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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四、人死病断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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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四、人死病断根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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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31797

经验值: 518954
文章标题: 四、人死病断根 (1515 reads)      时间: 2018-10-26 周五, 上午3:57
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朝鲜战争的结局，与斯大林在10月5日电报里所作的预期大致相符（除去美国被迫在台湾、朝鲜、日本问题上让步，那是他用来引诱毛泽东下水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既不是麦克阿瑟主张的全面战争，也不是毛泽东想象的“干净彻底”的完胜，而是毛泽东设想的“最坏的结局”，亦即“中国军队在朝鲜境内不能大量歼灭美国军队，两军相持成为僵局”，只是“美国又已和中国公开进入战争状态”没有发生而已。

这是两军实力对比决定了的必然结果，中国方面的困境，毛泽东已在1951年6月3日向斯大林汇报战局时说清楚了：

“我军每次进攻时，只能由战斗员自己携带七天的粮食和弹药。用完了，停下来，等候补给。如果没有解决敌人，只好撤回来。这是因为敌人用大量空军封锁我军战线的近后方，我们的车辆大部被击毁，粮弹送不上去。敌人已经完全明了我军的这种情况。当我军前进时，它就全线后撤。等候我军粮弹用完，它就举行反攻。我们现正组织人力运输队，使用最原始的手推车，试图解决这个火线上运送粮弹的问题。”

靠手推车，怎么可能把武装到牙齿的联合国军赶下海去？这跟义和团有何区别？

另一方面，美国的战争目标也有限：避免与结成同盟的中苏处于公开战争状态，因此自从中国参战后，就再不敢进逼到鸭绿江边，解放北韩全境，甚至不敢空袭中国境内的歼击机场，遑论麦克阿瑟主张的轰炸满洲重工业中心，沿鸭绿江施放核废料，等等。李奇微就是这一主张的坚定反对者。他指出，当时交战双方实际达成了默契：美军不轰炸满洲的中苏空军基地，中苏空军也不轰炸南韩、日本的美军基地。如果打破这默契，美军就得投入大量空军，而二战后美国的大裁军已经使得美国的空军力量非常有限，不能在中国耗光，从而失去保卫欧洲的能力 。所以，美军也就只想占住三八线附近的有利地形，牢牢守住，只要共军不大举冲过来就行了。

简言之，以传统完胜方式结束战争，在中方是非不为也，实不能也；而在美方则是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当然也可说“是不敢也”）。

这结果，就是战争必然要从初期的运动战转入后期的阵地战。这在中方是必然的：共军的基本战略战术，就是以运动战歼敌。这在中国内战时期确实是成功路径：双方都是徒步行军，共军军纪严明，训练有素，跑起路来自然比国军快；但在朝鲜战场上就再不灵了：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李奇微上任后逐渐摸透了共军的“礼拜攻势”，“月夜攻势”（共军攻势只能维持一周，且打仗和行军都只能在月夜，以免遭到空袭），于是共军攻过来，他就撤退15-20公里，恰是共军一夜强行军的路程。天亮后美军飞机出动狂轰滥炸，大量杀伤走得人困马乏的共军。待到一周后共军口粮耗尽，他再在强大火力支持下发起反攻，共军还怎么抵挡得住？

哪怕就是包围了美军，共军也难以消灭之。砥平里战斗表明，美军被包围后不必急着突围，以免在运动中被杀伤。只要靠强大火力顽强固守，共军根本奈何不得，弹药用完了自会撤退。

而且，美军照样会在进攻时迂回穿插、分割包围敌军。在第五次战役中，美军使用机械化部队迅猛穿插，分割包围了共军两个军，全歼60军180师。从此，志愿军将领死了打运动战的心，只能掘壕固守。这也是明摆着的：打运动战打不过对方，当然只能靠阵地战去抵挡了。

但毛泽东给斯大林发那封电报，是第五次战役惨败之后。在此之前，他可是志得意满，胜算在握的。

志愿军过江后，打了两次伏击战，获得大捷。国际史学界公认，这完全是麦克阿瑟的错。尤其不能原谅的是，在志愿军发动第一次战役之后，他仍然闭眼不看现实，拒绝承认大股共军业已渗入，无视北韩的险恶地形，分兵北上，各军彼此不能相顾，致使左翼美军第一师中伏遭受重创，右翼陆战第一师败回。此后他惊慌失措，一筹莫展，以为只有将战争扩大到中国，否则朝鲜是守不住的，致使联合国军在第三次战役中又败退到三八线与三七线之间。据李奇微说，当时联合国军士气很低，只想回家。

然而，志愿军的大捷，只是诸多偶然因素造成的幸胜。联合国军虽遭沉重打击。但主要是韩军，美军筋骨未伤，遭受的主要打击，还是猝不及防造成的惊慌失措。但这心理冲击过去后，形势就必然要逆转。上面已经论证过，共军不能打机械化运动战，无从发挥传统优势，因此毫无胜算。所以，为共军计，最理想的就是在第二次战役结束后见好就收，保住胜利成果，而毛泽东却在此问题上犯了大错。

志愿军虽然两次战役获胜，但自身也给打得五痨七伤，毛泽东也知道，他在12月17日给彭德怀等人的电报中就说：“九兵团此次在东线作战，……由于气候寒冷、给养缺乏及战斗激烈，减员达四万人之多，……提议该兵团在当前作战完全结束后整个开回东北，补充新兵，休整两个月至三个月，然后再开朝鲜作战。”说明这个兵团被打残了，必须撤回国。

正因为此，彭德怀才会在第二次战役基本结束后，致电毛泽东，建议“在‘三八线’以北数十里停止，让敌占‘三八线’，以便明春再战时，歼灭敌主力”。他只是从军事上着眼，然而若是毛泽东同意在三八线以北数十里停下来，主动提出停火，声称中国只是帮助北韩行使自卫权利，制止侵略，无意入侵南韩，若美帝再敢来犯，定遭百倍沉重打击，那就抢占了道义制高点，必然赢得世界舆论同情，美帝就不便再越界北上了。

须知万恶美帝跟伟光正完全不同，政府绝对不敢无视民意。当初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北上，是因为杜鲁门与麦帅都误判中共不会介入。现在中国已经大规模介入了，国民自然不愿为这战前就想放弃的贫穷半岛血流成河。美军将领即使不服气，也无法找回场子了。

所以，就此停战的可能性很大。茍如此，那共军就避免了暴露自己的弱点，让美军始终生活在心理余震里。更不用说志愿军入朝作战史上就只留下了不败纪录。所谓“国威”要比后来光彩得多。即使不能，中共也占足了理，再不会被国际社会一致谴责为侵略者了，更遑论一度停火也将使得联合国空军无法轰炸共军补给线，为志愿军赢得宝贵的补充增援机会。

然而毛泽东却像传说中的那头黔驴一般，非要尥蹄子不可。13日，他覆电否决彭的建议，告诉彭：“目前美英各国正要求我军停止于三八线以北，以利其整军再战。因此，我军必须越过三八线。如到三八线以北即停止，将给政治上以很大的不利。”

19日，彭德怀再次致电毛泽东，表示服从命令。不过他告诉毛，当时正值大雪，气温降至零下30度，兵站能用汽车不过300辆，运输线却已延长两倍，“部队大衣和棉鞋多数未运到，棉衣、被毯，多被敌机燃烧弹烧掉，不少战士穿单鞋，甚至还有部分人打赤脚”。他认为敌人不会马上放弃朝鲜，朝鲜战争仍是相当长期的、艰苦的，“我军目前仍应采取稳进”，还预言战局不会太理想。

在零下30度的冰天雪地中单衣赤脚打仗，简直是惨无人道，令人不忍卒读。难怪许多联合国军老兵回忆录里都说，他们见到大批共军尸体，身上毫无伤痕，都是给活活冻死的。

然而毛的心肠是钢浇铁铸的。12 月21 日与29 日，他接连致电彭德怀，反复催促他发动第三次战役，打过三八线：

“美英正在利用三八线在人们中存在的旧印象，进行其政治宣传，并企图诱我停战，故我军此时越过三八线再打一仗，然后进行休整是必要的。”

“所谓三八线在人们脑子中存在的旧印象，经过这一仗，也就不存在了。我军在三八线以南或以北休整，均无关系。但如不打这一仗，从十二月初起整个冬季我军都在休整，没有动作，则必引起资本主义各国甚多揣测，民主阵线各国亦必有些人不以为然，发生许多议论。”

所以，他怕的是两条：第一，怕上了美英鼓吹停火的当，让联合国军获得喘息时机。第二，怕“民主阵线”有些人不以为然，说三道四。

第二条不难理解：极力主张进攻的金日成的埋怨他倒未必怕，但大老板的印象对他来说可是前途攸关。此前的12月4日，王稼祥已奉命询问过葛罗米柯，志愿军是否可以越过三八线，葛罗米柯答覆道：“鉴于当前朝鲜的形势，提出‘趁热打铁’这句古老的谚语是十分恰当的。” 父皇的意思很清楚了：让他趁热打铁。

那第一条是怎么回事？杨奎松教授与沈志华教授都介绍过，下面的引文除注明出处外，均出自两人的著作 。

12月14日，联合国大会通过了印度等13国的提案，主要内容为：双方立即停火；中国和美国军队撤离朝鲜；美舰撤出台湾海峡；由联合国裁军委员会监督南、北朝鲜军队解除武装；由6个联合国成员国组成一支不超过5万人的部队留在朝鲜维持治安；海港、边境由联合国观察员进行视察，以保证上述条款的执行；实现停火后6个月由联合国朝鲜委员会主持选举；选举后3个月，联合国部队撤走。大会决定成立由联大主席、印度代表与加拿大代表组成的三人停火委员会，由该委员会提出报告。

这决议受到了中国政府的猛烈抨击，12月22日，周恩来发表声明指出，美国政府在其侵略军遭到失败的今天，提出先停火后谈判，这显然是为着美国可以取得喘息时间，准备再战 ，连提出提案的中立国都给骂成试图坑害中国的美帝走狗。

中方为何反对这决议？这是因为斯大林已为中方设定了停火前提。12月7日，周恩来向斯大林汇报了中方的停火条件：1．所有外国军队撤出朝鲜。2．美国军队撤出台湾海峡和台湾岛。3．朝鲜问题应由朝鲜人民自己解决。4．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参加联合国并从联合国驱逐蒋介石的代表。5．召集四大国外长会议准备对日和约。斯大林答覆：“我们完全同意您提出的在朝鲜停止军事行动的条件。我们认为，不满足这些条件军事行动就不可能停止。”

所以，只要美军不撤出台湾，中国军队就不能停火，必须一直打下去。这就是毛泽东为何不顾彭德怀反对，执意要发动第三次战役。

12月31日，第三次战役发动，共军兵锋直指三八线。1月11日，三人停火委员会向联合国政治委员会提出五项原则性建议：立即实现停火；举行一次政治会议以恢复和平；外国部队分阶段撤出朝鲜，并安排朝鲜人民进行选举；为统一和管理朝鲜做出安排；停火之后召开一次由英、美、苏、中参加的会议，以解决远东的问题，其中包括台湾的地位和中国在联合国的代表权问题。

这些建议对中共很有利，但艾奇逊料定中共不会接受，于是令其代表投票赞成，以争取舆论同情，孤立中国。此计果然成功，提案以绝大多数票通过。1月17日，周恩来致电联合国大会第一委员会主席，拒绝了这个方案，并建议必须在同意撤退一切外国军队和朝鲜内政由朝鲜人民自己解决的基础上，再谈判结束朝鲜战争和美国撤出台湾海峡等问题。

这建议把台湾问题与韩战捆绑在一起作为停战前提，完全成了胜利者的最后通牒，当然不会被接受。2月1日，联合国大会以绝对多数通过决议，谴责中国侵略；敦促中国军队撤离朝鲜；敦促成员国继续支持在朝鲜的联合国军 。 这是历史上联合国首次谴责一个国家为侵略者。5月18日，联合国大会进一步通过了制裁中国的决议 。中国在外交战场上全军尽墨，在国际上成了过街老鼠。

1月7日，第三次战役结束。共军在此战中拿下了仁川、汉城等地，挺进到了三七线与三八线之间。但此前李奇微已经取代因车祸丧生的沃克中将为第八集团军司令。在他的指挥下，联合国军迅速主动撤退，并没有遭受重大伤亡。战局确如彭德怀预见到的，共军“胜利不大”。

然而毛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却因此表面胜利而亢奋起来，15日，他致电彭德怀，要彭“进行最后一项决定性战役”。他预计，敌军下一步会采取两种行动方案：要么进行微弱抵抗，然后撤出朝鲜；要么在釜山－大邱地区顽抗，直到确信抵抗徒劳无益后，撤出南朝鲜 。

可惜敌军并没有准备逃出南朝鲜。25日，李奇微指挥联合国军反攻过来。老彭深知疲兵不堪再战，于27日致电毛泽东说明困难，请求政府广播中朝两军拥护限期停战、北撤15-30公里的消息，或是暂时放弃仁川和汉城桥头堡。

毛于次日覆电，说拥护有限期停战北撤正中敌人下怀。决不容许放弃仁川和汉城桥头堡，使得汉城处于敌火威胁之下，命他立即准备发起第四次战役，以歼灭两万至三万美李军、占领大田、安东之线以北区域为目标。不过。他还是把战役目标降低了一些，把“带最后性质的”战役推迟到了“第五个战役”。

毛的计划照例送呈大老板，斯大林回电嘉许：“同意您的看法，从国际的观点看，不让敌人占领仁川和汉城，以便中朝部队给敌人的进攻部队以重大打击，是完全正确的。”

于是老彭只有硬着头皮干。1月31日，他致电毛泽东诉苦：我仅有步兵武器及少数山砲，而且弹药不足，敌火力猛烈，我伤亡相当大。我军鞋子、弹药、粮食均未补充，每日平均补五斤，须2月6日才能勉强完成，特别是赤脚在雪地里行军是不可能的。因此拟于2月7日晚出动，12日晚开始攻击。但四、九兵团只能出动八个团，其余因冻伤走不动，要到4月才能大体恢复健康，影响步兵优势，这是严重问题。最后他作了悲观预言：“第三次战役即带着若干勉强性（疲劳），此役是带着更大的勉强性。如主力出击受阻，朝鲜战局有暂时转入被动的可能。”

结果果然如此，第四次战役打了将近三个月，共军不仅损失5万多人，放弃了斯毛不许放弃的仁川和汉城，而且全线被迫后退了100多公里，回到三八线以北。

但毛泽东开始梦醒，还是在“带最后性质的第五个战役”后期。5月26日，他给彭德怀发电报，告诉他每次作战野心不要太大，歼灭一个整营就够了。老彭有苦说不出，次日答曰：“军事方针的指示是完全正确的，当按照执行。惟目前敌利用机械化追击截击，我三、九两兵团很多部队被隔断，送不上粮，运不回伤员，相当混乱。原拟保持淮阳、平康、安边地区（铁原至元山线），现均有放弃之可能，元山亦难保存。”

此时志愿军两个军被分割包围，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180师被全歼，当真是兵败如山倒。6月1日彭德怀给毛的电报中称：“三兵团损失很大，四处溃逃，企图回国现象严重，现正派人分途拦挡归队。”在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歼灭英美军一个整营”？共军全线溃退，战线不但回到了三八线以北，还比战役前后退了40多公里。

待到邓华等人特地回京向他面陈苦楚，毛才认识到不可能把联合国军赶下海去，只能寻求和谈，但这必须得到父皇许可。于是他派高岗与金日成到莫斯科去汇报。讽刺的是，对他来说，第五次战役果然成了“带有最后性质的战役”。

斯大林一直在给毛泽东打气，在第五次战役惨败后，他还要毛泽东“准备一次重大的战役，其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局部机动，而是为了给英美军以沉重打击”，鼓吹持久战“能够使中国军队在战场学习现代战争”，“将动摇美国杜鲁门政府和降低英美军队的军事威信”。为了鼓励中国打下去，他还慷慨承诺提供新的大炮、武器 。

可高岗到后却向他请示能否以三八线为界举行停战谈判，他显得十分不安，有些激动地表示：你们现在打得很好，为什么要停战？害怕打下去的应当是美国人，不是我们。我了解美国人的心理，你们多打死一名美国兵，他们多往国内送回一具棺材，他们国内反对这场战争的压力也就越大，最后要停战的一定是美国人。在高岗和金日成反复解释了中朝方面的困难之后，他才勉强地说，如果你们一定想停战，那就试一试吧，也许是件好事 。

6月23日，苏联代表马立克在联合国提议，“交战双方应谈判停火与休战，并把双方军队撤离三八线”。25日，中美双方表示愿意举行和谈。这次毛泽东的底气再没半年前那么粗了，美军撤出台湾与中国恢复联合国席位的条件再不提了。半年前，13国建议以三八线为界停战，被毛周斥为阴谋，声称“三八线已不存在”，如今中共力争的却是以三八线为停火线。

对谈判中每个争端，斯大林都鼓励敦促中共采取强硬立场，致使谈判迁延不决，战争变成了类似一次世界大战的堑壕战。双方为争夺几公里纵深的阵地反复血腥拉锯，毫无意义地死了许多人。其中争执时间最长、形成僵局的是战俘遣返问题。中方要求全部遣返，联合国军方则提出按自愿基础遣返。这是因为二战后英美强制遣返了德国囚禁的几百万苏军战俘甚至逃到西方去的白俄，他们回国后受到残酷迫害，西方舆论因之大哗，构成了政府的良心负担，因此这次他们无论代价如何，都只能坚持这道义立场。可惜他们不知道，即使是自愿归国的战俘，同样受到了长期迫害。

待到美军大规模轰炸摧毁了北韩所有的电站，金日成就再也受不住了，哭闹得比当初请战时还要凶。在他看来，中国完全是以朝鲜的牺牲为代价争无聊面子。这样打下去，死的人远远超过战俘总数，到底有何意义？而且，不愿回国的战俘都是前国民党军人，要他们回去干什么？

然而斯大林就是要中方打下去，他给中共下的全是这种命令：“中朝方面应继续在谈判中采取灵活战术，实行强硬路线，不能有急躁和尽快结束谈判的表现”；“美国人想按自己的主张解决战俘问题，违反一切国际法”；“对美国必须强硬，中国同志必须了解，如果美国不输掉这场战争，那么中国永远也收复不了台湾”；“不同意美国人提出的关于战俘问题的条件而坚持自己的条件”；“应该坚持全面交换战俘”。

毛泽东完全明白斯大林的心事以及对他的期待，他不但竭力说服金日成撑下去，还把他于1952年7月15日致金日成的电报转呈大老板，以表明他完全理解并坚决支持父皇的大战略：

“在斗争进程中，朝鲜和中国人民增强了自己的实力，鼓舞着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去反对侵略战争，并促使全世界保卫和平运动得以发展。这也迫使美帝的主力被牵制在东方，并蒙受着连续不断的损失。同时，作为全世界和平支柱的苏联得以加紧自身建设，并对全世界各民族革命运动发展给予影响。这将意味着延缓新的世界大战的发生。”

在1952年8月20日与斯大林的会谈时，周恩来还特地向斯大林表功：

“在这场战争中，中国起了先锋作用，如果能挡住美国对朝鲜的进攻，那么，对把大战推迟15-20年是有利的。到那时，美国就根本不能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了。”

于是战争就没完没了地拖下去。幸亏斯大林在1953年3月5日死了。他死后，苏共新领导立即放弃了他的大战略。斯大林的葬礼结束后，赫鲁晓夫就向周恩来提出，必须马上停止朝鲜战争，不要再坚持原来的要求 。3月19日，苏联政府致函毛泽东和金日成，指示：“苏联政府由此得出结论：在这个问题上，如果继续执行迄今为止推行的路线，如果不对这一路线做一些符合当时政治特点和出自我们两国人民最深远利益的改变，那是不正确的。苏中朝三国人民关心世界和平的巩固，一直寻找尽可能快地结束朝鲜战争的可行途径”。据此，莫斯科下令：“金日成和彭德怀对克拉克将军2月22日就交换伤病战俘问题发出的呼吁给予肯定的回答”，“紧接着金日成和彭德怀的答覆发表之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权威代表（最好是周恩来同志）应在北京发表声明，着重表明对待交换伤病战俘建议的积极态度，同时指出积极解决整个战俘问题，从而保证朝鲜停战和缔结和约的时刻已经来到。”

毛泽东虽兴犹未尽，但不得不遵命收手，变相接受了联合国军方的“自愿遣返战俘”的原则。7月27日，交战双方签订了停战协定。只有7100名中国战俘自愿回国，剩下的14000名战俘选择去台湾，让毛泽东大失面子。不过，从回国战俘遭受的长期迫害来看，去台湾的战俘作出了明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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