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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陈明远－－我90年写的《八九备忘录》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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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远－－我90年写的《八九备忘录》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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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陈明远－－我90年写的《八九备忘录》节选 (1944 reads) 时间: 2003-5-20 周二, 上午3:13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八九备忘录》－－陈明远

下面节选我九○年底撰写的《六四备忘录》中关于陈明远的六处回忆片段。

先说明几句。

很高兴最近的六四讨论有不少收获，尤其是刘刚写了一篇回忆陈明远。他说“近日在网上看到了封从德安魂曲等人关于陈明远帖子”，特别是我为陈明远的遭遇感慨的帖子，“就又有些按奈不住，感到有责任将我所知道的陈明远告诉大家”。我的帖子写道：

“(陈明远)六四后入狱，受到严重迫害。奇怪的是很少知识分子为他呼吁，也很少回忆到他。据说文革中流传的一些毛泽东诗词(如《石头》)就是他写的。”

查六四档案上联合报的几千份六四相关新闻，仅有1989年6月22日“中共秘密通緝七知識分子”那篇报导中顺带提到了陈明远，可见他被外界忽略到什么程度。我见到的唯一一篇专门回忆陈明远的文章，是1992年5月29日的《新闻自由导报》上常劲(北大筹委会副主席)写的「中国人的脊梁一一记陈明远先生在八九民运中」。

我是九○年四月出来的，不久就听到陈明远在狱中“精神失常”、“变成植物人”之类的传言。常劲的文章也有类似说法。现在终於从刘刚的回忆中得到证实，陈明远确实在在狱中精神失常。读到刘刚的文字，我伤感不已，陈明远先生是曾经用他的精神感染了多少北京学子啊！而他自己居然就在秦城监狱里被折磨得精神失常了！不知道后来他的境遇如何，现在又如何生活？他那“很硬的后台”还能否庇护他？希望知情的人告诉我们。

刘刚回忆到陈明远在北大三角地的演讲的一些精彩片段，其中“扇动”、闻一多、带领大家反复高呼等等我都还记得，可见大家都共同受到陈明远极深的感染。顺便提一句，那个演讲词出自台湾联经89年8月出版的《天安门一九八九》，应该是根据当时的录音整理的，但有删节。当时我用筹委会的经费转录了几百盘录音磁带四处散发。

下面就是我的《八九备忘录》中关于陈明远的回忆片段，稍有删节以减篇幅，小标题是这次加的。

《八九备忘录》

封从德

1/ 4.22－－悼胡，大会堂前下跪请愿

…三个代表跪了三十五分钟！

这是冰冷而坚硬的石头台阶！这是在几十万人前，在上千国家领导前，在庄严的天安门前！这是国徽下的悲剧！由此开启了十几万学生彻底改造这个民族衰败景像的决心，开始了几百万人新的生活目标，开始了十亿人的新的历史。

忽然，从人大会堂的门里踉跄奔出一位中年人，下到台阶中央，搂著跪著的三个学生代表，大哭，然后向他们跪下，请求他们不要再跪了，这是没有希望的！

此人便是陈明远，世界名人录上有他，人大代表。虽是生物学者，陈老师的古文功底却极厚实，曾师从郭沫若学古诗词，文革中有人以为他的《石头》一词是毛泽东的手笔。

学运期间，他频频发表演讲，支持学运，其口才真是令人倾倒。

如今这么个硬汉，被中共逮捕后不堪折磨，精神失常！

2/ 4.23－－北大三角地演讲

在二十三日建起来的广播站上演讲的，有二个口才很好的中年人，一个是七九年西单民主墙时期被中共抓进监狱四年的任畹町，但他那天在广播站讲得较为激进，历数共产党的罪恶，甚至喊“打倒共产党！”这是在运动初期不能为大多数学生与市民接受的口号，即使心里有所赞同，但为了不给中共抓住把柄，大家也都回避如此的口号。

另一个中年人便是陈明远。他大约是受了昨日人民大会堂前耻辱的一幕所刺激，再也按奈不住，冒了风险在大学校园抒发他的不满。他的口才实在令人倾倒。从极其平凡的一些小处讲起，没有任何华丽的词藻，全凭一股内在的震憾人心的热情和勇气，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他不喊“打倒共产党”之类的口号，没有任何不实空泛之词，句句有理有据地揭露现实社会中的腐败和中共宣传机构的无耻。他的演讲也有一个很明显的技巧，那便是使听众与他一同思考。他经常提出一些问题，其答案是明显而简单的，于是听众便齐声回答他的题问，随同阵阵热烈的掌声与欢呼，使大家的情绪都随著他的思路和感情而起伏。最后，同学们齐声高喊：“向陈老师学习！向陈老师致敬！”，结束了他近一个小时的即兴演说。

陈明远首先磊落地报出自己的姓名，是讲给在场并不可少的便衣们听的，却博得了同学们热烈的掌声。大家钦佩他的勇气，因为他不是学生，没有一个群体的保护，而以他的社会地位和知名度来校园为同学们演说，是中共最怕最恨的，因而他也便有随时被扣上“扇动学生”，“幕后黑手”的危险。另一方面，也看出陈先生对便衣的敏感与憎恶。后来我又听过他一次演讲，说到他怎么抓住一个便衣向他求饶，而最后在五月的广场上，他对没有带学生证，无法证明身分的李禄非常怀疑，至使李禄气愤地大骂。

然后，陈先生讲到昨日悼念胡耀邦时在人大会堂前的那一幕。他是作为贵宾参加大会堂内的悼念会的，但看见没有一个高层领导出来接受学生长跪的请愿，他悲愤不已，走去与三个代表拥抱，他说，“这是中国人民的良心在向他们拥抱！”

接著，他著重抨击了中央电视台近日来对北京学生运动的扭曲报导，建议大家联名公诉中央电视台。这是日后学生们集体对中共宣传喉舌提起公诉的开端。他提到新闻自由，赞扬《科技日报”近日来作真实报导的勇气。

最后，他讲到官倒，讲到当前的经济形势。他举了肉价从八毛到四五元的例子来反驳官方公布的通货膨胀率18％，他如此一个知名的知识分子，教授，月工资才百二十元，我现在连衣服都买不起！他当时穿一身夹克。比许多在场的同学穿得还不如。这让我想起我的一个教授的感叹：一百二十元，一个月的工资只能买两筐苹果！陈先生如此平凡的例证，揭露一个深刻的社会黑暗，令同学们无不激愤地跟著他振臂呼喊：打倒官倒！

从此，陈明远在北大同学心中，在全体大学生心中，有了一个光辉的形象。他也经常来我们学生组织中，常对我们揭凡事谨慎，周密，不给政府中的顽固势力以藉口和把柄。

这是一只公开的黑手。

3/ 4.24－－拯救北大筹委会

（二十四日下午的大会失败，筹委会面临危机）…在这些维护筹委会的人中，首先要提到的便是陈明远。

陈先生一定目睹了北大学生大会的全过程，因此在我们回到二十八楼四三三对面的那间做为筹委会真正开会的房间不久，他就来到我们中间。一进屋，便与郭海峰拥抱，给他许多安慰与鼓励。当时这举动让我颇惊异，后来才明白了这是二十二日大会堂前的难忘经历的结果。陈先生很快便感悟到了我们的悲观情绪也是与普通同学一致的，于是，在宿舍里与我们谈了很久。便下楼到三角地作了他在北大的第二次演讲。这次演讲，挽救了北大同学们的信心，也拯救了筹委会。他使同学们安定了下来，为筹委会在危机中重组赢得了调整的时间。

4/ 4.24－－对记者的态度

最先影响到我们对记者采取回避态度的，是陈明远。（在运动之初，能自由采访我们的记者，当然一般是外国记者和港台记者。）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是在四月二十四日下午那次全校学生大会失败之后，陈明远来到二十八楼我们聚会的宿舍，来安慰我们（或是在四月二十四日他到筹委会来，见到郭海峰便热情地拥抱那次），这时有人进来没有外国记者希望采访，郭海峰正要起身出去，陈明远突然激动地按住他，生硬地说：

“不能去！你们知道魏京生是怎么被捕的吗？”

魏京生是十年前“西单民主墙”运动的主要领袖。…对魏京生这些真实的情况，照例在新闻被一党垄断的中国，我们在当时是不知道的。在当时广场上有人曾对学生作过调查，多数竟不知道魏京生这个名字。而我对这个名字也是不熟悉的，只记得在十年前有这么个人因为与外国记者接触出卖了越战作战的军事情报所而被捕入狱的。直到八六年学场期间听到一个人说“你读过魏京生的辩护词吗？”，我才隐约感觉到他一定是民主运动中的英雄人物。

总而言之，在八九年四月二十四日那样的日子里，对运动的发展将如何壮观全没有估计，对便衣的无孔不入倒有更多的警惕，因此我们几乎一致相信与外国记者接触是件危险的事情，不仅于自身将有被政府污为“里通外国，出卖情报”而入狱，于学生运动也似乎玷染污点，为政府抓住把柄之处。我们既相信了陈明远先生作为一个世界名人的见识，一定在我们之上，又唯恐学生运动的组织者因为接待记者而形成追求名利的不良风气，因此，我们随即在筹委会上下了一条纪律，“筹委会成员不得私自会见记者”，而在记者会上设下发言人，代表组织，以保持“一个声音”。后来，我又将这条纪律带到北高联。四月二十九日晚王丹和吾尔开希跑到香格里拉大酒店私自召开“个人记者会”，自然引起大家的不快，但当时大家还没意识到媒体的影响力，更没料到这些个人利用媒体影响力甚至可以干扰学运组织的运作，因此也就没有追究。

从陈明远阻止郭海峰去见记者的语气中，我还感受到他对那些外国记者的责备。这给我一种印象，似乎记者取得新闻之后便一走了之，对所带来的危险与困扰全然不知。这种印象虽不正确，当我到巴黎后发现那些接触过魏京生的记者们无不为他的出狱而努力奔走，但在封锁的中国大陆，我们见到的只是魏京生几乎默默无闻的囚禁，一点也听不到外部世界的声音。

我们对记者的态度，是在广场绝食之后，才逐渐因现实的变化而改变的。

5/ 5.16－－人民大会堂东门外劝阻民众

大约四五万人围聚在人民大会堂东门外，大会堂的台阶上却只有一层军警在把守，竟比平时还少！这很可能是政府为镇压寻求藉口的一个阴谋。我们五六个人形成一个小分队，插入人群，向最前面挤去，边挤边用话筒开道：“这是绝食同学！请让开！”

我们快到最前排时，发现陈明远老师站在台阶上，郭海峰或张智勇站在一边。于是，我们用话筒要求大家安静，请陈老师给群众演讲，劝说大家离开此地。他似乎已在这里花了很长时间劝说群众离开。陈明远的演讲非常成功，大家明白这样做不是对学生的支持，只能给政府以藉口，许多市民喊：“学生万岁！支持学生！”陈明远问：“我们撤不撤？”，众人喊“撤！”于是陈老师带头从台阶向下走，附近的群众也转身向下走去，形成一股人流，便跟著陈老师散去。

6/ 5.16－－盘问李禄

柴玲曾告诉过我一件事，大约是十六七号的一晚，陈明远和几个同学将李禄找到一边盘问，要他出示学生证，令李禄十分地厌烦，用了一句十分恶意的话，将陈明远连气带吓轰走了。当时柴玲竭力为李禄辩论，因为她是最先而而一直与李禄有接触的，对李禄的言行和才干，都十分的信任。对李禄的“审查”，不光出于“防止便衣混入”的谨慎，而且带有广场权利斗争的痕迹，因为对他审查最起劲的是像王文这类不甘心于失去“绝食发起人”所应有的权利与地位，这正是柴玲感到悲哀之处，因此对陈明远有些看法。

http://www.hjclub.com/TextBody/191989.asp >陈明远北大演讲（摘要）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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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刚：我的同号陈明远 -- 封从德 - (7778 Byte) 2003-5-20 周二, 上午3:16 (613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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