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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政治动物”小议

2u2m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5
文章: 8074

经验值: 1371

标题: 【芦笛】“政治动物”小议 (307 reads) 时间: 2003-9-12 周五, 上午5:25

作者：2u2m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博讯论坛] “政治动物”小议

芦笛

本来说不写新文章了，刚刚却又在某处看见，有人劝谁谁“把做人和做秀分开”，不觉大笑，想起了我在《犬儒篇之四：优伶之邦》中说过的话：

“明乎此，就不难明白为何中国人要在微观上作人，在宏观上做戏。在处理私人事务时，生存本能压倒了崇高的道义感，人们自然会按照微观道德行事，无可奈何地做猥琐的小人物，而在面对没有直接个人利害关系的国家大事时，自然要良心大发作起来，大家都要迫不及待地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可着劲去实践宏观道德，当一次小环境中没机会冒充也没机会见到的英雄人物。除了少数老奸巨猾之辈外，在大多数人，这种进入道德英雄角色的过程完全是下意识的，根本不是有意作伪。中国人酷爱在重大历史关头作良心秀，那道理其实和小工人结婚喜欢充大款、摆排场没什么两样：那本是他们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

就是这种崇高感构成了中国闹剧的戏剧要素。因为宏观说教提供的崇高榜样与微观现实的庸俗猥琐形成的反差太强烈，便促使中国人逮住每一个机会在宏观场合下完成自己的‘道德实现’。这种作戏本能甚至被国人带到中文网这种比较宏观的大环境中来，导致‘清流’泛滥成灾。无论政治上属于哪一派，谁都要做良心秀，谁都要在文章中表现得比真实的自己更好更崇高更有良心，唯一的差别只在于他们对那‘良心’的理解截然不同罢了。连老芦都免不了这种毛病。”

对网上清流们来说，做戏已经成了人生，他们进入角色已经到了真假莫辨的地步，戏剧就是人生，人生亦即戏剧，你还愣要让人家把两者分开，岂非强人所难？

自见了出尘西贝公子讨论“数学现像”的文章后，我一直在琢磨他说的那个“左派”定义。

众所周知，无庸置疑，无论左右派都有“清流”，左有何新、汗青，右有一大帮伪民运领袖。论实质，我实在看不出汗青和他诋毁的“民主”或“人权”斗士们有何区别，他们不都是饱受良心煎熬，为此上网大声疾呼，大义凛然地用“我们的良心”去打击“他们的良心”，宣判对方的道德死刑么？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各自对“良心”的诠释截然不同罢了。

所以，一般人在这种场合下用“左”这个字，指的其实是“极端”的意思。出尘用的“左派”这个词，似乎该用“激进分子”来代替。

那激进分子的共同特点又是什么呢？据小尘说，是缺乏幽默感，生活态度太严肃。这当然是特点之一，但并不是主要的。在我看来，激进分子（或曰“清流”）的共同特点是：

第一，把某种政治信条当成了绝对真理，为此彻底丧失了容忍性甚至最起码的人情味。在右派如曹长青，美国式资本主义就是不容置疑的最佳生活方式，为此他可以任意践踏一切达不到他的高标准严要求的人，包括资本主义阵营中的左派在内；在左派如汗青，则国家强大是衡量是非的绝对标准，任何主张“人权大于主权”、“民富重于国强”的同志，都要被他当成敌人加以无情清算。

第二，政治思维几乎成了这些人的全部精神生活内容，使他们堕为纯粹的“政治动物”。在他们，以政治立场取代道德标准的泛政治化可以到这种病态的地步：自己信奉的政治信条不但成了宏观上的至“善”标准，而且竟然成了自己判断日常生活一切事物的准绳。举凡待客交友，为人处世，都要以对方的政治立场来作为亲疏好恶标准。因为无时无处不在思想中对一切人事进行“划线站队”，这些人其实活得很累，颇有点当年我党主张“以阶级观点分析所想所见所闻所为”的味道。

这里顺便说句闲话：青年芦笛也曾这么活过，确实“用阶级观点分析所想所见所闻所为”，为此写出来的作文还被老师贴在学校办公大楼前，供万众观摩学习。

第三，这些人都是进攻型(aggressive)的道德家。在他们，道德不是一种超越意识形态和政治立场的约束自己的行为规范，却是用来打击政敌的强大武器。所以他们一定要把自己信奉的政治信仰当成普适的行为规范，强迫他人服从。小遇抵抗，立刻就要过度反应，下死功夫、花大力气去研究对方的人品，不把对方置于“道德死地”、开除“正派人籍”，决不收兵。

再说句闲话：记得有次老枭写了篇什么《胡锦涛万岁》，立马就有人出来大义凛然地指斥他奴性发作。其实看过老枭作品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喊“万岁”在许多国人其实已经成了表示喜悦或赞同的一种手段。如此小题大作，一丝不苟，正是清流道德家们的绝活，也是他们引人反感的基本原因。

第四，这些人都是分不清“做戏”与“做人”界限的天然戏子。如果说普通人是在宏观上做戏，在微观上做人，则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自觉的界限。我说过，人性由此消彼长的两重属性组成：社会属性与自然属性。这些人的社会属性过于发达，已经彻底挤死了天然属性，所以他们连处理私事都要大义凛然，让人实在吃勿消。

一言以蔽之，这些人与“随和”、“宽容”冰碳不同炉，永远是个板着肚子（＝胃，读第三声）脸的“包黑头”。与其称他们为“左派”，莫如呼之为“政治动物”更确切。

这种人文怪物的出世原因，我已经在另文中说过了。传统中国本来就是专门出产这种宝贝的温床。记得我在《肉蒲团赏析》中说过，原始儒家和后世马脸大儒的区别，是前者还知道尊重人性，而后者却拿肉麻当有趣，把原来不失合理的道德要求，提到压死人的高度，弄出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胡说八道来。可悲的是，历史上有的是虔诚信奉这些胡说八道的愚民。看过《儒林外史》的人大概都记得那逼迫自己女儿自杀殉夫的老儒，女儿死了后他还仰天大笑，连呼：“死得好！”

如果说那是文学虚构，那宋朝确实有位马姓寡妇，害了乳痈，宁肯活活疼死也不让大夫检查治疗。

明眼人应该能看出来，讲究气节操守确实是应该的。而且，无论是男是女，也都应该有点贞节观念。但如果把这种道德要求绝对化，变成一种丝毫不可苟且的绝对是非标准，那就完全是对人性的无情践踏了。

在这方面，西方人要高明得多。人家同样鼓励勇敢精神，但从不作兴毙降杀俘，遑论如斯大林动用格勃乌作督战队，光在莫斯科城下就枪决了８０００多名逃兵。而且，西方指挥官在毫无希望时，有权放弃抵抗，投降敌军，哪怕连纳粹德国都这样。世上只有共党国家和日本军国主义者不许投降。斯大林自己的儿子被俘，他视为奇耻大辱，断然拒绝用俘虏的德国将领把他换回来的建议。直到他儿子死了，他才松了一口气，或许如那老儒一样，对天大笑，连赞：“死得好”也未可知。

正因为从老毛子那儿进口来的是这种邪教，政治动物才得以以社会大生产的方式成代成代地制造出来。在毛时代，每个儿童初知人事时就开始接受严格的“道德教育”，其特点就是用政治立场偷换超阶级、超意识形态的道德规范。越到后来，这种“道德教育”就越严苛。如我在上文提到过的，那时连语文教育，教的都是让你怎么用政治观点去分析生活中的一切人事，也就是如何熟练地“上纲上线”。完成这“分类操作”后，剩下来的事就是去仇恨被上了纲和线的对象，“对敌人像严冬一般残酷无情”。

就是这种教育，制造出了今日活跃在中文网上的左右两派政治动物们。要看出这套毛共童子功来毫不困难：两派貌似针锋相对，其实水火不容的只是政治立场，那与凛然大义相伴生的深仇大恨则完全一样，只讲“义”不讲“利”的道德批判就更不用说了，真是一笔就能画出同一师父生出来的两张孪生肚子脸。

无论是传统社会的马脸大儒，还是现代的政治动物，我看治疗方法都一样：学点中庸之道，不要以为真理就只掌握在您手里，正义就永远只在你那边。世上再荒唐的东西，哪怕法西斯主义和毛主义也罢，毕竟还是有点正确的东西在内的。世上没有黑白分明的对错，所谓“正确”与“荒谬”的分别，只在正确的成份含量多寡而已。在我看来，当前国人值得采取的生活方式是“执两用中”，既不要去学那个死于乳痈的马寡妇，也不要跟着西方的性解放去作荡妇。同理，随便背叛自己的政治信仰自然不可取，但也不必毫无弹性到颜真卿、陆秀夫、方孝孺、史可法的地步。

话虽如此，我也知道，一旦变成彻底的政治动物，这过程就很难逆转了。所以，看来对付这些“可敬而不可爱”的同志的唯一手段，还是老马式的嘻皮笑脸的玩弄。

写到这里连自己也吓了一跳：我怎么也加入了“看戏党”？再想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主席教导我们：“无政府主义是对机会主义的惩罚。”套用这句话，似乎可以说，患政治冷漠症的“犬儒”的大量出现，是对马脸政治动物成了社会主要演员的荒谬现像的惩罚。而具有“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却毫无起码的做人的道德品质的“看戏党”的出现，则更是对这种荒谬现像的极大讽刺与蛀蚀。

作者：2u2m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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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无心看文，无心吵架，老二别来请教我什么烦我，哈哈 -- Novell - (0 Byte) 2003-9-12 周五, 上午10:47 (61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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