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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情人三十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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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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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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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梦中情人三十载
芦笛
那天铁木作了个链接，乃是演喜儿的茅惠芳跳“北风吹”的视频，因进去看了一眼，不料发现该处收集了许多老电影和样板戏。这几天连日连夜看那些烂东西，计先后一共重看了《杜鹃山》、《红灯记》、芭蕾舞《红色娘子军》、老电影《红色娘子军》、芭蕾舞《白毛女》、老电影《白毛女》、电影《阿诗玛》、《五朵金花》，《女跳水队员》、《女篮五号》等等，还看了一点旧戏。
这些东西都几十年没看了，乍看之下当真是百感交集。最强烈的感觉就是，世上怎么会有这种邪恶政权的邪恶统治？把文学艺术统统变成了宣扬仇恨的邪恶教唆。就连典雅的芭蕾舞艺术都有本事变成暴力与仇恨的赞美诗。雷刚同志的名言是“豪门不进地狱，穷人难上天堂”，而《白毛女》中大春手持德国造20响，把黄世仁和穆仁智拉下台去，此时大众则苦苦翘首盼望，作久旱盼甘霖状，但等“当当当”三响（不知道为何多打了一枪），大众立即作幸福狂喜状，忍不住一致高呼：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仇杀”成了“幸福”的同义语，这种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邪恶文化，便在纳粹统治的德国和斯大林统治的苏联也不曾见过。
无怪乎这种邪恶文艺自然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把 “旧”社会的虚构罪恶化为“新”社会中更加邪恶万倍的现实。在《白毛女》中，黄世仁用手杖把杨白劳击昏，用他的手指在卖身契上打了指印（当年咱厂那些失学徒工——跟老河老明是一拨烂菜帮——一律念成“卖身证”），而在真实生活中，“陈伯达亲抵邯郸市对清查‘国民党案’作了指示后，隶属邯郸的邱县运动愈搞愈烈。教育局局长刘雷也成了‘国民党员’。他被关押后，很快在刑讯拷打时死去。他的手指被斩下，泡在防腐液里。想要揪谁，就写一份说谁是国民党员的‘揭发材料’，把刘雷的手指取出，按上红指印，算是人证。就这样，五十多个人先后成为‘国民党员’。”
这种骇人听闻的邪恶甚至超出了革命文艺家们的邪恶想象力，怪不得伟大领袖要英明指出：“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往往是‘幼雅’可笑的。”（这也是烂菜帮的念法。我厂有个烂菜帮上台念讲稿，念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 ‘世界上没有“无绿无故”的爱……’”台下顿时哄堂大笑，盖按本地口音，“绿”、“芦”同音，听上去就成了“呜辘呜辘的爱”。而烂菜帮女播音员在广播里念“嫌钞票的思想要不得”，我半天才悟出来，她说的其实是“赚钞票”）
另一个强烈感觉是，为何土匪痞子流氓竟然能在号称“五千年礼仪之邦”当国？如老金所说，样板戏乃是毛式革命文艺圣经，而这“圣经”竟然是用粗话写成的！《红灯记》上，李玉和进了家门，问：“妈，出事了？”李奶奶沉重地答道：“门外有狗！”李玉和接着又交待女儿“留神门户防野狗”。《白毛女》中的伴唱则云“可恨地主狗汉奸”。《磐石湾》陆长海则唱“放野狗爬上岸”……等等，等等。离开了用动物名称侮辱“阶级敌人”，这“圣经”就没法写出来。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渣阿？
这些感慨当然是在西方生活多年后才会产生的。如果我一直生活在国内，感受也未必会这么强烈。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有比较才能有鉴别”么。在正常环境中生活久了，乍见暴力竟然成了芭蕾舞的主题，充满仇恨怨毒的扭打竟然成了常规舞蹈语言，实在是无从忍受。《红色娘子军》通篇惨不忍睹，只有《白毛女》第一场黄世仁登台前，“贴窗花”、“送白面”、“扎红头绳”等舞蹈还有点人味，舞姿也庶几残留了星点女性的温柔。
话虽如此，那些烂东西毕竟还是和自己一生最可贵的光阴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用老金的话来说便是要带进火葬场去了。在重温革命文艺的过程中，我不能不再度把政治和艺术彻底分离之，否则简直无法看完。所有节目中，最喜欢的当然还是《杜鹃山》，通看了两遍之外，还重点播放精彩唱段，盖杨春霞同志乃是我30多年前的梦中情人，或许也是当时全国所有婚龄男青年的梦中情人。
大多数读者，无论是男是女，大概都有过这种“银幕情人”。那天X-ray说，蔡幸娟是他当年的梦中情人，杨春霞则是我当年的梦中情人。我和他的区别，是他爱上了一个正常女人，而我爱的乃是青面獠牙的怪物，这单相思的工作量就要大到不可胜计，必须使出沙里淘金的功夫来，把偶像的邪恶气去了，刻意找出可爱的女性气息来，才有想入非非的余地。
可叹的是，革命文艺的主旨就是要灭绝人性，女性受害似乎比男性更烈。男人本来天生就有暴力倾向，而女人代表着温柔甜美，当然要变成改造重点。样板戏的突出贡献，就在于它彻底荡涤了女性身上的一切温柔气息，塑造了一系列的“中性女英雄”诸如吴清华、方海珍等人。这些同志的最醒目特征是“硬邦邦”，给人一种柴禾堆的感觉。以女儿之身而能做到彻底与温柔绝缘，这也可以算是一种颠倒造化的奇迹了，我看并不亚于古人发明阉割术。
但吊诡之处恰在于，正因为女人气被彻底扫荡，残留了一星半点女人味的“中性女英雄”就给衬托得特别楚楚动人。我爱上柯湘同志，当然首先是因为我那阵子被可可蹬了，而可可的发型和脸型似乎都有点类似该同志，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她姣好的面目以及，以及，以及……以及比较丰满的胸部。
须知那阵子的青年可没法跟这会儿的新新人类比。可怜我活到二十五六，还从未见过女性的身体是什么样。跟可可好了一场，基本上是正襟危坐，连正面凝视她的胸部都不好意思，只敢趁她不注意时偷偷摸摸斜眼看上一两眼，还心头小鹿乱撞，面红过耳。我已经在回忆录中交代过了，热恋最高峰就是我彻底丧失理智，隔着衣服摸了一下她的胸部。就这么着，还让我日日夜夜活在无尽的羞惭和自责之中。虽然她存心忠厚，体谅我没说出口来，但我也知道她从此认定我是个动手动脚的流氓，“作风不好”。和她破裂给我最大的悔恨，还是我给她留下的最后印象竟然如此糟糕。
现在银幕上却出现了丰满的柯湘！而且眼睛还长得有三分像文革前的电影明星王晓棠！看得出来她和《五朵金花》上的杨丽坤一样，个子很高，大约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间。本人只有一米六，比wacky（jeramah）矮了两公分（what a big deal），当然和他一样，喜欢高个子女人。用草根的话来说，柯湘就是上天为我度身定做的理想情人。
唯一的美中不足似乎是她的嘴稍微大了一些。这在中国从来是忌讳，岂不闻“男大吃四方，女大吃家当”？女人嘴大乃是败家的象征。不过本来就是银幕情人，哪怕她就是克夫的“白虎星”，我又何所惧哉？
不仅如此，看惯了后，你就会觉得，其实血盆大口远比樱桃小嘴大气漂亮得多。柯湘改变了我的审美观，使我从此成了大嘴癖。如今我最喜欢的好莱坞影星，还是国内人称 “大嘴姐姐”的Julia Roberts. 别的咱不爱，就爱她那一笑起来口角就直追耳朵根的血盆大口：
相貌的动人之处有了，其余的就得你去开掘，把她的所有表达“阶级友爱”的表演，看成人性的流露。我最爱的唱段，都是这种可以加工的“金矿”。例如田大江被捆绑上场，众土匪准备痛打之，柯湘断喝道：“不许打！”挺身护住老田，痛心地说：“真不像话！”接着又深情地唱道：
“他推车，你抬轿，
同怀一腔恨，
同恨人间路不平，路不平。
可曾见，
他衣衫破处留血印，
怎忍心，怎忍心哪，
旧伤痕上又添新伤痕！”
此时柯湘美目内似有隐隐泪光，秀手似要抚摸田身上的伤痕，修长白净的手指微微颤动。让我觉得她就是抚慰我这备经坎坷，长恨人间路不平，身心都遭受过重创的倒霉蛋的贴心人。
就连《乱云飞》我都能加以再创造。当时痞子自卫军陷入困境，按江阿姨的公式，柯湘站到高处去，接收毛的“电磁场”（此乃我当时讥笑样板戏公式的原话）：
“面临着胜败存亡，
我的心，心沉重，
心沉重，望长空，
望长空，想五井。
似看到，万山丛中战旗红，
毛委员指航程，
光辉照耀天哪天地明哪！
想起您，力量倍增，从容镇定，从容镇定。”
一旦接通电磁场后，柯湘的面容立即从原来的愁眉深锁，变为充满了崇拜的灿烂笑容，幸福得微微喘息。我不免想入非非，要把那想象成是她对我这大才子的崇拜与倾倒。
总而言之，这种银幕情人，完全是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在灭绝人性的英雄形象中苦苦发掘人味，以此作为支持自己活下去的精神力量。大概自电影发明以来就有银幕情人，不过这种从无情苦苦寻觅真情的畸恋，我相信只有毛中国才会有。
后来就看了文化部长于会泳率领《杜鹃山》剧团出访阿尔及利亚（可笑的是河北党史网竟然弄成“阿尔巴尼亚”，把布迈丁硬派为该国主席）的新闻电影，首次见到春霞同志台下的真面目，发现她不化妆也极美，只是过于瘦削，那丰满的胸部想来是海绵使之然也，不免有些惆怅。
再后来就是粉碎四人帮。听说我英勇的人民解放军去抓四人帮死党于会泳，在他床上同时抓到了柯湘，更有些失落。不过那毕竟是银幕情人，梦幻而已，更何况其时我已和未来的芦家娘子打得火热，不需要再去银幕上借酒杯来慰藉心灵的寂寞了。
尽管有种种传言，春霞似乎并未倒霉，后来还出演电视剧《西游记》上的白骨精。比起毛和四人帮的狠辣来，老邓算是比较宽和大度的了。那些传言当然不知是否真假，现在美国密歇根的喜儿的扮演者茅惠芳就被国内无聊文人诬陷，回国去讨还公道，获得２０多万ＲＭＢ赔偿。所以，谁又知道传闻中的春霞的事是不是真的？
即使是真的。那也无从责备。一个文盲女子，因风云际会被捧到了惊人高度，当然难免沉醉。她至今还要歌颂灭绝人性的样板戏，认定那是“植根于人民”的，也可以理解，不足为奇，更不必如国内某学者一样要去“忠告”之——那原是人家一生最辉煌的时刻，指望人家否定之，未免太出乎人情。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文盲戏子，并不能为文革苦难负责。
春霞大我这单相思的小情人五岁，但保养得非常之好，这儿有几张她的近年生活照：
与当年剧照相比似乎也不见老：
2003年（？）再度演出《杜鹃山》的剧照：
跟《白毛女》上的俊男美女可完全是两回事：
芭蕾舞《白毛女》的主角近年生活照。左起：茅惠芳（黑发喜儿扮演者），大春（名字忘记了），石钟琴（白发喜儿扮演者）。美人迟暮，韶华无情，可不叹乎？
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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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湘能算是上品麽？看前几天登出的宋彬彬照片，与柯湘是同等货色啊。 -- 朋友 - (0 Byte) 2008-1-12 周六, 下午11:23 (205 reads)
- 这么说，你和西哈奴克亲王是情敌了？ -- 和合 - (57 Byte) 2008-1-12 周六, 上午4:04 (226 reads)
- 玩网水平见长, 什么时候学会文中贴图了. 祝贺. -- book - (43 Byte) 2008-1-11 周五, 下午4:46 (211 reads)
- 同意，当年活跃在银幕上的几位样板戏女主角，当属杨春霞最耐看！ -- aaiiee - (0 Byte) 2008-1-11 周五, 下午1:12 (199 reads)
- 欣賞大陸老片﹐的確要懂得將藝術和政治剝離開來 -- 偷著樂 - (361 Byte) 2008-1-11 周五, 上午7:24 (332 reads)
- 最近看过几部老片子 -- 铁木 - (26 Byte) 2008-1-11 周五, 上午8:23 (271 reads)
- 文艺作品宣扬仇恨由来已久、经久不息， -- 陈皮 - (393 Byte) 2008-1-11 周五, 上午5:45 (321 reads)
- 从照片看，那杨春霞同志还是很丑的啊。 -- 朋友 - (0 Byte) 2008-1-11 周五, 上午4:05 (208 reads)
- 笑死人了！不过那些个照片中有些真让人看得没劲。恩，柯湘 -- 河边 - (59 Byte) 2008-1-11 周五, 上午2:15 (316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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