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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洋马儿

幽灵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经验值: 0

标题: 说洋马儿 (828 reads) 时间: 2004-6-13 周日, 下午5:04

作者：幽灵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说洋马儿

唐夫

如果红孩儿哪吒在世，提起当今大唐东土，怕要气断浑身藕节。英国人叫自行车为Bicycle“拜师叩”，莫非是在“西游记”，看到风火轮有感而作。等我们穿长衫马褂的时候，却一摔长辫，一反初衷，一声“喳”响，拜师叩呜呼哀哉为洋马儿了。

说起洋马儿，我与其交道非浅。重庆山城绵延不尽、坡坡坎坎，洋马儿比奔驰车还少。能蹬上去不为摇头丸效力的，凤毛麟角，就是曾精于此道的总理周也未不倒。谁敢用作交通工具，非叫他两腿可变为一双渔鲮鸡脚。五十年代的男孩要是偶见洋马儿叮当，一定会追在后面看稀奇，想神奇，踩踏板滚链条，两只高高的钢圈华光闪烁，就行走如飞，神了！我曾为之羡慕得梦去醒回。在崎岖逶迤的街头巷尾，洋马儿无影无踪，那时候连羡慕的机会也少得可怜啊。

想骑洋马儿的念头，是萌发于我们读初中的六十年代，有点象现在的北大青年去珠目琅马蜂摔跤，后果怎样是不计较的。幸好文革前还有几个渺若晨星的微型个体户在苟延残喘，有的摆小人书摊，有的卖针售线，能搜罗几部半新旧的自行车出租，已经是不小的大老板了。这些人多是黑五类吧，那时候在南岸弹子石地区广场的街头就有两家这样的车行老板，为我们空虚的童年提供了一种――离开与人奋斗的乐趣。

还记得那破旧的空屋存放几部自行车，按新旧分为甲乙丙三类，出租价格以小时算：一角二分，两角，两角八分（可能三角以上属于巨款吧）等级别。放早学后的同学们，三三两两，七嘴八舌，一但统一念头，就凑钱去租洋马儿。那阵子的中学生口袋里有镍币的机会不多，谁有一两角钱就洋洋自得，自许大款。真有一块两块钱的，那感觉就是赖昌星，刘晓庆之流莫及。凭这样的牙缝收入，要想租车过瘾，就得凑齐星星点点的钱币，再加上谁的学生证作抵押，文革前人际关系简单，没有假打。所谓的老板也穿着补疤衣守业，想要押金的智商还没有启蒙。

初学骑车，说过瘾实际上是捱过惊吓而后享受身心飘然的乐趣。十三岁的孩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在公路边寻得一小块无人场地，坑坑哇洼，在所不计，相互帮衬，两人撑车，一人坐上，三人象叠罗汉，洋马儿象不听话的猴儿，蹦蹦跳跳，孩子们摇摇摆摆，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扭，一会儿转，从冒险中获得刺激，刺激里获得感觉，感觉有了就想独立前进。还记得那跃跃欲试的镜头，一群半人高的同伴，熙熙攘攘，闹闹麻麻，让扶着的松手，让坐上的面色发青，有的叫：“蹬呀！快蹬！”；有的叫：“倒也！倒也！”；有的叫左边，有的叫右边，摔痛的揉一揉，吓坏的歇一歇。童真、就这么踮踮撞撞，让一部破旧的单车，把生活未来的缩影，当成不听使唤的车轮，在我们幼小的足下，开始了摇晃。

记得我最先上车的镜头，那是被一位同学冒充行家角色，让我坐在前杠上，他双手撑起车把，我就曲依在他伸出的两手间前，握着车把横档，紧紧盯住前面，几个同学扶着车慢慢推走，待他叫大家松手时，车就剧烈摇摆，舞蹈起来，他还硬撑着不倒不放，一东即西，向南转北，吱嘎的链条声，同学的呼叫声，轮胎擦地噗叱声，声声惊心动魄。这位同学咬着牙关，用劲蹬车，努力使其不倒，可无法保持平稳，居然歪摇到公路上。此时此刻，一辆装货的卡车迎面使来，洋马儿不听使唤了，几番挣扎，就要与货车一较雌雄。远远的同学们惊叫起来，眼看一场车祸就要溅血五步，突然一阵吱吱的刹车声刺耳凑然，公路上灰尘冒起，象战地滚滚硝烟，汽车在最后的瞬间停在我们倒下的地方，大小车轮就差尺余空间。司机气急败坏吼下车来，一阵怪骂，就拿起手钳，扯开我们租的自行车牌，同学吓得脸青面黑木呆呆的站着，我象脚底抹油，一翻身起来，顾不得摔痛，就一溜烟跑得远远，心跳是多少，车牌怎么拿回来的，我至今都不清楚。

那大慨是我命运的小小序幕，在三十五年后重演时，我已经鸟枪换炮，摩托车被货车撞成弯弓，醒来时只见医生的手电光在眼前摇晃，拣回一条命，捱到今天还余兴未尽，依然想到我的洋马儿！

再说到今天对洋马儿的依恋，应归功于伊拉克还在拉客，联合国被拉成狗屁膏药。中东的油井迟早总有漏烟冒火的机会，傻鞑姆脸上的皱纹成了油价坐标，让斤斤计较用车的小平头口袋里的银毫子又得乱蹦乱跳。不过，这倒激发了我让久违的洋马儿雄姿英放，我的雪铁龙嘛，乖乖被委屈冷落，不能再用屁股去亵渎处子般的原野。我这部德国产的洋马儿真是不土，当初买它想用来漫游玻罗地海岸边，顺便追索广宇细腻涛声。年前它随我乘机飞往伦敦，在狭仄的市区紧追双层巴士，寻过狄更斯的童年足迹，飘过印度人狼藉的街头，在大英博物馆看到商代器皿，在艺术馆里欣赏欧洲没画。自从回到芬兰我又来了惰性，让汽车的方向盘代替了洋马儿的龙头把手，使其为之下岗，锁在深闺。这下要它托起70公斤的撩发老夫，让我天天往返在工厂与住家之间的三十多公里路上，令这身饭桶撑出顶的根根有色银丝，直指朵朵白云，也不枉造物主的无量功德。

为此，我重新把它擦得飞亮，加足气胎，调整刹车，拧紧螺丝，当清晨阳光洒满草坪的时候，牵它出来，望一眼蓝天，推一下大地，单足轻轻后蹬，上身微微前趋，然后翩偏入座，双手摇摇把手，链条嚓嚓循环，如歌如语；两腿慢慢起伏，花草葱葱路边，有接有送。这时候，钢圈由慢到快，钢丝闪烁飞花晃晃，双轮飞转地平，沙沙嚓嚓，周围绿树摇摇曳曳，饶有意味。此时此刻，青草转黄，匍匐横斜，这青灰色的自行车道，伸向逶迤似浪的丛林，好象系着整个的北欧旷野，都躺在我的轮下任我摇摆，又似提起地球的圆弧也与自行车轮编成葫芦瓜似的8字杂耍；此时此刻，碧空如洗，白云似飘；耳边徐徐金风扑面，点点飞蕙临身。

人说革面洗心，以为是指曾被批斗时想到江青赐予的神态，或者是为少林高僧割去三千烦恼，横披迦裟，一声阿弥陀福，就想有仙风道骨，进入福地洞天。其实，相比之下，还不如我的幽然自得。驾驭着洋马儿，时而飞快，时而中速，时而颠簸，时而平顺，有冲闯，有竞争，有起伏，有高低，上坡心肺快跳，下坡时体肤遐飞，如神如魔，如鸟如萤，乐也。行进中，我听着沙沙的转轮摩擦声，迎面撞来呼呼的风声，压住大地岩浆的流动声，看着星光灯火的飘移，遥想天上地下、东南西北，前后左右中的苟苟人生。在宇宙行星，在历史与空间中，莫非象沙尘般的渺小而轻微，生命的原理被峰蚁形容得淋漓尽致，都在尘埃中移动尘埃，都扭着菌体般的肢体，打着鬼一般的主意，以为上帝就是自己，当别人是信徒。为着金钱，权利，为着支配欲而生死，纵有佛道之说让人清心寡欲，望峰歇意，但谁也阻止不了有人要搬石头打天的历史。为了美化人欲，希特勒和毛泽东给奋斗下过以异曲同工的定义。前者把犹太人减少六百万后将自己烧烤，后者把黄炎子弄灭八千万而令人仰望。再想那些活着的大腹便便之徒，坐着呕心沥血，站着鹰眼蛇舌，在啤酒与印章间焦头烂额，于堆笑与啼哭中鸡皮黑瘢。怎比我逍遥洋马儿，小腿如钢，大腿似铁，壮牛跳鹿，肌肉胜过重庆棒棒军战士，块块节节，钢板铁砣都一齐来到镜里，不照则蠢蠢欲动，一照就乐不思蜀。更是骑过之后，浑身热气腾腾，红光满面，，强似饮咖啡、喝浓茶，精神抖擞矣！其实，做人能够回归自然，与之亲近，为之体会，附之谐调，将这种神韵，这种默契达至心灵，那就是超脱。谁能品味这清新的空气，象被绿叶红果熏蒸出来的酒味，闻起来不醉，说起来不厌，而想起来就神魂颠倒了。
我有幸脱离商场的腐浊，脱离铜臭堆笑的戏作场逢，从蝇营苟苟的洪流里飘离，蹋入一片净土，获得一片宁静，享受一点自然，要说做人的奥义，就是这点不蹬大雅的自慰。

为此，我的洋马儿追风逐月，沾花惹草，抖擞天地。

路、为东南西北中横斜直曲；人、在上下左右里幽然飘逸！

今天，我特别欣赏老外叫洋马儿：拜师叩！

2002－9－16…. 于芬兰赫尔新基

作者：幽灵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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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用的MOPO跑起来轻松自如，所有道路都可以跑，除了高速公路以外。 -- 幽灵 - (222 Byte) 2004-6-16 周三, 上午4:33 (163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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