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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我为毛委员唱赞歌——论”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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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我为毛委员唱赞歌——论”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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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9/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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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我为毛委员唱赞歌——论”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2） (446 reads)      时间: 2010-1-26 周二, 下午9:26
作者：我要注册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解题：若迷网友质疑我为何要把那老腊肉放到标题上，我不过是想在芦区炒作一把，挑动芦区分子们普遍敏感的神经，吸引一下眼球罢了。君不见我在上文开头引了这么一句话：一个人做坏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做坏事，不做好事。

下面书归正传。
（下文涉及诸多图片，我不懂得如何上传，请诸位自己打开如下网址，内有图片：
http://hi.baidu.com/%D3%EA%D2%F7%B7%C9%C3%CE/blog/item/2a2dde235efab94693580755.html）

1.
反复“试错”，将有效的试错经验筛选出来，其实这是大自然使得世间万类由低级向高级、由简单向复杂、由无序到有序演化的基本方式。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简单机制就的可以产生出难以思议的神奇效果。如果你对此有何怀疑的话，就让我用“遗传算法”的例子进一步来说明这个问题吧。

先让我们看这样一个故事：从前在海岸边有一群扇贝在悠哉游哉地生活繁衍着。它们自然是衣食不愁，连房子也有了着落。它们担忧的只有一件事：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一个人来挖走它们之中的一部分。当然啦，挖回去干什么这大家都知道。但扇贝们不知道的是，这人的家族图腾是Firefox的图标，所以他总是选择那些贝壳花纹长得比较不像Firefox图标的扇贝。这种状况持续了好几十万代。大家应该也猜到扇贝们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它们的贝壳上都印着很像Firefox图标的图案。可能有些读者会说：你这不是糊弄我们么，Firefox才有多少年历史，你就搞了个几十万代的扇贝？确有其事，但是这些扇贝不是真实的，它们在我电脑的内存里边生活。它们是一个遗传算法程序的一部分，这个程序的目的就是用100个半透明三角形把Firefox的图标尽可能像地画出来。

这是北京“科学松鼠会”的网站（www.songshuhui.net），在一篇题为《遗传算法：内存中的进化》的文章中讲述的故事。

“遗传算法”也被称为“基因算法”， 于1975年由美国密西根大学荷兰德教授（J.Holland）提出，其原理是模拟达尔文进化论的自然选择和遗传学机理， 这在人工智能领域是一种革命性的计算机算法。

荷兰德最初设计出的遗传算法程序在他的同行们看来是个稀奇古怪的东西，算法看上去更象在模拟一个生态系统，算法由一群具有一定数量“基因”的“生命体”构成，在前面扇贝的例子中，程序设计者就假定扇贝的花纹由一百个半透明三角形组成，每个三角形就是扇贝的一个基因，三角形的位置和颜色决定了花纹的样子。下面两幅图是由五个“基因”构成的扇贝花纹的例子： （图略，点击http://hi.baidu.com/%D3%EA%D2%F7%B7%C9%C3%CE/blog/item/2a2dde235efab94693580755.html）

这些个体可以交配、繁殖、死亡，当然所有这些行为都以计算机代码的方式实现。按照遗传学原理，生物在交配后，基因会发生交换，少量的基因会发生变异，经过交换与变异会产生出具有新特征的个体，遗传算法程序就是模拟生物的这一遗传机制。下面这幅图演示了两个扇贝交换基因后产生新个体的过程：（图略）

按照进化论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原理，适应于周围环境的个体更容易在生存竞争中保留下来，而在遗传算法中，需要对每个“生命体”赋予一个“适应度”来代表它们的适应能力，计算机程序需要解决的问题就相当于生物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假如算机程序需要寻找的是一个复杂方程的近似解，那么“生命体”的特征越接近方程的解，这个生命体的“适应度”就越高。而在扇贝的例子中，程序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用一百个三角形拼凑一个Firefox图标？于是贝壳花纹与Firefox的图标的相似程度，就代表了它的“适应度”。

一开始，整个扇贝群里的贝壳花纹都杂乱无章，可能任意两个扇贝的花纹都毫无相似之处，但是进化论的机制决定了他们最终演化的结果。

“适应度”高的“生命体”有更多生存、交配、繁殖机会，相反适应度低的个体很快就会死亡。在生存竞争中幸存的个体，他们的优势基因通过交配繁殖可以保留在儿孙身上。经过基因交换、变异产生的新个体可能出现适应度更高的新特征，他们会使其它适应度较低的个体被淘汰，他们的后代会在种群中占据越来越大的比例。随着一代代繁衍，整个种群会逐渐得到优化，当种群繁衍了足够多的次数，大多数个体的适应度都到达很高的水平时，计算机也就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以前面的扇贝问题为例，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一些不太像Firefox图标的扇贝被淘汰，剩下的扇贝继续交配繁殖，然后又淘汰一批扇贝……将这个过程变成计算机程序，并且设置适当的参数，我们就可以清楚的看到扇贝的进化历程。下面这幅图是每一代贝壳中花纹最接近Firefox图标的扇贝，图下方的数字代表它属于第几代：（图略）

第4000代时，我们已经看到了Firefox标志的雏形，第8000代的时候我们已经看到到了一眼能识别出来的Firefox图标，虽说细节上很欠缺，但这已经接近用100个透明三角形能拼凑出的极限了。

在实际的计算机运用程序中，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得到一个完美的答案；而且很多问题如果要得到最完美的答案的话，需要很长的计算时间，付出很大的代价。而遗传算法能在相对短的时间内给出一个足够好，能“凑合”的答案，所以这一算法很快成为人工智能研究中非常活跃的领域，广泛的运用到生产调度问题、自动控制、图象处理、机器学习等实际问题中去。

2.
前一章提到的人体筛选抗体的机制，与“遗传算法”一样都是在试错过程中获得答案的方法，但是“遗传算法”却具有更高的搜寻答案的效率。

因为“遗传算法”一旦寻找到了优势基因，它的后代生命体会在优势基因的基础上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异。这种变异也是一个试错的过程，更加适应环境的变异将被保留下来并广泛传播，反之则被淘汰。

因此，“遗传算法”是在优势基因的基础上试错，或者用我们容易理解的方式表达：在以往成功经验的基础上进行探索和改良。这样就可以大幅度减小试错范围，大量避免那些无益尝试。

但是它也可能把一些非常有益的尝试错过，这就像登山探险者在爬到了一个山峰之后，再搜寻通往更高山峰的道路——大多数情况下从一座高峰通向另一座高峰的道路都是存在的，但也不乏两座山峰完全隔绝不通的例子。

相比之下，人体筛选抗体则是一种漫无目的试错的方式，在数以亿计的抗体中一个个搜索，直到寻找到有效抗体为止，就象是在小山般的钥匙堆中寻找一把钥匙，只得逐一实验。“抗体筛选”方法的缺点在于效率低，不可能通过对一种有效方法的改良而获得另一种更有效的办法。

同样，通过民间对偏方、单方的试错传播方式，很有可能找到治疗某些疾病针对性很强的药物、穴位，但是却无法更上一层楼，在此基础上寻找到更加有效的疾病治疗方法，无法将这些经验归纳在一起形成一套系统的医学经验体系。

但有趣的是，当我们去考查古代医学的承传模式，会发现当医学行为职业化以后，大大弥补了偏方、单方的不足，医学演化的特点就具有很多“遗传算法”的特征，古代医学的传承很像是“抗体筛选”与“遗传算法”两种模式的相互补充。

掌握了某些治疗方法的巫师、医生或者江湖郎中，就像是“基因算法”中的一个个“生命体”，他们掌握的药方、医疗经验就是一个个的“基因”，综合运用这些“基因”为人治病是他们生存的手段。

疗效的好坏是由病人来判断的，当他们认为医生的治疗产生了明显的效果，他们就会向亲戚朋友推荐这位医生，于是疗效的好坏决定了医生口碑的好坏，口碑的好坏又决定了他收入的多少。疗效好的医生门前车水马龙，疗效不好的医生则门可罗雀。

因此医生掌握的经验、方法的疗效就决定了医生生存的“适应度”，当一个医生能够成功的在社会上生存下来时，说明他掌握的某几种方法、或某几条经验确实有一定效果。

医生们为了提高自己在社会上的竞争能力，就要想办法改进和提高自己的医术，例如到民间去收集偏方、从古籍中去寻找前人的治疗经验、甚至于使用一些卑鄙的伎俩去偷学、打听别人决不外传的秘方，他自己也会在已有经验的基础上进行创新。这就相当于遗传算法中的杂交、变异，在原有治疗经验的基础上，会产生更多新的治疗方法。

接下来，那些口碑很好、生意兴隆的医生，就会吸引很多习医者来拜他为师，他撰写的医书会被人争相传看，甚至他很多秘而不传的绝技，也会有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来打听。一个疗效好的治疗方法，会获得更多传播的机会，这就相当于遗传算法中，适应度高的个体能够获得更多交配、繁衍的机会。

传统的医学传承模式，完全具备了“遗传算法”的主要特征，于是经过数百年、上千年延绵不断的承传，就有可能进化出一套适应病种广泛、疗效良佳的医学经验体系。

当然，其间不否认某些医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偶然间治好了某个达官贵人而声名大噪，但是从自然选择的角度来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并不需要适用于每一个生命体，总会有一些生存能力很差但运气很好的个体的生存下来，但是具备它们劣势基因的子孙最终都无法逃避会被淘汰的命运，同样那些偶然起效的主观经验无法持久承传。

另一方面，也不否认医生、病人对治疗效果的评价带有很大主观色彩，他们没有大样本、随机、双盲的意识。但偶然起效的方法终究会被淘汰，即便某种方法完全是因为心理暗示产生了效果，但其经验能被长时间传承，那也说明医生们在有意无意间掌握了某些具有规律性的心理暗示方法。

无论是药物化学成分的使人体发生改变也好，还是心理暗示使得病人增强了信心也好，对于临床治疗来说只要对病人康复有益的手段都是有价值的——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下面这个来自《经方实验录》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医生如何因为掌握了某种有效的治疗方法而声名远播，又如何因为医术的拙劣而很快被淘汰，从而对古代医学传播的模式有一个形象直观的了解。并且这个故事十分有趣，所以全文翻译如下，以助谈资：

浙江有一个人姓徐的人，住在鹦（月豆）湖边上，不事农也不读书，一开始依赖着父母，整日游手好闲，取了妻子儿女后生活就变得困难了。想着要养家，就学了几个医方，挂牌行医，期望能够得到一些小利。别人都知道他的底细，谁敢以性命相托？冬天就穿着烂棉袄，夏天就穿着草衣葛衫。到处游荡，希望能找到病人让他治疗。别人见他都不理他，对待他象奴仆一样。他去别人家，就坐在人家里聊天不走，一直要等到混顿饭吃才肯离开。

一天，有一里多外一家姓朱的人家，偶然得了伤寒，八天后就死了。徐某人听说这事，赶忙赶来，到朱家时，尸体已近移到门外了。徐某人摸了摸死人的胸口，说：心口还热，可以治疗。朱家的人因为天气炎热，急着准备棺材丧服，抓紧时间安葬，并且知道他根本不精医术，就没人搭理他。徐某人自己拿过笔来，写了白虎汤的方子，让亡者的侄子快去抓药。亡者的弟弟说：你不是华佗，怎么可能挽回人的性命？你不是吕洞宾，怎么可能起死回生？你饿得难以度日，不如帮我的忙，还可以在我这里吃三天的饭，没必要去试你那些笨拙的伎俩了。

徐某人说：气虽然绝了，但胸口还热着，死马应该当作活马医。你给我一百钱，我去买药，如果能活过来，算是你家的福分，活不过来，这钱就算我借的。亡者的弟弟嫌他太烦，就把钱给他。徐某人抓来药自煎自熬，用汤药灌到死者口中，竟然都倒了进去。一会儿，死者的手开始微微的动了，口中也有气了。徐某人说：活过来了！这时满堂的哀哭之声马上停止，急忙把人复回房中，调理几天之后就痊愈了。

朱家人的人都以为他是神医，实在不可貌相，酬谢了他十两银子。徐某人从此声名大振，请他看病的人不断。他得意洋洋的说：白虎汤能把死人医活，更何况医治没死的人？所以凡是来看病的人，都开给白虎汤。不到两个月，医死了十多个人，被别人抓起来打了好几次，从此再不敢行医了。而那个被他治愈的朱姓人仍然活了二十年。

3.
在生物学中，可以从不同年代动植物的化石，看到生命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的进化过程。同样，当我们去考察古医书对药物性能的记载，会发现它也经历了由粗糙到精细，由简单到复杂的演化过程。

不晚于战国时期成书的《山海经》中就有大量有关药物的记载。但是书中对药物功效的记载很简单，其体例都是先说明药物生长的地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然后只列举一项这种药物能够治疗的疾病，比如：“萆荔……食之已心痛”，“ 文茎….可以已聋”，“ 沙棠……食之使人不溺”等等。

这种记载药物功效的方式，颇有些类似民间偏方口口相传的形式，比如：花椒治牙痛，海带治大脖子，杜仲治腰痛……，这种口头传播的内容有几个特点：

疾病的特征很明显，不需要专业知识就可以诊断，如《山海经》中的心痛、聋、溺（多尿）、瘿（大脖子病）等等，只要生活经验稍微丰富一点的人就可以掌握。

另一特点是一味药对应一种病，如“螃蟹壳”治“鱼休子”，口头传播这个经验的人，通常只关心什么东西能治“鱼休子”，而不会关心“螃蟹壳”是否还可以治疗其他疾病。

民间偏方在传播时，往往都是根据最明显的症状用药，很少区分疾病的类型。如“牙痛用花椒”，这个民间经验传播时不可能区分是牙龈痛、牙根痛还是龋齿痛，再如对于“杜仲治腰痛”，民间流传的经验不可能区别是腰椎的问题还是腰肌的问题。

从这些特征分析，《山海经》对药物的记载应当较为原始的保留了民间口传的医学经验。

《神农本草经》是中国现存的最早本草专著，成书时间不晚于东汉。在这本书中我们仍然能看到很多原始民间医学经验的痕迹，但又在此基础上产生了质的飞跃。

《神农本草经》中出现的病名，绝大多数是临床特征明显，容易确诊的疾病，如齿痛、耳聋、目盲、咳逆、呕吐等等，并且在描述多数药物的主治功效时并不带有附加条件。

例如咳嗽是一种发病原因极为复杂的疾病，后世医书对咳嗽类型都有很多划分方法，如现行中医教科书根据临床特征的不同，通常分为风寒、风热、痰热、阴虚等多种类型，不同类型咳嗽的用药特点都不一样。

虽说在《神农本草经》中也出现了咳嗽类型划分的雏形，出现了“风寒咳逆”“久咳”“邪气咳逆”几种情况，但全书记载的32味可以治疗咳嗽的药物，有28种都只说用于治疗“咳逆”而没有说明适用的类型。可见《神农本草经》成书时，对于疾病的分类、辨别还比较粗糙，保留着浓重的民间经验色彩。

但是，《神农本草经》也出现了很多口头流传经验不具备的特点，而这些特点必然是在医学行为职业化以后才可能出现。

例如，书中每一味药物都记载了它的多种功效，如 “黄连”可以治疗目痛、腹泻、妇女阴部疼痛；“桔梗”主治胸胁痛如刀刺、腹满肠鸣、惊恐心悸等等，这种一药对应多种疾病的认识方式，必然是有专人收集了大量民间经验之后才形成的。

再如，书中出现了一些不可能依照生活经验做出直观诊断的病名，如“五脏积热”“六腑积聚”“周痹风湿”等等。另外，有少数直观的疾病已经被划分为多种类型，例如“疟疾”就被分为了“痎疟”“温疟”“劳疟”“鬼疟”等多种情况。

能够识别无法用生活经验直观诊断的疾病，并且将同一种疾病细致的划分为多种类型，这体现出了对疾病认知由直观到抽象，由粗糙到细致的演进过程，而这种细致化的过程，也只有在医疗行为职业化以后才可能出现。

《神农本草经》以后，历代本草书籍，都体现出了药物功效记载越来越详尽，涉及病种越来越丰富和抽象，对疾病类型的区分越来越细致的特征。

从药物的数量上来说，从汉代到清代近两千年间，平均每四百年本草书籍记载的药物就要翻一番（见下表）。
朝代 时间 书名 记载药味数目
东汉 二世纪以前 神农本草 365
南北朝 五世纪 雷公炮制论 480
晋 六世纪 本草经集注 730
唐 七世纪 新修本草 844
宋 十一世纪 嘉佑本草 1082
明 十六世纪 本草纲目 1892
清 十八世纪 本草纲目拾遗 2608
现代 二十世纪 中药大辞典 5767

对单味药物的记载来看，历代最有代表性的本草著作对单味药物记载的文字数量，就可以看到对药性认识逐渐丰富的过程。以石膏为例，《神农本草经》对石膏的记载有38字，唐代官修本草《新修本草》对石膏的记载有200余字，宋代最重要的本草著作《证类本草》的记载有1500余字，明代的《本草纲目》对石膏的论述则达到了3300余字。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民国时期的著名中医张锡纯就因为擅长使用石膏而被人称为“张石膏”，在他的《医学衷中参西录》中，对临床上哪些情况下应该使用石膏，石膏如何与其他药物配伍，石膏使用的禁忌等等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论述，并列举了大量他自己亲历的医案以使医生获得使用石膏方法的直观体验。

从《山海经》中对一种药物治疗一种疾病的认识，到民国时期出现了“张石膏”这样的专业医师，在继承前人大量医学经验的基础上把石膏的功效发挥到极致，这不难让人联想到生物由低级到高级，由简单到复杂的进化过程。

不仅对单味药物的记载有这样的特点，考察历代医书中记载的病名数量，以及同一病名下，不同病证类型的数量，以及同一疾病治疗方法的数量，无不体现出由粗糙到细致的特征，由简单到丰富的自然演化特征。

4.
在“科学”概念已经被神化的今天，人们都习惯于把流传于民间但无法被现代科学理解的做法，视为智识低下的人们在愚昧无知状态下不明真相的行为，否定了人类长期与自然环境适应过程中形成的生存智慧。

但是，就像通过自然选择，大自然可以创造出现代科技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的精巧装置——生命，同样人类在长期实践中形成的习惯、传统，很可能蕴含着许多人类认知水平无法理解的生存智慧。

翻开南极或北极的探险历史，一个半世纪以前大量探险家曾经因为途中患上坏血病而死亡。这些探险家出发前通常要跟随生活在北极圈的爱斯基摩人生活一段时间以获得极地生存的经验。但是一项野蛮的生活习惯实在无法令他们忍受：爱斯基摩人获得猎物后要趁动物体温还没有下降，直接吃它们温暖的鲜肉。然而正是这个令文明世界的探险家们无法接受的习惯，使得爱斯基摩人获得大量的维生素C——在冰天雪地的极地，不可能摄入植物性食物，而经过储存加工的肉食，维生素C会被大量破坏，这就是导致无数探险家患上坏血病的罪魁祸首。

2004年席卷了印度尼西亚、泰国和巴布新几内亚等国家的印度洋海啸，造成数十万人死亡。但一项调查研究表明， 1930年袭击巴布新几内亚的海啸强度与2004年的海啸强度相当，死亡率却低很多，沿海人口的死亡率仅为0.1%到1%。这种低死亡率的关键在于，沿海地区的居民们将有关海啸的故事世代相传了下来，这种口头教育的传统可以追溯至500年前。故事的内容包括了如何辨识海啸来临的特点，比如海平面会突然下降，海滩上频频出现奇怪的鱼（海啸发生前，深海鱼类通常会被巨大的暗流卷上海滩）。故事中把这些异象解释为敌方部落施的巫术，然后告诉人们躲避这些灾难的方法。

再如，许多民族的古老传统中，都充满了对自然的尊重、感恩与敬畏，对河流、森林、草原的倍加珍惜爱护。纳西族东巴教的传说中，自然的精灵"署"与人类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人类侵挠自然、污染河流、乱砍滥伐、滥杀野兽，冒犯了"署"，结果兄弟反目成仇，人类遭到了自然的报复。为了与“署”和平相处，纳西族制定很多生活的法则：可以适当开垦山地、砍伐木料，但不可过量；家畜不足时可以适当狩猎一些野兽，但不可过多；不能污染泉溪河湖、劈山炸石。傣族的传说中，森林是父亲，大地是母亲，“有森林才有水，有水才有田，有田才有粮，有粮才有人”，这是他们久远流传的古训。

蒙古族的传说中，天神“腾格里”将草原上各种生命安排得井然有序，因此牧民们认为放牧、狩猎都应该遵循“腾格里”的意志，放牧时不同的季节转移不同的草场，狩猎时不能打怀孕的动物，不能把狼群、野羊群杀光。尽管狼群威胁着牧民生命和生产安全，但牧民却对狼充满了敬意，小说《狼图腾》中就借蒙古老人之口展现了蒙古人的生态智慧：

草和草原是大命，剩下的都是小命，小命要靠大命才能活命，连狼和人都是小命。吃草的东西，要比吃肉的东西更可恶。你觉着黄羊可怜，难道草就不可怜？……在草原，要说可怜，就数草最可怜。蒙古人最可怜最心疼的就是草和草原。要说杀生，黄羊杀起草来，比打草机还厉害。黄羊群没命地啃草场就不是“杀生”？就不是杀草原的大命？把草原的大命杀死了，草原上的小命全都没命！黄羊成了灾，就比狼群更可怕。草原上不光有白灾、黑灾，还有黄灾。黄灾一来，黄羊就跟吃人一个样……

但是，当现代人的思想被科学技术武装起来时，那些古老的传说、信仰，成为了“科学斗士”们嘲笑与批判的对象，人们完全失去了对传统智慧的尊敬、失去了对自然与生命的敬畏。人们用战天斗地的决心与大自然斗个你死我活，肆意砍伐森林、污染河流、过度开垦放牧……，当人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生态灾难时，才领悟到那些古老传统中蕴含着深刻的智慧。

同样，医学行为是人类社会产生那一天就与人类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经历了数千年延绵不断传承的中医药体系，就象一个巨大的原始森林，里面巨树参天、藤萝密布，虽然我们一时无法理解其间复杂的生态原理，但有理由相信其中蕴藏着无数祖先们与疾病生死斗争摸索出的宝贵经验，在漫长历史中积累下了大量足以令人叹为观止的医学智慧。

但是傲慢的现代人割裂了医学与人类发展历史的关系，当包裹着先科技外衣的西医大规模入侵到我们的生活中时，完全破坏了传统医学存在的生态环境，就像现代科技对大自然的入侵使得大量植物、动物濒临灭绝一样，在“科学”的旗帜下，千百年来流传于民间的医学智慧在西医的强势进攻中已经岌岌可危，更何况有一帮无知无畏、别有用心的“科学斗士”非要将其除之而后快。如同我们的某位科学斗士，早在半个世纪前就大声疾呼故宫妨碍交通，应将之拆除，数年前又声称发出人类无须敬畏自然的宣言，如今又向传统医学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当人们发现先进的医学科技远非想象中那样能够战胜一切疾病、赋予人类健康，各种经过精确检测的人工合成药物不是在维护健康而是毒害我们的身体，我们一定会像惋惜我们失去的河流、森林、草原那样，无限伤感的发出感慨：“曾经有一份智慧的医学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没有去珍惜，当我们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急，尘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写到这里，脑海中回响起了郑智化那首哀婉悲凉的歌曲《水手》：
骄傲无知的现代人，
不知道珍惜，
那一片被文明糟踏过的海洋和天地，
只有远离人群才能找回我自己。
……
——摘自拙作《爱因斯坦与黄帝内经·达尔文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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