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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会设计”可行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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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
[个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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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5/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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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 “社会设计”可行吗？ (1212 reads) 时间: 2008-9-13 周六, 上午7: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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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老芦提出的“社会设计原理”的确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绝不是简单的一个提倡什么价值观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能得到解决，在我看来无疑是对整个政治学理论的突破。道理何在？因为迄今追求理想社会是人类的终极目标之一，如果真的能根据一套有效的原理设计出一个能成功运转的社会，它的意义之深远自然是不言而喻。
我深为钦佩老芦的地方很多，其中一点就是老芦舍命求真，多年不倦地奉献了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以自己深刻的思考启迪了不知多少人，包括我。这些是老话了。老芦痛心中国文明的落后，但也洞悉西方文明的问题，所以孜孜不倦地思考的一个问题就是要找到一条至少在理论上真正是中国人应当走的路。这后面的思想基础在我看来一是对已有的理论和实践的不断怀疑，二是来之“仅存的士大夫”的传统背景。（当然我的看法可能完全不对，老芦原谅。）看不清这点的人要么说老芦走的是老共的路，要么骂老芦汉奸洋奴。其实老芦每提出自己的主张时后面都有详尽的在历史意义上的利弊分析，绝不是信口开河。希望没看到这点的网友三思。
就老芦的这篇“社会设计原理”而言，我感觉老芦把过去的一些论述从新分析概括外（主要是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社会主义实践的批判以及在此基础上和中国传统社会的弊病的联系），似乎有几个新的提法：一是“社会设计”的想法。老芦过去在论述儒家思想在中国的统治地位的确立时，认为那是一系列互动的结果，现在的思考把它和社会设计联系上了。这种尝试当然有意义，但是也闯入了一个雷区，就是“社会是否可以设计”的问题。第二个变化是老芦似乎对是否有“普世价值观”的普遍存在采取了至少是偏向于认同的态度。第三点是对于“社会规律”进一步明确解释为其实就是“人类的基本欲望一定要在社会中表现自己，它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被压制，但绝无可能被消灭，因此只能因势利导。”
总起来说，我基本同意老芦的政治观点，但我最关心的是老芦的排雷，觉得老芦进入雷区后还是没有排雷成功。最后的结论里老芦虽然提出了四条原则（当然很重要），但没有明确如何通过社会设计来实施这样的原则。这才是整个问题的关键所在。不这样坦率地说，岂不是白读了《芦选》了。下面把我的看法展开做点干面包式漫谈。
一、社会制度设计和社会设计
这两者在我看来其实并不是等同的。制度设计对于一个社会来说只是“概念设计”，即提出一些基本的原则/要求，而社会设计则是“实体设计”，把社会的结构都给以明确的规划。以汽车设计做个比方，它的概念设计谈的是一般的性能要求。例如外形和基本功能，而实体设计则是根据概念设计把各部分明确起来，细到一个齿轮的模数。当然社会结构的复杂远不是汽车可比的，但这个例子表达的概念还是能说明问题的。越南人网友说社会可以半设计，并举了一些例子。我觉得那些例子属于概念设计。而具体的实体设计就太复杂了，例如城市健在哪，房屋街道如何安排，有多少人口，等等，都属于实体设计，是真正的社会设计，最后通过实体的建设来达到社会的功能。但是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的确是主要取决于概念设计，以及实际建成的结构。但必须记住的是“众口难调”这个简单事实。历史上人类设计的社会其实很多，最简单的就是“社会的细胞”家庭。几乎每个家庭都是人为的设计，但是一个社会就只能是无数家庭根据一定社会规则的随机组合，无法按某个个人的意志的设计建造，原因就是“众口难调”。这个局面是被马克思主义打破的。相信社会设计的共产党国家于是介入社会设计，从吃住拉撒到生老病死，从地要翻多深到书要如何念，统统都要设计出来让人民照着办。
二、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谁更人性？
这是一个争个没完的话题，不在这里重复了。事实是，如果没有资本主义的血腥，马克思主义恐怕永远不会产生。
资本主义在和社会主义竞赛中的最后胜出（到目前为止），我以为不是因为资本主义比较更人性，而是因为资本主义的自我纠错功能虽然不全面，也缺乏效率，但远比社会主义的要强上百倍。如果要说人类有哪一样事一定能做得惊天动地，那就是犯错，不论就整体还是个体来说，都是如此。所以，社会主义的失败是因为它起初不符合人性的制度设计无法得到纠正。而老芦论述的中国传统社会虽然有悖人性但可以长期存在的道理可能是通过周期动乱得到的“表面纠错”的原因。
三、制度纠错和圣人纠错
资本主义所以纠错能力强是因为它有一套对错误进行检测和纠正的制度，尽管是漏洞百出的系统。社会主义无法建立起这样的体系，只能依靠圣人（或者是少数精英）。但在依靠精英纠错的问题上，东西方的确有个不同之处：在东方确如老芦所分析的那样，人民盼望“圣人出，黄河清”，在西方却是建立在对原有的价值观的批判和对科学理念的坚信的基础之上。
先说说制度纠错。制度纠错的基础是法治，建立在对人性的怀疑上，其中基督教关于人的“原罪”的观念是至关重要的。对于人性的善与恶的思考，东西方都有。东方的“性本善”的观念我觉得有其好的一面：利于促进人们之间的善意相待，对人生抱有相对积极的态度。但它的负面影响恐怕是给人提供了一个坚实的宿命论基础，首先在心理上失去了对统治者可能的作恶进行怀疑的勇气。西方人对人性的恶的来源其实也是很困惑的，直到四世纪奥古斯丁通过基督教建立了人有“原罪”的观念，这个问题才算得到了解决。“原罪”理论的重要意义在于它使得任何人都必须受到约束的思想最后在世俗生活里得到了运用，为法治的建立提供了社会共识的基础。
再说圣人纠错。上面已经说了东方人相信“人性善”，不过我不知道这个想法究竟最初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如果人性本善，而人又分九等，那就很容易想象愈是上等人愈是善人。于是中国人传统上容易把权力和善作正相关的联系，这恐怕是权力崇拜的另一个来源。所以纠错的事就必须和权利，即人治紧密联系在一起。西方则是到了现代科学产生之后，发现了人的很多错误（包括一些恶行）是和无知联系在一起的，于是才有后来的马克思对宗教的批判，说宗教完全是用“原罪”说来骗人，教育和掌握知识就可能改变人，最后从自在的人成为自由的人。（这方面我知道的很少，请大家补充。）这点或许可以补充老芦关于中苏不同的社会主义特点方面的分析。
四、精英为什么靠不住：“设计者特权”
社会主义制度里包括了很多人民的权利，除了不保护私有制之外，都是关于人民基本利益的。只要看看过去的苏联宪法和过去及现在的中国宪法就可以证明。社会主义国家最后走向独裁是随着实行社会主义，即剥夺私有制，实行公有制的计划经济的必然结果。背后的原因是，在任何一个大的社会里都不存在一个可以划一表述的集体，人永远是各不相同，理性和非理性并存的群体。计划经济的实质就是“社会设计”，后面的“科学基础”是按照相同的数量来决定每个人的经济生活，按相同的质量来决定每个人的精神生活。但是每个人的生活又是不可能同量同质的。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必须给“计划者”以特权，以为了多数人的幸福的理由来决定每个人的生活方式。要这样做，就必须实行强迫，就必须随之施以对反抗的镇压，最后就必须实行绝对专制。这就是共产党的专制总是和对私有财产的剥夺成正比的原因。
五、“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人只有在生存状态下才是有意义的。如果我们把自己想像为外星人来观察地球上的人类，任何一个时刻我们都会看见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同样的事有不同的做法；不同的事可能有不同或相同的做法；我们恐怕可以极尽自己的想象力也无法把所有的可能都囊括在自己的图画中。说人的本性是“自私”固然是把复杂的人的生存现象中的极为重要的一点取出来加以强调，但它仅仅是人类的生存的必要条件之一。经典资本主义就是基于人的贪婪的设计，但它的成长同时把几千万人的生命搭进去了。即使如此，人的自私的方向和量度也是各不相同的。例如汉族人和藏族人都自私，但汉人多数希望有更多的钱来保证自己的幸福，藏人则普遍希望多捐点给喇嘛来保证自己来生的幸福；即使汉族人，也是对财富的数量的满足度各不相同，有人好施舍，有人一毛不拔，等等。如果要以自私为原则来设计社会，这个问题如何解决？唯一的办法还是要走老共的路，给设计者以特权。
“个人主义”在现代的含义就是尊重和保护每个人。如何做法？首先就是不许任何“设计者”以任何崇高的名义来强迫个人。所以，首先就要强调个人的自由和其他权利。没有个人的自由和幸福，集体的自由和幸福是无法保障的。“锅里有，碗里才有”的说法没有告诉人们的是，锅里的东西不论多满都不会自动流到碗里来的，一切取决于掌勺的人---“设计者”。美国人对政府始终抱有的不信任，西方人对个人利益的重视，背后的原因就在于此。
六、只能制度设计，不能社会设计
上面的分析如果是可以成立的，我们就可以结论说，对于人类社会来说，只可以进行制度设计（概念设计），而不可以进行社会设计（实体设计），即只能对社会制度的建立提出一些原则性的东西，而无法规定个人如何生活，其他的要靠个人间的互动来解决。如果这样去做，自然就意味着要给个人以自由，用民主方法来运行社会，这是没办法的选择，也是民主国家唯一的选择。不然，就要走向专制。而自由民主又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老芦已经有很多分析。西方人也早已认识了这一点，所以才在上一世纪里有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对希特勒和斯大林、毛泽东的情结。据研究，二战前欧洲全是民主制国家，共有２６个。到１９４４年时，只剩下６个。如今时过境迁，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螺旋式的上升？）。
“民主制度不适合中国国情”的说法也许的确是正确的。但是，除非我们能够证明
“社会设计”可以行得通，中国人恐怕只有在两条道上选一条。把思想的自由只留给精英，通过精英的觉醒来带动普通百姓的做法，只会导致整个社会都没有思想自由的结局。
最后一点题外话：我和老芦的争论好像太多了。我其实想的就是老芦能继续沿着“个人主义”的路子继续把启蒙进行下去。现在想想，我的想法有点荒唐。看到老芦的身体不好，我觉得不安，希望今后不再有过多的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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