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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乔乔桑,为什么总让人泪流满面--《蝴蝶夫人》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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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若思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9 文章: 17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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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若思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乔乔桑,为什么总让人泪流满面--《蝴蝶夫人》考
郑若思
老哈网友的《中日版蝴蝶夫人》感动了网友,引无数须眉浊物竞折腰,倒是启发了我写出一个酝酿已久的题目:梳理一下古今中外关于《蝴蝶夫人》的数个版本。
悲恋,本来就是文学家热衷的主题。“爱而不能得其所爱”、“呼唤者与被呼唤者很少能互相答应”体现一种动人心魄的残缺的美学,所以大部份文学名作中主人公的爱情都是“悲恋”。
但是《蝴蝶夫人》式的悲恋,多了一种异国恋情的因素,多了战乱、离别以及文化冲突,因而不会因为故事的相似而冲淡它的审美价值。
《蝴蝶夫人》本是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所作的两幕歌剧。歌剧脚本由伊利卡和贾科萨根据美国约翰•朗1898年发表的同名小说和贝拉斯的同名话剧编成,故事以日本为背景,叙述女主人公乔乔桑(即日语“蝴蝶”的谐音)与美国海军军官平克尔顿结婚后空守闺房,等来的却是背弃,乔乔桑以自杀了结尘缘。
《蝴蝶夫人》的原作者约翰•朗于19世纪末来到日本长崎,从自己的姐姐口中听到了有关苏格兰商人格拉帕的故事,便以他的婚姻为蓝本写下了《蝴蝶夫人》。然而与小说截然不同的是,格拉帕与他的日本妻子阿鹤的婚姻非常地美满幸福,被后世视作楷模。
托马斯•格拉帕,于19世纪中叶长崎开港时移居日本,从事造船、采矿、茶叶加工及出口贸易,并暗中资助维新志士,被称为对日本近代化做出杰出贡献的外国人。格拉帕的日本妻子阿鹤,由于经常穿着绣有蝴蝶花纹的和服招待客人,因而被称为“乔乔桑”(蝴蝶)。阿鹤的家族从事造船业,她是那个时代少有的新女性,在嫁给格拉帕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婚姻,与格拉帕再婚后为他生下了一双儿女。阿鹤死于1899年,后来还把一部份骨灰与格拉帕合葬。
由于格拉帕夫妇的故事与《蝴蝶夫人》完全不同,因此也有人认为,与法国海军军官兼作家皮埃尔•洛蒂遭遇恋情的阿金,才是蝴蝶夫人真正的原型。其实,与其说阿金像蝴蝶夫人,不如说洛蒂就是活脱脱的平克尔顿。
阿金生于九州的一个武士家庭,本来已经嫁给了一个武士,过上了平稳的婚姻生活,但是她不满自己的家庭,出走长崎,认识了法国军官皮埃尔•洛蒂。洛蒂是个花花公子兼小说家,来到遥远神秘的东方,正需要一场艳遇给他带来写作的激情,阿金的出现正好满足了这种需求。
数月后,洛蒂离开长崎,时隔十五年后重返旧地,惊讶地知道当年的旧情人阿金还在痴情地等待他的归来。洛蒂拒绝与阿金见面,阿金深受打击,返回竹田老家,在一个山洞里孤独地度过了余生。
阿金至死都不知道的是,就在洛蒂重返长崎十三年前的1887年,洛蒂出版了以与阿金的这段艳史为素材的中篇小说《菊子夫人》,轰动了法国文坛。时隔十年,约翰•朗才在美国出版了《蝴蝶夫人》,引起了英国戏剧家贝拉斯的注意,将它改编成同名话剧,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在伦敦观剧后深受感动,遂将其改编为同名歌剧,1904年在米兰首演,它是《蝴蝶夫人》衍生出的文化产品中最著名的一个。有趣的是,法国作曲家梅萨杰茨早在1893年已经根据洛蒂的《菊子夫人》写出了同名歌剧,然而PK不过大作曲家普契尼,反而被认为是“抄袭之作”。
1915年,日本出身的女高音歌手三浦环在纽约出演《蝴蝶夫人》,成为第一个在歌剧舞台上扮演乔乔桑的亚裔歌手。1922年三浦环来到长崎,将这出歌剧带到了日本。
说到蝴蝶夫人的原型,无论是阿鹤还是阿金,都是那个时代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小说中写的艺妓,所以还有一种看法认为,乔乔桑的原型是美国驻日第一任总领事哈里斯的妾——阿吉。
十九世纪中叶,美国以黑船来航促使日本打开国门,在下田建立领事馆,并派遣哈里斯担任第一任驻日总领事(大使),阿吉则是下田著名的艺妓,传说幕府为了与哈里斯联络感情,将阿吉作为小妾送上门,而阿吉实则已经有了心仪的男友。哈里斯看破了幕府的计谋,将阿吉辞退,但不久又被送上门,这样一来二去,阿吉被下田人认为是“与洋人有染又遭抛弃的女人”,被蔑称作“唐人阿吉”(江户时代日本人把外国人蔑称为“唐人”,语气类似于我们所说的“鬼子”)。阿吉后来与男友结婚,但不久又离婚,独自经营小酒店,酒店又不幸倒闭,走投无路的阿吉只好跳河身亡。
在我看来,《蝴蝶夫人》的原型究竟是哪一个都不重要。故事所发生的时代,恰好是日本近代最大的历史拐点——从江户末期到明治初期,一个神秘、古朴的东方岛国,与他们正要效仿而又非常陌生的西洋相遇,在这样一个舞台上发生的恋情,不管是假意还是真心,都足以令人回肠荡气。
有趣的是,我和日本人交流对《蝴蝶夫人》的看法的时候,不止一个人说,从欣赏歌剧艺术的角度,那当然是一出杰作,但是那并不是一个让日本人感到愉快的故事,因为剧中的日本女人,是被欺骗被污辱的,日本男人是愚昧和猥琐的……
我倒并不认为《蝴蝶夫人》中的日本人形象,代表了什么有损日本尊严的“西方偏见”,从一个第三者的角度看,剧中真正丑恶的形象,反倒是西方人自己——虚伪、狡诈、冷酷、傲慢,在可爱又纯情的乔乔桑的反衬之下,代表“新文明”的西方人其实是野蛮的。
有趣的是,在我的人生中,见证了几次真人版的《蝴蝶夫人》,女主人公是东西方的外国女人,男主人公却是清一色的中国男人(老哈说的那个不算)。
仅举两例:
我大学时代的老师,金发碧眼的德国人,讲一口无比漂亮的英文和磕磕巴巴的中文,人极善良,经常烘小点心给学生吃。她年轻时嫁给中国留英学生,追随他到了中国,可是不久就被抛弃了,她没有再婚,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学生。
后来同一工作单位的同事。日本人,却姓中国姓,从前的丈夫是留日学生,她与家族断绝关系才得以远嫁。政治运动来了,中国丈夫嫌日本妻子妨碍了自己的前途,和她离婚。日本妻子独自把孩子抚养大,而且无论自己还是孩子,都还姓着前夫的姓,让我真是看不懂了。
如果说平克尔顿代表着工业化西方的无情和傲慢,那么,这些抛弃妻子的中国男人,不知道代表了些什么?
我倒愿意把《蝴蝶夫人》的悲恋,看作一种普遍人性中产生的矛盾,那也许更符合生活的本来面目,这种人性矛盾,放在日常里可能都不那么黑白鲜明,而在舞台上却不是这样。那个高唱“晴朗的一天”的乔乔桑,总能让人想起一些不能拥有、只能想象的美好的感情。那也是事隔一百年,乔乔桑永远能让我们泪流满面的原因。
作者:郑若思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_________________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上一次由郑若思于2009-9-11 周五, 下午7:53修改,总共修改了1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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