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纳百川
登录 | 登录并检查站内短信 | 个人设置 网站首页 |  论坛首页 |  博客 |  搜索 |  收藏夹 |  帮助 |  团队  | 注册  | RSS
主题: 发现朱海军一篇文章---傅斯年《陈独秀案》评介
回复主题   printer-friendly view    海纳百川首页 -> 罕见奇谈
阅读上一个主题 :: 阅读下一个主题  
作者 发现朱海军一篇文章---傅斯年《陈独秀案》评介   
云儿
[博客]
[个人文集]

游客
文章标题: 发现朱海军一篇文章---傅斯年《陈独秀案》评介 (760 reads)      时间: 2003-9-01 周一, 上午4:55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真怀念这位网络奇人！

=======================



　　［傅斯年《陈独秀案》评介］　　　　　　　　　朱海军



　　１９３２年，陈独秀在上海被捕，引起了南北舆论的重大关切。

北平、天津几家重要报纸都发表了社论，基本态度是“应分别陈氏之

功罪，给他一个合法的公正的判决，不可徒然用一个‘反动’的公式

率然处分。”时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所长的傅斯年在《独立

评论》上发表了《陈独秀案》长文，客观评价陈独秀的历史功勋，并

鲜明表达了他的立场。我感到此文有重大的思想史价值，特此介绍和

评论。



　　傅斯年在２０世纪中国史学史上最辉煌的贡献是，他树起了史料

学派的大旗，写下了一些很有份量的论著。他历经艰苦，主持历史语

言研究所工作２０余年之久，完成了殷墟发掘、明清档案抢救整理等

卓有成效的工作。



　　３０年代以后，傅斯年写了大量时论文章，还热心地在国民党参

政会论政，针砭时弊，颇动一时视听，被时人誉为“傅大炮”。



　　此时正是鲁迅大量出产杂文的时候。鲁迅完全是以一个自由文人

和职业作家的身份“发言”，而傅斯年却有显赫的学术和政治职务。

这就像今天一个著名杂文家和人大委员的身份之别。傅斯年长于理论

思维，鲁迅拙于理论思维，所以，傅斯年时论的影响肯定大于鲁迅杂

文，难怪傅斯年被誉为“傅大炮”，而鲁迅杂文只不过是“匕首”和

“投枪”而已。



　　关于陈独秀和李大钊，鲁迅都有杂文论及，读了傅斯年《陈独秀

案》，我不得不说“鲁货”只是小儿科，因为“傅大炮”的炮弹真是

太历害了。



　　傅斯年说了平津日报社论的态度后，明确地主张：“我们绝不能

要求执政者法外徇情，同时也绝不能同意当官者之主观用事。我们对

一切司法案件皆应如此主张，对陈案何独不然？”



　　我想傅斯年大概不会相信国民党的法律体制是健全的，但是，傅

斯年显然是尊重国民党政府已经公布的成文法的。我认为这就是一种

理性的、建设性的态度。傅斯年主张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对陈独秀

既不能因他是名人就法外徇情，但也决不能主观臆断。这种态度直到

今天，我认为仍然是十分可贵的。



　　傅斯年认为陈独秀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说：“假如陈氏是

在江西或湖北共党区域中捕去，他是一个现行犯，这事情简单的多了，

然而他是在上海公共租界中捕去，而其本身与其同派的人又早已为苏

俄背后之第三国际开除了党籍，且对于他们这些人的态度是拔刀相见

的。假如陈氏在江西共党区域被共党捉了去，他登时便要明正苏俄的

典刑了。现在是国民党之政府捉到了手，于是处置此事完全有考虑陈

氏一生行迹，及近二十年中国革命历史之必要。”



　　傅斯年所分析的陈独秀当时的处境基本上符合实际情况。当时，

他已经不是共产党员了，共产党人视他为异已，而他对当时的共产党

亦持批判态度。陈独秀没有被共产党捉去杀掉，但当时中央苏区确实

有共产党人被无辜滥杀之事。陈独秀也是反对国民党的，所以才被国

民党政府逮捕。傅斯年却要让国民党政府考虑陈独秀对国民党的“革

命事业”所做的贡献。傅斯年把陈独秀行迹分作国民党“清共”之前

和“清共”之后两个阶段。在历数了陈独秀主编《新青年》对中国革

命之贡献之后，傅斯年说：“自国民党‘清共’以来的立场论，共产

党是罪犯了。然‘清共’以前，１３年改革以后，国民党自身对于民

众运动之注意，特别在劳工运动上，不在共产党之下，则陈独秀当年

之创此路径，只可看做前驱，不得视为反动。”我不知道傅斯年对共

产党的态度如何，从这段话看，他显然是支持国共合作时期共产党的

理论和具体实践的。他说从国民党“清共”以来的立场看，共产党是

罪犯，这言外之意显然是，如果不从这一立场看，共产党就不是罪犯。

这种“立场”意识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任何人看问题都是有其“立场”

的，很多人却并不知道或不承认自己也有具体的立场，而往往自认为

自己站在永远正确的“立场”上。



　　傅斯年具体分析了陈独秀在国民党“清共”之后的法律处境：

“至于国民党‘清共’以后，陈在法律上是罪犯了，那时他若被捉到，

这问题倒也简单了。然而他于‘清共’以后，不久为正统派的共产党

者开除，弄得中国既不能容，苏俄又不能容，姑且利用上海之多国政

治潜藏于一时。在这几年中，我们一面偶然看到中国正统派共产党对

他之猛烈攻击，其重要口号之一便是打倒陈独秀主义，一面又偶在朋

友处看见他求卖一部《中国语言学》的稿子，辗转听到他的穷困颠连。

他现在是不是现行犯自有法律决定，但他背后没有任何帝国主义，是

无疑的！”傅斯年说主编《新青年》的陈独秀的基本精神是他的“猛

烈的透辟的自由主义”。国民党“清共”之后，被共产党开陈了党籍

的陈独秀仍然是一个“猛烈的透辟的”自由主义者、一个彻底的个人

主义者。傅斯年说他背后没有任何帝国主义，完全正确。



　　傅斯年本人背后也没有任何党派，他完全是在表达他个人的观点。

傅斯年本人也具有“猛烈的透辟的自由主义精神”。我认为早年鲁迅

是旧营垒里杀出来的猛兽般的斗士，但不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救救

孩子”显然还寄希望于某个拯救者，或拯救者阶级。晚年鲁迅思想愈

见左倾，更在很大程度上放弃了个人主义立场，更称不上一个自由主

义者了。鲁迅身上发生了启蒙者向被启蒙者认同的现象，其最早端倪

表现在《呐喊》中的《一件小事》里，我称之为“呐喊异音”。



　　关于陈独秀被捕的报道，傅斯年认为“颇多怪话”。例如，北平

各报都说陈独秀“因反动被捕三次”。傅斯年指出，如果陈独秀在五

四运动后一个月在北平大世界散发传单被捕算是“反动”，则“国民

党全是反动”。因为实际上，陈独秀第一次被捕“只是因为反对北洋

安福之卖国行动，而捕他者恰是国民党所要打倒之军阀！”傅斯年真

不愧是历史学家，他有清醒的历史意识，最善于发挥史实的力量。北

平还有一家报纸说：“缘陈独秀前与李大钊同为中国共产党起初之重

要成员，嗣李在北平被获就刑，而陈遂销声匿迹。”傅斯年对此大发

感慨说：“嗟呼，李在北京之死，是就刑呢，是被害呢？李虽是共产

党员，然他是诚心与国民党合作之人，他死在帝国主义与张作霖合作

的手里，死在国民党‘清共’之前，然则他虽是为共产党而死，也为

国民党的事业而死，是被害，不是就刑，否则今之国家岂不承袭了张

作霖的正朔呢？”



　　在国民党疯狂剿共之时，傅斯年却大义凛然地说共产党的创始人

之一李大钊也是为国民党的事业而死的，只差说李大钊亦算国民党的

烈士了。这话说得多么不合时宜，却又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傅斯

年真可谓是以历史学家的身份做辩护律师，又以辩护律师的身份研究

历史。傅斯年对陈独秀思想的理解是深刻的，他指出陈独秀的精神

“到底是法兰西革命的产品，并不是一个普罗的产品，”这大概就是

陈独秀受不了第三国际的“部勒”，做了它的异端的缘故。今天看来，

傅斯年对陈独秀的认识仍是准确的、深刻的。傅斯年特别欣赏陈独秀

标榜的“兽性主义”。陈独秀说：“兽性之特长谓何？曰：意志顽很，

善斗不屈也；曰：体魄强健，力抗自然也；曰：信赖本能，不依他为

生活也；曰：顺性率真，不饰伪自文也。”傅斯年评论说：“其《抵

抗力》一篇痛论我国今日卑劣无耻退葸苟安，诡易圆滑之国民；正和

他的兽性主义相发明，在今日举国不振作之情况下看来，尤觉亲切。

他的思想中这个‘尼采层’是他最不能对中国固有不合理的事物因循

妥协的，也正是他的文学革命伦理改造两运动中之原动力。”傅斯年

把兽性主义说成是陈独秀思想的“尼采层”，并说这正是陈独秀发动

文学革命和伦理改革造两运动的原动力。这是十分深刻的，实际上，

鲁迅思想也有同样的尼采层，其内容也是兽性主义。鲁迅曾写了两个

著名的公式：



　　人＋兽性＝西洋人



　　人＋家畜性＝某一种人



　　这里，“某一种人”就是中国人，鲁迅将中国人径称为“家畜”，

自然是希望中国人具有一些猛兽性的。鲁迅写这篇杂文远在陈独秀之

后，由此可见鲁迅与陈独秀相比，明显地拙于理论思维。所以他的地

位，只能在陈独秀之下。陈独秀当年最受攻击的，是他的论理改革论，

在南方和北方，都受到了无数的攻击，诽谤和诬讥。



　　傅斯年却认为陈独秀对中国革命最大的贡献正在这里，“因为新

的政治决不能建立在旧的伦理之上。······陈独秀看出徒然的

政治革命必是虎头蛇尾的，所以才有这样探本的主张。”读到这里，

我深深感叹五四名人内在精神和基本思想的一致性。最后，傅斯年希

望国民党政府审判陈独秀时能够做到最合法、最近情，能够看到中国

二十年来革命历史的意义，及国民自身的革命立场。傅斯年希望对陈

独秀公开审判，并不要求对他“非法宽纵”，却呼吁社会上的非守旧

人士在法庭判决有罪时，“不妨依据法律进行特赦运动。”看来傅斯

年是深谙法学和法律的。他的一切主张都是以承认现行法律的权威性

为前提的。



　　在《陈独秀案》一文的最后，傅斯年写道：“政府以其担负执法

及维持社会秩序之责任，决无随便放人之理，同时国民党决无在今日

一切反动势力大膨胀中杀这个中国革命史上光焰万丈的大慧星之理！”



　　１９９９－０４－０２



　　附言



　　浙江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８年出版的《出入史门》是我读到的傅斯

年的第一本书。以前只闻其名未读其书，及读此书，大有发现新大陆

之感。我主张从法学眼光研究中国历史，傅斯年早已这样做了。我还

没有读他的史学著作，但他的《陈独秀案》一文，却包含有他对当代

史的深邃研究，这里面就很有法学眼光。我曾在书店见到一本《傅斯

年传》，当时以为他与我的人类进化研究不会有关系，就没有买，可

现在急着去找，却找不到了，很后悔。我读书有一个习惯，喜欢上谁

的一本书就尽可能去多读他的书。很多作家和学者的书我一本也没读

过，但凡我看中的作者，我务求深入了解。我从《出入史门》得知台

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１９８０年出版有《傅斯年全集》，这是我近期

的一个读书目标。



　　《西湖评论》第　００６５期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返回顶端
显示文章:     
回复主题   printer-friendly view    海纳百川首页 -> 罕见奇谈 所有的时间均为 北京时间


 
论坛转跳:   
您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新主题
您不能在本论坛回复主题
您不能在本论坛编辑自己的文章
您不能在本论坛删除自己的文章
您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投票
您不能在这个论坛添加附件
您不能在这个论坛下载文件


based on phpbb, All rights reserved.
[ Page generation time: 0.089267 seconds ] :: [ 23 queries excuted ] :: [ GZIP compression enabl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