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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三味

锺舟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1554

经验值: 0

标题: 离别三味 (561 reads) 时间: 2002-9-20 周五, 下午7:49

作者：锺舟 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离别三味

锺舟

中秋前后，时常想起苏东坡先生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这充满哲理的

佳句，通透地展示了苏大胡子饱经世事的放达洒脱；这佳句，也

着实地安慰过无数飘泊他乡、闯荡江湖的老、少朋友们。不管当

年曾是踌躇满志的莘莘学子，抑或是远走他乡的碌碌移民，每当

回首当初去国时的离别，大多觉得，往事如在眼前。

虽然，“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式的诀别，充满

了豪侠之士“砍头只当风吹帽”的慷慨，颇为令人惊愕。但是，

于我这平民辈，似乎十分的“不宜”。想我等之辈，既没有“十

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精神打底，又没有为某主义“光荣献身”

的崇高思想境界，事到临头，只怕即刻会丹田漏气、腿肚子转筋。

所幸者，在我这大半生中，既没有碰到过要我去“慷慨赴死”，

也不曾有人与我这般地诀别过。

大凡，与处得颇为相得的亲友诀别，诚非快事；和反目成仇的人

们相处，度日如年。与朋辈诀别，白居易在《赋得古原草送别》

中写得明白：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悻悻惜别的情景，跃然纸上。这里，离别带着一种凄然的美。朋

辈尚且如此，异性的爱侣，想必更甚。真挚的感情，不管是同性

或是异性，都是那样的珍贵，那样的动人。离别的凄美，给了诗

人、词人和戏剧大家们灵感。于是乎，出现了柳三郎《玉霖铃》

中的佳句：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

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谁人说？”

苏大胡子在离别的眼泪上做开了文章：

“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

又还被、莺呼起。……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

于是乎，凉亭分手、依依惜别，成了人们描绘离别凄美的套路。

于是乎，有了贞娘和林教头在凉亭里离别之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大

段表演；有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生死相许、楼台诀别的壮举。

元杂剧大家高明，在他的名作《琵琶记》中写道：

【鹧鸪天】

〔生〕万里关山万里愁。

〔旦〕一般心事一般忧。

〔生〕桑榆暮景应难保，客馆风光怎久留？

〔生下。旦〕

他那里，谩凝眸，

正是马行十步九回头。

归家只恐伤亲意，

阁泪汪汪不敢流。

　

才斟别酒泪先流，郎上孤舟妾倚楼。

片帆渐远皆回首，一种相思两处愁。

元杂剧大家王实甫更是在不朽名著《西厢记》中写下了千古绝唱：

【端正好】

碧云天，黄花地，

西风紧，北雁南飞。

哓来谁染霜林醉？

总是离人泪。

然而，似乎还有更加凄惨地描写离别的诗作。宋朝江西诗派的重

要台柱人物陈师道所写的五言古诗《别三子》，大概可算一首：

夫妇死同穴，父子贫贱离。天下宁有此？昔闻今见之。

母前三子后，熟视不得追。嗟夫胡不仁，使我至于斯！

有女初束发，已知生离悲。枕我不肯起，畏我从此辞。

大儿学语言，拜揖未胜衣。唤爷我欲去，此语那可思？

小儿襁褓间，抱负有母慈。汝哭犹在耳，我怀人得知？

似这等描绘惨痛离别的诗篇，实是不忍卒读。生活中，这种惨痛

的场面，到也见过一些。印象较深的一次，是在上海北站。许许

多多“奔赴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的大孩子们和他们的家长、

亲友们，在火车开动之际，突然间爆发出呼儿叫娘的哭嚎声，车

上车下挥泪招手……，这份揪人心肺的惨痛，大概致死不能遗忘。

离别之后，倘再聚首，自会别有一番滋味。再聚首的爱侣们，用

“新婚不如小别”来直抒个中欢乐与缠绵。重逢，给了离别以欢

快的结局，重逢让离别只成为暂时的“生离”，而决计不是永远

的“死别”。

纯真的惜别，似乎越来越少。人类的智慧，使得许多事情复杂起

来，——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一些人们将离别之情，也掺

合了许多杂质。每当遭遇这等杂质太多的“依依惜别”，犹如被

逼饮下掺了污水的绍兴“女儿红”。——总想找个什么碴儿，宣

泄那一腔或半腔的邪火。

直到读了一首曲子，原来我曾留恋过的“离别的凄美”，才被扫

除得干干净净。——大概，此生再也不会有寻觅那种纯真凄美的

雅兴和烦恼了。凡再经历或者见识到这类的“惜别”，非但不会

动怒，反而会从心底里笑将出来。

要问那是什么曲子吗？那是明代小曲中的《挂枝儿》.送情人：

《挂枝儿》

送情人

送情人直送到丹阳路，

你也哭，我也哭，

赶脚的也来哭。

赶脚的你哭因何故？

道是：去的不肯去，

哭得直管哭。

你两下里调情也，

我的驴儿受了苦。

朋友，至此，你心中那“离别的凄美”还剩多少？

作者：锺舟 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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