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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谈样板戏(22):样板戏与“党文艺”(中)

金唢呐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7/06/19
文章: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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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趣谈样板戏(22):样板戏与“党文艺”(中) (1126 reads) 时间: 2008-3-01 周六, 下午12:29

作者：金唢呐 在驴鸣镇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趣谈样板戏(22):样板戏与“党文艺”(中)

金唢呐

艺术性宣传能否深入人心，被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我看还不仅仅是加大力度的问题，还有一个从形式到内容对不对老百姓口味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样板戏和我党的其他宣传，直白外露、慷慨激昂，最对国人的口味。在这方面，存在着明显的种族（国家）差异。文革时的文艺作品，不管是样板戏还是电影，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场面：在遇到困难挫折时，主要英雄人物一般要学习一段最高指示、一段全会决议，脑海中想起一段教诲、一段指示，顿觉豁然开朗，拨云雾见曙光。若有唱腔，也由迷茫舒缓逐渐开朗昂扬，按《海港》里的唱腔就是：党啊，党啊!行船的风，领航的灯，长风送我们冲破千顷浪，明灯给我们照亮了万里航程!

不光是《海港》，样板戏中很多“主题唱腔”都是这个程序出现的：像《红灯记》中的《雄心壮志冲云天》，《沙家浜》中的《毛主席党中央指引方向》，《龙江颂》中的《让革命的红旗插遍四方》，《杜鹃山》中的《乱云飞》等都是这个路数。这样的套路一直影响到了后来的样板电影《战洪图》、《创业》、《青松岭》、《火红的年代》等。从样板戏可以看出，国人比较喜欢直白、肤浅、外露的艺术作品，从内容上则是喜欢积极向上、鼓舞人心的作品。这跟其他高度集权国家像纳粹和日本法西斯完全不同。

日本鬼子和纳粹鬼子的战争动员，除了演讲、军歌和少量宣传画以外，我还真不清楚他们还留下了什么像样板戏、文革歌曲这样高水平的、大批量的文艺作品。按说连平时行礼都要问候希特勒的纳粹党徒们，怎么也应该拿出一部像样的“希特勒颂”之类的巨作吧。他们好像也没有像我们一样搞过“两忆三查”（忆阶级苦、忆民族苦、查立场、查斗志、查工作）这一套，走的完全是另一个路子。我记得电影《英雄儿女》里有个镜头，王芳一边走一边打快板，说老李唱老张，表扬好人好事，痛斥美李匪帮，鼓舞士气，提高部队战斗力。大兵们刚听完几段快板，就立刻精神倍增，抄起爆破筒往人群里扎。这种方式特别适用甚至只适用于我们这个民族，像德日部队公认的是打仗勇敢，也从没在哪部电影里见过这个场面。

据说论音乐素养，纳粹德国的军队是音乐文化素质最高，音乐爱好者最多的军队。随便拿出个武夫军棍，弄不好就是个古典音乐的鉴赏家。像纳粹的奥斯维辛集中营杀人如麻的司令官克拉麦，就是一个超级的音乐发烧友。他在奥斯维辛集中营里还组织了囚犯的管弦乐队，经常听集中营女子交响乐队的演奏。听到舒曼的梦幻曲时，还动情地落泪。在我印象里，干这个职业的应该是樊哙之类的人物，没事就拿盾牌当案板切肉吃才对。还有那个在东欧被人干掉的党卫军的保安处处长，仅次于希姆莱的人物的秘密警察的副首领海德里希，人长得英俊潇洒健壮不说，而且是个运动健将，精通击剑、骑马、飞行、滑雪，还是现代五项全能运动选手。音乐修养更是了得，动不动就与夫人和朋友一起演奏海顿和莫扎特的四重奏。

在纳粹的党代表大会上，据说播放或者现场演奏次数最多是瓦格纳和贝多芬的作品。纳粹时期德国的报纸常有这类报道：晚上德国飞行员听了贝多芬的《第三交响曲》（《英雄》）和《第五交响曲》（《命运》），第二天驾着战斗机向伦敦或莫斯科前线飞去便斗志昂扬，勇气倍增。在德国人的耳朵里，贝多芬的音乐可以让人激动、愉悦，可以为理想壮威，会让他们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希特勒、戈陪尔可以用这种音乐为他们的种族主义服务。一曲“命运之神在敲门”，就可以让他们丧失理智去屠杀，去主宰别人的命运，真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感情。

我感觉日本更邪门。日本二战期间基本上“少佐治国”，依我看，这些少佐就是“拿枪的愤青”。我在东京街头，也碰到过日本极右翼分子的宣传车，这帮生瓜蛋子们，属于“拿枪的愤青被消灭了，不拿枪的愤青依然存在”（改编自《毛主席语录》）。二十世纪前半叶，日本实际上主事的就是这样一帮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瞎参谋、烂干事，一天到晚就想找茬打仗，连九一八事变这么个大事，首相居然不知道。而且，根据“愤”的程度和地位不同，拿枪的愤青们的思想也不一致，几乎是人手一个战略计划，很难想象这帮家伙还能系统地搞出什么东西来。

再说日本人对文艺宣传也不太看重，统治东北十几年，煤矿、铁路、工厂、水库倒是有不少，奴化教育主要还是学日语，我们学校在80年代初期的日语翻译一天日本也没去过，专业也是学理工的，就是因为在满洲国高中毕业，就能操一口地道的东北味的日语。日本人在东北虽然也搞了个电影制片厂，像样的文艺作品没听说留下了什么，动不动还要拉像马连良这样的戏班子去唱戏。在国产的抗战片和日本二战片里，好像鬼子们一休息的时候也不搞什么两忆三查、白毛女这一套，看到的镜头经常是一边喝着日本小酒一边看穿着日本和服的女人，拿着扇子，跳几段节奏极慢的民族舞蹈，再不就是边听边哼几段思乡愁绪浓郁的民歌小调，在我看来那简直就是四面楚歌的功效。唱到最后都醉的不省人事，让李向阳端了老窝算完事。日本那个时期的文艺作品我知道的不多，从跟帖看，在日本的大侠们不少，请诸位给介绍一下。

说起日本的片子，我想多扯几句。我先是在文革后期看过内部片《军阀》、《山本五十六》、《啊，海军》，据说为的是警惕日本军国主义复活，支持日本人民从老毛子手里收回北方四岛。在里面没有看到有什么教育人民、打击敌人的文艺宣传作品。只是记得里面有一首歌曲，我的一个同学，记忆特别好，看了两遍就把它学会了，没事还给我们唱几句：“一个战士倒下去，他的战友接过他的枪，天皇的军队武运长久，让帝国的旗帜飘扬在疆场。”。我在网上搜了半天没找到，也不知是不是记得准确。我记得这首歌的调子平缓，里面还有点忧伤，除了唱的时候嗓门粗点，和日本民歌小调差不多，这种小玩意根本不能和我们的大合唱相提并论。

改革开放初期又狠狠地看过一把日本电影，时至今日，一提男子汉，脑子里最先想到的还是高仓健。街上看见穿风衣竖衣领的，马上想到杜丘。虽然样板戏里的郭建光、杨子荣、李玉和，电影里李向阳们也是“刚强铁汉”，但那是英雄的形象，和男子汉不沾边。80年代初的时候女孩子找对象，已经从郭建光转向高仓健、阿兰德龙了。一般是喜欢老成稳重的就找高仓健，喜欢潇洒帅气的就奔阿兰。说谁是郭建光，等于是骂人。以后银幕上外国影片基本上是好莱坞一家的天下了，没有再看过日本电影。

后来有人向我推荐日本导演北野武，我又借来几张光盘看了一把，感觉确实有几部不错（当然也有一些烂片），像《菊次郎的夏天》、《坏孩子的天空》、《那年夏天宁静的海》、《花火》和《兄弟》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菊次郎的夏天》里那个性格孤独内向，不爱说话，背着书包狂跑的孩子，使我联想起自己的童年。里面久石让的音乐也非常耐听，时而忧伤隽永，时而清新欢快，比较合我的口味。

在去年温家宝日本“融冰之旅”之后，配合中日友好的大背景，国内很多电视台特别爱用日本音乐家如久石让、岩井俊二、小林武史等人的音乐做背景音乐，比如中央电视台和北京电视台就经常把《菊次郎的夏天》里面的提琴曲和钢琴曲作为背景音乐。不信经常看中央电视台和北京电视台的朋友，你们听听这几段音乐是不是很耳熟( http://www.56.com/u32/v_MjcyNzIwMTM.html ) (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YzMjA1Mjg=.html )。再加上CCTV5天下足球节目的10佳进球背景音乐多年来一直用的都是日本小泽正澄的音乐（ http://www.go01.com/yule/2006/200429.html ），所以已经有爱国青年开始指责央视是在暗中哈日。

借着北野武几部影片给我留下的好感，我又“宜将剩勇追穷寇”，又看了朋友推荐的另一位日本电影大师小津安二郎的影片，结果是大失所望。节奏之拖沓，情节之平淡，人物之无味都是世界之最。除了对治疗失眠有奇效以外，实在看不出它的存在价值。但就是有人狂热的喜欢，这可能就是艺术与科学的区别。令人不解的是，小津安二郎的很多影片还是三、四十年代拍的，而且据说日本战争期间这样的不咸不淡的影片还不少，真不知道他们的战争动员是靠的什么？怎么解决为谁当兵，为谁打仗？难道只靠寻找石油、大东亚共荣、效忠天皇就可以让人们丧失理智？

日本这个民族确实很特别，我有一次去日本，接待方组织我们“见学”日本茶道（我从字面上猜可能是参观学习的意思，不知道对不对？），说是要让我们认识日本传统文化。我几次去日本，对方都要搞这种活动，而且几次“见学”的内容和我们的专业没任何关系。原来我以为茶道见学就是找个阿庆嫂似的人物，“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然后“坐、请坐、请上坐，茶、敬茶、敬香茶”，碧螺春、铁观音、茉莉花茶、普洱茶轮番轰炸，再佐以花生、瓜子、小点心。所以，我等一行人，提前很长时间就开始禁食禁水，为的就是应付这次茶道“见学”。

到了现场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去了以后，一群五尺高的汉子跪坐在榻榻米上，看着一个穿和服的“熟女”慢腾腾的在那儿干家务活，整个“见学”过程的庄严程度不亚于牧师主持一场小型宗教仪式。在这个过程中，喝茶本身仿佛已经不重要，主要的是看怎么擦拭茶具，怎么煎煮茶叶，最后给一碗含有青绿色茶叶末的茶水，据说还必须喝下去，否则就是失礼，影响中日关系。那场景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恐怖，光是擦拭茶具就不得了，先用绢巾擦N圈，什么顺时针、逆时针，我现在也没记住，只知道很复杂，弄不好就犯了什么忌讳。更有意思的是，据主持人介绍，日本的茶道，兴盛于战乱时代，武士们出征时，经常在阵地前沿举行茶事，鼓舞士气。武士们上阵厮杀之前，有一碗茶垫底，就能消除内心的紧张与狂乱。二战时肉弹们撞军舰之前，只要在榻榻米这么扯这么会儿咸淡，就可以死而无憾。这么说来，合着看看患有老年性痴呆前期症状的阿庆嫂们沏茶倒水也能鼓舞士气！？

美国人的鼓舞士气的方式更不能让人接受。看了那么多美国的战争片，从来见过没有一个王芳样的洋妞跟在部队旁边，一边走一边RAP，说汤姆唱约翰。当年他们闹独立拿来提气的居然是英军来嘲笑殖民者美国人的《洋基歌》。当时英国军队前往讨伐美国人时，高唱《扬基．杜德尔》（Yankee Doodle），意思是消遣美国人，很有些“美国佬，乡巴佬”、“牛仔牛仔土老冒”、“穷棒子造反，鸡毛上天”的意思。想不到被美国人打了个落花流水，狼狈而逃。美国人一边追击一边反过来大唱《扬基．杜德尔》，采用敌人的《洋基歌》作为他们自己的歌，那意思就是“老子就是土，怎么样啊？”，结果这首英国人用来嘲笑美国人的歌曲一字不动就变成了一首美国人引以为自豪的爱国歌曲。以表明他们对自己朴素，家纺的衣着和率真的举止感到自豪。

再看看没事就搞“大革命”、“巴黎公社”的法国人，在他们鼓舞士气的《马赛曲》中丝毫看不到幽默和浪漫，闻到的是血腥味。里面有一段反复重复的副歌：“前进！前进！用敌人的脏血，灌溉我们的土地！”。法国的近代历史，确实就是他们的国歌所说的，不断“用敌人的脏血，灌溉我们的土地”，毫不妥协退让，斩净杀绝，痛打落水狗，有机会就把对手送上断头台。好像也就是最近几十年，法国人才弄清楚如果自己血不被拿去肥田，前提就是别总想着“用敌人的脏血，灌溉我们的土地”。

作者：金唢呐 在驴鸣镇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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