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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转帖]上海虹口公园自由论坛见闻范海辛

一笑呜呼

性别: 性别:男

加入时间: 2009/09/22
文章: 21
来自: 美国
经验值: 1111

标题: [转帖]上海虹口公园自由论坛见闻范海辛 (390 reads) 时间: 2012-8-16 周四, 下午10:38

作者：一笑呜呼 在驴鸣镇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在CND的讨论区里发现了这么一篇文章，也是从哪个何处转贴过去的。有点意思。此意思不是该文的文字和论点，而是在我泱泱大铁桶内还有这么一块儿自由的论坛。让我想起了北京的西单民主墙。该文后面，我又缀了一篇他人对于论坛的的补充。看该文的逐段完成日期，应是今年4月和5月中陆续成就的。我想是否北京也有那么一块“地”？！ Laughing

上海虹口公园自由论坛见闻
范海辛
(一)
老夫家住上海虹口公园附近。春节过后，重庆事发之前，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说虹口公园有自由论坛，于是欣然前往。那是一个周六，天气阴沉，但公园内人很多。经不断打听，终于在鲁迅墓东边靠湖边的一条道路上，遇到了所谓的自由论坛。那里聚集的人很多，还有人用电喇叭在宣传毛泽东思想。据介绍，这些人都是有组织有背景的，是乌有网与毛泽东旗帜网出钱雇来的，一人一天50元，每周六下午来虹口公园，其余时间去复兴、杨浦等公园。他们在两棵树之间拉了巨大的彩色宣传海报，老毛的头像有一个人高，海报上赫然写着毛的丰功伟绩。另外还向过往游人派发彩印传单，内容无非是毛泽东思想如何了得。

老夫于是走到那个带摩托头盔手拿电喇叭的宣传者前，向其了解宣传内容。那个家伙也是上海人，男性，自称是下岗工人，年龄50多岁。我过去也接触过一些怀念毛时代的退休老人，年龄都在60、70，普遍文化水平低，大多都是小学水平。你问他毛时代为何好，他们往往是笨嘴拙腮，无法清晰表达，因而被年纪稍轻、文化水平稍高的上海市民看不起，称之为老糊涂。

眼前这位毛泽东思想宣传者稍微会说两句，可惜被我几句追问就哑口无言。于是这位仁兄反问我对毛的态度，我说，我也是下岗工人，不过现在拿退休金了。我坚决反对老毛，因为他使中国遭了大灾难，三年灾害饿死了几千万……。这家伙一听我反对毛，一手抓住我领口就要动手，说你胆敢反对毛主席，老子要与你拼命。旁边听众及时劝阻。我也不甘示弱，与之激烈辩论。我的论点很简单，毛泽东思想的灵魂就是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就不能颠倒黑白，你说说老毛时代好在哪里？我们老三届的，长身体遇上自然灾害，读书遇上文革，工作遇上上山下乡，人到中年遇上下岗。老子是国民党的苦头没吃过，共产党的甜头没尝到。在工厂干了40多年，唯一的好处是分到了一张自行车票，但这张票子从1976年排队，真正拿到要等到2000年，要等24年。我的几句简单表白引来听众大笑。

这时突然发现周围来了许多警察，一问才知，原来有反毛派也在发传单。毛派于是打电话报警。奇怪的是毛派发传单警察却视而不见。可能我在演讲时那几个警察也在听，我问其中一个警察，我说的对不对，那个小警察说，你们演讲我不管，但你们不要把路堵住。旁边的人反驳警察，这是公园，不是交通要道。警察无言，默默走开。

第一次到自由论坛演讲，结交了不少朋友。可惜2-3月上海下雨多，没法常去。3月下旬，晴天多了，老夫基本是双休日下午必去。最近因为重庆出事，周末自由论坛聚集的人更多。一堆一堆、一圈一圈，黑压压的一大片，靠近一听，大多都是议论重庆之事的。演讲的也有，而且不少，宣传毛派的在重庆出事之后基本绝迹，抨击时政的居多。演讲者基本聚集在彩虹拱桥上与四角亭以及鲁迅墓东边的道路上。听众以中老年男性为主，周末附近的上外与财大的年轻学生来听的也比较多。听人说，上海几个公园，现在以虹口的规模最大。复兴公园因为场地小，最近去的人不多。中山公园人也挺多，据说有两个80后的小姑娘演讲也挺不错。

自薄出事后，宣传毛泽东思想的基本不来了。又一个周六下午，遇见那个要打我的家伙。我问他最近为何不宣传了，他说公安局的打招呼了，要他们最近不要宣传。我问，你们的头头出事了，你们怎么办？这小子手臂一举，“继续革命，造反有理”，但是周围响起的却是一片笑声。我的粉丝告诉我，原来许多支持毛派的实际不过是打着毛的幌子，发泄对现实的不满而已，并非真的要回到毛时代去。这个铁杆毛派，是个二流子，在家不但打老婆，还要打老娘，被人当流氓看。

值得一叙的是一位93岁的离休老干部。这位老者每月退休金1万出头，个子很矮，一口广东普通话。他听了我的几次演讲，要与我交流，我一听，这家伙开口马列，闭口阶级，好像一个出土文物。他问我退休前干什么，我告诉他是下岗的，靠打工糊口，在工厂是修继电器的。他称我是工人阶级知识分子，我可不承认自己是知识分子。交流交流，我们两人就干仗了，我说我就是仇恨你们共产党，你怎么样，这个老家伙于是破口大骂，“你不是工人阶级，你是混进工人队伍的资产阶级，你是汉奸”。旁边人见老者动怒，怕出意外，把他给劝了出去。

我的感觉，公园内的自由论坛有如网上一样，左中右都有，自由民粹社民各派咸集。可说是市民社会的雏形，值得各位关注、参与。以后有空，打算将我的演讲分篇在网上贴出。

(二)
虹口公园的自由论坛据说存在了有十多年，其聚会地点也是换了好几个地方。自老夫在猫眼发帖披露此信息后，引来不少善意关注，担心发表演讲者的安全，怀疑上海警方不会如此宽容大度。

应该说，这些担心怀疑不无道理。据说虹口公园属虹口分局下辖的欧阳路派出所管辖。欧阳老派里的警察会雇佣一些退休人员身揣录音笔来录音，以实施监控。有几个早期的演说家后来再也不来了，不知是知难而退还是被失踪了。有几个坚持至今的朋友，经常被有关人员“拍肩膀”，被请喝茶也不是一次两次。甚至有时会拿出录影带给家属看，希望家属能参与共同维稳。

这些情况在中国都属于正常，相反，官方对此不管不问反而是不正常。

再介绍一下我所了解的几位演讲者的演讲内容。毛左大张旗鼓的喷粪，前面已经介绍。重庆出事后，右派异议市场大增。有发牢骚骂政府的，有宣传西方民主的，有宣传三民主义的，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论点。就说非暴力不合作的立场吧，这在网上也是颇得自由主义者青睐的，在虹口公园的演讲者中，持此立场的不在少数。但我还听到有一位仁兄的“非暴力积极合作”的演讲。

这位仁兄可不是五毛，其人仪表堂堂，年纪约40左右，英姿勃发，男中音的嗓音充满磁性。他强烈反专制。既然反对专制，又为何要非暴力积极与专制当局合作呢？原来，他号召年轻人积极入党当官向上爬，争取从内部改变共党。此人好像是每周日下午来演讲，粉丝已经不少。

非暴力有限合作，是老夫提出（不知能否登记专利？），合作的标准则是三民主义。具体理由与策略，以后介绍。

还有一个更年轻的演讲者，估计是80后的小帅哥，批判揭露也很生猛，奇怪的是这位小帅哥所持的理论居然是佛教，讲起佛学理论来也是一套又一套的，听者甚众。

公安对言论的管控有着充分的法律根据。我国刑法中有“煽动颠覆罪”——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始现于199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零五条第二款，内容为“以造谣、诽谤或者其他方式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推翻社会主义制度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首要分子或者罪行重大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某屁民发传单或在公共场合发表演讲，号召搞颜色革命的，自然要大刑伺候。但是宪法中还有公民言论自由与公民批评政府的权利。如何严格区分煽动与批评，确实很难拿捏。上海公安在这方面，相对而言是做得好的。你别拿洛阳的毛左说事，那并不表明洛阳警方政策水平高。要是上海虹口公园的右派言论出现在洛阳，那还不是雷霆手段、斩草除根？

严格说，发牢骚者都够得上煽动罪，但法不责众，如果骂政府都都要抓起来，政府非破产不可。现实地说，你煽动颜色革命或者揪走资派的，可能够得上线。

老夫以为，屁民演讲，实际是响应温总理的号召，——唤醒民众。这个唤醒民众，更具体地说就是启蒙，祛魅与解构。

启蒙，就是以普世价值来批判那些专制愚昧野蛮恐怖的东西。祛魅则是祛除鬼魅。中国的鬼魅就是对毛泽东的神化。解构则是对马列理论的分析批判。

只要我们以科学理性的态度坚持启蒙、祛魅与解构，坚持普世价值，坚持科学发展与和谐社会的理论，我们就能避开“煽动颠覆”的陷阱，唤醒民众，从而推动我国政治改革的进程。

(三)
“人间四月天”（六月的风按：应该是指农历四月），四月的虹口公园，可用姹紫嫣红，鹅黄嫩绿来形容。逢周末阳光灿烂，园内游人如织。自重庆出事后，唱红歌的、宣传毛思想的消踪匿迹，公园立时少了暴戾与鬼魅之气，回归了健康自然的民间世俗社会（六月的风评：最高暴力下的思想不自由哪儿来的健康自然？）。我在一处看到好几位女士男士在跳新疆舞，西域歌声回荡，颇有“胡笳十八拍”韵味，走上前去细瞧，发现跳舞的好像不是新疆人，一问舞者，男士操着上海话回答，都是上海人，跟着从新疆回来的人学跳，强健肢体，娱乐身心，不错。走了不远，又碰上拉二胡，唱越剧的，远处还有唱沪剧的，江南丝竹悠扬，吴侬软语绵延，令人流连忘返。

我照例来到越虹桥东侧的四角亭，亭内外已经坐满了老男人，大家挤一挤，给我让了座，互道问候开始闲聊。少顷，不远处传来手风琴的声音，演奏非常专业，曲调是日本的《邮递员之歌》，活拨快乐，闻之令人陶醉。问了周围，是不是放的录音，回答说不是，乃即兴演奏。

闲聊了一会，上次遇见的洋人鲁先生又来了，鲁先生是美籍犹太人，今年才28岁，哈佛毕业，会说汉语，可惜不精，现在复旦旁听社会学课程。鲁先生知道虹口公园有自由论坛，常来这里与老少爷们交流。可惜汉语词汇量掌握不多，一些政治术语不懂，他知道我略通英语，拉我给他翻译，什么历史唯物主义、下岗、大劳保等等。我不知他怎么能听懂复旦的社会学课程。与他交流了一下，发现他的观点与一般的洋人相同。

政治正确，恪守中立。这位鲁先生虽然修社会学，不知怎么我提到的马克斯.韦伯他竟然不知。有人介绍，说他是来中国做生意赚钱的。

在四角亭我还遇见了多伦路鸿德堂教会的教友张姊妹，她来这里发教会的传单，鼓动人们到教堂里去信教。因为今天是复活节，教会最重要的一个节日。

自由论坛的高潮是双休日下午的3点开始直到闭园的6点。地点不是四角亭，而是越虹桥西侧与鲁迅墓东侧的一条南北通道。三点过后，这里人群越聚越多，估计有2-300人，分成几个圈子，圈内一人主讲，讲者慷慨陈词，听者鸦雀无声，偶有反对意见，总被众人制止，要求演讲者继续。演讲者一般不是老年人，而是中青年人。周日下午适逢左右观点大碰撞。

持左派观点者是上海人，操普通话演讲。他自报网名“佐尔骥”，在新浪博客有许多文章。这位仁兄自我介绍姓陈（事后我到新浪博客上查，他真名“陈俊良”，金山区民主党派的），今年55岁。之所以说他是左派，乃是因为他胸前别着毛主席像章。其主要观点是反对资改派，认为资改派给底层劳动人民造成的伤害甚于文革。其理论基本上还是马列阶级斗争的一套。

反对者是另一个演讲者，我在见闻二中提到的那位约40多岁的英姿男（可惜忘了问其贵姓）。说到腐败，他不同意我对毛左的驳斥，我认为，毛时代的腐败虽然较轻，但那个时代官员精英朝不保夕，民众也担心一言不慎沦为一小撮。希特勒治下也少腐败。英姿男提出，腐败有两种，一种是违法的，一种是合法的，合法腐败就是特权腐败。突出典型就是毛本人。毛在三年灾害期间默许他的手下为他广造行宫。因此他不同意毛时没有腐败或腐败较轻的观点。他的另一观点是，官僚资本主义的提法是错误的。他认为人们牟利的手段有两种，一种是靠暴力与公权力，官僚就是靠这种手段牟利；一种是靠创新、靠本事、靠平等互利。资本主义不是前一种，而是后一种。英姿男的这一观点与马克斯.韦伯的观点正相契合，也是我赞同的，这就是理性主义的牟利方式。

我后来脱离二位，单独演讲，形成了三个大圈子，直到6点钟闭园，演讲者与听众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我感觉，公园演讲与网上发帖大同小异，演讲较发帖优越的是，演讲者可利用方言与肢体语言加强观点的力量与效果（六月的风评：补充下，除了敬茶没人会拉黑你），此外是与受众的交流更直接方便。

(四)——毛泽东思想与实事求是

实事求是是中国的一句成语，其原来的含义就是尊重事实，不能颠倒黑白。这是一种素朴的实证主义，可以归在经验主义认识论范围内。老毛对之进行了理性主义的改造，使之从经验主义的层面上升到了理性主义的层面。具体说来就是，实事求是的“是”，不能仅仅停留在表象的符合，而是要达到与表象后面事物本质的符合。老毛的意思就是要通过事实与表象，求出事物的本质与规律。应该说，老毛的这一新解释，无论从语义学还是哲学层面而言，都是说得通的，可说是他对哲学的一个发展、一个贡献。

但是老毛在实际的应用中，却从实事求是走向了歪曲事实、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错误地步，这又是为什么？

从事实中求出事物的本质，找出事物运动发展的规律，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求我们既不能就事论事，也不能无限拔高、违背事实。譬如说，大跃进就是左倾冒进，彭德怀的批评完全正确，老毛却认为，左倾冒进只是支流，主流是群众的积极性。因而彭德怀的意见是错误的，是打击群众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是右倾机会主义。实际老毛这个主流与支流的判断就是违背事实，根本不是什么发现了事物的本质。

老毛的阶级斗争理论，也是对实事求是的错误应用。老毛把60年代我国社会在普遍贫困状态下各个阶层人民为争夺有限生存资源的斗争误判为阶级之间的斗争。解决生存资源不足的问题应该是发展生产，老毛却违背实事求是的原初含义，以自己的主观意志来剪裁事实，不是去发展生产，而是去折腾、整人，搞阶级斗争。

实事求是的确不能满足于实证，不能仅仅停留在确证事物的表象，而应该去探究表象后面的本质——你不能说现在的腐败都是贪官的个人行为，与制度无关——但是你不能否定表象、不能歪曲表象，这是最根本的。你只能在承认表象的基础上去探究其背后的本质与规律。这就如同形式逻辑与辩证逻辑的关系，辩证逻辑高于形式逻辑，但辩证逻辑不能违反形式逻辑，违反了就是诡辩，不是辩证法。为何辩证法常常给人以诡辩的印象，就在于违背了形式逻辑，篡改或忽略了辩证法所能实现的条件。

那么是不是满足了不歪曲事实的条件，实事求是就是一个非常好的认识工具呢？也不是。实事求是毕竟是从经验实证主义发展过来的一种认识方法，虽然我们用它可以接近事物的真相与本质，但这种方法还是存在着自己的缺陷与不足的。

这个缺陷与不足来自于“实事”——实在的事、发生了的事、可为感觉器官感觉到的事，一句话，你只能从实然事件、事物中去求得本质与规律，不能从应然的道理、从必然会发生但尚未发生的事来提出问题、解决问题。或说你要从实际存在的事出发，不能从概念出发。这里隐含着一个问题，我们要从存在出发来提出问题解决问题，但什么是存在呢？这是海德格尔关注的问题，毛那个时代，中国还没有一个人达到海德格尔的思想高度。

西方人一直没有实事求是的概念，或说他们的思想自古以来就比我们开放。在伊萨克.牛顿的年代，牛顿提出，当摩擦力为零，物体会如何运动？如果牛顿的导师是中国人，那么这位中国人就会教训牛顿：世界上哪里有摩擦力为零的事？既然没有，你这么提问、设想就是毫无意义。要是牛顿听从了这位中国导师的意见，世界就没有牛顿定律，后面的工业革命等一系列事件也就不会发生了。

当前我朝的科学发展观也深受实事求是这个思想方法的影响，导致科学发展不科学，和谐社会无和谐。

我在演讲之三中提到，毛时代是理性主义猖獗的时代，邓时代则进入了经验主义的思想周期。我们现在对实事求是的理解，更多是回到了其原初含义——就事论事——一切从事实出发，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你说没有民主、权力得不到制约是根本问题，他却辩解，老百姓要求解决的都是民生的具体问题，民主自由是西方自由主义的病毒，老百姓没有这些诉求，都是敌对势力的蛊惑才会有糊涂虫跟着瞎嚷嚷。要说腐败问题，现在我们有完善的监督防止腐败的机制，另外，腐败问题各国都有，这是社会前进经济增长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总之我们是坚持科学发展的，什么是科学？实事求是就是科学，从实际存在的问题出发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就是科学……

实事求是是老毛留给我们的一份重要的思想遗产，辨清其利弊，对我们而言意义重大。由此希望各位补充，尤其希望毛左来理性拍砖。

(五)——崇毛的两种人

眼下在中国，崇拜毛泽东的主要有两种人，一是底层民众，文化水平低，且多数位于中西部地区。他们或者是经历过毛时代，或者是未经历毛时代而心向往那个时代。这些人崇拜毛，是基于一种“救星情结”，他们崇拜毛的大公无私、惟底层民众利益为诉求的那种正义精神与仇恨各类社会精英的仇官、仇富、仇智的民粹情怀。他们热切希望毛泽东再世，能解决自己眼前的愁困与卑微，回到50-60年代均贫富、越穷越光荣、越蠢越革命的岁月。

与底层毛左不同的是另一批崇毛者，这些人你甚至不能称他们是毛左，称他们是毛右倒更贴切。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在权贵阶层中的比例不低。他们崇尚的是毛泽东的霸气与厚黑。底层毛左崇拜的毛的民粹，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种技术策略，属于小儿科。在毛的事业中，这不是主要的，而是次要的。毛的精髓、他能成为一代霸主、开国皇帝，最主要的是毛的超人意志、帝王气概与无底线的厚黑手段。毛的民粹主义不过是忽悠、煽动民众的工具。这批崇毛者中既有当朝文武官员，也有体制内外的富豪老板。他们没有“救星情结”，也不希望老毛再世，而是希望自己能成为“小毛泽东”——一个地方、一个领域的霸主。

公允地说，两种不同崇毛者崇拜的毛泽东都是真实的，不是捏造的或臆想的。毛实际上就是这二者的合一，或说这截然不同的两面才能构成一个真实的毛泽东。

在评价毛泽东的过程中，一种主要的伦理观念是“意图伦理”，这是一种前现代的伦理观念，首先提出者是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1864-1920）。有学者评论，韦伯提出的意图伦理与责任伦理，是伦理学领域的“哥白尼式革命”，窃以为这一评价并不过分。伦理学是一门古老的学说，早在苏格拉底与柏拉图的时代就已经诞生。但一直到韦伯之前，人们对道德行为的认识，始终是混沌一片。韦伯提出的意图伦理与责任伦理的两分，犹如上帝创世纪中的第二日，使水与空气的两分一样重要。

意图伦理把善恶的标准定于主观意图、主观动机。凡是出以公心的，不问结果，都是善的，凡是出以私心的，不论结果如何，也都是邪恶的。责任伦理则以后果来定善恶，看效果不问动机。凡后发国家与民族，不论印度、中国、阿拉伯、南美个，都是意图伦理的，发达国家基本都是责任伦理的。

底层的崇毛者，依据的是意图伦理，他们认为，毛是救他们脱苦海的大救星，为什么这么说，主要来源于解放初期的底层民众地位的升高。他们相信，毛是大公无私出以公心的，何以见得？那就是毛为了穷人革命，献出了自己家里的许多亲人，可以说是“满门忠烈”。你看，毛对自己的亲属要求多么严格，哪像现在的当官的？即使毛日后出了大跃进与文革的昏招，他们也认为，毛的动机意图是好的，出了问题，主要是刘邓与后来的林彪四人帮。

要厘清底层毛左的错误认识，我认为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公与私的问题。所谓公与私，是底层毛左衡量善恶的一个核心问题。他们为何认为毛的动机是好的、善的，就因为他们认为，毛是出以公心，不是出以私心。关于毛是不是出以公心的问题，我们暂不做结论。我们先讨论，公与私的善恶问题。

公等于善，私等于恶，这是底层民众认准的一个至理。私乃万恶之源是众多不发达或落后民族、落后文化的一个普遍的观念。但是私欲也是永远消灭不掉的。这个问题，直到文艺复兴个人主义兴起，特别是亚当.斯密写出《国富论》之后，才被颠覆。现在世界的主流观念是肯定私欲的合理性与进步性，——合理的私欲是理性与文明的基础，是历史发展经济增长的动力。没有私欲，或说大公无私的人，非傻即疯。希特勒、斯大林、毛泽东、本.拉登，都是大公无私的人，这些人不是祸害世界的疯子又是什么？那些人体炸弹者，也是无私的，但这些无私者多么可怕！私欲本身不是恶，恶的是没有边界或越过合理边界、侵犯他人私利的私欲。资本主义的核心就是具有合理性的私欲，奴隶主与封建主也是具有强烈私欲的，问题是他们的私欲没有合理性的约束与节制。这也是马克斯.韦伯在其代表作《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反复要说明的道理。

第二个问题是善的意图与好的结果之间的关系。意图伦理的信奉者相信，这二者之间存在着神秘的、必然的联系。典型的例子是儒家的信条——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也是儒生个人修行的路线图。其他就不细说了，这个正心诚意，就是要端正思想、端正动机，一旦有了良善的动机，治国平天下就是具有必然性的结果。你把这种信条介绍给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拿破仑，他会觉得非常奇怪，个人道德修养与征伐谋略有何关系？

老毛的治国实践也否定了意图伦理者的这种迷信。其关键原因是，治国理政是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环节多、变化因素多，这些客观因素不受主观意志的支配。现实中，好心办坏事的事例非常多。世界历史上有许多国王与皇帝，要说这些统治者没有强国富民之心，那是不符合事实的。但真正做到国强民富的可谓凤毛麟角。相反，具有邪恶动机的，也能在短期内做到国强民富，譬如希特勒。由可见，底层毛左由于闭塞愚钝，他们崇毛的根据都是站不住脚的，他们相信的事实，也都是虚假的、自欺欺人的。

说完了底层的崇毛者，再来谈谈高层的崇毛者。这些人为何不希望老毛再世？很简单，老毛再世，他们绝大多数都是走资派，都会被剥夺、被清算。底层崇毛者相信的是意图伦理，高层的信奉的是责任伦理。他们不问动机，只问效果。这也是西方主流的伦理准则。既然如此，有人也许会说，你们这些反毛的西方派不是很崇尚西方吗？这些精英崇毛，而且符合西方主流的伦理观念，又有何不对？

这要从西方的文艺复兴说起。文艺复兴，严格地说是3R运动（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古罗马法复兴，这三个运动的英文5字母都是R，故名），正是3R运动奠定了西方的现代性基础。这个现代性基础就是蕴含着普世价值的人文主义与科学理性。注意，这二者缺一不可。责任伦理是一种符合科学理性的伦理观念，它实际就是效率至上的诉求。但这张观念或诉求必须符合人文主义的普世价值，否则就会走入歧路。我以为人文主义与科学理性，二者的关系是价值方向与方法手段的关系，依据这二者的关系，我们可以得到四种模式：

1.方向正确，方法也正确；2.方向正确，方法错误；3.方向错误，方法正确；4.方向方法都错误。

方向是目标，方法是实现或达到目标的手段或工具。或说，方向是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方法是理。所谓道理实际包含着两个不同的组成部分，这就是道与理的区别。

高层崇毛者的毛病在只问方法手段不问方向，只顾眼前不问长远。西方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屡犯错误，典型的例子就是希特勒的德国。如果说底层崇毛者的毛病是方向方法都错误的话，高层崇毛者的毛病是注意到了方法，却还是没注意方向的问题。这是我对崇毛者的一个分析与评判，希望各位能提出问题反驳。

(六) 关于小产权房

上海房价之高已到了离谱的程度。我有一计使上海房价大幅下跌。这就是使小产权房合法化。这一计，我相信大部分房产业人士都会认可。当然，下降幅度有多大，还会见仁见智，但对其降价作用，业内人士不会怀疑。然而很多人认为，你这是单相思，根本不具可行性。政府一直在打压小产权房，使之合法化是不可能的。

我以为，小产权房合法化牵涉到一个相当大的政治问题，这就是我们这个政权的政治伦理问题，也可以说是政权合法性的问题。兹事体大，各位容我慢慢道来。

我们这个红色政权是靠着土地革命建立起来的。共产党当年向全国农民发出号召：“跟我走，给你们分土地。”靠着这一号召，小米加步枪的土共打败了蒋介石的800万美式装备的军队。因此，今日农民手中的土地，是当年革命的成果，也是这个政权合法性的基础。但是农民手里的土地没过几年，又被政府收了上去，美其名曰：集体化。集体化就集体化呗，反正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农民也只好认了。问题是不许小产权房合法化，彻底违背了当初革命的承诺。此话怎讲？

我国在前几年颁布了《物权法》，这个大家都知道。这部法律中一条基本原则是“同物同权”，这与股票中的“同股同权”是一样的道理。如果你承认了《物权法》，那么集体土地与国有土地的不平等权利就成了“同物不同权”，成为违法、非法。为何这么说呢？国有土地的居住用地所盖的房屋享有的权利，集体土地的居住用地也应享有，但是现在却被政府剥夺了，这不是违背法律、践踏法律吗？

按照同物同权的原则，国有土地上所建造的商品房与集体土地所造的房屋应该享有相同的权利，你政府搞歧视，非法剥夺农民房屋的权利，把农民房屋权利称为“小产权”，这是没有道理的。说轻了这是违法，说重了这是耍赖，——没有农民的支持，你这个红色政权能够建立起来吗？所以说土地权利歧视是个严重的政治问题。现在不是强调要讲政治吗?政府不能对自己有利就讲政治、不讲事实，对自己不利的就不讲政治、单讲事实。一句话，政府不能耍赖。

我们的统治者是经验主义者，经验主义者当家，总喜欢对国民划分成三六九等。先进的国民，那叫工人阶级，是大哥，农民阶级是二哥。一个工人的选票等于八个农民的选票，或说工人比农民要先进八倍。这个身份歧视，直到最近才刚刚纠正。但是同样的土地，就要分成国有与集体，同物不同权，这同样是不合理的。难道农民的土地就是小老婆养的？

政府在小产权房的问题上不讲政治、不讲法律、不讲道德，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担心小产权房合法化可以上市流通、抵押，将会对房价形成猛烈冲击，会大幅压低现在不合理的房价，从而导致银行的坏账。你按揭买的房子是2万元一平米，现在跌到了1万元，你还会按月还款吗？

对银行按揭的冲击是一个必须注意的事实，但政府不能只讲小道理不讲大道理，应该是小道理服从大道理，大道理要兼顾小道理。也就是说不能因为怕银行坏账就不让小产权房合法化，但如何合法化也要兼顾对银行的冲击。具体的技术措施，有关人员会找出实施方案，现在的问题是，必须从政治与法律的高度来考虑这个问题。

高房价有如吃鸦片，吃的时候很爽、很high，吃完以后的副作用非常厉害，可以要你的命。高房价对一国经济政治的作用与吃鸦片无异。负责任的统治者必须瞻前顾后，不能只顾眼前自己的任期，不能我离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实际上政府现在已经感觉到高房价带来的痛苦了，俗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对于政府而言也是如此。小产权房的合法化有利于房价的回落，按理来说，对政府也是有好处的，为何政府执意拒绝？

小产权房合法化问题的背后，是打破政府对土地资源的垄断。垄断是中国特色的核心价值，我们统治者的幼稚在于，只看到垄断带来的好处，不知道垄断与吃鸦片一样，后果极其严重，会要了卿卿性命的。爱新觉罗家族对此深有体会。

(七)什么是社会主义？——兼答佐尔骥先生

这种题目原本不适合在公园里演讲，但无奈有个佐尔骥先生在网上向我挑战，所以只能就这个话题简单讲一讲，也算是对佐尔骥先生的回复。佐尔骥先生那天（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是4月8日，周日）下午在虹口公园发表演讲，西装笔挺，胸口还别着老毛的像章。我因好奇，与之搭讪，后来在网上找到了他的文章。老实说，我对他的文章根本不感兴趣，也无精力去逐字阅读。我只看到他的文章内有反对“资改派”的字样，知道他在声嘶力竭地声讨政府的错误政策。我也认为我们的政府犯了许多错误，所以才导致现在左中右派的集体不满。但是我反对把这些年的改革称为“资本主义方向的改革”。我认为，问题的根子如温家宝总理所言，在于搁置了政治体制改革。佐尔骥这类毛左的抨击是开错了药方。

要驳斥毛左的错误，先要辨明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资本主义这些基本概念。

吴敬琏先生认为，社会主义就是市场经济加社会正义。我认为吴的这一定义大体可以，只是不太不精确，容易产生歧义。

首先，我认为社会主义不是一种不同于资本主义的独立的历史性的社会制度。所谓独立的历史性的社会制度，也就是人类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原始部族制、奴隶制、封建宗法制和现今普遍的资本主义制度这四种主要的制度。作为一种独立的历史性的社会基本制度，我认为应该有这样三个特点：

1）历史自然形成的、不是人为设计出来的。

2）可长期持续演变发展的。这个长期至少要超过一个世纪。

3）有自己独特的经济基础。所谓的经济基础，如我们曾经搞过的生产资料公有、计划经济，或者是私有制、市场体制。

我们通常理解的苏联式的社会主义，不能称作是一种独立的历史性的社会基本制度。首先，它是人造的，其次它持续的时间短，最根本的，它的经济基础不具合理性、可行性，是空想的，因而以其为基础的整个制度都是谬误的、虚幻的，是非历史性的（如朝鲜）。如果这种人造制度也是人类社会的一种独立的历史性的制度，那么19世纪圣西门、傅里叶、欧文等人创立的空想社会主义也可称为历史性的。苏联的社会主义，在我看来，与空想社会主义本质是一样的，不过是规模更大、持续的时间较长，造成的痛苦与灾难更烈而已，严格说来，应归于封建宗法制在现代化转型中的一个亚种。

既然社会主义不是一种独立的历史性的社会制度，那么社会主义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呢？这就是我要解释的第二点：社会主义只是在资本主义基本制度框架下的一种社会政策。

人类自从进入20世纪以来，开始了全球范围的现代化与工业化的进程，这个进程，也是封建宗法制向资本主义转型的过程。因此，现代化的实质也就是理性化与资本主义化（关于这个问题，以后会有详细解释）。在此过程中，资本主义制度作为一种独立的历史性的制度，具有不可替代性。因此，我们的时代，依然是马克思揭示了其基本规律的资本主义时代，不是列宁胡诌的帝国主义与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更不是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的时代。为何这么说呢？列宁在其代表作《国家与革命》一文中特别提醒其党羽，即使实现了生产资料公有与计划经济的社会主义国家，其国家仍然是没有资产阶级的资本主义国家，因为消费资料的分配实行的原则仍然要遵循资产阶级法权，国家机器也要保护这种法权。为何会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列宁的解释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低级阶段）是一个过渡阶段。这种解释在逻辑上狗屁不通，要说过渡阶段，那么每个独立的历史性的社会制度，都是它此前与此后的过渡阶段。对此，还是马克思的解释靠谱，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一文中有这样的断言：一种生产关系，在其所能容纳的生产力被全部释放出来以前，是不会被消灭的。因此，社会主义在我们这个资本主义时代、在这个历史阶段，只能作为资本主义大框架下的一种社会政策。

所谓社会主义，实际其主要内涵就是普遍的社会保险与社会福利政策，或说是基本的温饱、医疗、教育与住房福利，政府必须托底，不能由市场代替。这也是20世纪以来世界文明国家的普遍政策。欧美日等发达国家都有这种社会主义政策，特点是标准高，对国民的全覆盖。发展中国家，如印度、巴西、土耳其等在标准与覆盖面上稍逊或远逊。

吴敬琏所定义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加社会正义——也就是我上面强调的资本主义框架下的社会福利政策。这个社会福利，就是正义的体现。如果在外国，你解释什么是社会主义，解释到这个程度基本就可以了。学校出题考试什么是社会主义，学生回答出市场经济与社会福利，也基本算合格、正确。但是在中国，你这样回答是远远不够的。这里被忽略掉的是普世价值。因为我们中国在普世价值上与世界脱轨，在马克思与全世界都是不言而喻的东西，在中国还是奢侈品。

20世纪初期，列宁搞革命的时候，德国社民党领袖李卜克内西有一句名言：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民主（大意）。为何这么说呢？

我们现在在我国东部沿海发达地区已经可以体验到由关注民生带来的福利托底政策了，但是即便全国都实现了较高水平的福利政策，并不等于我们就是实现了社会主义的政策，因为这个政策的核心是社会正义，仅有福利而无民主，仅有幸福而无尊严，是谈不上正义的。同样在虹口公园演讲的的有位先生很雄辩地指出，奴隶是不会下岗的，无论是古希腊还是美国南部的奴隶，奴隶主都要承担他们的温饱医疗与住房的。如果你看过《飘》（又名《乱世佳人》）这部小说的，你就会知道，奴隶与奴隶主之间也是有着人性的关系的。马克思家里的婢女，就是奴隶。没有民主的政治权利，我们不过是圈养的猪。所以，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有人怀念50年代的“新民主主义”，告诉你，做奴隶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三年灾害。饥荒初起时。民兵就封锁了农民外出讨饭的交通。到后来饿得连路都走不动的时候已经悔之晚矣。没有民主，中国的社会主义严格地说，就是宗法农奴制。

没有社会主义，例如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即使你给工人普选权，他们也无暇享用的，因为这个时期的产业工人就是生活在狄更斯描写的《雾都孤儿》那种悲惨状况之下。西方的福利政策，首先是由专制的俾斯麦建立的。只有在产业工人享有了福利政策之后，工人的温饱无忧之后，工会与社民主义运动才会蓬勃开展，非暴力、理性的议会道路才会有市场。在沙皇俄国那种资本原始积累阶段，不可能有完备的社会福利制度，这种情况下的议会民主在赤贫的工人中间是没有市场的，工人只相信列宁与布朗基之流的革命家。

这就是民主与社会主义的互补关系。

佐尔骥先生心中的社会主义，很可能既无市场经济，也无民主，不过是专制的宗法农奴制。改革开放要告别的正是这种朝鲜式的社会主义。改革开放30多年来取得成绩，也积累了严重的问题，但是要解决这些问题不能倒退，倒退是没有出路的。

(八)什么是资本主义？——兼答佐尔骥先生

要回答佐尔骥对“资改派”的指责，除了要回答什么是社会主义外，更为关键的是要回答什么是资本主义。其实这是一个在国际学术界早就解决了的问题，只是我们有些人对国际共识死不认账，采取鸵鸟政策，才把这个问题搞得如此高深莫测，由此也造成了佐尔骥这类学疏才浅的知识分子深陷迷津。

对资本主义做出精辟论述并被国际学术界普遍接受的人，不是马克思，而是他的一个同乡，德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一位学者马克斯.韦伯。韦伯是社会学的创始人，也是宗教社会学的创始人。其代表作为《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韦伯认为，资本主义精神、或称资本主义的本质乃是理性主义、合理主义，一个英文单词Rationalism，既可译成理性主义，也可译成合理主义。理性主义原本是哲学（哲学一般分为价值论、本体论与认识论三大部分）认识论领域内的一个学派，指那些相信通过逻辑推理而非经验，才能获得可靠的知识的人。譬如，三角形三个内角之和等于180度是靠演绎得出的才可靠，相反，通过测量得出的结论反而靠不住。韦伯的功绩在于使这样一个认识论领域的概念通过成功的演绎，上升为本体论领域的一个概念。

韦伯是如何发现资本主义本质的？我们知道，相对于英法而言，19世纪的德国是一个落后的国家，直到19世纪6、70年代，普鲁士的铁血宰相俾斯麦统一德国后，德国才开始了大规模的工业化现代化的进程。韦伯生于1864年，他观察到，在德国，凡是新教地区，资本主义工商业发展得快一些，而天主教地区，相对就要慢一些。由此他发现了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的内在关系，并进一步令人信服地揭示了资本主义的本质——合理性、合理化与合理主义（理性、理性化与理性主义）。

韦伯对其学术前辈马克思非常尊敬，他曾说过，我们这一带学者深受马克思与尼采两位大师的影响。他的学术研究领域与马克思多有重合，他的观点在许多方面都与马克思相左，但即使是与马克思针锋相对处，他也从不批评指责马克思。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的本质就是贪婪，马克思有一句名言，说资本来到人间就浑身充满着罪恶，它的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又说，资本会为了300%的利润不惜上断头台。马克思的这种评价比较情绪化，韦伯则客观冷静。韦伯认为，贪婪是奴隶主、封建领主的共同特征，资本主义如果也是如此，那么就不会形成一种异于奴隶主义、封建主义的新的生产关系了。资本家虽然也贪婪，但由于其本质的规定，资本家的贪婪是有节制的，是合理的。韦伯并不认为人的贪欲是万恶之源，反而认为人的私欲是历史发展的动力，私欲只要在合理的限度内就是善。我以为，韦伯概括的资本主义本质，是一种双核机制——私欲与理性。这二者的对立统一运动，形成了资本主义运动的规律。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注意到了这一规律，但他没有揭示规律后面的本质，与之失之交臂，甚为可惜。

韦伯举了一例来说明什么是资本主义。德国许多地方做亚麻布织品的小业主，都是把原料发给个体织机户，由各户人家加工完成后再付工钱，然后就坐等买主上门。他们一般都过着舒适悠闲的生活，每天在小酒馆消磨不少时间。这种悠闲的生活被打断是因为一个年轻人的出现。他不是收购乡间各户生产的亚麻布，而是自己建立工厂，召集工人，按照严格的制度与要求分工序生产亚麻布织品。每个工人只负责一道工序。在销售上也改变了传统的守株待兔的做法，他主动寻找客户，按客户的要求组织生产。最后，那些小业主纷纷破产，这个年轻人成了这一地区最大的亚麻布老板。在这个过程中，资本不是决定性的，勤劳苦干也不是，起决定的作用的是一种精神——合理主义的精神，这种精神被韦伯称作资本主义精神。在这种精神之下，才有资本主义的制度——合理的生产技术，合理的劳动组织，合理的生产工艺流程与工序分工，合理的工资与薪酬制度，合理的劳资关系，合理的商品价格，合理的营销策略，合理的质量控制与合理的客户管理等等。

合理主义是资本主义不同于依靠暴力与谎言的奴隶主义、封建宗法主义与极权社会主义的最明显的特征。

如果以汽车来比喻不同的历史阶段，那么奴隶主义这部汽车，动力强劲，可惜没有刹车与转向装置；封建宗法制，有了转向装置，刹车还是不行；极权社会主义，刹车与转向装置都有，可惜发动机漏油。只有资本主义，动力强劲澎湃，刹车可靠，转向灵活，从17-18世纪兴起至今，可谓生机勃勃、势不可挡。

要了解什么是资本主义，必须从它的双核机制——私欲与理性——入手，否则，我们就无法走出对资本主义妖魔化的认识误区。

在资本主义的早期阶段，理性的力量弱一些，私欲的力量强一些，因此出现了资本家对工人的残酷剥削。工人阶级的贫困状况真是触目惊心，这些在恩格斯所著的《英国工人阶级的状况》一书中有详细的介绍。由此导致的后果不仅是工人的革命与造反，还出现了人类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怪现象——过剩型的周期性经济危机。每次危机来临，大量的制成品与生产力被销毁。马克思正是据此认为，资本主义这种生产关系已经成了生产力的桎梏，将要被新的生产关系代替。然而匪夷所思的是理性主义作为这种生产方式的内核又一次发挥了纠错机制的作用。在民主选票的压力下，国家力量干涉劳资纠纷，资本家只得不断给工人涨工资。这一结果是内需被调动，过剩型的经济危机在二战后消失了，周期性的经济危机成了经济成长的有益的律动。

奢侈是人性一恶，反对资本主义的人认为，正是自由市场与私有制助长了这种人性之恶。我以为，奢侈还是节俭，更多与文化有关，不能简单归于某种经济制度。但是理性的资本主义制度，具有内在的对奢侈的抑制机制。资本主义在现代的运行，离不开市场，市场实际就是消费者与投资者，也就是民众。一个生产商，要获得消费者的青睐，其老板是奢侈还是节制，会对品牌的美誉度带来影响。一个老板的产品再好，但由于其奢侈嚣张的形象，会使许多消费者厌恶其品牌，从而给这个老板带来严重的后果。在企业融资的市场，众多中小股民作为投资者，也不会买那些有奢侈行为企业发行的股票，谁愿意自己的投资被业主拿去挥霍？这就是理性作为内核所起的作用。

2008年由华尔街贪婪的金融家引发的金融危机又一次给资本主义带来了重创，也说明在私欲与理性的对立运动中，人的私欲远远没有被理性驯服。但是由基督教清教带来的理性主义文化也造就了比尔.盖茨与巴菲特那样的利他型个人主义的富豪。从历史发展的大趋势看，从这100年与上个100年比较，理性正在逐步驯服私欲，这就使第二国际领袖憧憬的资本主义和平演变、和平长入共产主义成为可能。第四国际（托洛茨基）的领袖欧内斯特.曼德尔提出，资本主义有可能会在高福利的政策下，逐步实现维持个人体面尊严的基本消费资料的“按需分配”。我们的预测，只能在经验的基础上进行。照欧美等发达国家的趋势，曼德尔这一预测不是没有可能。理性的作用无他，就是实现双赢。资本主义其实就是一种双赢机制。

从第二国际发展过来的社民主义运动，在欧洲有着较强大的势力。他们在上世纪5、60年代的宗旨是以和平改良的手段把资本主义改造成社会主义，苏东波之后，他们的宗旨修正为，用改良的手段完善资本主义。

以上是从本质这一角度回答什么是资本主义这个问题。现在回到资本主义的功能形态的角度来解读这个问题。

吴敬琏先生对社会主义的定义（市场经济加社会公正）实际也适合对资本主义的定义。当今世界主要发达国家或者说中等发达水平以上的国家，其所实行的基本制度，都是市场经济加社会公正。这也是从功能形态对资本主义的定义。这个定义与我从本质角度的定义有相通与重合的一面。

市场经济早在原始社会末期就已经出现，但是直到市民阶级登上权力中心之前，市场机制（指相关的政治与法律制度）总是要臣服于权力。资本主义就是奉市场机制为社会基本机制的这么一种历史性的独立制度。市场原则与暴力原则不同，其本质就是契约，或说是一种理性的博弈制度。在这种制度出现之前，原始部落之间也存在互通有无的需求，——渔猎部落需要农耕部落的产品，游牧部族需要渔猎部族的产品。原始人不懂得等价交换，于是就你抢我、我抢你。甚至不同部族的通婚也是抢来抢去（各个民族都有抢婚的文化遗迹）。动物不会协商，也是你抢我、我抢你的。人是从动物进化过来的，人类早期的博弈，只可能是暴力抢夺。

市场交换的出现，是人类进化的重大事件，标志着人类告别野蛮进入文明。这个等价交换，其思想原则就是理性，与抢夺的暴力不同。理性就是双方平等，互惠互利，就是双赢。资本主义就是把这种人类基于利益的博弈制度化、法律化。离开双方平等的理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建立在暴力与谎言基础上的奴役与依附。迄今所有的非资本主义制度，我们都可以发现奴役与依附的踪影。

市场遵循的原则是非暴力的理性，但是其结果不一定符合社会正义。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在于各人禀赋、机会的差异。如果只有市场原则，没有社会正义的约束，市场这种理性机制也会走向反面。

人类迄今最伟大的发明是政府与市场。政府的发明带来了秩序，使人类告别了丛林状态；市场使人类的利益交换告别了抢夺，使我们找到了双赢机制。但是没有社会正义，市场与政府一样，都会成为文明的异化力量。

对什么是资本主义还有第三重解读，即资本主义就是现代化。由于这涉及现代化理论，故在此从略。

我相信，与佐尔骥相同的一大批毛左派都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都对我国当下的问题痛心疾首，但是由于我国长期以马列理论垄断政治思想领域，导致神圣化与妖魔化的弥漫，良好的动机往往会南辕北辙。以上的解说，不知佐尔骥一类的毛左以为如何？

(九)伪民主三题

伪民主就是假民主，不一定是坏的东西，各位要知究竟，请容我慢慢道来。

【一】伪选举

要说咱们中国人手中没有选票，这也不对。事实上咱们每隔五年都会搞一次投票选举。当然，我这里说的是普通百姓，不是某党党员。他们党员还有党内的选举。但是这种五年一次的选举基本没什么意义。我们里弄里选举，居民小组长来动员，告诉我，这次参加投票的都送一块香皂。我对她说，老规矩，我们家三张选票都委托阿姨您代劳，三块香皂都归您。

为何我要放弃我的神圣权利呢？很明显，这种选举毫无意义。因为那些候选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更谈不上了解，反正选谁都一样。我想各位听众一定也有同感。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所谓选举，含有挑选的意思，没有挑选的选举一定是伪选举、伪民主。要实现挑选，我以为有两个必要条件：第一，要有选择的理由，也就是说选民要有知情权。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没有候选人之间的竞选、没有媒体的客观报道，选民怎么知道哪个好哪个坏？没有竞选的选举，那就像商店卖东西“打闷包”。我买个电视机，商家不许拆开通电，谁会去买？现在基层选举对候选人的介绍都是“极简化”。我除了知道他（她）不是外星人，其余概不了解。

西方为何要搞竞选？就是为了让选民在这种竞争性的博弈中有知情权，此外，那些无耻的记者也是选民的帮凶，他们会把每个候选人的短裤都扒下来，让他（她）们身上有几根毛都能数得清。有了知情权，才能保证选择具有充分的理由。

第二，要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搞等额选举，而且不许独立候选人参加，那么这与买东西不准挑拣有何两样？现在“民主”了，有了一些差额，或者是2挑1，或者是3挑2，但还是有限制选民挑三拣四的嫌疑。

以上是伪选举。再说说伪选举中的那些狗屁倒灶的小伎俩。我以前参加共青团，记得在文革中有一次团支部改选，每个团员都拿到一张印好选举人的选票。你如果同意选票所印的候选人，你不必动笔，直接把选票投入票箱即可，如若不同意选票上的候选人，另提其他候选人的，要动笔写上你中意的人名。开会投票时，众目睽睽之下，谁动笔谁不动笔，领导一目了然，胆子小的即使对选票印好的候选人不太满意的，也不敢动笔。过后我问当时的领导，你们这样设计选票太缺德，明显就是否定无记名投票，以保证你们所提的候选人中选。领导骄傲地回答，这不是我们设计的，九大选举就是如此。原来这是英明的朝廷发明的。文革之后，我想这种狗屁倒灶的伎俩大概取消了，谁知一打听，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

伪选举中实际包含着两种不同的“选”，一个叫挑选的“选”，另一个是选举的“选”。第一个选，是领导挑选代表；第二个选是代表选举领导。这种选举说白了是领导自己选自己，或说是领导借他人之手挑选自己满意的人。

对于这种伪选举，网民称：民不选官，官不为民。

【二】民主集中制

伪民主中，最有迷惑性的就是列宁发明的民主集中制。要说明这个问题，还必须从头说起。

在世界民主理论的谱系内，民主集中制可说是一个偏门，很少应用，很少研究。严格说来，民主集中制应被归于伪民主一类。

为何这么说呢？我们知道，民主制的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又称“多数决”；集中制的原则是多数服从少数，又称“少数决”。把这样两个绝然对立的制度硬揉在一起，你说这个制度该如何运作？其逻辑的荒诞程度不是如同“方的圆”或“热的冰”一样吗？

非常不幸，民主集中制是我国的一项基本政治制度，这也使我们能近距离、长时间地观察这个荒诞制度的运行，并能准确地指出其真实的本质。

民主集中制就其语义学来说，如其汉语的词组组成一样，不是并列结构，而是一个偏正结构：主体是集中制，民主作为定语，是修饰“集中制”的，其完整的表述是“民主的集中制”。也就是说，其真实的本质是一种改良的“集中制”，而非“民主制”。

对这种制度的经典表述如下：“集中指导下的民主，民主基础上的集中”。通俗地说，这是一种开明的专制制度，也是包括俄罗斯在内的东方亚细亚社会几千年来的一种理想的政治制度。

六十多年来，在这个制度下成长起来的40后、50后一直到80后都被告诫，单有民主怎么行？还必须有集中，否则都是民主、没有集中，那不要乱了套？国家、社会或一个单位岂不是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无政府状态？

这种说教的可笑之处在于对民主的无知，以为民主就是让大家说话，就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七嘴八舌，不知道民主的实质乃是少数服从多数、民主天然包含着决断——多数决。“集中指导下的民主，民主基础上的集中”之所以是集中制而非民主制，在于最后的决断由少数做出。

民主制的多数决，必然导致阳光与公开。这个道理很简单，票决，那么投票过程、投票结果必然要在参与投票者的众目睽睽之下进行，容不得黑箱操作。而集中制，虽然你可以说是民主基础上的集中，但如何集中，采纳哪些、弃绝哪些，为何如此，这些都是神神秘秘的黑箱操作。被集中者全然无知，都被蒙在鼓里。结果一出来，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夫复奈何？

多数决的民主制与少数决的集中制，都是古已有之、行之有效的决策制度。集中制，那是军队与政府内部通行的制度，又称“首长负责制”。这种制度追求的是效率。民主制一般在民间团体与政治组织的决策阶层，追求的不是效率而是正确。决策一旦做出，需要执行的时候，不可能采用民主制，必然是集中制。

采用集中制还是民主制，这主要看你需要解决问题的性质，与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以及民族或宗教无关。你不能说资产阶级本性喜欢民主，无产阶级本性喜欢集中。因为资产阶级也有军队与政府，那都是追求效率、讲究责任明确的部门。而无产阶级也有一个如何正确决策，以免犯错误的问题。这些简单常识，革命的大老粗常常是搞不明白的。

民主集中制是阴谋家、革命家列宁先生发明的。说到这个制度的来龙去脉，还要追溯到1848年马克思、恩格斯二君与欧洲工人运动的关系。

1848年欧洲国家爆发了工人起义，马恩二君受此鼓舞写了《共产党宣言》，此书一出令二君在江湖上名声大振。于是法国豪杰布朗基的四季社与德国革命者沙培尔、鲍威尔的正义者同盟如宋江邀约卢俊义般邀约马恩二君出山，组建“共产主义者同盟”，并邀二君坐同盟的头把交椅，共襄盛举，替天行道。

马恩二君接受了邀请，但对此会党的组织原则进行了革命性的改造，其中最主要的是以新教的民主制取代了黑手党的集中制（黑手党是中世纪意大利西西里岛烧炭工人的帮会组织，其组织帮规为“个人服从组织，下级服从上级，全帮服从中央，中央服从教父”）。马恩认为，现代政党不同于古代会党，古代会党那是立党为私，内部实行的是个人人身依附的集中制、密谋制，现代工人政党是立党为公，其组织方式应为公开、平等、独立的民主制。共产主义者同盟是后来工人第一国际与第二国际组织的雏形，基本以马克思主义的民主制取代了欧洲工人传统的集中制与密谋制，取消了入党宣誓与介绍人制度（介绍人制度后来曾有短暂恢复）由于；组织内部实行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取消了会党内部的一元化意识形态与政教合一的制度；后来的工人国际在思想理论上实际实行的是一元为主，多远共存的方针，即马克思主义是主流的意识形态与指导思想，但是蒲鲁东、布朗基以及各国社会党领袖，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并不以马恩二君马首为瞻。

马克思主义的民主制组织路线被认为是国际工人运动的正统，布朗基的集中制被认为是歪门邪道。但是在俄罗斯，这种观念受到了列宁的挑战。1903年，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在布鲁塞尔举行了第二次党代会，重点讨论如何从组织上建党。会上分裂成两派，一派是以列宁为首的多数派，主张用反马克思主义的布朗基主义的集中制来建党，这一派为多数派；另一派为少数派，反对集中制的组织原则，主张还是沿用马克思的民主制。多数派在俄语中的发音为“布尔什维克”，少数派的发音“孟什维克”。普列汉诺夫是党内的大佬、权威，他最后决定支持列宁，导致布尔什维克大获全胜，俄国从此开始了苦难历程。到1905年，沙皇宣布社民工党合法化，列宁对党的集中制组织原则进行了改良，提出了民主集中制的组织原则。

共产革命能够在俄罗斯、中国这种亚细亚社会成功，列宁的民主集中制功不可没。没有这种帮会式的铁的纪律与领袖的独裁，民粹无法战胜同样专制的统治者。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这种中古时代的制度，使俄罗斯与中国的民粹革命最后无可避免地走向失败。所不同的是，人家彻底告别了民主集中制，虽然俄罗斯还处于伪民主的威权主义时代，但人家至少已经告别了损人不利己的极权时代。

为何说极权体制是损人不利己的制度呢？很重要一点在于民主集中制。我国宪法总纲的第三条“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机构实行民主集中制的原则。”这应该说是一个大笑话。一般国家的议会都实行民主制，因为所有议员地位平等，一人一票，不存在上下级关系。但中国两会的民主集中制，实际上是集中制，普通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在开两会时都要有组织性纪律性，说什么、不说什么，怎么说，都要听领导的。不听话，可没你好果子吃。

国务院作为行政机构，所有国家都是集中制、首长负责制，但中国的不同，这里实际是半民主、半集中，关键是不作为或乱作为你无法问责。国务院应该是各部部长负责，但部长上边还有领导，同级的还有部党组，究竟是部长听部党组的，还是相反，这属于国家机密，外人不可得知。党组当然不是一个人，党组成员好几个，部里的大事小情他们能不管？事情办好了当然好说，事情搞砸了，部长该不该负责？部党组有无责任？这些中国特色，谁也整不明白。

中国军队里也有党委。一个团有团党委。打仗打败了，究竟是团长负责还是团党委负责？这个民主集中制看来也是当官混日子的法宝，起码出事以后法不责众。

西方政治家一出什么事，都有官员辞职。中国却极少有官员辞职，屁民讥讽他们“打死不辞职”。为何中国官员脸皮这么厚？除了官职带来的旱涝保收外，民主集中制的集体决策、集体负责大概也是重要原因。

这就是伪民主的民主集中制。

【三】威权主义

威权主义是政治学里的重要内容。为何中国会出薄熙来这种政治人物？这与威权主义有着密切关系。

现代政治学认为，从极权专制到西方成熟的宪政民主，不能一蹴而就，必须经历一个过渡阶段，这个阶段就是威权主义。孙中山先生提出，民国政治要经历三个阶段：军政、训政、宪政。台湾老蒋统治是军政阶段，军委主席是老大，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老蒋死后到民进党上台是小蒋的训政阶段（李登辉掌权是一个过渡期）；其后则是宪政阶段。训政阶段就是威权主义体制。现在世界上典型的威权统治有新加坡的人民行动党与普京在俄罗斯的统治。

极权与威权严格说起来都属于专制，但二者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极权是一种极端的专制，公权力（国家暴力）不仅垄断公共领域，还要进入私权领域。西方除了希特勒时期公权可以进入私权领域外，一般的专制帝王对私权是鞭长莫及的，因为思想领域一贯属于教会管辖，所谓上帝的事归上帝，凯撒的事归凯撒，说的就是政教分离。实际上西方在中世纪再专制的帝王，除了不能管教会外，法律与私人财产，也是禁止王权入内的。极权主义咱们中国人最熟悉，那就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要管你的生殖器”。

威权主义在专制的程度上较极权大大减轻，这里有一个标志性的东西——反对党的合法化。有没有这一条，是极权与威权的分水岭。但是威权统治又与宪政统治不同，虽然反对党有了合法地位，但威权统治由于采取了许多技术的甚至是狗屁倒灶的手段，使那些反对党永远长不大，无力威胁执政党的一党独大。普京搞的“二人转”是一种技术措施，反对党即使不满，

作者：一笑呜呼 在驴鸣镇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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