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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乾坤一掷为哪般？---与徐仰药兄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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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乾坤一掷为哪般？---与徐仰药兄商榷   
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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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乾坤一掷为哪般？---与徐仰药兄商榷 (983 reads)      时间: 2001-11-21 周三, 下午4:18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老徐的《英雄末路是赌徒》，端的是辛辣老到、笔力雄健的好文章，兄弟

极为佩服。不过我写这这个贴子，不为赞扬捧场，乃是相反，鸡蛋里面挑骨头，

专为找茬而来，先挑徐文里面一个小毛病。



　　徐兄说道，蒋介石早就在悄悄调整“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南京国民政

府和与苏联和中共一直在作暗盘交易，张学良却毫不知情。直到莽莽撞撞扣蒋

之后，才了解到这一切，于是“后悔不迭，哪里还有脸要什么书面保证，当务

之急就成了无条件放蒋”。



　　这一段里，关于蒋介石与苏联与中共秘密谈判事，一点不错。然而称张学

良对此暗盘交易一无所知，则非事实，看来徐兄似不大了解北京和莫斯科新近

公布的大量史料。



　　过去中国大陆的宣传和研究，一直有一条关于张学良的纪律。这就是，鉴

于张先生还没有恢复自由，有关部门在发表涉及张学良和西安事变的文章时，

要十分注意保护张学良先生，不要给他带来意外的麻烦。凡是有关张学良联共

内幕的材料和说法，若不同于成说，都要十分小心地避免公开。至于张学良本

人，也是从来不提这些内幕。在目前可以看到的张学良本人的众多自述中，不

难发现，他最害怕讲并且刻意回避的，就是他与中共及苏联的关系。



　　然而1985年以后，情况大有改观。中共方面断断续续公布了与西安事变有

关的数百件历史文献，包括一些过去高度保密的资料，比如张学良要求入党却

遭共产国际拒绝的文件，西安事变中张学良同意在紧急时对蒋“取最后手段”

的文电等。再加上莫斯科公开的共产国际档案，以及大陆许多官修党史传记中

引述的数百种尚未公开文件报告讲话等等，以前被张学良和共产党人刻意隐瞒

的内幕，终于一点一滴地曝光。



　　却原来，张学良和共产党的关系是异乎寻常的紧密无间。中共与南京方面

的谈判，不仅没有向张学良隐瞒，而且恰恰就是用张学良的电台，作为中共中

央与南京潘汉年联络的中转站！由于保安电台功率不足，中共中央与其谈判代

表潘汉年，一直未建立直接的电讯联系。潘汉年向中共汇报进展，中共中央向

潘汉年下达指示，不少都是先拍发到西安，委托张学良代转。



　　就在张学良发动扣蒋前一天，1936年12月10日，毛泽东、周恩来还有一封

电报致张学良，介绍潘汉年与南京谈判情况以及共产党方面的原则，并托他代

转中央给潘汉年的指示。这封电报全文如下 (摘自《中国共产党关于西安事变

档案史料选编》第174页)：



李宜兄：



　　(甲) 雨苍已动身，删日可抵兄处。



　　(乙) 陈立夫第三次找汉年谈，红军留三万，服从南京，要我方

让步。我们复称根本不能同意蒋氏对外妥协、对内苛求之政策，根本

拒绝其侮辱红军之态度。红军仅可在抗日救亡之前提下承认改换抗日

番号，划定抗日防地，服从抗日指挥，不能减少一兵一卒，且须扩充

之。彼方若有诚意，须立即停战，并退出苏区之外，静待谈判结果。



　　(丙) 我们决心以战争求和平，不作无原则之让步。



　　(丁) 因上海电台尚未建立，暂时不得不由兄转，今有一电致汉

年，祈赐转为荷。



　　　　　　　　　　　　弟　　东、来

　　　　　　　　　　　　　　　　蒸申



　　此处的“李宜”，即张学良化名。中共与张之间来往联络，一直用张的化

名“李毅”或“李宜”，估计是由张的别号“毅庵”而来。电文中的“雨苍”，

即叶剑英，他是中共派驻西安张学良处的全权代表，当时因事离西安回到保安。



　　电文中第一句“雨苍已动身，删日(即15日)可抵兄处”，是对张学良12月

7 日电报的回答。当时张学良劝蒋无效，便下了扣留蒋介石的决心。他当即发

了封急电到保安，邀请叶剑英火速前来西安相商大事。可惜张学良出于安全考

虑，没有在电文中明示他的计划，只说蒋来仍督剿匪，有要事待商。中共未能

了解其中玄奥，拖了几天才回。



　　第二段提到了陈立夫与潘汉年第三次谈判开出的条件。当初，陈、潘于11

月10日在上海沧州饭店举行了第一次会谈，这也是国共两党高层间的第一次接

触。中共方面开出的条件，套用现在台湾和大陆较劲的话语，其实就是“一国

两府”：一个国家，两个对等政府，即苏维埃政府和国民政府，两者共同追求

统一于将来的民主共和国。在民主政府建立之前，国民党放弃反共政策，共产

党放弃暴动政策，先招集由各党各派参加的抗日救国大会，成立统一的军事指

挥机构，国民党可在其中占主要领导地位。



　　国民政府方面，陈立夫转述蒋介石意见，集中提出军队问题：红军可以留

3000人实行改编，仍归共产党领导不变；其余军队均由南京政府编遣，师以上

干部解职出洋半年再回国量才录用。陈立夫承认这个条件有些苛刻，国民党方

面并非不能让步，但最好由最高军事当局直接协商。他建议请周恩来出来与蒋

介石面谈。



　　此次会谈，双方无结果而终。11月19日，陈立夫与潘汉年再度会谈，还是

因双方条件相距太远，未取得任何进展。中共拒绝周、蒋面谈建议，表示“此

时实无谈判之余地”。



　　到了12月 8日，潘汉年有一电致中共中央，称陈立夫找他进行了第三次会

谈。陈告诉潘说，蒋介石已作出重大让步，不再坚持一定要收编红军，也不再

要求师以上干部出洋半年回国按材录用，同意红军大部可不由南京编遣，而是

实行一次性改编，仍归共产党领导，但改编后的红军人数不应超过三万。至于

平等地位问题，陈立夫说，如指国内团结共赴国难，可以同意，但对国际外交

和舆论方面，实难承认两个平等地位之政府。



　　前述毛泽东、周恩来致张学良电，就是为回答潘汉年8日电报而发，声称蒋

介石的新条件仍是“侮辱红军之态度”，应予根本拒绝。当时红二、四方面军

到达与中央红军会师之后，号称有六万之众。蒋介石一下子要他们减少一半到

三万人，自不能答应。中共强调“不能减少一兵一卒，且须扩充之”，“我们

决心以战争求和平，不作无原则之让步”。



　　大陆党史专家张魁堂先生在其《张学良传》中认为，中共毫不妥协的态度，

可能更加坚定了张学良发动事变的决心。此说不无道理。当时张学良与共产党

关系之密切，可以说到了同穿一条裤子的地步。早在半年以前，他就与中共暗

中约下投靠苏联、割据西北、制造第二个外蒙的惊天大图谋。这就是，利用两

广事变之机会，首先在西北成立抗日政府，由张学良担任主席和联军总司令，

象外蒙一样与苏联签订互助协议，依靠苏联军援，先夺回平津，再反攻东北。



　　这个计划最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方，还不在于它分裂国家、投靠苏联，难逃

卖国之责。而在于它未抗日先击友的内战图谋：当时平津是在宋哲元二十九路

军手中，张学良反攻东北之前，要先夺取平津，岂不是一场极惨烈的内战？只

怕东北未夺回，中国人自己已经先打了个稀啪烂。



　　对张学良而言，经营西北，自成局面，那是早有此心，图谋已久。还在武

汉时期，他的秘书黎天才就向他献策：“西北是中华民族远祖的发源地，必要

时可以分治割据。”　张学良本人在其《西安事变反省录》中也说，他之接受

西北剿匪的任命，是考虑到“陕匪刘子(志)丹股不过数千，而陕政当局本系旧

好，又曾托人对良有过表示，自能合作。而西北可作抗日后方根据，何不应命，

所以良到陕，修建医院，筹设卫生材料厂，在平凉购地，大兴建筑，在西安为

眷属建新村，兴建东北大学，开设训练机构，此皆未向公家请拨款项，而自作

之抗日准备也。”



　　可见张学良到西北，其志不在剿共，而是经营西北根据地。这些既可以说

是抗日准备，亦未尝不是割据准备。所以，难怪乎他与中共打通苏联经营西北

的计划一拍即合，为了取得苏联信任，甚至还提出加入共产党的申请。中国共

产党方面，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考察之后，显然也把张学良当作了可靠的朋友。



　　无奈到了9月，西北发动的计划因几个因素而被搁置。其一，两广事变获

得和平解决。其二，共产国际坚持要求中共联蒋抗日。其三则是张学良发现其

部下高级军官不见得愿意随他拉出队伍，公开反抗国民政府。就连与共产党联

系最密切的王以哲军长也对张学良的日益左倾啧有烦言。他在王曲军官训练团

发牢骚：“以前在东北不抗日，在热河不抗日，现在跑到大西北，离鬼子那么

远，却讲抗日了，怎么抗呢？”　中共东北军工委书记刘澜波有个报告说，王

以哲被蓝衣社包围，拒绝跟左翼人士接近。蓝衣社甚至提出倒张拥王口号，声

言张先拥蒋，继而反蒋，是无信义，没有出路，他不赞成。王的参谋长赵镇藩

也表示，如联苏无确实把握决不能妄动，并怀疑苏联是否可靠。一句话，这些

军师长们当初对于联共停战很积极，可是一旦要豁出去跟红军联合起来干，却

纷纷打起退堂鼓来，都不愿意赞成了。



　　在这种情况下，张学良请求共产党大量派干部到他部队中，帮助训练军官，

以改造军队，加强控制。另一方面则赞同并配合中共所谓“逼蒋抗日”策略，

积极活动地方实力派，以造成联苏联共的声势，同时力劝使蒋介石停止剿共，

公开联苏，立即抗日。照他的如意算盘，一旦事成，他就名正言顺地成了联共

联苏的大功臣。在这个联共联苏的大气候下，东北军高级军官们的顾虑和反对

自然烟消云散。以西北地理位置之重要，以他在西北的领袖地位，以他与共产

党的密切关系，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不愁不能取得苏联支持与大量援助，

实现他在西北自成局面，进而反攻东北的梦想。



　　直到西安事变前，张学良一直坚信，一旦他发动抗日，苏联援助就会滚滚

而来。台湾新发表的《徐永昌日记》中记载，有次张学良与时任山西省主席的

徐永昌在山西绥靖公署吃饭，张声言“俄已计划在开战时，空军能一次运送一

万兵到敌人阵地后。”　事后徐评论张的抗日见解，称其不过“为大学生主张”。



　　距西安事变一个月前，张学良亲自飞往山西，与阎锡山密谋“逼蒋抗日”，

说，万一事不成，就联晋军、红军、东北军自成“抗战”局面。阎锡山问张学

良三事：国际能否批准红军到绥远干涉外蒙？国际能否接济红军、东北军、晋

军？红军能否听指挥？张学良让叶剑英等对阎作了解释，但阎锡山老奸巨滑，

不肯轻易相信，一定要肯定和具体的答复。



　　张学良不是阎锡山，他不仅相信，而且还就苏联援助开出价来。1936年11

月，苏联在新疆方向为红军准备了大批武器弹药，等待西路军去取。中共告诉

张学良苏联已准备好第一批军援物资，请他配合西路军打开道路。张学良虽然

“环境十分附难”，仍电令在兰州的于学忠为红军提供协助，并且于22日回电

说“惟货尚不能满意”。为什么货尚不能满意？就是没有他要的包括飞机大炮

在内的重装备。但苏联开始提供军援的事实，无疑更坚定了他联苏的决心。



　　却说1936年11月14日，日军支持伪蒙军政府发动进攻，绥远抗战爆发。事

发后第三天，蒋介石亲自赴太原坐镇指挥，始有轰动一时的百灵庙之役。此后

蒋数电阎锡山，力主派70架飞机轰炸伪蒙重镇。除了令中央军两个师参战之外，

还调集大批中央军北上，不惜扩大战事，放手大打。



　　当时山西阎锡山、徐永昌都担心“有惹起中日正式战争可能”，蒋介石说

别怕，根据外交部得自东京的情报，日本海、陆两省并无决裂迹象，军部也无

决绝的动静，且军界要人都主慎重，不赞成绥东发动。我们在这个时候大打，

不仅可收复绥察，亦且正好可以显示力量和决心，使华北日军收敛一下其肆意

妄为的挑衅势头。



　　正在这个时候，张学良数次见蒋介石，要求调东北军去晋绥参加抗战，借

机实现他盼望以久的立即全面抗战。阎锡山也主张调东北军入绥抗日。但是山

西省主席徐永昌却不愿意东北军来，他说：“东北军战力薄弱，而军纪太坏，

若久戍而敌不至，失尽民心，是用之则所得不偿所失。”　蒋介石也认为张学

良缺乏最后五分种之毅力，不允所求。然而张学良却一再强调，甚至出以要挟，

声言东北军群情激荡，必欲援绥，否则将难驾驭，并生不测之变乱。



　　东北军军心不稳，后方随时有变乱可能，这动摇了蒋介石放手大打的决心。

他决定收缩绥远战局，全力巩固后方，以免“剿赤之举，功亏一篑”。于是他

一面下令在绥国军暂停攻击，一面将原拟入绥抗战的中央大军，转调陕甘，加

紧剿共，同时亲自于12月4日赶赴西安，坐镇督剿。



　　张学良以东北军军心不稳相威胁，本有发动抗战为中共解围之意，岂料弄

巧成拙，反招来大军围剿，红军岌岌可危，而蒋介石更似有调东北军离开西北

的意思，他经营多时的西北自立计划势必毁于一旦。再加上他还为他意想中的

苏联支持以及随之而来的各地实力派响应所鼓舞，于是断然作乾坤一掷，就在

1936年12月12日凌晨，发动了西安事变。



2001年11月20日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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