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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口资料看极私统治哲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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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从人口资料看极私统治哲学
本书到目前为止,左一个极私统治哲学、右一个王朝自毁机制,还时常说着龙的自裁,那到底这样的政治文化究竟为历史中国带来啥样的破坏,值得我花上这大的力气来探索?
要探讨这个问题,属于无形的伤害,比如我们一再提及价值观的破坏,这非常难以进行量方面的估计。这应该纯属主观判定的问题,我们说明已多,本文步讨论这些。其次,便是各种可以做客观统计的,包括人口、财物、书籍等等在战乱中的毁损。当然,这同样是极困难的。不过所幸历史中国户籍制度发展得很早,而且常有精确数字记载;我们也找到了一些极有参考价值的数据。有了这些数字左证,历史所呈现出来的意义,就不仅仅是故事,而具有强烈的震撼作用!
但,所谓极有参考价值,仅限于参考,而绝非切确。这是看倌们首应注意的。
《宋史˙卷第二○二》:「历代之书籍,莫厄于秦,莫富于隋、唐。隋嘉则殿书三十七万卷。而唐之藏书,开元最盛,为卷八万有奇。其间唐人所自为书,几三万卷,则旧书之传者。至是盖亦鲜矣。陵迟逮于五季,干戈相寻,海寓鼎沸,斯民不复见《诗》、《书》、《礼》、《乐》之化。周显德中,始有经籍刻板,学者无笔札之劳,获睹古人全书。然乱离以来,编帙散佚,幸而存者,百无二三。」
这段虽然简略到极点,但大致将历朝历代关于书籍方面的损佚做了说明;几乎每逢改朝换代,藏书就历经一次浩劫。在印刷普遍前,全靠手钞,简策丝帛保存也不容易,流传更是困难;就是印刷较普遍后,书仍然还不是普遍可见、可拥有的。因此,「斯民不复见《诗》、《书》、《礼》、《乐》之化」、「编帙散佚,幸而存者,百无二三」,也就不难想象;也可见文化之受摧残也深。这犹是文化之有形部分,也就是书籍;至于无形的价值观的扭曲,那当然是无法量化的;只能作文字性的解说。
另一个可以量化的就是人口,也是本文的重点。
有太多史料说明,历史中国时常出现诸如「及王莽篡位,续以更始、赤眉之乱,至光武中兴,百姓虚耗,十有二存」(《后汉书˙郡国一》)、「献帝遇董卓称乱,大焚宫庙,劫御西迁,是以兴平、建安之际,海内荒残,人户所存,十无一二」(《通典˙卷第七》)这样的记载,可见死亡之惨烈。本文摘撷我所曾找到的人口数据,制作成表,以便做个较清晰虽未必可全信的理解。毕竟人口统计在历史上存在着非常大的困难,尤其像中国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而古代统计工具远远不如现代,人口掌握更是充满漏洞。因此,对于本文所列出的人口数据,希望看倌以参考的态度视之,切莫以为那是绝对可信的。
关于中国历代人口简表的几个说明:
一、 因历史中国人口资料取得不易,本表主要参考中国学者阎守诚所着之《中国人口史》(台北文津出版,民八十六年八月,初版)制作。备注栏所示的页数,就是阎书页数;我在表中所指称的「作者」,就指《中国人口史》之作者阎守诚。间或加入部分有关史料;另标以「*」者,系取自杜佑《通典》(注:杜佑,中国唐代史学家;也是杜牧的祖父。),标以「※」者系取自中国学者葛剑雄先生大文〈人口与中国疆域的变迁||兼论中国人口对外部世界的影响〉一文(http://cn.mlcool.com/~mlcool/html/ns001667.htm。)此外,还引用部分史籍资料,表中另有注明。㊣则指出明显起落处。
二、 「朝代年号」栏中粗体字系指政局分裂时期之局部地区在籍户数与在籍人口数值﹔细体字则是全国性的在籍人口统计。
三、 上述数值只是在籍人数,应该小于实际人口数。在籍户数与在籍人口数是朝廷用来征赋征役用的,不代表实际人口﹔因为当中有荫占户与逃荒的流民无从计算。
四、 据《中国人口史》作者阎守诚称,三国时期的人口数值比上表所述更大得多,因为会有许多农民为逃避赋役,荫庇于豪右大户之下,成为编户的落网之鱼。事实是凡在乱世中,农民总成为豪右大户的农奴,不限于三国时期﹔只是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特别如此,成为朝廷与世家豪族竞争人口的局面。
五、 王朝新建时,统治者总会鼓励生育﹔而世局遭逢大乱后,地广人稀,耕地相对多出,就提供了人口增长的空间。每逢政局失序,赋役加重,逃户立刻增加﹔但不一定依附于大户之下,逃荒也是一种可能。
公元----- 年号--- 人口数(以下表,因太长,缩节如下)
------------- 战国末期 -----32,000,000
约B.C.221 秦初 -------㊣ 20,000,000 (*秦兼诸侯,所杀三分居二)
约B.C.206 汉初------- ㊣12,000,000 (※西汉初的人口估计在1500-1800万之间)
约B.C.141 武帝初年------ 30,000,000
B.C.134 年 武帝元光元年---- ※增加到约3600万
B.C.87年 -武帝后元二年---- ※下降至3200万
A.D.2 ---平帝元始二年 ----59,594,978(※六千万)
37-----光武建武十三年--- ㊣ 1,000余万(*率土遗黎,十纔二三*人户所存,十无一二)。
57 -----光武帝中元二年 ---*2100多万(估计有部分隐户纳入)
105----- 和帝元兴元年---- 5325多万
157----- 桓帝永寿三年 ----*56,486,856(◎《后汉书˙郡国一》50,066,856)
194-219 ---兴平、建安年间 ---㊣*黄巾、董卓乱,人户所存,十无一二
---------------------------三国时期数字太乱,略-------------------
263 ----魏元帝景元四年-----*蜀汉与魏通计5,372,881口;若再加东吴,恐怕仅在770万左右。
280 ----晋武帝太康元年----- *16,163,863(金观涛认为这是西晋的最高人口数)
282 ----晋武帝太康三年 -----24,882,000(估计因脱户者重新入籍,故急速增加)
------------------五胡十九国与南北朝期间太乱,略--------------
610---- 炀帝大业五年------ * 46,019,956
624---- 唐武德五年------- ㊣※约为2200-2300万
639 ----唐贞观十三年------ ㊣13,252,894(*贞观户不满三百万※全国人口不足3000万)
650---- 高宗永徽元年------- 3,800,000户
705---- 则天神龙元年 -------37,140,000
726---- 玄宗开元十四年------ 41,419,712
732 ----玄宗开元二十年------ 45,431,265(*)
755 ----玄宗天宝十四年------ 52,919,309(※755年约8000-9000万)
764---- 肃宗广德二年 -------㊣16,920,000(安史之乱)
780---- 德宗建中元年-------- 22,000,000
821 ----穆宗长庆元年-------- ㊣15,762,432
----------------------五代大乱,略-----------------------
970左右-- 北宋初 -----------※北宋初期约3000万
11世纪初 ----------------※约1 亿左右
1110 ----宋大观四年---------- 104,400,000
1127---- 靖康二年 北宋亡,南宋成立;但无人口参考值
1193 ----宋光宗绍熙四年-------- ㊣61,514,365
13世纪初 -----------------※南北合计达到了1.1272亿
1235 ----南宋理宗端平二年--------㊣※南方6000万以上
1127 金章宗泰和七年 ㊣※西夏和金灭后,北方人口锐减至1000余万,仅及原来的五分之一弱,是中国人口史上罕见的浩劫
1290 ----元至元二十七年 --------㊣58,834,711(※元朝境内的人口总数仅6000余万,只有13世纪初的一半)
1291 ----元至元二十八年--------- 60,491,230(※元朝的人口峰值估计约8500万,远不如宋金合计)
1368-1398 --明太祖 -------------58,323,933(◎《明史˙卷第七十七》65,145,812)
1403-1424 --明成祖 -------------㊣53,165,705
1465-1487 --明宪宗------------- 62,361,424
1573-1620-- 明神宗------------- 56,305,050(※17世纪初突破2 亿大关。但明朝的统计可能出现问题。原因之一可能是未成丁与妇女未计入,二是黄册编列失实,三是流民严重,)
1652 ----清顺治九年- -----------㊣57,935,432(相对于明末1.97亿人口,战后人口大减)
1661---- 清顺治十八年------------ 76,550,608
1690 ----康熙二十九年 ------------全国人口仅1 忆多,远未恢复到明朝后期的水平。
1701 ----清康熙四十年 ------------81,644,652(※增长到1.5 亿)
1722---- 清康熙六十一年----------- 102,053,992
1759 ----清干隆二十四年----------- ※突破2 亿
1850 ----道光三十年------------- ※4.3 亿
1864 ----清同治三年 -------------㊣256,740,000(太平天国之役)
1887 ----清光绪十三年------------ 401,520,392
1910 ----清宣统元年------------- 408,182,071
以上,有㊣记号者有十五处,这还不包括三国两晋南北朝、五代十国,与一些缺乏人口数值的年代。这段统计期约有2300年,以2300 ÷ 15=153年一次人口巨量殒灭;但事实必然比这还要密集得太多。
其它说明:
一、 据《后汉书˙志第十九˙郡国一》载,「(东汉桓帝)永寿二年(公元156年),户千六百七万九百六,口五千六万六千八百五十六人(50,066,856)」、「(曹魏景元四年,蜀后主景耀五年)景元四年(公元263年),与蜀通计民户九十四万三千四百二十三,口五百三十七万二千八百九十一人(5,372,891)」。但后一数字(即5,372,891)显然未计入当时东吴的人口数。作者阎守诚认为可能也未计入兵籍、吏籍口数。他认为,这是个人口严重殒灭的时期之一,等于在籍户口数,在一百余年中纯减了将近十分之七八。但他也认为,若计入当时东吴人口数,与三国之兵籍、吏籍口数,则总人口数应该更高较合理。
二、 但,若以杜佑《通典˙卷第七》「桓帝永寿三年,户千六十七万七千九百六十,口五千六百四十八万六千八百五十六(56,486,856)。灵帝遭黄巾为寇,献帝遇董卓称乱,大焚宫庙,劫御西迁,是以兴平、建安之际,海内荒残,人户所存,十无一二」看,显然屠戮就更重了。总之,以上数字仅做参考,无法作为切确的数字看待。但,屠戮之重则无可怀疑。
三、 金观涛、刘青峰合着之《兴盛与危机》, p304-305引《晋书˙卷第二˙文帝纪》说,「当时入居内地的少数民族共达870万人」(注:《晋书˙帝纪第二》原文为:「九服之外,绝域之氓,旷世所希至者,咸浮海来享,鼓舞王德,前后至者八百七十余万口。」这个「八百七十余万口」似乎仅计北方诸胡。当时南方还在草莱未开的状况下,「九服之外,绝域之氓」恐怕难以统计。若南方少数民族如蛮、獠、俚之可以统计,合理应该在东晋以后。),占北方人口的比例极高;因为西晋最高的人口数,估计不过只是一千六百万。又说,「南朝汉人政权统治下的地区也是如此。最近有人研究了南朝当时的民族结构,指出:蛮、獠、俚三族人口的一部份(远非全部),共计三百万左右。据《宋书˙州郡志》,刘宋大明八年(公元四六四年)人口数为五百四十六万余,那么这三支少数民族的部分人口数,就占了南朝国家掌握的总人口的一半以上。」以上两则的数值未必精确,但可以确定两件事:
四、
1) 在这段期间,汉族人口大量消耗于战争与战争所带来的饥荒、疾病等等的。所以,晋文帝(司马昭,事实未称帝)时若不计入「八百七十余万口」的「绝域之氓」,中国汉族人口数可能低于一千万。这真是历史中国的大灾难!相对于「桓帝永寿三年˙˙˙口五千六百四十八万六千八百五十六(56,486,856)」;果然「人户所存,十无一二」。并且,这种「人户所存,十无一二」至少出现过四次:第一次为东汉复国之战,第二次为董卓之乱,第三次则是唐建国之战,第四次则是安史之乱。另有多次虽人口殒灭不至于「十无一二」,但也非常严重。
2) 原汉族人口在这段期间内与其后,与少数民族的混血程度势必极高;因为汉族与少数民族的人口比例,无论在北方或南方,都史无前例地非常接近,大致在1:1之间。长时间后共同成为后代汉人的共同祖先。依阎守诚原书p122引述,「1990年全国第四次人口普查的结果表明,汉族人口为104248万,占全国人口百分之九一点九六,少数民族人口为9120万,占百分之八点零四。魏晋南北朝是汉民族与少数民族融合的一个重要阶段」。可见在混血融合后,绝大多数后裔仍以汉人自居﹔事实在血统上汉族成分已低,应该属于文化认同。
五、 余英时先生认为中国过去官方的人口统计数字,「是不尽不实的」。他举例说:「康熙『盛世添丁,永不加赋』以后,各地方又有虚报人口情形。因为人口蕃衍对地方官而言是德政的表现,所以中国立是上的人口资料是有缺陷的」(《历史与思想》, p278)。看来中国历代人口统计数值,不仅因荫占与逃荒而出现虚减,也还有虚增的问题。
六、 但从这样的统计表,亦可以看出一些问题。
i. 人口的流动方向总朝易于生存处﹔长期来看,南方逐渐增加,北方则曾巨量减少。
ii. 荫占户甚至还有合法名额,可见世家豪门的力量不可小觑。
iii. 逃漏户长期存在,从在籍人口数陡升、陡降可以看出逃漏户不在少数。这至少是农民对统治阶级的消极抵抗。陡降是否代表死亡庞大,反而比较不具有意义﹔但作为人心向背的指针则是可以确定的。
iv. 这种陡升陡降的频率相当高,往往一个朝代两三百年历史中,就有数次剧烈升降﹔如隋到唐初,再到安史之乱,不过一百五十年左右,就历经两次人口大殒灭。三国魏晋南北朝与五代时,若非缺乏数值,势必更加频繁。这是否代表中国政治的稳定性相当低,导致人民迁徙频繁,加深社会动荡?
剪裁上表
由于上表颇长,我们不妨将当中人口出现陡降者的行列加以剪裁,如此,可以发现当中的不寻常的意义。()中数字,为战争之后人口大减计次。
西元 朝代年号 在籍人口数
战国末期 32,000,000
约公元前221 秦初 20,000,000(一)
约公元前206 汉初 12,000,000(二)
*杜佑《通典》称:「秦兼诸侯,所杀三分居二。」
公元2 平帝元始二年 59,594,978
公元37 光武帝建武十三年 1,000余万(三)
《后汉书˙郡国一》「王莽篡位,续以更始、赤眉之乱,至光武中兴,百姓虚耗,十有二存。」
*杜佑《通典》称:「王莽篡位,续以更始、赤眉之乱,率土遗黎,十纔二三。」
公元157 桓帝永寿三年 *56,486,856
公元219 献帝兴平、建安年间 (四)
*杜佑《通典》称:「黄巾、董卓乱,兴平、建安之际,海内荒残,人户所存,十无一二。」
从公元37年光武中兴,到公元157年(桓帝永寿三年),人口增加五倍。但同时显示光武到献帝不过一百多年中,就出现两次人口大屠戮。
公元606 隋炀帝大业二年 46,019,956
公元639 唐贞观十三年 13,252,894(五)
公元755 玄宗天宝十四年 52,919,309
公元764 肃宗广德二年 16,920,000(六)
公元780 德宗建中元年 22,000,000
公元821 穆宗长庆元年 15,762,432(七)
以上约两百余年中,再度出现三次大屠戮。
公元1110 宋大观四年 104,400,000
公元1290 元至元二十七年 58,834,711(八)
i. 葛剑雄称:元朝境内的人口总数仅6000余万,只有13世纪初的一半。
公元1291 元至元二十八年 60,491,230
公元1368-1398 明太祖 58,323,933(九)
本表虽看不岀人口锐减但根据历史经验,元明之际再度一次人口大纯减应该是免不了的。
公元1573-1620 明神宗 56,305,050
公元1652 清顺治九年 57,935,432(十)
※葛剑雄称17世纪初突破2 亿大关,清初人口大减也是必然。
公元1850 道光三十年
公元1864 清同治三年 256,740,000(十一)
※葛剑雄称道光末年人口有4.3 亿,太平天国战争导致人口大减事属必然,但这数字有疑虑。
以上,自公元前221年秦统一天下起,至公元1910年大清逊位止,共2131年。2131÷11=194年。等于说,平均每194年就出现一次人口大殒灭。以上计算,是排除了西晋太康元年至隋灭陈期间两晋南北朝(公元280-589年),计309年;又排除五代十国(公元907-979年),计72年。因为这两期间的人口数缺乏详细纪录,只好姑且当作没发生人口巨量殒灭的事。
事实,我们都知道两晋至南北朝、五代十国,正是历史中国最乱的两段时期,人口受到严重摧残,那是极可能的。若各计为一次,那2131÷(11+1+1)=164年;意即平均164年出现一次大殒灭。
若扣除上述309年、72年,即(2131-309-72)÷11=159年。换句话说,历史中国平均160年左右出现一次人口大殒灭,也是个合理的估算。综合来说,历史中国平均每160-190年,就因政治混乱,出现一次人口巨量殒灭。
但,以上仍然排除了比如明初靖难之役、甲午、庚子等等许多的大型战争;又如李自成、张献忠等事件,也未独立计算,并入清初入关时计之。这些战争所造成的人口损失,应该也不会太少。所以,上述的估算,系以最保守的态度计之的。
换句话说,在人口自然成长的趋势之下,历史中国保守估计至少出现了十三次以上的人口大纯减。这十三次以上的人口大纯减,只要略加观察,可以判断全数完全导因于王朝自毁所引发。
有了以上这样未必准确,但仍然具有参考价值的数字的比较,我们当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王朝自毁机制的破坏是全面性的。而二千余年一再反复的王朝自毁,不过只是为着「上贪民怨,灾害生而祸乱作」(《汉书˙卷第二十四》)、「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孟子˙梁惠王》)这么简单的理由:历史中国真是个统治阶级人欲横流的时期!
当然,看倌不免要陷入沉思,思考文明古国中国何以至此?固然,人口增长导致资源不足,会是原因之一。但,主要答案应该就是极私统治哲学而已;因为所有的动荡源,全都指向统治阶层。就算刘项、黄巾、黄巢、李自成等等动荡,也无一不是源自于统治阶层的自相倾轧、横征暴敛。
从上面各剪裁表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出:秦汉之际、王莽篡位迄光武中兴之际、「黄巾、董卓乱,兴平、建安之际」、隋唐之初迄安史之际、唐德宗迄穆宗的节度使相继举兵、五代十国、道咸太平天国事件,这些纯属大规模内战。而两晋南北朝、两宋对金元、明对清等等,则又是自戕太甚,导致弱小异族得以入主中国;等于是《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七》载蔡邕(ㄩㄥ)所说的「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太严重了,以致于「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成为致命之疾。
这种长期反复的大规模残杀,绝非「古今中外莫不如此」,或贪婪本属人性之一部份所能搪塞。这样的纪录,恐怕已经是世界历史所无,而为历史中国所独有。
但这等历史中国所独有的纪录,我深信绝非历史中国人的人性特别好杀,或贪婪所导致。我认为世界各地人种的人性,基本上是相同的,正如《三字经》所说的「性相近」。但文化则导引人性之发展,逐渐就「习相远」了。在中国这块为大海、峻岭、高原、荒漠所围而相对孤立的土地上,所酝酿、产生的政治文化,导引这块土地上的人们,走上反复的、大规模的,以残杀作为掠夺,以掠夺满足自身人身最大现实利益的思考模式与行为模式,早已确立两千余年。这才导致那样令人惊悚的纪录。
但,何以历史中国跳脱不出这样的反复?思想严苛管制恐怕就是唯一的理由。
从上表,我们可以轻易看出中国历史上的在籍人口数变动非常之大,并且可以说次数相当密集﹔幅度大与频率高。秦初到汉初,隔时十五年,在籍人口数掉了八百万,约占40%(但《通典》认为「秦兼诸侯,所杀三分居二」)。汉平帝二年经莽新到光武帝十三年,在籍人口相去将近五千万人,隔时不过三十几年﹔《后汉书˙郡国一》说「王莽篡位,续以更始、赤眉之乱,至光武中兴,百姓虚耗,十有二存」。这么大的人口数字的变动,正如我们在上文中所说的,必然有许多属大族豪右的荫占户,但恐怕也有不少是纯减少。
这种情形在历史上一再重复出现,到太平天国时,我们找到的数据虽有疑虑,但人口再度大量锐减应该也会是事实﹔其中应该有不少死于战乱中。换句话说,历史中国常以战争来巨量消灭人口。那么这种常以战争来消灭人口的现象,究竟因何而来?恐怕是每位汉文化传人所共同必须深刻思索的问题。
我的假设,「思考内涵」与「思考方式」(想啥?怎么想?),决定着「行为内涵」与「行为方式」(做啥?怎么做?),那么我以「想啥?怎么想?做啥?怎么做?」,简单表述为「思考内涵」、「思考方式」与「行为内涵」、「行为方式」。而国家或社会中大多数人的「思考内涵、思考方式与行为内涵、行为方式」的总和,就是该国家、社会的文化。
所以,历史本就是文化的纪录;会如此想,并且总想这些内容﹔会如此做,并且总做这些事,这就是文化。若这说法可以成立,那基于这样的看法,中国文化恐怕就确实如我所说的隐藏着一种会导致自我摧毁,虽然可以重生,但却无法产生新的文化的机制。也就是我一再说的「王朝自毁机制」||龙的自裁。
王朝自毁,虽然可以重生却始终无法新生,究其原因,应该在于思想僵化﹔而思想僵化来自于思想管控,思想管控来自于政治文化独大,政治文化独大来自于大一统。因「今皇帝并有天下,别黑白而定一尊」,由于并天下,才有可能、也才有必要别黑白定一尊。
这使得先秦时期百家争鸣的现象划下休止符,公天下的思想与作为,得不到进一步的试验与修正。而儒家开始阴阳家化、法家化,也相等于阴阳家、法家披着儒衫登场,开始「百代皆行秦政制」,但却奉孔子为至圣先师。以致后世总在「行为与行为规范相悖离」(简称「行悖现象」)的窘境之下,而阴谋诬陷接续登场,广义诬反事件不绝于史。
若前面的假说可以成立,那现在这个结论,当然顺理成章得到理论上与史实上的印证。诬反事件模式是传统中国历史的主旋律,1947年发生于台湾的二二八事件,正是这样的一类型事件。而诬反事件模式细分之下,可以归纳出四种不同类型,分别密集出现在历史舞台之不同时期。「诬反事件模式」伴随着「效忠认同危机」,终于反复导致曾在历史上出现的王朝一一覆灭。
王朝衰亡固然也受人均耕地面积过少的经济规律所局限,但我们深入观察,则可以发现事实受极私统治哲学影响更深。也是说,导因于「思想模式与行为模式」的文化性因素更大;主观的极私统治哲学,与客观存在的人均土地面积大小,这两者合写了中国历史;但主要在前者。
甚至,由于文化存有惯性的缘故,同样的「思想模式与行为模式」,极可能将持续成为当前中国人的思考模式与行为模式。
统一观||其实只是「不须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续资治通鉴˙卷第八》)的包装||让传统中国分久必合﹐而忽视了合久必分的事实。统一是常态﹐分裂其实也是常态﹔甚至被弱小异族入主也属常态现象之一。统一固然是历史中国的资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式的统一,却恐怕也是历史中国的负债。因为分合的过程以战争填满﹐战争时期动辄数百年﹐打杀时间长得足以让人口消磨殆尽,而人的尊严与文化中的正义观完全受到扭曲,恐怕才是最严重的﹔人的尊严与文化中的正义观,在汉文化中几乎只存留下聊备一格的地位。
唐朝大史家刘知几说:「历观自古以迄于今,其有才位见称,功名取贵,非命者众,克全者寡。大则覆宗绝祀,堙没无遣,小则系狱下室,仅而获免。速者败不旋踵,宽者忧在子孙:至若保令名以没齿,传贻厥于后胤,求之历代,得十一于千百。」(转引自http://www.guoxue.com/www/xsxx/txt.asp?id=851)这是「有才位见称,功名取贵」者的写照;至于小民,恐怕只成为统计数字中,无数小数点后的一个小小点。
一旦战争结束﹐天下再度一统﹐一个短暂的养生休息后﹐由于中国相对强于四周小国,所以统治者不再需要英雄、谋士、人民为之流血效力以保卫国土〈其实保卫君王〉﹐于是便开始自我消耗﹐直至下一回合更大的战乱发生。这种天下权力过度集中于一人的情形﹐一直刺激每个人去争夺权力。因为无人有足够的权力以保障自己的生存权﹐争夺权力等于增强自己存活的权力。
被统治者固然没有确切的生存保证权﹐就是统治阶层虽然拥有高度集中的力量﹐却往往成为攻击对象﹐而皇帝则成为权臣、太监、外戚觊觎与暗中攻击的目标﹔所以就有大量的皇帝被权臣、太监、外戚架空成为傀儡或甚至取代﹔因为权力吸引人。
孟子早于数千年前就明明白白说出「万乘之国,弒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弒其君者,必百乘之家」。因此﹐这种权力过度集中的极私的统治哲学﹐虽然经过传统儒家体系层层包装保护﹐也确实达成扭转人民思想以顺服权力的目标﹔但事实却扭曲人性﹐无助于国家长治久安。只成为诬反事件模式的动力来源。
举例言之,「嫡长子继承制」是传统儒家体系为安定国家所尽全力保护的一个制度﹔儒家体系制订层层叠叠的规矩来保护「嫡长子继承制」﹐甚至连「嫡长子」万一不幸去世﹐顺位继承者在继承过程,与事后所必须扮演的角色都有详尽的规定。但﹐如果这些规定有效﹐历史上皇族之中就不该有数不尽的骨肉相残。理论上皇位继承人应该是嫡长子﹐如果每个人都如儒家体系所盼望的接受了这个规范﹐那国家在权力交换中确实可保安定。
但聪愚贤肖、寿命短长、君主爱憎与现实权力结构,却常常并不偏爱「嫡长子」。以致连这样基本的规范也几乎无法照章施行﹐每次皇位继承都等于一次权力争夺战﹐也是一段第一类型诬反事件,历数千年数百千次的争夺而不休。
这种现象一直存留到今日中国﹔统治者指定下一任统治者,就好比建置太子,但太子的兄弟却总不服气,于是宫廷内斗总是不断上演。
在台湾,蒋经国接班得先排除陈诚,李登辉接班而有老干新枝风波﹔刘少奇、林彪惨死,华国锋、胡耀邦、赵紫阳下台,当前胡锦涛虽然贵为「接班人」,其实新版宫廷斗争已经上演,两个权力中心明显对峙着。当中自然免不了出现最高统治阶层的(第一类型)诬反事件﹔其中至少就已有刘少奇、林彪、胡耀邦与赵紫阳。
我的看法倒不在死了刘少奇、林彪可惜不可惜,或正义不正义﹔而是死了这样或那样一个人,起来或倒下这样或那样一个人,透过乘数作用,要跟随着牺牲多少生民百姓?并让政治力持续压抑文化的其它面相?长时间下来后,一个文化大国,却成为文化的落后者﹔不仅仅在科学与民主制度而已。其实,中国所最重视的伦理,并自认是个伦理大国,而伦理早就沦丧。
刘少奇、林彪、胡耀邦、赵紫阳、华国锋甚至陈诚、老干新枝,这林林总总的只是个符号而已,符号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才是最值得注意的。上述诸人惨死或倒下,是否可怜、合于正义?可能有得争议,但问题不大﹔毕竟那只与一人或少数几人有直接关联。但事实演变绝非如此单纯,这些人倒下,往往意味着人民不得不跟随着牺牲惨烈。这绝对不合乎庶民、社稷、国家所需要的正义,才是真正的症结。对文化发展的伤害也无从估计。
庞大的传统文官体制,几乎等同于国家儒家体制﹐历两千年之久﹐却仍然无法建立一套具有施行价值的「皇位继承法」﹐原因概在于强扭全民人性以顺应少数人权力集中现实。连皇位继承这样重大的规范,都长期受到挑战﹐传统儒家体系所要求于君主、权臣的规范就更不可靠。传统儒家、民主集中制,其实只沦落为权力的侍奉者而非规范者﹐道德规范只成因人存在的虚规。
诉诸于康熙这样的天子﹐其实用不着儒臣耳提面命﹔诉诸于历史上绝大多数的统治者﹐则毫无效力可言。所以传统儒家体系其实只成「圣君贤相」这样不切实际的期待者,因为时空处在极私统治一元的主导下﹔民主集中制也只是党内权力斗争、妥协的机制,而这机制的最终仲裁,不只与民意无关、与人民所需要的正义无关,恐怕只与实力有关。实力才是最终的仲裁者,于是动荡难免。当大一统思想已经固化之后﹐当四邻已经不存在强敌之后﹐权力之不受制约已成必然﹔这时,动荡乃再度出现。
最高统治者为遂行自己的企图﹐或为保护自己的权力不受挑战﹔在下位者为保护自己既得利益或保卫自己的生存权﹐滥权成为不可避免。权力拥有者无限膨胀自己的权力﹐而无权者则积极寻求权力﹐中国历史遂彻底成为权力残酷争夺的记录。如果「躬耕而食,凿井而饮,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何有于我哉」可以成为事实,人民也会有生存空间。但事实不然,以致才会有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成为中国千古以来的大梦。但这样的千古大梦,却能实现于当前的所有民主国家中。不亦讽刺乎?
但这中国传统大梦,却十分讽刺地、无声无息地在欧美日民主先进国家分别先后实现!
我的意思不是说此后世界上国与国之间就不再发生战争,而是说,各国因为权力交换机制已经形成,已经确立以民意为唯一与最终裁决依据,以数人头代替打破人头,便再也不至于发生内战。
内战消弥,则战争至少减少半数以上﹔国与国之间的战事也将随内战消弥而再度减少。至于诬反事件模式这样毫无正义与严重伤害人民的事件,不致在民主国度内发生。但今日中国并不有别于昔日传统中国,内战危机事实从来不曾消除,诬反事件模式仍有其生存土壤,并持续发生中,只是规模大小之别而已。
秦汉之后中国,以传统儒家体系作为统治基础哲学﹐而传统儒家的统治哲学至少在权力分配上是不合格的。以这观点看,所谓民主集中制一样不合格。而台湾的全民直选,似乎勉强过关,只是问题仍多,党派为权力竞逐一样忽视人民权益,贪渎、滥权随处可见﹔脱离传统思考只一步之遥。
权力过度集中导致人民受害匪浅,尤其还要斲丧国家自我更新发展的能力。由于历史中国权力过度集中﹐一切荣耀归于「皇帝圣明」﹐一切罪恶都是「臣下该死」﹐这种天子一人高高在上,而千万臣民低低在下的常态思考,导致各种思想与物质发明受到局限﹔我们应该可以轻易发现,在秦汉之后的历史中国,几乎所有被叹咏的伟人,都是悲剧性伟人。也都属我所说的「先国后君」而被牺牲的人。
我这样的观点大异于寻常,但却十分容易检验。过去有所谓道统,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是中国传统道统的正传,结果一跃两千多年,才出现「国父」、「蒋公」来接棒﹔那当中这两千多年的道统空白,如何产生?这些道统的传承者固然是「英雄」、「伟人」、时代巨子,那是否意味着两千多年间不再出现英雄、伟人?
事实正是如此,奴才充斥,特立独行者少见,伟人当然灭绝。至于「国父」、「蒋公」是否足以继承道统,恐怕也是人言言殊。
究其原因﹐概在于秦汉之后的中国权力过度集中﹐荣耀必需归诸于一人。人民或官僚对国家有所贡献﹐其荣耀不能高过最高统治者﹔否则就是功高震主。功高震主的下场当然就是悲剧﹐功高震主成为不可侵侮的至高无上规范﹔就是国,也敌不过主。国与主有时密不可分﹐但事实两者间并不相等﹐而且主高于国﹔为主可以卖国﹐前引岳飞、秦桧、宋高宗的故事﹐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事实上这种案例多不可数。
传统汉文化传承者常常自喜于中国四大发明﹐却忘记这所谓四大发明虽然都源自于中国,却总要等到外销转进口以后,才让中国人重新「发现」其伟大。这意味着西方重新「创造」四大发明,没有西方的重新「创造」,四大发明有可能与其它发明同藏草莱之间。追究其原因,发明者本来应该因其贡献而享有一定的声望与地位,但这极可能就要犯了功高之祸。所以,所有的发明(包括思想面相等)都受压抑。或许这也是中国历来创造了许许多多的工艺,却始终无法拥有现代意义的科学的缘故。
秦桧为主都可以卖国,而不失其为忠于主﹐那为着统治者的利益还有什么不能卖、不能牺牲?这就是为什么秦汉之后,几乎所有中国伟人都成为悲剧性伟人的文化性原因。
甘于奴才角色的,自然当不成伟人﹔不甘于当奴才角色的,在统治者淫威之下,只好成为悲剧性伟人。孔孟等先圣先贤在死后被后世历次推尊为至圣、亚圣﹐其实只是他们已经死了﹐威胁不到现世君王﹐同时还被包装成独裁专制的守护神﹐否则不免鞭尸的祸患。孔、孟都不免如此﹐后世的发明家、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医学家、艺术家等等的﹐当然也就只能苟活于权力集中的阴影下了。苟活﹐成就不了其伟大﹐不苟活﹐成就其伟大﹐但却不免于悲剧。这就断送中国文化自我更新、发展的潜在可能。
因为伟人往往总结一段时期中社会的整体进步,而成为标志着社会的新的里程碑﹔中国在这两千多年的极私统治哲学下,在君权独大的情况下,只出现一些模糊的、小小的里程碑,无法产生先秦之前那种巍然耸立的时代巨子。缺乏时代巨子﹐秦汉之后的中国历史只能一再反复﹐毫无发展。而反复的意义,就是朝代更替、战乱上场、人民被巨量牺牲。
简单说来﹐其实传统中国政治文化最大的魔障,就是权力过度集中﹔传统汉文化是极度崇尚权力的文化,也是一种高度重视现实功利的文化。在中央﹐权力集中于统治者一人手中﹐在地方﹐权力还是集中于地方最高统治者一人手中。权力没有制衡﹐无所不为将是唯一可能。所以﹐我在《台湾老兵三国志》中归纳﹐说贪污、派系与阴谋恶斗是中国政治史上的常态﹔清廉正直的官僚,在中国官场上难以存活。
因为清廉、正直,对历史中国绝大多数的皇帝都是大不敬﹐尤其不是极私统治哲学之下的主流﹔他们捞去了好的名声﹐却将坏名留给皇帝﹔至少让统治者的税入减少,让统治者的欲望不能伸展。而贪渎、恶斗才是统治者之所爱﹐这样﹐统治者可以分而制之﹔至少统治者可以透过这些人获得更多的税入,伸展个人建楼台、开疆域或穷奢极欲的欲望。清廉、正直不是中国官场上的常态、主流﹐而生民百姓的福祸与国家前途当然不在考量之内。
再度提出这点看法﹐其实也只为着今日中国与历史中国没什么差别。换句话说﹐中国看似已经以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民主等等新口号取代传统统治,其实与传统相比,只是新瓶旧酒而已﹔这些动人的新口号,在中国早已本土化,融进了极私统治哲学的概念中了。
中国仍然一直存在着制造冤错假案的二二八事件模式的文化因素。国家可以为着「强大」牺牲人民﹔人民成为手段,而非目的。而其原因,只在于如今党天下不过祇是过去家天下的翻版而已﹔国民党犯过这样的错误,如今共产党仍然跟随旧辙,至少两千多年来一直如此。人民人权意识的觉醒,扭转当前政治文化的走势,才可能终结人民自身的灾难。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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