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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提上来匆答木匠部长总理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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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提上来匆答木匠部长总理阁下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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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提上来匆答木匠部长总理阁下 (658 reads)      时间: 2002-8-02 周五, 下午6:44
作者：芦笛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提上来匆答木匠部长总理阁下



芦笛





嘻嘻，这倒像是称呼李瑞环同志了，敢情你的小名也叫“三辈”？



三辈啊，我跟你说吧，今天太忙，顾不上多请示，周末又要去干完那早已答应朋友的活，大概没空上网了，这里随便说两句。



大作没有细读，不过感觉是重温了毛主席的《讲话》，倍感亲切，仿佛又回到了青春岁月。的确，那反对形式美的总理指示，跟伟大领袖批评工人的“工”字那一竖写成闪电战，“人”字那一捺背上三个包袱如出一辙。如果光讲形式美就该禁止，则李商隐的无题诗都在禁止之列了。我党上台后一直在批“唯美主义”，到今天易部长还在坚持。难得啊，嘻嘻。



部长，说正经的，看了大作，我倒是觉得你谈的问题远远超出了咱们这破山头上兴起的伪春联高潮这一时一事。这里涉及的其实是中国文化的走向问题。我在《黑崽子》的附录《中国ABC》里写道：



鸦片战争是中国历史上的转折点，是结束的开始。中国被一个强大的文明打出了固定的运行轨道，至今还没come to terms with那个强大的外来文明，在这个全新的世界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像一个破产的人被赶出自己的家园，她至今在两个文明之间流浪，在和平改革和暴力革命的两极中往复振荡，同时被失去了光荣和辉煌苦苦折磨。（凭记忆重写，懒得查原话。）



这其实也适用于中国文化。近现代史上中国文化上发生的变化，其实就是殖民地化。所谓“新文化运动”，就是把老祖宗留下的“国粹”舍弃了，把鬼子那套全盘搬进来。先贤们参考英文语法第一次为中文定出语法，引入西式标点，引入大量日语名词并制造了大量的新名词来翻译外界涌入的大量新概念。可笑的是，爱国愤青们连这个史实都不知道，如今还在歌颂优美绝伦、天下无敌的中文，不知道那其实是个“西崽杂种混血儿”。



不光是语言如此，文化领域里的几乎一切学科都如此。小说采用了西方技法（旧中国从来没有用第一人称写的小说，也从来不懂多线展开情节，使用悬念等等技巧），剧本完全引入西方那套（只要看一眼元人杂剧或传统戏剧的剧本就能看出这一点）。而诗歌遭的殃更彻底，整个变成了翻译诗，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只剩下押韵这档子事。总而言之，从整体上来说，中国文化基本上变成了一种西崽文化，从形式上来看，和鬼子们的区别只在于语言不同。



这变化当然是应该，是中国试图融入国际社会的一种持续努力。问题是，作为一个历史久远的民族，把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全盘扔进下水道似乎也不是个事儿。我觉得，咱们在文化上还是得采取海纳百川，兼收并蓄的博大胸怀，创造出既有国际水准，又保留了中华文化精粹的真正的新文化。



老芦不是所谓文化人，以前从未以舞文弄墨为生，但我上网以来，还是从这个方向上作了些微弱的尝试。我的杂文里“霸王道杂用之”，既是现代书面汉语，又有口语方言成分，还有章回说部的惯用语，杂以古文和骈文句子，更处处有英文句法（例如我常沿袭鬼子习惯把句子断开，写出“这个问题，在我看来，其实是个什么什么问题”，而国人习惯的表达是“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其实是…”）。当然这种尝试或许不成功，但它一点都没有妨碍我自由表述思想，更未让我成为“形式美的奴隶”。



话说回来，我对中文的态度其实是矛盾的。我一直认为，作为艺术语言，中文确实是很成功、很优美的语言，但作为学术语言，它实在是一种幼稚、粗糙、不称职的语言。五四以来的对中文的改造主要是着眼于后者，因此它确实现代化了一些，不幸的是却极大地丧失了它原有的那套从单音语言里发展出来的形式美。这倒有点像五四后缠足妇女的“解放脚”，既不如天足那样健康，又没有三寸金莲那样“美观”。要解决这个尴尬，我想（英文句法又来了，呵呵），恐怕要搞点两元化，将中文按艺术和学术分成两种语言，在使用前者时创造出新式格律诗，新式骈文（当然不必通篇对仗，但起码可以像老芦那样写点零碎，点缀在文章中)，而在使用后者时逐步将汉语发展成一种多音节语言。



以上主张，我也知道（又是英文句法），说来实在荒唐。虽然外国使用的学术语言和艺术语言的确风格迥异，但那只是风格问题，并不是两种语言。如今我却主张把国语拆成两种语言，一种是单音语言，一种是多音节语言，倒有点像赫鲁晓夫同志把苏共拆成“工业党”、“农业党”，其荒唐自不待言，不过舍此之外，我还真看不出怎么去兼取这鱼和熊掌。兴许，我的想法其实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荒唐。凡是看过西方法律文件的同志都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普通英文，同样的词涵义根本不一样。科学也是如此，物理学上的work，难道又是日常用语里的work？

作者：芦笛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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