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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T：王实味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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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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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胡按：我对这篇文章，也抱“参考”态度，因为作者是给贺龙树碑立传的)
王实味被秘密处死真相访谈录
● 徐一青：总参政治部文化部副部长
▲ 黄昌勇：复旦大学文学博士
▲：徐先生，您好，非常高兴您能接受我的采访，尤其是您愿意与
我谈及您所调全的关于王实味被秘密处死的经过，我表示深挚的感谢!
●：不用谢，这是我们共同的历史责任。
▲：王实味生活在本世纪前半页，他生命的历程本该在中国革命史
和中国文学史上留下刻痕，但是，由于历史的波澜风云，他的踪影竟消
失于历史达半个世纪之久，或者提及他，都是当作批判对象给以挞伐的
。40年代王实味曾轰动延安，他也毁于那次轰动。几午前，戴晴发表
“王实味与＜野百分花＞”一文，掀起了那页尘封已久的历史，透过这
一窗口人们看到了王实味一生中重要阶段的真实面影。此文轰动一时，
而文中也有些史实，悖于历史真实。
我作为一个新文学研究工作者、王实味的故乡人，对王实味的生平
主作等有些调查研究，欣闻您对王实味之死掌握了第一手真实材料早就
有拜访的心愿了。据我所知，您的职务与工作与王实味并无联系，请问
您为何要对王实味死亡之谜进行求解呢？
●：正如您所说的，我从事的研究工作与王实味原本没有关系。之
所以耗时费力、不辞艰辛对王实味之死的真实情况进行调查，完全是因
为戴晴的文章引发的。
1988年夏天，一天我去图书馆查阅资料名翻到《文汇月刊》时，
戴晴的文章“王实味与＜野百分花＞”吸引了我，但当读到作者写王实
味被处死的经过时，戴晴的大胆假设和主观臆断令我震惊和愤慨了。作
者判定秘密处死王实味是贺龙将军下的命令，但既没有提出历史文献或
档案资料作根据，又无当事人的回忆，仅仅依据的是"按照当时的组织
系统，中央的一个部不能直接给地方公安局下命令，也不能向中央下属
的分局打处决报告。" 戴文还说当时杀人者"可能根本不知道杀人还需
要合法律程序"，甚至引伸开去写道，贺龙"文革"被关押后，"想来那时
不知有多少往事风云在这位老粗出身的无帅胸中翻滚，但使他按捺不住
的，竟首先是胸中的愧疚。他那时显然没有想到王实味。"我对戴晴这
种主观评价历史人物的态度是不满的。
当时，我正在总参部《贺龙传》编写组工作。贺龙和其他老总传记
编写组是1979年中共中央为汇集党史、军史资料，总结老一辈革命家
的革命经历和经验而成立的。贺龙传记编写组经过7年多的工作，此时
已完成传记初稿，正处于统合过程。如果王实味之死是贺龙所下命令，
那么已完成的传记初稿的某些部分就需要改写甚至推倒重来，对这样事
关贺龙形象的重大问题我们当然不能等闲视之。
于是，传记编写组就派我和另一位同志查情王实味被秘密处死的事
实经过，特别是与贺龙的关系。
这就是我关注并调查王实味被秘密处死的原因。
▲：徐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开始这项工作的?请您谈谈调查访问的
经过。
●：那是l 988年夏开始的。
接受任务后，我们几次到全国公安总汇机关公安部查询，并翻看了
存在此处的王实味的档案，但从王实味的档案中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他被
处死的材料。公安部也不知道关于王实味处死的材料是否存有或存在什
么地方。恰在这时，一位关心此事的热心入传来信息，说曾有一位离休
的老同志可能知道有关这方面的情况。我们立即造访。这位离休前在军
队检察机关担任领导工作的同志说，有一次办案，在山西一个小县城无
意识地看到过关于这方面的档案材料，但己不记得其中的具体内容。但
他肯定地说，处死王实味不是贺龙批准的。问他是在哪一个县城，他说
记不准了，可能是临汾，并说你们不妨去查查、
8月下旬，我们来到了晋甫重镇临汾。
当我们向公安局接待同志说明来意后，史档科的史科长说，不记得
有关于王实味的材料，让我们查一查，随即抱来一大堆材料，经过一天
的查阅，未见有关王实味的材料。第二天，文科长又带我们进入尘封多
年，少人间滓的历史档案资料室。这里存的都是战争年代留下的极珍贵
的资料，内容涉及各个方面，其中就有当时晋绥公安总局留存的有关资
料。
最后，在史科长的热心帮助下，我们终于扰到了有关王实味被处死
的5份原始材料，这些材料情晰地说明了王实味被秘密处死的真实经过
。这五份材料是：
1、1947年6月13日，晋绥公安总员向中央社会部写的一份请示
处置王实味的报告；
2、同年7月12日，晋绥公安总局审讯科将执行悄况向总局汇报的
报告；
3、晋绥公安总局向中央社会部作的关于王实味被处死的报告；
4、1948年3月23日，晋绥公安总局审讯科作的关于晋绥被捕后
的表现与处理经过的报告；
5、同年7月12日，晋绥公安总局审讯科将执行悄况向总局汇报的
报告；
五份报告中后四份内容大同小开。
找到这些材料后，我们又访问了可能了解这方面情况的在临汾已离
休的老同志。他们反映的事实经过与发现的材料相一致
9月初，回京以后。我们又根据调查及材料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
，访问了在京的一些老同志，持别是一些重要环节的当事人。同时，又
到中央档案馆查阅了一些相关的资料，所得材料在主要之点上与调查材
料完全一致，并在一些具体细节上得到了深化。年底，我们结束了全部
调查工作。
调查事实，特别是那五份档案材料充分说明，玉实味秘密处死时间
及下令者均与戴晴文中所说完全不同(戴晴认为王实味被处死是在1943
年暮春，由贺龙下令执行的)。我们就王实味被秘密处死的经过及与贺
龙的关系等向上级有关部门写了一个报告。
▲：功夫不负有心人，你们找到这五份极有价值的档案材料，并就
此访问了相关的人。请谈谈王实味被处死的具体经过，好吗?
●：上面已说过，调查所得与戴晴文章的结论完全相反。这五份材
料虽然简单，但却清晰而具体地说明了王实味撤离延安及被秘密处死的
经过。
事情要从胡宗南进攻延安说起，若不是这一战事，或许王实味此后
的人生是另一番样子了，
1947年3月，蒋介石集中兵力对山东和陕北实施重点进攻。在西
北，国民党军队集中34个旅共25万人，准备入侵陕甘宁解放区，攻占
延安，摧毁中国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的指挥中枢。而当时陕北，解放军
只有4个野战旅，约1，7万人，加上3个地方旅，在敌我兵力对比上
。处于绝对劣势。
13日，由胡宗南指挥的15个旅14万人自洛川、宜川之线北犯，
直取延安。人民解放军顽强抗击，在给敌人以重创、完成掩护任务之后
，于19日撤离延安。
而在此两天以前，即3月17日，王实味随中央机关也一起撤离延
安。已被关押了4年的王实味，是由二名中央社会部工作人员押送的，
在路上，王实味不时发脾气，说自己"不是托匪，不是特务"，"是上了
某某人的当。"两位押送人员立即喝令他"不要发谬论"，'"不要挑拨"。
两个星期后，原在延安中央社会部审讯过王实味的凌云(解放后，曾任
国家安全部部长)在临县到兴且的交界地碰到一个人踯躅独行的王实昧
，王实味说自己是与社会部干部一同撤退的，因为走得慢，所以掉了队
。
4月16日，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设在兴县城郊晋绥公安总局
的一个看守所。从延安到兴县这段路，他们走了将近一个月。到看守所
后，那两位对王实味撤退途中表现不满的青年押送人员交代说：王是中
央社会部的犯人，因延安撤退，送到你们这里来关押。随后留下两份材
料就走了。一份材料是关于王实味在行军途中的表现，一份材料是1946
年对王实味问题的甄别材料，这份材料是由康生指定做出的，结论认为
王实味是"反革命托派奸细分子"。
王实味并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了什么地方，晚上在收押登记时，王实
昧对工作人员说："我是犯了错误的，我犯了《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上
的二、五两条，即不能拥护真理和容忍、委屈求全，故改名王二五。我
决不是托派。"他还说向记者谈话承认自己是托派是"自我牺牲，是被迫
的"。当工作人员告诉他这里是看守所时，王实昧则说："我过去在枣园
工作及休养时，因有些人说些刺激我的话，因此使我精神不健康，身体
也不好，希望这里在环境上不要刺激我，在生活上能够体贴我。"他还
说；"我在延安，中组部给我送保健费时还称我同志，只是因为在此次
行军途中发脾气，才受处分。"
王实味的这些话显然与两名押送人员的交代及留下的材料上的口
径不一致。对于中央社会部寄押在此的"反革命托派奸细分子"，晋绥公
安总局当然格外重视，他们对王实味实行单押、严锁，指定一个看守执
行专管，不准见入，不准出门。而王实味仍不断发议论，他说："来这
里也好，很安静，好好的休养一下"，并说他的问题顶多半月至一月就
可解决，要求晒太阳，吃鸡子。
看守所工作人员根据王实味的情况曾两次找他谈话，要他好好改造
，不要翻案。谈话后'王实昧又承认自己"托派问题"与"反革命活动"，并
将详情写下材料，同时还给甘露、谭政文、张稼夫写信承认他的问题，
说明没有精神病，要求以后分别中宣部或报社做翻译工作。
就这样，王实味被关押在晋绥公安总局看守所，转眼近两月约时间
过去了。
不久，国民党军队进一步进逼，其飞机不仅轰炸了陕甘宁与晋绥根
据地的交通要道黄河渡口，也轰炸了作为晋绥根据地中心的兴县地区。
在6月12日的一次轰炸中，王实味所在的看守所也被炸。由于看守所
准备转移，为此，晋绥公安总局子6月13日向中央社会部写了一份报
告。请示对中社部寄押在这里的犯人王实味应如何处理。这份写给中社
部"康、李部长"(按：康、李部长，即指时任中央社会部正剧部长的康
生、李克农)的报告，在根据中社部押送人员前此的交代及留下的两份
材料叙述了王实味的"罪状"及其在行军中的表现之后，请示道："我处
审讯科昨日被蒋机轰炸，急于搬家，对王实味究竞应如何处理，望速来
信告知！"
报告被紧急地送至距兴县60里路的临县。延安撤退后，中社部一
直驻这里，在此之前，康生为搞土改试点也来到这里。报告很快被批回
来了，指示就地将王实味秘密处死。晋绥公安总局审讯科据此指示，于
7月1日夜执行，将王实昧砍杀后置于一枯井掩埋。
第二天，即7月2日，晋绥公安总局审讯科将执行情况向总局作了
汇报，总局又将执行情况向中社部作了报告。晋绥公安总局审讯科报告
的最后一段(前边为叙述王实味的"罪状"及在行军中表现。根据均为中
社部前此带来的两份材料)说："6月，经中社部原李部长批准处死后，
于7月1日夜在兴县将该犯秘密处死。"晋绥公安总局的报告只是审讯
科报告的简化，其最后一段为："根据王实味的罪恶及表现，实属无法
改造，故请示处决，批准后，我们于昨夜在兴县将王秘密处死。"
这里事实很清楚，由于敌机轰炸，看守所准备拨家，这一客观情况
是导致王实味被秘密处死的外在原因，而中央社会部康生、李克农的批
示则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请问当时负责请示和处死王实味的晋绥公安总局的负责人是谁
?你们访问的情况如何?
●：当时普绥公安总局局长是谭政文、副局长是陈养山。前面说过
，当时，由于敌机轰炸，看守所准备搬家，搬家首先碰到的一个问题就
是对犯人如何处理。属于晋绥的犯人好办，晋绥公安总局只要请求晋绥
区党委和行政公署就可以了，或放、或杀或继续带走关押，但王实味是
属于中央社会部寄押在此的犯人，这就不是晋绥地区所能处理和决定的
问题了。事实上，在最初请示报告上并未提出处死王实味，只是请示"
对王实味究竟如何处理，望速来信告知！"首先向中央社会部起草请示
报告的是陈养山用毛笔写就的。
1988年12月1日，我为此事访问了年已82岁高龄的陈养山。陈
养山1924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全国解放后，先后任上海、南京市公安
局副局长、华北大区公安局长、中央司法部副部长，离休前是最高检察
院副检察长。他明砌地告诉我们，秘密处死王实昧是李克农在征得康生
同意后批示的。在延安撤退前，康生带领工作组搞土改试点来到临县，
延安撤退时李克农带领巾央社会部机关驻在临县，康生与李克农同住在
一个村子里。下令处死王实味只能是俩人在一起研究决定的。这些与我
们调查及材料是一致的。按照常理，主要责任当然是应由正部长康生承
担。但康生此后对此事不置一词。新中国成立后，陈养山在北京碰到李
克农时，李克农还是责备自己，说自己在处理王实昧的问题上犯了大错
误，但李克农没有提到康生。
▲：据说王实味松处死不久，毛泽东就得知这一讯息，对此毛泽东
大为众怒，不断责难，提出批评，请谈一谈这方面的情况。
●：早在延安时期，毛泽东就王实味问题发出过指示、要求对王实
味不能擅自处理。
自陕甘宁保卫战开始，毛泽东一直辗转行进在陕北各个地区边指导
战局，边考察工作，了解民情，别人多次要他东渡黄河，他都不肯。1948
年春天，由于全国形势发展的需要，他东渡黄河，来到晋绥地区，先是
到当时中央后委所在地临县三交镇。据有关人士回亿，毛泽东正是在这
里第一次听到王实味已被秘密处死的消息?他当即表示不满，要人再赔
他一个王实味来。或许是毛泽东的批评迫使人们开始具体查询玉实昧的
被杀经过。我们发现的第四份材料，正是处于这一时间，这份落款为
1948年3月23日的报告，先是用毛笔起草，而后用钢笔誊秒。在叙述
了我们上面己提到的王实味关押经过及在行军中的表现之后，写道："6
月经中社部康、李部长批准后，于7月1日夜在兴县将该犯秘密处死"
，报告最后特别强调"关于该犯关押我处及秘密处死，除少数可靠的参
与此事的同志知道外，此外任何人都不知悉。
3月25日，毛泽东由临县到达兴县，于4月4日离开兴县去河北
。据有关人士回忆，毛泽东在此间又谈及王实味被处死问题。
1948年4月4日，毛泽东一路辗转，最后到达河北省平山县的西
柏坡村。9月8日，他在这里主持召开了在中国革命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在开会前一周，即1948年8月31日，李克农就王
实味问题向中央写了一份检讨报告(此时康生已调任，李克农任中央社
会部部长)，内容称：
(关于王实味处死的事)"我应负主要责任。当时我距中央仅一河之隔
，且有电台与中央联系，这样杀人大事，尤以负保卫工作主要责任者，
事先既未请示，事后也末报告，只借口军事紧急情况及强调王实味由延
安撤退到兴县时的反动言行，不顾党的政策擅自批准晋绥公安总局的请
求，将王秘密处死，这充分表现我无组织无纪律，图省事，伯麻烦，自
以为是，表现自己的错误……"
毛泽东在9月1日的批示中说："有所声明即够，不必议处。"并请
书记处有关同志阅圈。刘少奇、周恩来、朱德、任弼时以及邓小平、彭
真、饶漱石、聂荣臻、贺龙等都在报告上圈阅。
李克农的报告上引人注意的一点是，他强调了杀人他应负的是"主
要责任"。而不是全部责任，因为在批准处死王实昧时并非他一人作主
，而还有当时的顶头上司康生部长。
1962年，毛泽东在中央扩大会议上两次提到王实味被杀事，他说
王实昧属可杀可不杀，是保安部门未经批准杀掉的。指出对于这件事：
"我们总是提出批评，认为不应当杀。"不久，郁郁于心的李克农即在一
天工作很晚后，突发脑溢血淬死。
对于秘密处死王实味，解放后平步青云，最终成为党内大奸的大野
心家、大阴谋家，继续制造了无数冤假错案的康生则心安理得、不置一
词。
▲：那么，贺龙何时知道王实味被杀的?他有何反应?
●：现在，找不列具体的档案资料作证。但据有关人员回忆，毛泽
东1948年5、4月间在兴县期间，曾与贺龙谈到过王实味被处死事。1948
年3月25日，毛泽东到兴县。4月1日出席了晋绥干部会议，4月2日
接见了晋绥日报工作人员，4月4日离开兴县。这一个多星期里毛泽东
就住在蔡家崖贺龙平时所住的窑洞里。也有人讲，兴县与临县相距仅
60里，当毛泽东在临县为王实昧被杀发火时，贺龙应该知道。但无论
如何，贺龙在兴县亲耳听到毛泽东讲到此事是真实的，至于贺龙作何反
应，不能臆断，但是我们充分注意到贺龙此后在与他人谈话时曾讲到保
安机关在延安撤退时不应该乱杀人等，这里可以表明他的态度。
当王实味被寄押到晋绥公安总局时，身为晋绥军区司令员的贺龙正
为抗击国民党军队进攻、巩固根据地、支援西北野战军在陕北前线作战
，贺龙又不具体分管地方工作，若是他下令杀王实昧，有关部门在请示
中央社会部时及此后的执行报告中为何没有提到呢?
这些都是假设，而假设却不能作为历史。
▲：谢谢您，徐先生。您的谈话解开了王实味被秘密处死的谜底，
相信会引起关心研究王实味及有关历史人物的研究者和读者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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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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