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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融融姐和狗狗：关于胡鲁被利用的问题

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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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答融融姐和狗狗：关于胡鲁被利用的问题 (409 reads) 时间: 2003-8-02 周六, 下午6:32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答融融姐和狗狗：关于胡鲁被利用的问题

本来这个话题我早就声明不想谈了，因为自知学问浅薄，胡鲁的话题太大，难免造成瞎子摸象的局面，每个人都只强调自己摸到的哪一部分。由于胡鲁的复杂性，任何人都可以找到有利于自己的论据，因此以偏概全地争论不休。

但融融姐提的问题，茉莉不敢不答。还有狗狗是那么年轻有才华的人，茉莉痛感自己没有出息，做教师多年又患上好教训人的职业病，因此也想敲几下狗狗脑袋，促使他长成栋梁。这次奸坛胡鲁之争，不能说完全没有意义，否则不会气氛这么热烈，因此请容我最后罗嗦一次。

奸坛的历史专家们戴着放大镜，考证出鲁迅那片森林里有多少病虫害，多少棵树成了枯枝残叶，因而证明，这片森林大大地坏了。而另外一些人，如钱理群、朱学勤、摩罗和刘晓波，他们也曾一棵树一棵树的考察，也曾对这片森林产生反感甚至极度厌恶，但一旦他们走出森林，从原处观望，他们便由衷地赞赏鲁迅森林那一片深邃而浓郁的风景，并为那一种在中国精神贫瘠的黄土地上耀眼的美丽，感动得不由自己。用学问术语来说，这叫先钻进去，后跳出来，见树木更要见森林。

狗狗把摩罗等人对鲁迅认识的转变，看得太简单了一点。你说：“鲁迅激烈而痛苦的文字，对于生存在恶劣环境中的摩罗和晓波老师来讲，作用相当于重庆时期郭沫若的戏剧《屈原》对于后方青年的效应。简而言之，两个词：宣泄，共鸣。”

如果仅仅是“宣泄和共鸣”，在一般朋友那里就能找到，用不着跨越大半个世纪，去寻求鲁迅。狗狗忘记了：这几位都是文学和历史专业的学问家，我不敢说他们在西学和古典文史方面造诣如何，现代史仅有的一个鲁迅，我相信他们是反复阅读反复思考过的。经过多次的肯定和否定，他们最后仍然推崇鲁迅。我想，鲁迅给予他们的，除了共鸣，更有激励和启发。

因此，狗狗应该开放胸襟，不带偏见去思考正反两方面说法的合理性，而不是牵强附会地，把鲁迅生硬地往斯大林主义上扯。要知道反国民党专制的鲁迅，如果活在解放后，在共产党专制下会怎样自处，我们只需要看看他最好的盟友胡风的遭遇，胡风跟鲁迅跟得很紧，是性格上最像鲁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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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答融融姐的问题：

鲁迅作为历史人物当然可以被利用。由于他巨大的知名度，共产党要用他来建立合法性。而胡适同样被人利用，1948年，胡适甚至一度要被国民党抬出来做总统，那是蒋介石想要利用他这个书生，作为党系之争的挡箭牌和缓冲带，当时胡适也喜得昏了头，当了真，半推半就应承了。

关于“利用”，著有《人间鲁迅》的专家林贤治说过：“应当澄清的是，所谓鲁迅被利用，实际上是被歪曲地利用，把他思想中的个人主义、人道主义、民主性和进步性的本质的东西淘汰掉了。这样鲁迅便成了一个空架子。不能因为我们现在谈自由主义，当年的鲁迅仿佛就成了压制自由主义的容不得异端的非常不宽容的激进分子。”

而对于我们这些一般评论者，无权无势，应该没有“利用”谁的问题，用鸡头肉老板的“实用”一词比较好。我想作一个简单的分类：

－－－推崇鲁迅的人有几种：

1，吃鲁迅专业饭的人。这样的人我在国内认识好几个，他们靠鲁迅著书立说，评教授，开会颁奖发奖金，游山玩水说鲁迅。还有不少鲁迅研究会，纪念馆。谁要是把鲁迅批倒了，那香喷喷的饭碗就不香了，他们会和你拼命。

2, 只接受了共产党单方面对鲁迅的好评，因而被先入为主地灌输了观点，后来也缺乏重新审视和反思的能力。

3, 是我前面提到的摩罗、钱理群、朱学勤、刘晓波那一批优秀学者，他们走进鲁迅森林细细考察过，又把鲁迅放在百年文化人中间比较过。如果说他们也有“实用”的目的，那大概如刘晓波所说，把鲁迅当做一个珍贵的“精神资源”。钱理群说：惟有我们通过自己的刻骨铭心的体验，达到了这样的体认，我们才会明白“鲁迅是谁”，才会懂得鲁迅对我们个人与民族、人类的价值。

此外，著名作家白桦和李锐等人，都曾叙说他们在经历过心灵的大震撼、大痛苦之后，终于和鲁迅沟通。

4,像我这样没有学问却有经历的人，喜欢鲁迅的“平民性”和不妥协的斗士姿态。在政治压制比国民党时期更严酷的今天，没有办法不愤怒，没有办法做到胡适那样的平和。从容平和是要有优裕条件垫底的，我们身为不自由的囚徒和被流放者，因此更亲近鲁迅。

光是年龄和经历，不足以使人亲近鲁迅，还需要人对不公正的现实有“痛感”。许多过去经历过苦难的人，今天不一定还有存有痛感。我们在异国他乡生活久了，昔日的痛感也可能逐渐消失。那是一种很人性的东西。这里，新网友另类的声音也许可以唤醒我们：“鲁迅就是鲁迅!在一个罪恶的专制社会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呐喊!”

－－－－推崇胡适的人有如下几种：

1, 有学术兴趣的，对胡适受中共贬斥的地位不满，希望给胡适一个公正的历史地位。这些人的努力是很有价值的。

2, 在个人品质上钦佩胡适，讨厌鲁迅，因此希望通过褒胡贬鲁，使人们多一点宽容。但正如钱理群所说：“其实宽容是指向当权者的，不是指向作者的。作者都有自己的是非观。”如果这些人努力去呼吁当权者宽容，要比追究鲁迅个人品质的不宽容更有意义。

3, 认为胡适的改良路线可以解决中国问题的人。这一类的代表人物是李慎之，他说：“２０世纪是鲁迅的世纪，２１世纪是胡适的世纪。” 我认为，他这个话就像他说体制只有刚性弹性一样，是简单的两分法。不是鲁迅世纪就是胡适世纪，难道我们没有其他道路可走，非得去找上个世纪的胡适吗？体制外非暴力抗争在东欧、在香港，都富有成果，为什么他们看不到呢？

4, 以胡适来为自己体制内生存做理由的人。对于体制内改良的利弊，古迷兄有一个很好的分析，他的大意是说，留在体制内有许多个人利益上的好处，但人格就不独立了。而胡适，正好给这些人提供一个很好的理由，很有独立性的胡适，不是照样可以去国民党体制内做官吗？

我不反对体制内改良，我愿意乐观其成。但问题是，与狼共舞的人，如果不被狼吃掉，时间久了，利益一致，自己也可能变成狼。今天镇压刘荻的专政机关，就有不少当年的八九学生。当大部分介入这个体制的人，都多少沾染一点狼性的时候，改良还有什么希望？

因此，坚守在体制外的，拒绝和体制利益共享的人，如刘晓波、王力雄等人，真正能保持其人格独立。

写的已经够多，但愿你们没有厌烦。

茉莉

030801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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