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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风情系列：明驼十二像

马悲鸣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5898

经验值: 57789

标题: 草原风情系列：明驼十二像 (974 reads) 时间: 2014-7-30 周三, 下午8:27

作者：马悲鸣 在驴鸣镇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明驼十二像

　　上中学时读“唧唧复唧唧”的《木兰辞》时，有句“愿借明驼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什么是“明驼千里足”？我下到大队里才见识到。

　　《木兰辞》里的“明驼”应该是浅颜色的骆驼吧。其实骆驼基本就一种颜色，--驼色。当然有的稍微黑一些，就应该是“暗驼”了。其实最明的还得属白骆驼。不过那非常少见。

　　我们那时一个大队大致分为十到十二个浩特，——游牧居民点。每个浩特一个百头牛群，一个千头羊群。马群不属浩特属大队，有两群千匹。这之外，还有一群大约五十头的骆驼。

　　草原牧区畜养骆驼的目的主要是提供冬季骑乘。到了冬天一下雪，再加上草都衰黄了，马是越来越饿，越来越趟不动积雪。这时候就得靠骆驼代步了。因为骆驼的蹄子有厚肉，在雪上走可以不馅下去。但马蹄子小且硬，容易陷进积雪里。每个人有五六匹马，故可以三天两头换；但骆驼却是一人只有一头，需要骑一冬天。
　　骆驼属于希伯来《圣经》里不许吃的三种动物之一。另外两种是兔子和猪。禁食的原因是上帝规定，偶蹄目不反刍和反刍而非偶蹄的都不可以食用。猪不反刍。兔子是五爪，骆驼是肉垫脚，无硬蹄。但后来到了瑞典的林奈那儿把骆驼划到偶蹄目去了，但还是没什么人吃。我吃过北京“天福号”的酱骆驼肉，大致和牛肉差不多，只是肉质纤维更粗些。

　　我们队有个怪蒙古人，是牛鬼蛇神，后来成了我的朋友。这位蒙族牛鬼蛇神有文化，蒙汉兼通，算得个草原知识分子。他年轻时偷渡到过外蒙，被抓获，后来送到干部学校里集中学习，又被送回来补充内蒙干部队伍。

　　这家伙不但聪明过人，而且善解人意，姿态很低，待人和善，再加上年青时相貌还算英俊，自然容易诱发作风问题，终被开除了干部籍，娶了我们队大户家的老姐姐，就当牧民了。此人怪就怪在不但赶大车等汉人的活都能拿得起来，而且全公社驯骆驼的本事无人能比，但骑马术却是一塌糊涂。我曾亲眼见他被一匹老肉蛋子马摔得鼻青脸肿。

　　我们刚下大队，在批斗牛鬼蛇神时首次见到他。虽然我见过他赶大车（绝少有蒙古人干这种活儿），但从未见他驯过骆驼。

　　我们队的骆驼比较老实。有一回外队有头母骆驼厉害得不得了，谁也驯不成，没办法只好求到我们队的这位老牛鬼。

　　这头母骆驼最难治的是，只要坐下，任凭骑上去的人怎么打，就是不起来。它们队的老乡为了逼它起来，在屁股后边架起牛粪烧，结果把尾巴都烧没了，还是没能治得了它。

　　抓它的那天，因为知道厉害，没敢用套马杆子套，而是将其赶进干打垒墙围起来的圈里才将其捉住。戴上笼头后，就交给我牵着。因为我个子大，有坐劲。另外我反应敏捷，会利用身体的姿势造成的支撑力。没想到这头母骆驼一开始还假装老实地缓慢向围墙外走。我盯住它谨慎地跟随。等它刚走出围墙缺口，忽然掉头拿屁股对着我向外猛窜。这家伙对付人的经验真是老到。

　　一头秋季抓足了膘的骆驼上千斤的体重，冲力极大。我一看不妙，立刻窜到墙内，隔着土墙，用穿着马靴的双脚牢蹬墙根，身体往下一坠。骆驼倒是没拉得动我，但巨大的冲力当场把牛皮缰绳崩断。它还是跑了。

　　周围骑马戒备的牧民又费了很大的力气把它追了回来，重新赶进院子里捉住。等我们把这头骆驼弄得卧下，我们队这位驯骆驼高手坐上以后，果然名不虚传，就是不起来。我们在周围轮番抽打都没用。

　　我们累了，就回蒙古包喝茶，请这位驯驼高手也下来喝茶。但他说不行。要是又让这头骆驼抵抗成功，下回就更难调了。我们便回蒙古包把茶碗端来，让他骑在骆驼背上喝。后来天黑了，我们着急回知青包，没有等到他把骆驼弄起来。

　　过了两天，我见到这位老牛鬼骑着秃尾巴骆驼串营子，果然调教成功了。只见这头母骆驼肚子底下挂着好几个带角的干死牛头骨。只要它一卧下去，肯定硌得生疼。这家伙是有办法。

　　人只要有本事，即使当了牛鬼蛇神，也还是能受人尊敬。

　　我这人好奇；和这位驯驼高手聊天时，他告诉我，骆驼把十二生肖都占全了∶老鼠耳朵，牛蹄子，虎身子，兔子嘴，龙脖子，蛇眼，马牙，羊鼻子，猴脑袋，鸡冠子（指驼峰），狗腿，猪尾巴。糜鹿是“四不像”，骆驼却是“十二像”。

　　他还告诉我说，骆驼冬天怕渴死，夏天怕冻死。盖因骆驼耐渴，到了冬天骑它的人往往忘了饮水，会把骆驼渴死。草原上又没棚圈，到了夏天骆驼一脱毛，变成光秃秃的肉身子，一旦遇到下冷雨，反而容易冻死。

　　一个生产队只有一群骆驼，自然只有一名骆驼倌。但因这位驯骆驼高手是牛鬼蛇神，自然没资格当骆驼倌。放骆驼的是我们队长的叔父，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放骆驼好手。

　　骆驼的放牧比放牛还松心。到了春天牧民们换成了骑马，就把骑了一冬天，双峰瘪塌的瘦骆驼撒回骆驼群去了。

　　这之后，只需在初夏将骆驼赶回浩特抓完脱下的毛，直到秋天就再没什么事了。骆驼群走到哪里，骆驼倌心里有个大概的方向。

　　有一年夏天，一群不知哪队的骆驼趟进了我们的菜园子。为了以示惩罚，我将它们全都圈进土墙围成的院子里关了好几天，直饿得它们吃起圈旁房子屋顶的柳笆来了。

　　那位驯骆驼高手看到以后，建议我把它们都放了。我问这些骆驼是哪个队的，侵犯了咱们队的草场主权，得罚他们。

这位牛鬼蛇神说，他也不知道是哪个队的，但咱们队的骆驼不也游荡在外队，外公社，甚至外旗的草场上吃草吗？

　　我一下顿悟，原来热爱集体是有限度的。草场并非哪个队绝对拥有。在其他队的骆驼吃我们队的草场时，我们队的骆驼也在吃别的队草场。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当场就把这些关了禁闭的骆驼都放了。

　　到了初秋，积年的老骆驼倌抓上两匹肥马，骑一匹，牵一匹，出发去找骆驼。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才见他把本队的骆驼赶回来。一问之下，大多都越过两个旗了，却从来没遭人盗抓过。

　　骆驼也和马群一样，实际上是儿骆驼在圈着。但因骆驼的数量少，每队只有一匹儿骆驼。深秋草高驼肥，骆驼的双峰真象鸡冠子一样直立起来，跑动时晃得直打颤。

　　找回来的驼群有件大事要做，就是给儿骆驼灌酒，以刺激它发情。

元始2004年5月18日

作者：马悲鸣 在驴鸣镇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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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当年还是挺听人劝进的好同志，现在是进步了还是更倔了？ -- 尤里卡卡 - (0 Byte) 2014-7-31 周四, 上午3:36 (242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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