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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安魂曲

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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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答安魂曲 (258 reads) 时间: 2004-12-20 周一, 上午1:37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答安魂曲

万之

刚发表了《做名正言顺的国际笔会会员—致自称为“中国笔会中心”会员者》的文章，就有朋友给我转来安先生“回万之文章”。这个“回”字颇有意思，大概安先生是中国笔会中心会员，否则怎么是“回”呢？
读之有些吃惊，因为安魂曲之名我偶有所闻，据说文笔不错，颇有才思，大概就算安先生所谓“海内外大量真正独立的知名网络作家”之一。只是我从来不喜欢在网络上游走，所以没有领教和交往。安先生这篇文章看来显得仓促，文笔才思可以不论，是否逻辑也可不谈，无“知”是肯定的了。我当然不是说安先生没有知识水平低下如小儿无知，而是指安先生对国际笔会和我们笔会不“知道”的事情显然比较多，是孔夫子说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的“知”，所以，不知者不怪罪，不管安先生如何讥讽谩骂我们笔会，都可不计，也可不理。不过，能借回答安先生的机会来介绍我们笔会，介绍国际笔会，消除某些误解，我看现在也是时候了。让安先生“知道”一些过去“不知道”的事情，或许安先生就可以“知道”自己的讥讽谩骂毫无道理。
安先生的指责可以归纳为两点，一是独立中文作家笔会会员不够资格称为作家，而是民运分子，二是所进行的都是政治活动而非文学活动，所以我们笔会不是作家组织而是“如假包换的民运政治组织”。
关于会员资格问题，我看安先生有两个不“知”。第一个不“知”是说安先生不知道国际笔会早扩大了会员资格范围，也可以说是放宽了会员标准。国际笔会过去对会员要求确实比较严格，用的P.E.N这三个字，本来P是指诗人（Poet）和剧作家（Playwright），E是指散文家（Essayist）和文学编辑（Editor），N是小说家（Novelist）（其中编辑也未必是作家），还规定至少要有两本著作出版（或编辑）。现在的国际笔会，会员资格范围很广，还可以包括文学评论家、翻译家、记者甚至出版人（publisher）等等，很多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作家，没有真正自己原创的文学作品。进入网络时代后，如何界定作家更有了新的看法，也就不要求一定有两部著作编辑出版了。现在国际笔会营救名单上的狱中作家，很多就是没有纸媒出版著作的网络作家（cyber-writer），有的也确实就是在网络上发表了几篇东西而已。
第二个不“知”是说安先生显然不知道我们笔会会员成分到底如何，看得比较表面和片面。说表面，是因为任何一个笔会，会员作家大多往往埋头写作著述，参加笔会只是表示支持，很少出头露面，更不经常在网络上露面，热心张罗笔会活动浮在表面的，往往是一些政论作家和网络作家，但这不等于我们笔会会员都是这些人组成的。说片面，是因为即使有个别会员象安先生所说的那样不是作家不够资格，政治兴趣大于文学兴趣，但看一个组织成员的成份要看大多数，特别是其创立者和领导者。本笔会创建于2001年，首批会员都是经过国际笔会审查通过的，其中很多是国际知名公认的作家,比如大都获得过根据美国剧作家莉莲•海尔曼遗嘱设立的”海尔曼/赫米特奖”（由“人权观察”评选颁发）。首任主席刘宾雁被美国笔会前主席著名剧作家阿瑟•密勒赞为“中国的良心”；副主席郑义被日本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大江健三郎在其获奖演说中特地提名推崇；首任执行主任贝岭是著名文学刊物《倾向》主编，首任自由写作召集人现理事孟浪是出版多部诗集的诗人；现主席刘晓波获得过北师大文学评论博士学位；现理事余杰获得北大中文系文学硕士学位且著述很多；现理事廖亦武马建候补理事杨炼都是得过国际文学大奖的作家（比如廖获得过法国南特文学奖；杨不仅得过多项国际诗歌奖，还是很多国际诗歌节奖的评委；马建作品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奈保尔也获得过的英语游记文学大奖，最近还被《纽约时报》介绍，选载美国首屈一指的文学刊物《纽约客》，这些安先生都不妨自己查看）；现副主席蔡楚是四川民间诗社《野草》成员，这个诗社自上世纪六十年代起就开始活动，至今出版《野草》九十多期望，却从来没有政治诉求；副会长兼秘书长万之籍籍无名，也早曾被人讥讽为非作家而民运分子，但万之是北京中央戏剧学院文学硕士毕业，后在奥斯陆大学戏剧系攻读戏剧博士。即使一篇文学作品都没有，但作为长期编辑《今天》文学杂志小说的编辑，入会资格毫无问题，早已经是瑞典笔会会员。还可以请安先生查看加拿大汉学家杜迈克（Michael Duke）编辑的一本《毛后中国文学大全》（Anthology of Chinese Literature afer Mao），首选作品不是别人正是万之，所以我总开玩笑说，中国毛后文学其实自万之始，而不是官方文学史说的“伤痕文学”。此外，我们笔会会员中，还有著名诗人黄翔，最近刚被匹兹堡市封为驻市诗人。我们的荣誉会员高行健还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安先生可以认为我们这些主要创建者和领导者都不是名副其实的作家吗？
而我提到的这些主要创建者和领导者，恰恰没有一个是任何海外民运组织的成员，这当然不是表示这些作家否定那些组织，而正是因为我们比较主张独立而不依附于任何政治组织之下。
其实一个作家组织也可以是政治组织，这里本身没有矛盾。世界上作家组织同时是政治组织的多的是，例子数不胜数，比如近年成立的作家议会，鲁什迪委员会，都没有任何文学活动，都是搞政治活动，如派代表团去访问阿拉法特，有北岛曾撰文介绍，不赘。作家从事民运早有捷克剧作家哈维尔的先例，捷克七七宪章的成员几乎都是作家，包括现在国际笔会新任主席格鲁沙。所以安先生认为民运组织政治组织就不能是作家组织，成员就不能是作家，本身也不符合逻辑。
看一个组织或社会团体的性质，其实不能从其成员个人政治倾向来判断。瑞典笔会里共产党员还颇有几个，左派势力强大，过去还有一个会员公开为邓小平六四时下令开枪杀人辩护，但也不能说瑞典笔会就是共产党或左派组织。同样道理，即使我们笔会中有什么民主党或民运组织的成员，也不能说我们笔会就是代表了这个党或这个民运组织，关键是要看这个组织的宗旨和纲领，以及其活动的范围。我们笔会作为国际笔会下属组织，遵照总会的宪章制定自己的章程并按之行动。作为一个只成立三年的笔会，我们没有中国笔会中心那么背靠政府财大气粗搞这个会那个会，我们还没有资源开展很多安先生所说的文学交流方面的活动（并非我们没有做，也不过是安先生不“知道”而已，比如我们笔会已经与美国笔会合作开展翻译中国文学作品的项目，有促进文学写作的会员补助项目和促进作家国际交流的出访项目，我们的两次自由写作奖的评选都是根据作品来评选的文学活动而政治活动），我们当然可以按安先生所说检讨自己做得够不够，但我们没有做任何违背国际笔会章程的事情，除了维护言论自由，我们没有中国民主党那样的政治诉求，不谋求推翻共产党的现政权，不谋求参与政治。我们营救的对象严格限制在言论自由范围，接受国际笔会的审查。比如安先生大概可以注意到我们笔会就没有以笔会名义为蒋彦永大夫被捕采取组织活动，没有列入国际笔会营救名单，虽然我们有很多会员参与了发起营救蒋大夫的签名活动。天安门母亲被捕，笔会考虑为首者是文学理论教授丁子霖，所以才上报国际笔会批准后发表声明，也只有丁子霖列入笔会营救名单。这些操作安先生自然都不知道，就以为我们和一般民运或人权组织那样见了抓人就可以抗议呐喊，那是完全不“知”内情。
其实我对安先生此文中表达出的几条意见，即要求笔会政治独立、打开大门欢迎各种政治倾向的作家参加、坚持吸收会员的一定标准、按照国际笔会章程展开活动等，都无歧见。这本来是我们笔会努力的目标。我就从这几条意见来评论，看我们笔会在哪一点上没有做到安先生的要求，以至安先生认为我们笔会名不副实也是羊头狗肉呢？
我们笔会名称中的“独立”二字，按照国际笔会章程，可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是笔会为非政府组织，“独立”于任何政体，不依附于任何政府，不按照任何政府行政指令来办事，也不接受任何政府的津贴，“独立”就是显示我们和官方的“中国笔会中心”的区别。这点我们毫无疑问做到了。第二是超越任何意识形态、宗教和信仰，“独立”于任何政党和政治团体或宗教团体。我们不为共产党服务，也不为任何民主政党服务，不为法轮功团体服务。我们确实有些会员过去属于某个民运组织，或属于法轮功，但因此就把我们笔会看成又一个民运组织或法轮功组织是不恰当的。安先生大概举不出一个实际例子，能说明我们笔会在推动哪个政党或宗教团体的纲领。笔会主张和保护的言论自由，包括任何派别的言论，但不是代表这个派别。在极右国家，笔会保护左派甚至共产党的言论自由，而在共产党专制国家，笔会主要保护自由派民主派甚至极右派的思想自由。在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国家，笔会保护受迫害的其它宗教言论，而在美国，国际笔会现在是强调维护伊斯兰教徒的正当言论自由（比如目前国际笔会新完成的调查报告就是多少政府借反恐之机而扩大对言论自由的侵犯，包括批评了情况比较严重的美国）。在中国，言论自由被限制的主要是自由派民主派，他们成为我们笔会目前主要保护对象是现实如此，但并不等于笔会就在主张和代表这些派别的政治思想。如果明天共产党下台，而共产党员的言论自由受到侵犯，那么本笔会的任务就马上是维护共产党员的言论自由了，本笔会也不会改变非政府组织性质，象中国笔会中心那样成为政府机构，象民运组织那样去政治竞选。把笔会当作民运，这种误解不仅安先生有，我们会员中也有，我想也有人确实想通过笔会达到什么政治目的。实际上我们笔会是努力超越这种政治局限的。比如在共产党左派作家吕加平被捕时我也依然报告了国际笔会，准备采取救援行动，只是他很快释放而没有继续操作。可见，自由高于一切是我们笔会的原则。我根本不想问安先生是什么政治倾向，是我的敌人还是朋友，但如果安先生的言论自由受到侵犯，我就不会坐视不管。
因此我们笔会对任何政治倾向或宗教派别的作家都是开放的。安先生大概不“知道”我们现有会员中就五花八门，它象一个议会一样可以容纳各党。会员中有坚持左派思想倾向的作家（如刘宾雁），有坚持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作家（如郭罗基），有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如刘晓波余杰），有法轮功学员（如澳洲女作家《静水流深》作者曾铮），有积极参与政治（即你所谓民运的）作家（如前民联主席胡平），也有从来不过问政治的作家（如四川《野草》诗社包括蔡楚等一批诗人），有强调文学倾向的作家（如创办《倾向》的贝岭和孟浪），也有强调纯文学的作家（如《今天》作家杨炼、友友、万之）等等。本会其实也并不排斥共产党员，现会员中有的过去也是共产党员，是官方作协的官员，还有些会员就在官办的文学刊物中担任编辑。安先生如果愿意申请参加，我们自然也欢迎，只要符合国际笔会会员标准，经过理事会审批通过，也可以成为我们笔会会员。
所以，安先生说我们笔会“排斥拒绝了海内外大量真正独立的知名网络作家”，我实在不知何指，有何事实根据。过去的不说，现在身为秘书长，新的申请我都处理过，至今为止六十多件。我们接到的申请，只要符合国际笔会标准和本会章程，理事会都已批准，大概是有因为工作需要个别标准降低的情况，但申请拒批实际上至今为止不到两三起。所以“大量”之说不知道根据何在？我只能希望安先生拿出事实，告诉我有哪些“知名网络作家”提出申请被我们拒绝了。安先生自己当然也是“真正独立的知名网络作家”，什么时候交过申请呢？没有事实，无中生有，似乎不该是安先生的文风。
最后希望安先生多了解“知道”国际笔会的功能。中国笔会中心参加国际笔会二十来年，大概就是一场误会，本来以为这是一个文学的联合国（国际笔会确实又名世界作家联盟，也是联合国科教文组织下辖的国际作家组织），挤进来的目的是要把原来的“中华民国笔会”挤走，象在联合国一样。后来才发现国际笔会不是安先生所想象的那种作家组织，根本没有很多安先生所说的那些文学活动，因为国际笔会不接受任何政府津贴，还有中国笔会中心那样的长期赖帐不交会费，其实也很穷，没有钱组织很多活动。实际上国际笔会以维护言论自由为首要工作任务，可以说是个作家人权组织。国际笔会每年开会都有些谴责中国政府侵犯言论自由的提案，而中国笔会中心代表自觉代表政府，自然总要反对，自然感到孤立。其实，国际笔会批评中国政府和批评中国笔会中心本来完全无关。加拿大笔会美国笔会俄罗斯笔会甚至日本笔会，都不会因为国际笔会提出批评其政府的提案而抗议退出，有的批评提案甚至是他们自己提出的。中国笔会中心是自己甘当御用文人，也就觉得无趣或无颜再继续参加每年的国际笔会代表大会了。

2004-12-19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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