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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从“崩乐”到“歌德”－ 次文化还是对立文化？   
bystan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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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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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从“崩乐”到“歌德”－ 次文化还是对立文化？ (955 reads)      时间: 2004-12-31 周五, 下午5:38
作者：bystander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从“崩乐”到“歌德”－ 次文化还是对立文化？
From 'punk' to 'gothic' - subculture or counterculture?


十九世纪时，俄国生物学家巴甫洛夫（Ivan Pavlov 1849-1936）曾经做过一个实验。我们知道当小狗嗅到食物的气味时，口里便会分泌出大量的唾液。于是巴甫洛夫便尝试在每次喂饲食物给小狗时加上摇玲的声响，结果发现经过一段时间后，就算不给予小狗任何食物，单凭玲声就足以令它垂涎。

假如我告诉你，你对音乐的选择和品味，跟上述小狗对玲声的喜好基本上没有多大分别，你可能会想反驳我的讲法。不过请你先想想，为什么你的祖父母可以找上五十、甚至一百个理由解释为什么他们会喜欢听唐涤生编写的粤曲，而你却找不着理由“解释”自己的音乐喜好呢？也许你会说，很难厘定客观标准去衡量个人的音乐品味，只要是悦耳动听的音乐就是好的音乐了吧？可是，请你再细心想想，假如巴甫洛夫的理论不正确，你所喜欢听的流行音乐又怎可能流行起来了？

就以香港的流行音乐为例，在七十年代中期，作曲家顾家辉先生作出了创新的尝试，用欧西流行音乐的编曲方法，谱上管弦乐协奏和中式小调的旋律，为广东流行乐（Canto-pop）写下了光辉的一页。可是，从八十年代开始，香港的流行音乐创作人大多都倾向墨守成规，缺乏创新意念之余，整个乐坛更弥漫着一遍抄袭的风气。难怪当时有乐评人将香港的流行音乐形容为典型的commercial pop或 calculated pop，即“按照既定方程式制作出来的商业音乐”。

可是，垄断市场的三数间唱片公司就只会从赚取最大利润的角度出发，根本从不考虑引入新的音乐元素或创作意念，更遑论积极为本地乐坛带来更多元化的发展。廿多年来，除了顾家辉先生的突破之外，香港乐坛就几乎一无所有，没有任何真正值得港人自豪的音乐创作。

Anarchy in U.K.

只要比较同一时期英国乐坛的发展，我们就不难发现一些颇为有趣的现象。

七十年代中期的英国流行乐坛给人一种停滞不前的感觉，pop rock（art rock）似乎就是唯一的音乐主流，而较为受欢迎的摇滚组合，如Genesis或Emerson, Lake and Palmer等都在公式化地不断自我抄袭、自我重复。当时的主流传媒及唱片公司似乎相信乐迷都是“巴甫洛夫的小狗”，依法泡制的音乐他们都会照单全收。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其实部分乐迷对于过分修饰、包装和商品化的流行乐早已感到非常厌倦。正好因为这个原因，punk rock可以在当时的环境下诞生并一鸣惊人。在一九七六年的一次街头演出中，punk乐组合Sex Pistols凭着他们的奇装异服、粗糙而又急劲的结他弹奏以及愤怒得近乎像控诉般的演绎手法，竟然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支持者围观，不但令当时的舆论哗然，甚至就连一向态度保守的主流媒体亦争相报导这股新兴的热潮。

有趣的是当知名的punk乐组合如Sex Pistols或The Clash在接受媒体访问时，居然公开发表一些激进的言论，将矛头直指主流媒体、唱片公司和英国政府，以致punk乐受到主流媒体的杯葛，甚至乐队的歌曲亦因为散播反政府的讯息而被电台禁播。更有趣的是当时在没有任何电台airplay的情况下，他们的歌曲仍然可以攀上畅销流行榜榜首的位置。

可惜好景不常，一九七九年初，Sex Pistols 的低音结他手Sid Vicious因为牵涉入一宗谋杀案而被捕，不久之后更因滥用药物而死于拘留所中。这位punk乐核心人物的消逝，也就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在没有任何主流媒体及唱片公司的支持下，punk乐再难找到继续发展的空间，大部分punk乐组合都因为唱片合约等问题而被迫解散、改变音乐路线、或者转到地下活动，而punk的热潮亦随即告一段落。

也许punk乐的兴起并未能彻底改变流行音乐的商品文化，但却为乐坛多元化的发展缔造出无限广阔的空间，更令到八十年代的英伦乐坛进入“没有真正主流的年代”。对于英伦乐迷而言，八十年代可以肯定是最多采多姿的年代。既有The Police，Dire Straits及U2等主流摇滚乐，也有Culture Club，Duran Duran及Spandau Ballet等新浪漫之音；有synth-pop及new wave等以电子乐器为主的跳舞音乐，也有pop jazz，raggae，raptalk，white soul等不同类型的乐曲。

同一时期地下乐坛的发展就更加令人雀跃，punk的出现唤醒了群众的社会意识，更令各种不同政治取向的团体相信可以借助音乐向普罗大众宣扬反核、反种族隔离、以及劳工运动等讯息。此外，不少年青乐手亦因为受到punk乐潮流的启发而去作出各种创新的尝试，独立乐队和唱片公司更好像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其中尤以gothic音乐文化的冒起最受瞩目。

Danse macabre

虽然以“低调”、“ 死亡”等字眼来形容另类音乐似乎并不完全正确，但早期的gothic音乐的确给人这种灰暗、阴沉的印象。

七十年代末期，随着punk乐的热潮渐渐冷却，不少刚刚冒起的新乐队都转到地下活动，他们不再在闹市高声呼喊着反建制、反政府的口号，甚至在他们歌曲之中也甚少谈及政治。这时期的post-punk乐队，如Joy Division，Bauhaus及Siouxsie and the Banshees等，都给人相当低调的感觉，因为他们所创作的音乐，都是围绕着死亡、痛苦及人际关系疏离之类的主题。

由于这些乐队组合的歌曲经常提及一些邪异的传说（如“人狼”和“吸血疆尸”），加上部分乐手在表演时的邪异装扮和演绎方式，令乐评人联想到十九世纪初浪漫主义思潮中的gothic文学，所以便以gothic去命名这股新的地下文化。跟punk一样，gothic不只是一种音乐，而且还代表着一股次文化，甚至一种与主流抗衡的思想模式。不同的是，gothic并没有像punk一般转瞬即逝，反而在这二十年间一浪接一浪的席卷欧美，成为近年最具代表性的另类文化。

早期的gothic组合因为找不到表演场地，所以大多都是活跃于一些nightclub之中，令到这些nightclub变成gothic音乐爱好者聚集的场所。近似原始部族的鼓击又或者mid-tempo的鼓机拍子、大量的结他effects、沉重的低音结他声加上唦哑低沉的唱腔，都是gothic音乐的特色。gothic fans除了沉醉于音乐所营造出的低调、死亡气氛之中，还喜欢跟随音乐拍子在nightclub的dance floor上翩翩起舞。

不少fans更会刻意模仿乐手的装扮，例如穿黑色的衣服、皮褛及皮靴；将头发染黑；涂上黑色的唇膏、指甲油，eyeliner和eyeshadow；或佩戴一些银色的金属饰物等。近年来由于gothic文化逐渐普及，gothic fashion亦开始成为一种新的时装潮流。有兴趣的只要在任何网络搜寻器（例如Google）键入“gothic fashion”，就可以查找到数以万计介绍gothic时装及饰物的网页及商户广告。

虽然不少gothic fans都喜欢跟随着音乐拍子起舞，但是我们不能把gothic简单地理解为一种跳舞音乐。gothic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多元化的音乐模式，尤其是在八十年代末期，当第二代的gothic在欧美等地兴起时，音乐路线上明显出现了很大的转变。部分欧陆的音乐作家更尝试将gothic与folk，classical，metal，industrial或ambience融合，产生出darkwave，death folk，gothic metal及gothic industrial等不同类型的gothic音乐。

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是对现代工业革命及启蒙运动的反响，目的是要唤醒被现代文明所埋没的想象力、情感和自然本性。今时今日的gothic fans之中，虽然有部分是喜欢标奇立异、装神弄鬼的无知少年，但是当中也有不少是曾经接受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有意识地抗拒着低俗、无意义的大众文化，试图在找寻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及思想空间的过程中，体验浪漫主义那种追寻真我本性的思想精髓。

不少gothic乐章背后都反映创作人对生活的感受，或包含一套生活哲学、一种世界观。这种较高层次的创作理念，并不是一般流行音乐所能相比。假如你对大众文化从来都不太投入，但又觉得希腊悲剧、卡夫卡的文学或表现主义的艺术作品都太过“曲高和寡”，说不定另类音乐可以给你带来一点截然不同的新灵感。


（写于2000年5月；2004年12月略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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