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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想社会主义试验的失败及其影响--记我所热爱的一个美国老太太(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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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衲 [个人文集] 现已禁止

加入时间: 2007/08/18 文章: 6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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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小衲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空想社会主义试验的失败及其影响--记我所热爱的一个美国老太太(二)
(接上回)
话说29家Macrobiotic出资买下了这百花谷,分地而居。与镇上的基督教主流居民并无交通。其实直到现在,他们这些人还是被周围几个小镇的人看作是异端,只有少数的几家能融到小镇的主流生活里去。他们在谷里自成一个世界,每家都有自己的地(共产的还不彻底),但是也有一块公共菜地,大家共同照顾。晚上或者是周末在一起载歌载舞,玩情调,搞篝火晚会。小孩子们都不去镇里的公共学校上学,而是在谷里 home-school。 各家自己编写教材,轮流执教,轮流照顾。谁家烤了面包,熏了咸肉,也总是要给邻家分分,谁家嫁了女儿,娶了媳妇,也总是要请邻家帮忙。我岳父自己设计了一套房子,大伙帮着他,自己动手,砍树,剥树皮,打地基,每个周末干一点点,筚路蓝缕,以八年时间,把这套房子建起来了。他至今还在那个冬暖夏凉的纯木头房子里住着。百花谷有时候会在夏天大撒英雄帖,邀请全国的macrobiotics的同好来此度假,大伙儿出资请macrobiotic的专家作讲座,传授烹调技术,以及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变化之道。
但是俗话说得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不到十年功夫,由于两个不可避免的原因,百花谷的英雄们也就风流云散了。
第一个原因是经济上的。百花谷成员都是城市小资产阶级出身,并不是农村红脖子,所以并不靠务农为生。养鸡种菜,一是因为macrobiotics讲究个新鲜,本地;二是也有玩情调的因素。在大城市里,他们为了生计,可以作校车司机,加油站出纳,但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哪里有这样的工作。鱼儿离不开水啊,花儿离不开秧,城市小资产阶级离开城市就失去了方向。有些人在附近的城里开了小生意,比如清扫烟筒什么的,生意不错,但是这样一来,再住在百花谷就很不方便了。渐渐的,有些人家就搬出去了。
第二个原因是来自于人的私欲。蒋光头匪帮所说“共产共妻”,是有一定道理的。共了产,就想共妻。几十家人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谷里,日日相见,久了就不免有瓜田李下的是非。城市小资产阶级的道德观是极其腐朽的,有些60年代的嬉皮士在80年代也没有守贞的概念。然而,家庭,毕竟是人类固有的,进化而来的保守观念。虽然现在国内玩“换妻”玩得热闹,可80年代的美国人还不能吃那一套。有几个家庭就由此破裂了,有些人愤而出走,特首挽留也没有用。
有诗云:
记得当时,
我爱田园,
偶离故乡。
向密州河畔,
几番啸傲;
吉姆村里,
几度倘徉。
凤止高梧,
虫吟小榭,
不共时人较短长。
今已矣!
把情怀收起,
再觅衣裳。
空想社会主义的试验失败了,但是日子还得往下过。如今百花谷里只住着不到十户人家。当年的特首把出走了的人家的地又买回来,成了大地主。我岳父母也找到了谋生之道。
戴安娜是个极其出色的艺术家。20年前,在放下了“为纯艺术而艺术”之后,她开始制作艺术品出卖。她的玩意很好,非常畅销,虽然每一个都要上千美金,但还是供不应求。她的每一件作品都有编号,远销到欧洲和澳大利亚,有人专门收集她的作品。在全美的展览会上,她也频频得奖。因为她得奖太频繁了,有几个展览会干脆不让她参加比赛了。还有一个展览会,专门设置一项比赛--请同业中人模仿戴安娜的作品,由戴安娜做评委,谁模仿最好,谁就得奖。逐渐的,在80年代末期,他们终于发了。
他们虽然在小镇上还是异端外来者,但是成了大户人家。买下了镇里最大的房子,开了公司,请了工人,成批量的生产(当然就要便宜多了)。戴安娜自己还在动手,但是只是供应一些收藏家。我岳父也成了专职的经理,专门为戴安娜打点生意。他虽是学文学的,但是很通生意之道,以诚待人。是以在九十年代初期,他们很是赚了一笔。当初开创百花谷的特首--我岳父母的邻居--也有类似的经历--生意也做的野豁豁。
人是分阶级的;上层建筑决定于经济基础;这话好像不假。当嬉皮士变成了成功的生意人。嘿嘿,相应的变化也就来了。
从精神上,我岳父母和他们的邻居都成了基督徒。虽然镇上的人还是觉得他们怪异,但是却不会拒绝他们来教堂(一个400人的小镇,倒有5家教堂)。他们邻居的 4个孩子,拙荆的闺中密友,青梅竹马们,现在都从第一代城市嬉皮士蜕变成了第二代的虔诚乡村基督教徒。我大姨子也嫁给了乡村基督家庭,过着200年没有变的美国乡村生活。
这个精神信仰上的变化可能和他们的经济地位没有太大的关系。能一辈子坚持做嬉皮士的人总是很罕见的。这些有精神追求的人,在安定舒适的生活里,在美国中部保守传统的氛围影响下,皈依基督教是很可以理解的。
但是,政治观点的变化,就不能不说和经济地位的变化无关了。从小资产阶级变成了小资本家,小业主,首先的影响就是他们的投票倾向。民主党提倡大政府,要高税收,他们当然就不会答应。我估摸着,他们在那段时间也很接触了一些反对共产主义的书籍文章,至今我岳母有时候还会给我叨叨前苏联的倒行逆施。有人好像说:“40岁以前不相信共产主义,是没有心肝,40岁以后还相信共产主义,是没有头脑。” 我岳父母不到40岁就长出了脑子。
从新闻媒体的选择开始,他们越来越右倾。这是个正反馈过程,从地方的选举到全国性的投票,从经济政策到外交政策。我岳父现在看电视新闻只看Fox,投票必投共和党,坚定地支持布什的各项政策。当然这也与他们成了基督徒有关。我估计他们那一阵子很反思了一下当年嬉皮士的道德观,和放纵的行为,所以他们现在很反对堕胎等等政策。
他们还是有很多力薄如朋友。实际上他们的朋友基本全是力薄如(除了那个蜕变的特首外),因为小镇的主流社会还是认为他们是异端,基本和他们没有什么交往,所以他们的朋友还是从前的嬉皮士们。他们逢年过节,生日婚礼,还是会聚在一起,载歌载舞,但是不能谈布什,也不能谈婚前性行为。我父母有一次去拜会他们。我父母都是自由知识分子力薄如,被我岳父的观点震得一愣一愣,连说想不到,开了眼。
我岳父反对各种民主党的共产政策到了极端的程度。我举一个例子:
2004 年,我老婆怀孕。我们当时没有买保险,所以准备申请 medicare or medicaid(现在也搞不清楚)。国内的网友可能不清楚,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怀孕生孩子,全都是美国政府包了的--如果你的工资收入在某一个标准之下 --从医院的检查到生产和产后一两天的照顾,都由政府买单。我当时是穷学生,我老婆怀孕后也把工作辞了。所以肯定是够条件申请了。我身边的中国朋友全都是如此做法,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不去申请。
哪里能想得到,如此有利于人民的政策,却被我岳父骂成是民主党的共产主义。他坚决反对我去申请。那天中午,他来到我家,郑重地对我说,他反对他女儿用国家的钱生育。我真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他给我讲了一番为什么要反对民主党的共产主义的道理。我都被气晕了。真是被气晕了,连芦老骂我,我都没有那么生气。他说,你如果有钱,就不应该用国家的钱。我说,我TMD没钱。他说,你没钱,我借给你。我TMD在老婆恳求的眼光下,只好“被借“了他4500美金。反正是无息,我也不急着还。到现在也只还了1500,剩下的那3000,他好像也不急着要,虽然他们这些年来的经济情况愈来愈差。
美国人的死心眼,由此可见一斑。(我是在佩服他们对信仰和主义的身体力行,说一套就是一套。)
他们邻居最小的儿子06年在伊拉克战场上英勇牺牲了。当时送葬的队伍在小镇的乡村公路上排了十几里长。英雄的母亲,那也是当年的反战人士,化悲痛为力量,四处作演讲,支持人民子弟兵。她身后可没有伟光正拿枪顶着,所以令我大跌眼镜。
但是,理博儒毕竟是理博儒。美国中部基督教会的self-righteousness,自大,排他性,以及芦特首深恶痛绝的种种漏病,终于使我岳父母忍受不了了。他们在90年代后期,离开了教会,虽然他们依然相信上帝和他儿子的存在。这一点影响到了拙荆,但是没有影响到我大姨子。精神的探求是不会停止的,离开基督教后,一个来自东方的信仰填补了他们心中的空白。这就是法轮功。
我岳父在镇压开始后,听说了法轮功,于是请当地的学员到家里来教功传法。从此他和他女儿就成了精进的法轮功学员。我岳母虽然也炼,但是以我们的标准来看,她懒洋洋的,不属于精进的弟子。
现在想想,我岳父真是一个边缘人。哪个团体他都不能 fit in 进去。Macrobiotic,法轮功,中国女婿,这些背景使他被自然而然地贴上理博儒的标签。他虽然保守传统,但不能被基督小镇所接纳。而他的力薄如朋友们又不赞同他的道德观政治观。就连我们法轮功中的西人美国学员也大多数都是理博儒,民主党。所以他就只好呆在百花谷里做隐士,以音乐创作自娱了。他自编自唱的歌里有几首是很不错的,改天我找出来贴在这里。
本来是要写戴安娜的,结果反而阮道的着墨较多。最后还一点尾声,这篇期文就完成了。
作者:小小衲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上一次由小小衲于2010-3-21 周日, 下午11:03修改,总共修改了3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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