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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贵精神与世俗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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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明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1039
经验值: 126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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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易明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高贵精神与世俗精神
易明
俗话说，“网上倍有能人出，各领风骚四五天”，这话不假。比如这几天，奸坛通过
讨论劳动价值论和刘晓波精神，就使得前候补处长一夜之间成了明星。我过去一直
佩服处长的文字功夫，认为颇有林语堂周作人遗风，但这次遍读处长大作，看他一
方面指导云儿如何进行经济学原理的证伪，另一方面又教训刘晓波怎样才能跨越意
识形态，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芦笛骂人时说过的“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的话来。
就我本人的脾气秉性而言，我其实真是不想这么说。但你要非让我说实话，我又不
得不承认这句用在这儿实在是太恰当了。想来同样爱好文字的处长，这次总还会原
谅我的初次冒犯吧？(照说冒犯上司其实也是我的老毛病了。要不然，就凭我14岁离
家，一身的本事，这次16大最损也能进政治局了吧！)
现在处长又教训我们说：“‘高贵精神’这个提法本身就有错误。在一个平权的社
会没谁比谁高贵。这个社会讲究的是平等，自由和参与，提倡的是平民精神和世俗
精神。俺劝至今还迷信‘高贵精神’的人去读读金瓶梅和十日谈，学学什么是小民
生活，什么是世俗，什么是真正的平民精神。。。。对于‘高贵精神’的精神贵族
们，老想著天堂那72个处女，还不如到八大胡同去体验体验世俗的人生。”
这些话从表面上来看，其实一点也没错，非但没错，那简直就跟“吃饱了不饿”原
理一样，放之四海而皆准。但也正因为太准了，所以也就跟没说没区别。因为但凡
还有眼睛的，都不会认为当下中国是什么“平权社会”，都应该看到其实在西方现
在人人得以享有的世俗生活，在我们那里，却正是需要梦寐以求的高贵目标。能跨
越意识形态本来是好的，但要是睁着眼睛说胡话，就让人怀疑处长这次又喝多了。
中国虽然历史悠久，但普通中国人其实从来未曾享有过在西方被认为是与生俱来的
人性的高贵。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是一个真实
的写照。任何睁着眼睛说话的人，都不会漠视中国人当下人权的缺乏(更不要说平权
了)。这里，我随口就可以说出一些在西方是最基本的作为人性高贵的基本要素而在
我们却往往要用生命和鲜血都求之不得的基本权力来。
首先，我们没有那种免遭恐惧的高贵。一个高贵的人，至少不应该生活得畏畏缩缩或
唯唯诺诺，而我们中国人，却几乎天生是来到世上受罪的。过去我们怕贫穷、怕挨
饿、怕豆油被提前用光；现在我们怕警察、怕上司、怕因一言不慎而惹祸。即使是
跑到了国外的我们，还往往因为恐惧而不敢直言，或由於忧虑而言不由衷。别人不
说，我自己就因为预定好不久要回国公干，所以本来有很多在西方看来稀松平常的
反动言论要出笼，这次也只好闷在肚子里了。试问：我们有着做人本来应有的那种
免去了恐惧的高贵吗？
其次，我们没有拒绝说谎的高贵。诚实是一个人品行高贵的基本要素，而说谎本来
是泼皮无赖的普遍特徵。但西哲孟德斯鸠早就说过：中国是一个特别善於说谎的民
族。事到如今，说谎对於中国人，几乎成了和阳光雨露并列的人类求生的必要条件。
别的都不用说了，光现有的6000万共产党员，就全部在他们的入党誓词里公开说了
谎：说是他们要为共产主义在中国的实现而奋斗终生(但你要抬杠说这不是说谎我也
无话可说)。在这6000万中，刨去一半根本就不知道共产主义为何物的文盲，那剩下
的另一半却总该是十足的骗子吧。因为他们其实知道他们的入伙和所谓共产主义风
马牛不相及，但他们却能昧着良心睁着眼睛扯谎。自称是本民族先进分子的代表的
共产党尚且如此，我们还能说我们有着拒绝说谎的高贵吗？
第三，我们没有正视现实的高贵。人类与动物最基本的区别之一，是人类有认识世
界的能力和愿望，而正视现实正是人类对世界认识的最基本要求。可是我们时下的
中国，居然没有多少人敢於正视残酷现实的高贵勇气。别的先免谈，就中国正在亦
步亦趋地发展资本主义这样一个是人都能看到的现实，中国自邓江以下的所有头面
人物，居然从来都不敢正面承认，而撒下什么“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弥天大
谎。位居13亿人之上的大国管家，其萎琐狡诈直如市井摊贩，敢问我们的高贵在哪里？
第四，我们没有自行其事的高贵。我们的农民生来没有迁徙自由和任何的社会保障，
其80%的人口至今还生活在贫困之中。我们的工人没有罢工结社的权力，所以即使是
下岗失业衣食无着也只能听天由命。我们的文化人从来不敢正经过问国事，除非他
们早已经决定把自己的残生托付给炼狱。这样的事实实在还有太多，但我认为已经
够了。这些世俗要求对於我们已经是太高贵了，现在还是让我们“小民”世俗一下，
去看看八大胡同如何？
中国人虽然素来缺乏对高贵精神的追求，但却从来不乏世俗间的种种乐趣。西门大官
人不必说了，西方现在流行的各种世俗弊好，其实认真追究起来，我们东方自古以
来从来就没少过一样，比如同性恋、人兽交和变性等等。虽然我们的圣贤早就道德
有一套说辞，但我们的历史其实正是由“有奶就是娘”的实用主义的亚文化世俗观
念所主导的。俗话所说的“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保定府之所以脱
颖而出，正为其狗腿子的六亲不认唯主子的马首是瞻的势利为它府所不能及也。在
文化人中，我们也从来就不缺这种同流合污为虎作伥的世俗，在官场商场，我们从
来就不少这种蝇营狗苟鸡鸣狗盗的世俗。而我们所缺的，正是在西方已经世俗化了
的、人之所以为人的最基本的高贵素质：勇敢、正直、善良和诚实。
我虽然从小在穷人堆里长大，自始至终一介布衣，但毕竟现在蜗居海外，为稻粱谋，
所以也得算是一个比较犬的儒，自认为没有代民立言的资格。但我毕竟还认识不少
贫病交迫衣不蔽体的农民和庸庸碌碌朝不保夕的工人，我至少还知道在所谓的八大
胡同里，除了骑在上面的气喘吁吁的高官大款之外，还有被压在下面的强颜欢笑的
农家少女。这些人没文化、少银子、上不起网、没读过书、不认识字甚至连一句整
话都说不利索。但我还知道他们之所以苦难至此，原因之一就是我们的知识分子们
都TMD太世俗了。所以虽然我十分不想这样做，虽然我从来也不愿意得罪上司，但我
这次还是要替他们在这里说一句：处长大人，在你真正了解这个不公平的平民世界
之前，还是少说两句什么狗屁世俗精神吧！
作者：易明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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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章！看看脸皮厚如随处长者面子都已绷不住了，即可见此文的力度。 -- 伯夷 - (0 Byte) 2002-11-19 周二, 上午9:11 (352 reads)
- 好文章！ -- 云儿 - (166 Byte) 2002-11-18 周一, 下午11:14 (536 reads)
- 总理写得好！ -- AlphaQ - (0 Byte) 2002-11-18 周一, 下午10:52 (340 reads)
- 恩。写得好。 -- 然然 - (0 Byte) 2002-11-18 周一, 下午10:35 (322 reads)
- 看看，教训，太随便了吧？这不找着挨挖！:-) 有人将自己身心化为对抗特权的呼号，确实理当少受轻薄。 -- 令胡冲 - (0 Byte) 2002-11-18 周一, 下午10:33 (326 reads)
- 易先生好文。我认为中国的道德堕落是缺乏权利意识，没有将权利摆到正义的中心。 -- 原心 - (4120 Byte) 2002-11-18 周一, 下午10:13 (392 reads)
- 唉，又来一靠骂添气势的 -- 随便 - (194 Byte) 2002-11-18 周一, 下午8:54 (540 reads)
- 本高中生佩服易明教授! -- 加人 - (0 Byte) 2002-11-18 周一, 下午4:11 (326 reads)
- 中国历来也有＂天高黄帝远＂的写照您怎么不提呢？ -- 葡萄皮 - (292 Byte) 2002-11-18 周一, 下午3:43 (437 reads)
- 真喜欢这独立，活波，而又真情四溅，人味十足的文章 -- 潜水木 - (0 Byte) 2002-11-18 周一, 下午1:53 (376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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