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纳百川 :: 阅读主题 - 南美之行之七：初试打工


	主题: 南美之行之七：初试打工

海纳百川首页 -> 罕见奇谈

阅读上一个主题 :: 阅读下一个主题

作者

南美之行之七：初试打工

幽灵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经验值: 0

标题: 南美之行之七：初试打工 (434 reads) 时间: 2004-9-25 周六, 下午9:11

作者：幽灵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初试打工

唐夫

作为中国人，不熟悉灶台的几乎没有，毕竟是我们祖传的文化特色之一。然而，真的投入这门学问，亲身纳入菜谱系列，为此营生的感觉迥然不同，那岂是一点马虎不得，简直就是妙趣横生的战争与和平的最佳境界的缩影。弄精了这们学问，上可为总统王侯摩肩接踵，下能与市民乞丐谈笑风生。

看杨老板炒菜，真是动人，小小一个灶台，被他当了舞台。只见他围裙一绕，袖腕半卷，躬身，平步，目光炯炯，手足协调，时而进身，时而退步，时而略待，时而疾速；侧看火候，横扫餐具，上闻气味，下点飘勺，不但声色完美，而且神态轩昂。那各类菜系按部就班，所有碗碟此起彼伏，真好个利索的中餐大厨。他把那姜、葱、蒜、椒、盐、糖、七色五味，依序排列，将猪，鸡，鱼，牛，羊，虾肉弄成形状万千，大小各异，配菜按比例，持具有方寸。一间不大的厨房，两个灶孔的火焰，汁汤翻滚，油钵清亮。眼看那瞬间：锅底微红欲亮，青烟漫延起舞。他右手一勺油下，左手一盘菜起，劈里啪啦声响惊雷，上下翻滚锅漩万壑，火苗似一股金龙奋然跃起，虎虎昂首，吞吐妖魔；满室里万道霞光照人，红颜欣面，四肢六和，把那跳跃锅里的食品菜肴，就象升腾起舞的杂技演员，排列成序，错落起降，一会回旋，一会迭升，一会团转，一会覆盖。此时此刻，那瞬那间，整个厨房便是乐池，杨老板活脱脱是个演奏交响乐团的大师，他挥舞自如，节奏动人；又似指挥百万雄师的将军，在沙盘上排列阵势，指点江山，麾伐自如。那热气腾腾的菜肴，象洒豆成兵，铿锵吼雷，霎时中：冲撞拼杀，交错阵营，云来年雾去，五彩缤纷，腾蛟起凤，喷喷声，嘶嘶声，唰唰声，爆爆声，微若虫鸣，烈成火药，叮叮铛铛，弦拉鼓动，声声悦耳，丝丝入扣，跳进盘里，意气盈室，温馨满怀。色、有的是色，味、尽的是味，香、熏的是香，令人味觉如电，口舌似渊。我呆呆的看着他精干的身形，敏锐的头脑，一个搞体育的学者，一个偷渡天涯的游子，一个小型餐馆的老板，他应该是奥林匹克的健将，他又是逢凶化吉的福星，他就能知天乐命，运筹帷幄，绝处逢生，无论在那里，便有他生存和发展的本领和能力。

啊！中国人，华人，同胞，为什么你就能数千年一脉，八万里奔波，文化不绝，基因不改？有竹竿似的柔性，有松柏般的苍劲，有弹簧的凌辱，有卵石的圆滑，任凭摧残扼杀，任凭愚弄误导，任凭抽筋剥骨，任凭驱使沉沦，靠的是这点能伸能屈的意志，故国动乱，海外生存，管他魔鬼去来，神仙隐现，穷、就穷个独善其身；达、则达来涂金抹粉（这当然是缺陷，而非兼济天下）。仅有这点刀功火候，将智慧，能力，心胸，壮志挥撒淋漓尽致。说来这餐食，小可口舌，大致为命，人类无不奈此唯此唯大，生灵莫不识为根本。你就年把那一勺一匙一碗一筷，弄得鬼斧神工，造化天地，念天地之悠悠而空前绝后，仰视人类。

命运让我们相识在巴西小城角落，一席天地，八方足迹，谈笑间，各自烟雨生平，在平淡中熬练出人生的意味。人生是多么奇特的风尘种子呀！无论吹到哪里都可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与此同时，我又暗暗自愧，仅有两手空空，一囊饭袋，比较杨老板，我是那么的渺小和无能。卢梭曾经当仆人，他还能在伯爵家里出语惊人，让主人不似小看，而今我做丘二实为奚幸运气，到处碰壁之后，寄人篱下，还当鱼跃龙门，我没有丝毫海外求生的本领，俗话说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这差异让我不得不承认我连仆人的资格都不够，还能红吗？无耻倒说不得，厚颜却实在是恰如其分。一种自卑和内愧的心态油然而生，平生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原来是很弱智的。

这时的厅堂里来了多少顾客，我们绝然不知，只见杨太太胖胖的身影进进出出，唯闻足步，不说片语，与她的丈夫配合默契。偶尔一个巴西姑娘也递进菜单，随即返回消逝，那可能是聘用的干钟点工学生，老何在傍接应杨老板呼唤，更多的是专心致志，听他偶尔解说炒法要领，以及当地人的口味习惯，要辣的就不能燥，要清淡的就得配以酸甜。老何点头微微，虔诚若信徒聆听教主圣谕。我在一边弯腰埋头，专干洗刷炒过之后有底垢的油锅，水龙头旁是中等大的七八个干净锅迭起，他炒用一次就往洗池一扔，闷声的咣镗一声，就象似催促我赶紧动手的号声，完毕后立即放在他那习惯使用的手边。从那以后，我到过无数的中餐馆，再没有见到哪个厨师立即换锅的动作，都是随手洗刷靠近的水槽，一锅尽用。可能是杨老板的灶台环境条件受到局限，小得来无法修流水槽，他才这么应急办理。这时厨房里我们三人手舞足蹈，厨房外两个女人往来穿梭，稀里哗啦的炒菜声，完全掩盖了厅堂里觥筹交错的餐饮声，还许是从厨房到外室有段狭窄的过道，起到隔音的效果，不然，让客人听见我们激烈的喧嚣，大慨不会悦耳。

时间流逝飞快，渐渐的天色黑下来，几个钟头一晃就过去，精力集中在紧张忘我的气氛中是没有任何感觉。大约到晚上十点以后，大家才空下来，厅堂里已经宁静无人，桌子上倒扣着椅子，一切都收拾得有条不紊，那微微的灯光下，闪烁着棕红色调的中餐馆特征，一种虎虎的生气充满室内。地面已经扫净，那巴西女郎怎么不见，该不是穆斯林或者犹太人？对猪肉是格外保持距离，南美大慨还没有这样的教徒，或者有什么事需要离去，连晚饭也顾不得与我们共餐，一张圆桌上已经摆好几碟简单饭菜，我们四人匆匆吃罢，立即收拾厨房，该放冰箱的，该加盖的，该清扫的，见啥做啥，你去我来，争先恐后，杨老板将炒过菜的油一大钵倾倒在锅里烧热，将一些去掉最外层的洋葱皮扔进去，嚓嚓嘶嘶的响声伴随一阵泡沫浮动，渐渐洋葱越来越萎缩干枯，而浊油已见清亮如新。他边干边说：“这是每天结束餐务之后，必须清洁炒油的活，不这样，油里的异腥味不能清除，再用就会得罪顾客，自毁生路。再说，也是节省原料的办法，扔了可惜。”约半小时之后，他用一个大漏勺从油锅里将所有已经炸焦的洋葱皮捞起，洋葱可以去腥味，洁净用过的油料，我倒是第一次见闻，很久以后我在美国中餐馆里打工，却见炒菜之后的废油是装在桶里，堆积角落，再由回收公司拿走，也许南美油料费用没有美国便宜，也许根本没有这样的回收公司。作为华人，能省的当然不会浪费。

一切就绪，时间大约已经11点了，餐馆的楼上是主人的住宅，厨房下面有间地下室，杨老板将我们从旁门带领出去，再下几步梯坎，他按一下门框边的开关，里面暗暗打开的灯光可能只有15瓦的亮度，一股异常的气味，令人由然掸动鼻息。这是间十来平方面积的储存室，里面有些存放时间过长的菜蔬，调料油料，空间很小，一张小床上堆集着纸箱，他将东西挪开，用块布料抹了抹积压的尘秽，再上去拿来被子床单铺上，我们靠边放好自己的行李箱，杨老板又告诉我们哪里用水洗漱，以及到室外的厕所位置，餐馆晚上通通锁上，无法进入，说罢让我们休息，他笑笑就告辞而去。老实说，这样的环境和我曾经坐牢的条件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拥塞杂乱。在这环境中我们还顾虑忧忧，猜测纷纷，杨老板是不是需要我们呢，能不能长久干下去？看来还许是乐观的，毕竟他是很缺人手，不知道我们之前，他是独自如此忙碌，还是解雇了别人？我们多么需要个确定的环境，哪怕再糟糕，毕竟是稳定下来。但我们仍然象悬吊在空中的蜘蛛，任风摇摆。而且我们还没有蜘蛛那么吞吐自如，选择环境，“守株待兔”。而我们会随时砸锅，被一脚踢开，就象偶然滚到足边的球，要玩就拣起来，不然就踢开，一切都是听天由命。十年后我又在美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在跳槽与解雇中游荡美国南北东西，不过，感觉是迥然不同，我本当旅游和随便应付生活而已，不高兴，我可以摔手而去，有芬兰作后盾我不会感觉生存危机。而在南美是惊恐不安，真象是鼠兔乱撺，纯粹是活命，那时候我们连流落街头乞讨的权利都没有，除了被雇佣，那真是悠悠万事，唯此唯大。当我与老何挤上床之后，各自一头，关了灯，简单聊上两句，在这境遇的变迁下，总有些奇特的兴奋，我们感觉都很累了，其实还没有干什么重活呀，那知眼睛一闭就不知天高地厚。

一觉醒来看表，忙说糟糕，我叫声老何，他也急忙翻身一跃起来，我们连走上去，外面亮得刺眼，只见杨老板夫妻已经将马铃薯刨了好多堆放，洋葱，青椒等切了不少，蕃茄鸡蛋等，拿些出来，那么多事都干了，冰箱冰柜里要冻鸡的也摆放出来不少。我去厕所里忙慌擦洗两下，老何洗手捞腕就帮忙去切牛肉，我把桌上堆集的青椒一个个的破开，取掉内芯颗粒。不一会，杨老板弄点早餐大家吃了，他对太太安排两句，就叫我和他一道出去，老何继续菜板活儿。汽车就在旁边的库房，他利索地倒车出来，我开门进去就坐在他旁边，看杨老板手势轻柔，旋转方向，车如意旋转，车头移上路，就唱声而驰。他做事总是异常敏捷，随心所欲，有条不紊。我看杨老板对巴西什么事情都如数家珍，真是不在言中。一路上他对我说到巴西酒精原料相当丰富，所有汽车必须使用此作为燃料，这对我倒是初闻，难怪巴西的车都没有任何气味，离开之后，我再没有见到哪个国家用酒精驱动车辆，难怪圣保罗里空气那么纯净，这倒是一绝。何况这国家版图之大，和人口比例，真叫人觉得万代幸福全。然而，现实中的巴西却是贫困和骚乱，动荡和不安，真不可理解。我看啦，国家的资源和人口并非是富裕之源，再想日本，哪有什么资源，却是世界人平均产值第二的国家，这让我想到人和地理的关系，以及世界贸易，人类资源是知识等等，这么复杂深奥的问题。而我们中国是鼓吹杀害婴儿来简单解决，或者动员全民献身于太监行列，为什么不想提高素质文化，着眼于世界，才是富庶之道，其实，地球的资源可以养活的人要比现在的多得多，而且别的星球还等待我们去开发的多少，空间是辽阔无垠。

【待续】2004/9/25日毕

作者：幽灵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返回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