了六四的学生非法。这个结论一下，接下来他们无非要证明的是，政府的镇压就是合法的。所谓“镇压有理”论。老丁刚刚说过，在网上我是不纠缠的，一贯只做正面阐述，不回应无理纠缠。可是现在麻烦了。不回应吧，网友们会以为我是承认了我的文章证明学生非法，造成困惑。回应吧，我想网友们一定知道什么在等待着我。脑子里冒出一句插队时候常说的话：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
现在，面向我的网友们，我将尽我所能，尽我的多余时间，来谈论这个问题。还是这句话，我信任读者的智慧和良知。
一、就事论事，我的文章说了什么
关于九旬老太的两篇文章，是为国内读者做的通俗介绍。这个故事令人感动的地方是这位老太的行为。在一个有两亿多人口的大国里，一个普通老太，如果想表达，想参与民主，想在国家方针大计里起一份作用的话，可能采取的途径和方式。同时我们也看到了这样的参与和表达，在美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老太太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沿途人家热情地邀请她过夜。很多人在公路边停车等她，让她走到车边如果劳累的话，可以躺在车座上歇一会。还有就是老太的被捕。这个故事的细节是十分有意义的，特别是提到了议员的立法豁免权，和民众只能在国会大厦外面示威表达的规则。
这个规则证明“学生违法”了吗？
这些年来，当我在讲美国故事的时候，我也常常想这个问题，是什么造成了六四的悲剧。如果让一个美国人，让乔治华盛顿，让托马斯杰弗逊，让林肯来解六四这团因果乱麻，他们首先会抓住什么线头？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在六四学生和市民遭到镇压，和美国九旬老太在国会演讲遭到被捕，两者之间作出任何有意义的比较，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应该怎么比较才是完整的，其结论才有意义。
二、比较
在此，让我用最简单的句子描述一下九旬老太所处的美国。
美国的制度，有宪法强调的三权分立，有权力的制约和平衡；有司法独立，司法的权威得到其他权力分枝和民众的尊重；如果民众面对权力机关的拘捕，有司法保障的人身保护令法；法律不得追溯以往；权利法案保证公民的基本权利不受政府的侵犯，特别是宪法第一修正案，强调了民众的思想言论、宗教信仰的权利不受政府的剥夺；美国有新闻和出版的自由；有结社自由的传统，有城镇自治的传统；如此等等。
这些，我们现在已经相当熟悉了。我想，企图和我纠缠的人，其实也是熟悉这些的。所有这一切，细节非常重要，怎么做，通过什么程序，有些什么规矩，这些细节和运作，是这个制度活起来的必要条件。所有这一切，加在一起，其实就保证了一个要害：所谓法治，不仅仅是有一系列的规定，即“法律”，而且，这些法律，首先是政府必须遵守的，而不仅仅是民众一方要遵守。
举一个最相关的例子，游行集会法。大家都知道，游行集会是要申请，得到批准的。但是，游行集会法是对宪法第一修正案的实施，它的主要内容是，宪法第一修正案保障公民有言论表达权，有利用城镇的街道、公园和政府建筑物前的公共地面集会表达的权利，这种权利是政府不能剥夺的。所以，当民众申请集会游行的时候，法律规定的政府机构必须按照预定的程序，在预定的时间期限内予以答复。如果没有预先规定的禁止的理由，则必须批准。由于集会涉及言论表达，所以，批准的过程必须服从“内容中性”的原则，也就是说，集会要表达的是什么内容，不能影响批准。
这方面，有很多经典案例，我也写过不少文章介绍。如果有时间，你可以没完没了地介绍最高法院的有关案例。
接下来，如果政府部门没有按照法律规定的要求做，就等于是损害和侵犯了民众的宪法权利，民众就理所当然地到法庭去告政府违法。而三权分立与权力制衡，以及司法独立，又保证了法院中立地作出判决，而不是站在某一边压另一边。民众和政府都承认法院会中立地行使职权，会公正地展开司法程序。所以，这一类的冲突就大家心服口服地在法庭上解决。即使输了，也得服从，下次再来。
这样，在民众的集会权利能得到保障的前提下，民众在行使权利的过程中就要遵守法律对民众的约束，比如在预定的区域集会，比如不能使用暴力，等等。
有这样的制度保证，双方都有法律的约束，任何一方在游戏中的行为都是可以预测的，犯规将受到的惩罚也是预定的，集会就得以正常地进行。而集会是什么呢？集会不是“噪音”，集会无非是民众向政府表达民意的渠道之一，是和选举、给议员写信打电话送电子邮件、游说、民意测验、媒体评论、城镇会议等等表达渠道相补充的渠道之一，也是一种民主动员的形式。如果其他渠道畅通，民意在政府决策中体现得快，集会就相对少一些；如果其他渠道不够畅通，民意在决策中反映得不快，集会就会多一些。
这儿有一个关键的地方是，法庭作为第三者的存在和权威。如果集会的渠道不通，民众就走向法院。法院就要中立地判决。前不久，纽约的法院就判决，政府部门禁止带面罩游行的规定是违宪的，原告的三K党从而得到了带着他们的面罩集会游行的权利。
反过来说，如果集会的渠道畅通，民意表达的渠道都畅通，民众就要遵守集会的规矩。这就是美国游行集会很多，但是很少冲击白宫，冲击国会大厦的原因。
现在来说六四。我们不难看出，六四的学生和市民所处的中国当时的环境，和美国有可比的地方，也有不可比的地方。
先说可比的地方。
中国有人大立法，国务院主持行政，有法院。虽然说“我们不搞西方三权分立那一套”，这三大部门的职能分工却是清楚的，是由“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根本大法”，宪法，明确规定的。宪法规定了只有人大有立法权，也规定了法院要独立地判案。宪法对人民权利的规定，宗教信仰、思想言论、新闻出版、结社集会，都有。
在具体的地方，可比的是，有规范集会游行的法律，集会游行是要申请的。
不可比的地方是什么呢？
不可比的地方是三大职权上面，权力高度地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而这少数人不是中立的，对他们来说，下面的人有好坏亲疏。而这少数人的权力范围和行为规则是没有明确规定的，和法律没有关系。对民众来说，上面的这个权力中心，虽然天天是电视的头条，却始终是神秘的，它不仅高踞于法律之上，而且其行为具有不可预测性。
这样一来，前面所说的体制化的东西和表面上的规则，在日常情况下也在运转，骨子里却十分的脆弱。一旦社会的利益或理念冲突表面化，整个体制一刹那就全部面朝这个权力中心，一切必须由权力中心来决定。严重的问题是，谁也预测不了它会怎么决定。所有成文的东西都不作数了，法律顷刻之间就成了一张名副其实的废纸。最典型的是，六四期间，法院不知在什么地方了，人大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民众没有诉说的地方。游戏规则没有了，形势就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这就是六四以前几十天我们中国人的处境。
三、学生待在广场上到底合法还是非法
我想，网友们一定等待着我回答这个问题。
说实话，这是一个不十分简单的问题。我希望，有朝一日，在不远的将来，有一个全国人民信服的，合法的中立的有水平的法庭来回答这个问题。我要问的问题是，既然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是根本大法，那么，在那个时候，学生和市民的宪法规定的言论自由权利和集会游行权利有没有保障？是否曾经受到政府的剥夺侵犯？政府的剥夺侵犯有没有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宪法？
我不想在此详细地叙述六四前后的种种政府行为，不想直接地回答上面我的问题。但是我可以明确地说，在任何一个公正的法庭上，问学生的行为是不是非法违法这个问题以前，是必定要问政府有没有侵犯民众宪法权利这个问题的。这两个问题连在一起，是分不开的。这两个问题可以分开回答，却必须连在一起问，否则人间就没有公平。
四、如果政府违法在先
如果政府在此以前，没有切实保证宪法规定的公民权利，没有保证三大职权部门的功能分工，没有保证司法的独立，反而堵死了民众表达民意的一切渠道，而且在民众明确表现出表达自己意愿的压力下寸步不让，那么，根据宪法，这种政府行为就没有了合法性，因为这种政府行为违宪。当政府强权一方毫无约束地违反了法律和游戏规则的时候，民众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屈服，成为奴隶，要么不再受原有法律条文的约束。这，简单地讲，就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当政府一方完全不受法律和规则约束的时候，法治就不再存在，政府的犯规就解除了民众一方相应的守约义务。但是，为了免得那些过分热心为政府行为辩护的人抬杠，我得说明，民众一方义务的解除范围，是和政府一方的违法违宪范围连在一起的。比如说，政府违反了集会游行法，不给民众合法的集会权利，又瘫痪了法庭，使得民众被侵权而无处申诉，那么，民众就不受集会游行法的约束。这其实就是说，宪法保障的公民权利，高于政府部门的利益。如果政府部门违法违宪地剥夺了公民的权利，那么，宪法就赋予公民强行要回这些权利的正当性。
这一思想，只要读过托马斯杰弗逊起草的美国独立宣言，就十分地清楚了。
五、非法之法不是法
这是一个可以详细展开的论点。原谅我在此从略。我只举一个大家熟悉的例子。在六十年代的美国民权运动中，马丁路德金博士领导的民权运动，比如最终导致南方公共汽车废除隔离的罢乘运动，废除酒吧饭店种族隔离的入座运动，当年都是“违反”法律的。这些“法律”，最后都被最高法院判决违宪，因为它们违反了宪法对个人权利的保证，违反了自然法。
六、“学生非法”的提法不对
“学生非法”这种说法，是不能成立的。学生，不管是什么学生，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是一种身份。法律是不会对这种身份作出“法或非法”的规定和判断的。这不是文革，套一个“牛鬼蛇神”或“黑七类”的名分，就可以上去一棍子打死了。“学生”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谈不上“非法”。
正确的提法，最起码的是，什么样的行为是“非法”的，怎么做是违反了哪一条法律，造成了哪一些伤害，所以是一种犯罪行为。
如果这一条法律在该时该地仍然是有效的，比如，不能杀人，在那年的四月五月示威期间还是有效的，杀人是一种犯罪行为。按照法律对杀人犯罪的界定，动手杀人的、策划杀人的、怂恿杀人的、参与杀人的，就要接受法律的审判，受到相应的对杀人罪的惩罚。
如果民众合法地申请集会而得不到批准，到法庭去控告政府却得不到受理，民众本来由宪法保障的权利已经被政府全部无理剥夺，那么，该时该地，集会必须得到批准的法律就不再有效，民众就可以强行集会，因为在这一点上，法治已经不存在。六十年代金博士领导的民权运动，有很多行动就是这种性质的。所以，尽管金博士多次入狱，他却不是罪犯，他是美国的英雄。
七、执法不当也可能是一种犯罪行为
这是让有些权势人物心惊胆战的一个要害问题，也是有些帮闲人物在道义上特别令人鄙视的原因。容我将来慢慢展开。
八、我的等待
我不希望我的这个帖子又一次引起对六四的重复讨论。但是我在等待。就象台湾人民终于等来了“二、二八”沉冤伸雪的一天。等吧，历史有足够的耐心。
六四的是非，海外论坛上，有些人在使劲地搅。意味深长的是，在国内，这些热心人却不去搅了，不去为镇压辩护了。因为国内根本就不让提这个词。海外论坛无法叫人禁口，就只能搅了。不过，国内的不许提，其实比什么都说明问题。镇压要是有理，何至于不让人们提呢！镇压要是有半分的理，何至于十几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承担下令开枪的责任呢！
我想过，如果，让我们假设，如果美国有这么一个六四事件，他们会怎么处理呢？
他们的报纸会报道，死难者家属会接受媒体采访，会集会，组织死难者家属互助会，各地城镇会在教堂里为死难者祷告。他们会要求他们选出来的议员们关注这个问题。
终于，国会参众两院通过决议，要求总统和司法部作出调查，向全国人民交代事实真相。司法部长终于提议任命独立检察官，独立检察官经国会两院认可，进行独立的调查。经过长久调查，花费了美金若干，独立检察官向国会提供调查报告，并且经司法部长认可组织大陪审团。国会对调查结果进行听证，独立检察官多次出席作证。国会议员们说，有若干制度上的缺陷漏洞问题，导致了六四悲剧。有议员某某和某某提出了法案，修补某个缺陷，又有议员某某提出法案，堵塞某个漏洞。国会将对这些法案进行听证和辩论。同时，大陪审团经过听证调查，将对某某人某某人就某某行为提起刑事诉讼，宣布对某某人某某人不予起诉。法庭已分别受理这些案子，正在组织陪审团。…………
什么时候，我们中国人也会这样处理事情？
完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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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章！很多援引美国案例宣布“学生非法”，为中国政府辩护的论点 -- 贝苏尼 - (370 Byte) 2002-11-27 周三, 下午8:25 (159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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