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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两棵树(之一)：一脚钟情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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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两棵树(之一)：一脚钟情 (小说)   
易明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1039

经验值: 12663
文章标题: 两棵树(之一)：一脚钟情 (小说) (853 reads)      时间: 2003-3-09 周日, 上午10:39
作者：易明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两棵树(之一)：一脚钟情 (小说)



易明





我的住房窗外有两棵树。秋天的时候，一棵叶子碧绿，一棵叶子通红。每天早上起来

一睁眼，面对的就是这一片大红大绿的景色。只是，绿叶子是长年不落的，所以至

今还常看常青，但红叶子已经落光了，还把大地也染得一片通红。



1



我与她的相识纯属偶然。



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也不知她要到哪里去，我们都是人生路上的过客。



那年秋天，我在一个清新明媚的异国城市作访问学者。中秋节的时候，一群半生不熟

的朋友，说着半生不熟的各类语言，吃着半生不熟的食品，聚在一起开半生不熟的

派对。也许是嫌那冷食实在太难吃，我於是自告奋勇地前去炒菜，却不留神被热油

烫伤了手。烫伤的滋味恐怕只有受害人才能感受，但她当时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除了帮我到处找烫伤药之外，还亲自帮我敷衍。照我的脾气，如果当时不是疼得万

箭穿心，也许早就把她抱紧在怀里了。



两个星期后，当我去还药的时候，她抓起我的手来检查，其间却无意地将一只小巧

的脚丫，踏在我的凉鞋上。她当时也许是过於专著于我的伤情，但我却感到一阵春

意在心中荡漾，就故意闲扯以延长我们这种执手抵足的时间。日后，当我们终於从

餐厅、海滩和电影院走进我的卧室以后，就把这场始于动手动脚的恋爱称为“一脚

钟情”。(顺便说一下，她的一双玉足有棱有角，玲珑剔透，就是柳下惠被踩在下面，

恐怕也难免想入非非。)



但她却说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件事，尽管我确实是在那“一脚钟情”之后，才真的起了

勾引之心。照说这本来应该是一场误会，但当我们终於突破性的底线，彼此得到期

待许久的满足之后，我们的爱恋却与日俱增。



她是那种乍一看上去很一般，但越接触越耐人寻味的女人。她的美丽是必须要通过了

解才能体现出来的。这与我过去所接触过的各路美人恰好相反。在大庭广众面前，

她无疑是个淑女，夸张一点说是所谓举止庄重仪态万方。但当她倒在你怀里的时候，

就突然变得色眼迷离，象一条蛇一样地纠缠着，使你不得不春心大动 。她的皮肤白

皙，身材的比例很好，小巧玲珑得使人顿生怜爱之心，恨不能把她整个地含在嘴里。

情到浓时，我们经常忘乎所以，她管我叫“调情的料儿”，简称“调料儿”。我投

桃报李，管她叫“作爱的料儿”，简称“作料儿”。



叫她“作料儿”是名符其实的，她确实是我到目前为止所接触的少数女人中，最具风

情的一个。无论我在任何情况下提出要求，她都会使我得到满足。就是在我最没有

性欲的时候，她也能使出各种绝技，让人春意盎然，而化腐朽为神奇。她喜欢在上

面做各种速度和角度的变换，这时我最好的状态是闭目享受那种神经的轻微震颤和

我们身体交接处在摩擦时所产生的快感。在多次作爱的过程中，特别是在我感觉疲

劳的时候，实际上是她在上面运动，而激发出我的高潮。而当她累了的时候，我才

会翻身上马，让她在下面低吟浅唱，尽享鱼水之欢。



“你真的爱我吗？”，在一轮疯狂的作爱之后，她突然直着眼问我。



“当然！” 我不假思索地说。“‘调料儿’和‘作料儿’放到一起，还能是什么？”



“别净开玩笑，说说我哪儿好”



“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这是我的品牌嘛，还有呢？”



“纯情似水，光彩照人”。



“有点夸张哎！”



“秀外慧中，德才兼备”



“摆明了嘲笑我嘛！”



“风情万种，一往情深”



“我也没那么骚吧！”



“‘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



“你干脆说我救了你一命算了！”



“对对对，救命之恩，情同再造啊！”



“好你个‘调料’，干脆上来吧！”



我们於是在客厅的沙发上重新开始，抚摸，亲吻，挑逗，忘却羞耻地做出各种动作，

再一次几乎同时达到高潮。



“我简直都有了男性的感觉啦”，她似乎是很认真地大声表白，但人还处在一种高

度兴奋的痉挛里，眼泪都流出来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怎么知道男性是什么感觉？”我大声地笑起来了，

反正已经完事，浑身疲软，只剩下嘴上还有点劲。



“不许笑啦嘛，我都抽筋了”这时她正在我的上面，还在陶醉不已。



但我还是止不住笑，终於把她也瓦解了，於是我们只好在笑声中结束。



她是那种有着各种虚荣心和小毛病的贪图安逸的女人，我是那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

豪爽男子。每次出街或造访某地，我都会给她买一点小小的礼品，而她每次都欣然

受之，并报我以明媚的微笑。我们相亲相爱。她给了我一个女人所能给予的一切。



2



在我们中间似乎有着某种协定，彼此都不多谈各自的过去。她和我一样是短期在此

地访问的学者，在远方有着幸福的家庭。而我已经离婚，正受着感情和生理上的双

重折磨。他同情我的孤独，我欣赏她的妩媚。干柴烈火，久旱甘霖，我们付出感情

时没有丝毫的吝啬。我们都酷爱性事。每次聚首求欢，都要冲击人的体力所能达到

的极限，因此总是累得我们精疲力尽。有时连我们自己都对我们的性爱潜力惊异不

已。我们还经常故意做出各种难以启齿的动作，说些粗俗不堪的脏话。打情骂俏，

呼爹喊娘，虽然激发了我们做爱的热情，但肉麻得连我们自己都感到难堪。



“嗨，你说这是我们这种人应该做的吗？”当我正在从后面进入她的躯体时，她问。



“‘食色性也’，咱不也是人吗？”



“我看咱都快成流氓了”



“你还算是一好人吧，我可就难说了”



“真是不打自招啊！”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你就受着吧”



“可奇怪的是我却总是想要你......”



於是我们继续，一直干到大汗淋漓，精疲力尽为止。对她这样一个出色的“作料”，

我这“调料”也做得心旷神怡。我们的交欢成了节日的盛宴。前戏调情，后戏调笑，

最后成了我们做爱的基本模式。



“我希望你真的爱我” 这是她完事之后经常重复的祈求。



“我当然爱你！”我相信我是真诚的，至少当她依偎在我怀里的时候是这样。



“就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呀！”她说。



“百日恩爱胜纯金”，我继续。



“纯金也怕欲火炼”



“欲火炼就有情人”



“好诗！”



“就是，顶针七言绝句呀！”



“接着来呀！”



“情人正是你和我”



“你我总要两离分”



“分离两日聚一日”



“一日夫妻百日恩，咦？我怎么又绕回来了？”



“写成罗圈诗了，开一代新风啊，才女才女！佩服佩服！”



“去去去，又拿我开涮了！”



“才女”是学自动化的，在文学方面当然远不及我，所以每当完事之后，我的文学讲

座也就同时开始了。我这样做主要是想使我们能在性的满足之外，还有思想的沟通。

说起来也许是读书人的怪癖吧！我即使是在欲火中烧的时候也不会去招妓，实在是

因为受不了事前事后那种相对无言的尴尬。



有时我们也会长久地相拥而卧，默默无语，但问题是这样我很快就会落入梦乡，有两

次甚至还打起了呼噜。而她居然就那样睁着眼等待我的醒来。



我们有时候会有负疚感，这使我们每次做爱时出现两难。我们经常是在希望尽量延

长肌肤相侵的时间的同时，却努力尽快地使彼此达到高潮。



我们从未谈及我们的将来。虽然我真诚地爱她，但却从来不希望我的爱会为她带来

任何她所不愿见到的家庭不幸。而我，也真诚地相信她是爱我的，正象她屡次对我

坦诚地说出的那样。



3



终於，分手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到来了。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正流出真诚的泪水。



“我不愿意离开你，但我必须得离开了。”



“那我跟你走吧！”



“怎么可能！我不许你跟着，但也不许你忘了我！”



“说真的，我就是忘了我姓什么，也不会忘了你的！”



“又来了，就会说嘴！”



“我发誓是真心的，我们可以录相为证”。



本来只想留个纪念，但很快我们就从电视屏幕里看到了一对赤裸的男女。她那还算年

青的身体曲线突出，色彩柔和，有著协调的比例，就象是刚刚从一幅欧洲19世纪的

油画中走出来的。与她相比，我那过去曾经令人羡慕的躯体虽然已经开始发胖，却

表现着一种男性的成熟。我们的身体扭曲著，盘踞著，逐渐化成一体。偶尔瞥一眼

电视，我发现她正把一双秀腿搭在我的肩上，随著我的身驱而作性感的摆动。她居

然在一丝不挂的时候，还能发出那种妩媚的微笑。



“你想怎么干都行，反正今天我是你的”。



其实这些话都是多余的，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我们还有什么没有做过的了。一到床上，

她就变得百依百顺，风情万种。好象尽量地让我快活，已经成了她生活的目的。连

我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交欢，竟象新婚夫妇一样地刺激和频繁。我们好象

是要弥补过往所有的不幸，或者是预支今后即将失去的幸福。



“我爱你”她说。



“你也爱你”我回答，有点干巴。



“我原来还希望你能有新的爱情，但现在我不希望你再爱其它人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只爱你一个！”



“可是我马上就要走了”



“为什么不能留下呢？”



“我还有一个女儿，快要上学了”



“带她出来吧，和你一起！”



“那么他呢？”



“他？！”是的，我几乎忘了，那里还有一个他，那个正在被我们所伤害的人，而

我没有权力要求她放弃。虽然我知道，在所有的感情欺骗中，夫妻差不多都是最后

一个知道的。但在实际上，我们确实已经伤害了他。也许这全是我的错，是我错误

地理解了那“一脚之情”。



“难道离婚是那样难吗？”我其实是明知故问。我自己的离婚官司，从儿子出生以

后就开始了，一直打到他进了高中才结束。



“我们在一起已经快十年了！我不能用这样的理由离婚。”



“爱情不正是婚姻存在的最大理由吗？”



“爱情是结婚的必要条件，但却不是离婚的充足理由。除了爱情之外，我们还有责

任......”



“为了尽责而维持下去，难道不是很苦的吗？”



“人生本来就很苦的啊！所以我才这么地想和你在一起。”说着，她又把头埋到了

我的怀里。“你做得比他好多了。他就象撒尿似的，五分钟就完事了。他从来没有

象你这样体贴，我和他一个月也做不了一次。可是和你，都快赶上吃饭的次数了。”



“他会不会在外面有人了？现在的男人！”我当时一定是满脸的诡诈。



“他不会的，这我知道”。她却是一脸的认真和自信。



我们顿时感到分外的内疚。



“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地投入过。也许这就是爱吧？”我打破了良久的沉默。



“也许吧，可今天是我们最后的一次了，你以后还是忘了我吧！”



“这怎么可能呢？”



“至少我走了以后，不许再找我。”



“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啊！”



“我知道，我也从来没有象这三个月一样地爱过。”



我沉默了。想起了电影《廊桥遗梦》。我们面临著同样的困境。我们难道是在模仿吗？

也许吧！但她确实比斯特里普漂亮，而我，也不象易斯特伍德那么老(那电影拍得真

是糟透了！)。我们没必要模仿任何人，我们要的只是对得起我们自己。



她上飞机那天，为了避嫌，我没有能够去送她。



............





转眼三年过去了，我至今不知道她到底从哪里来，也不知她到了哪里去。我的这个三

个月的女人，她所给予我的性和爱，是我永生都难以忘怀的。为了追求这样的爱，

我已经在一种有名无实的婚姻中煎熬了整整15年，而为了得到她，我也许还将用去

我余下的全部生命。







(版权声明：作者郑重声明保留此文的版权。任何人转贴都必须取得本人同意。在

此之前，任何出版社或个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印刷出版或抄袭本文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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