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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从小杂种到老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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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从小杂种到老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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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从小杂种到老杂种 (238 reads)      时间: 2003-2-05 周三, 上午10:23

作者:Anonymous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作者: 和菜头 脸谱: 胡说八道 日期: 2003-02-04 23:22 回复作者 修改本文

标题: 从小杂种到老杂种

内容: 从小杂种到老杂种



菜头生长在边地,自古汉夷(“夷”从汉人说,因用彼中文故)杂居,因此本地风物与内地大有不同。就对男子的称呼而言,俚语多做“杂种”二字,一如陕西话之“个怂”,北京话之“傻波衣”。在辱骂对方时,常用这两个字;熟人打招呼时,也多用这两个字;指某个第三人称时,使用更见频密。



在具体使用的时候,又有一个规则:论齿序。一般说起来,三十岁以下,统称为“小杂种”;三十以后,大多称为“老杂种”。所以,当有人谈及和菜头在网上如何如何的时候,我总正襟危坐,郑重其事地告诉别人:“没什么不同,无非是现在各位叫我‘小杂种’,过不多久,你们就可以用‘老杂种’来称呼我了。”



我个人觉得这两种称呼与北宋老种经略相公和小种经略相公有暗通款曲之处,无非是北宋时把“种”做姓念“虫”音。种师道比弟弟种师中大了八岁,所以是“老种”。老种,按照发音,类似“老虫”,和网上对资深网友的称呼一致。而老虫和小虫之间,相差的绝不止是岁数;种家两兄弟都坐镇西北,虫子无论老小都在网上过活,但是攻守方向却大不相同。



这种差异,在“9.11”事件和哥伦比亚失事后,表现得最为突出。新浪网管估计手都删酸了,幸灾乐祸的言论才勉强降到八成;而在凯迪的网络批评,一个老虫过冬的地方,意见却是空前一致地表示同情。



在中青,情况微妙一些,一半对一半。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有人问我,为什么你和菜头对美国死七个人写那么长的文字,对国内矿难等事故却不发一言?这话问得我悚然而惊,觉得在网上我快变成一个“老杂种”,也可以被人质问“老杂种你干了点什么?”了。在被别人觉得是浪费了粮食和快变成不死之贼的前夜,我觉得有些话要说。



在一个故事里,某个地方的人被限制唱歌跳舞,违者杀头。后来,禁令被取消了。人们来到广场上,却不知道如何移动自己的手脚。我曾经觉得,对一个人来说,他能自己决定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过什么样的生活,信仰什么他愿意信仰的东西,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现在,我恐怕要修正我的看法。我怕幸福来得太突然。



在三十年前,没有互联网,没有五十个频道的电视,没有关于外部世界的任何消息。如果我能把时间倒回去,我能看见的是一种荒谬绝伦的场景:一群用购物券买今天算做是垃圾的商品的人,一群只有蓝绿两色衣服的人,正在等待解放全人类,并且深深相信自己生活在天堂。这种对自身处境根本不自觉的夜朗自大,并非是小说和电影里才能看见的景象。当我们今天对北韩轻慢地调笑时,应该知道,这笑的是我们自己,是我们真实的过去。



老虫和小虫的区别就从这里产生。



在二十年前,有人猛地打开了一扇窗子,一扇三十年没有打开过的窗。知道什么是眩晕吗?就是快窒息的人突然吸入了大量的氧气。知道什么是如饥似渴吗?就是从来只看过黑白两色的人站在了霓虹灯前。知道什么是心满意足吗?就是熊猫照了一张彩色照片。



上述情感是无法与所有人分享的,也不是还有机会再去体会的。因为这和初吻的感觉还有不同,这是一群人在同一时间吻到了全世界,包括地理意义上的世界、知识意义上的世界、思想意识上的世界。在他们之前,不能去吻;在他们之后,无初吻可言。



从不知道“世界”是什么,到知道世界是什么,再到知道世界何以如此,我想这是所有老虫的心路历程。在“西风东渐”的过程中,老虫们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知道了什么是声音,知道了什么是“我”。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知道了自己并非是生而为战士,解放全人类之前,应该先修好自己家的花园。



因此,我们慢慢有了五十个频道的电视,有了流行歌曲和诗歌,有了冰箱彩电汽车。。。。。。所有这一切,就是小虫们生来就有的东西,他们生来就不用躲在家里听短波收音机,不用把流行歌星的磁带当淫秽物品上交,不用因为在街头因为吻自己的爱人而被送去劳教。他们生下来,世界就已经如此美丽,美丽到甚至还可以点击www.playboy.com。



一切都为小虫们准备好了,像是群星为太阳闪耀,群鸟向凤凰朝拜,圣彼德已经先降临人世等待救主耶酥。还来不及享受,如何谈到学习?都乐于知道什么是世界,领略这世界之美,如何有兴趣知道世界何以如此?



在某个理想的高地上,一切完美无缺。似乎只有远方隐约传来些不和谐的杂音,所以,那是邪恶,那是敌人,那是万恶之源。没有经过思考训练的头脑,最容易接受的就是两分法,非黑即白,我善敌恶;处于急速上升阶段的民族,最容易产生的就是强右翼势力,要么“爱国”,要么“汉奸”。



没有人愿意了解,从欧几里德第一根直线到航天飞机,瓦罐里第一块陶片到议会宪法,海滩上美丽的贝壳到供求曲线,究竟走过了多么长的路。如果把一切都当成是理所当然,那么也就会理所当然地对待世界。当世界理所当然的回应一下的时候,愤怒和屈辱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个世界上,对世界贡献有多大,也就能用多大的声音说话。要想大声说话,只提高嗓门是没有用的。究竟是谁改变了谁?是真的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们?在这世界面前我们是全知全能还是一无所知?明白了这个道理,小虫也就变成了老虫。



说这些话,不招人喜欢。所以,小的时候是“小杂种”,大了就成为“老杂种”。所幸的是,在这变化的路上,能看见和数千年来一致的智力活动而非肾上腺激素分泌。我以为,上网如此,足够了。



作者:Anonymous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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