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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转贴:张梦云——个坐台小姐灵与肉的自述﹝我的日记: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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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转贴:张梦云——个坐台小姐灵与肉的自述﹝我的日记:8月5日﹞   
葡萄皮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018

经验值: 31560


文章标题: 转贴:张梦云——个坐台小姐灵与肉的自述﹝我的日记:8月5日﹞ (436 reads)      时间: 2002-7-17 周三, 下午11:32

作者:葡萄皮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8月5日





天很热,潘书记亲自开车,带我和王志强到考培中心来。



前天陪王志强到车管所报名,又是一百二十块钱,我问他:“怎么样,有把握

吗?”他迟迟疑疑地,我想问他:“还找潘书记吗?”又怕他再来一句——潘书记

潘书记!潘书记是你爹还是你爷!



一直到今天早上,他才说:“你再跟潘书记联系一下……”



我想说他:“潘书记是你爹还是你爷?”看他可怜的样子,就给他点儿面子吧。

其实,早在好几天前,我就已经跟潘劲松联系好了,要不,我才不会陪他去报名。



我给潘劲松打电话,当着王志强的面,约好下午两点,在路口见。



考试是下午两点半开始,如果今天下午的笔试通过了,回头就可以报钻杆,明

天早上,就可以参加钻杆考试,钻杆也通过了,就可能报名参加后天的路考,路考

也通过了,就可以到车管所换正式执照了。



这三次考试要一气呵成,如果有一次卡壳,就得重新报名,重新报名就得重新

交钱。我最心痛的,就是那一次比一次高的报名费,光三次报名费加起来,就是五

百多块,如果再重复几次,那就大几百上千了,所以,我不能让王志强再失败,我

要不惜一切代价,让他一次性通过。



天很热,我们坐在空调车里,等待考试开始。潘劲松想得很周到,他还买了冰

冻矿泉水让王志强带进考场。



考试真正开始时,我们一直陪王志强走到考场。有一个陪徒弟来考试的青年司

机说:“我的天,你们真隆重,还来两个人陪考。”



王志强,王志强,你知道吗?我对你可是真正关心,真心付出啊。



回到车里,潘劲松说:“他们还得一会儿,我们出去兜兜风,好不好?”



“那有什么不好?”



车开出来,可能是因为热,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辆也很少。潘劲松一手握方

向盘,一手放在我的腿上,“怎么样?



有什么感觉?“



我装作娇羞的样子,“哎哟,你坏死了坏。”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嘿嘿……”



他的手刚握了矿泉水瓶子,凉凉的,像一条蛇,直往我的裙子里钻。我觉得身

上有点儿想起鸡皮疙瘩,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撮合他:“哎哟……”



“湿了没?哦,还没有。”



我拿开他的手,我恨不得我自己是一柄利斧,我咬一下牙,却说出温柔的话:

“哎呀,把手拿开,好好开你的车。”



“没事儿,我开车,那是……”



“老师傅……”



我们异口同声,我笑,装得很浪漫。



“你打过靶吧?”潘劲松忽然问我。



我有些疑惑,“打靶”的意思有很多,我不知他说的是哪一种意思,“没有。”

我说。



“这附近有一个靶场,你想不想去?”



“随便,听你的。”



当然要听你的,我心里说,我现在正求着你,我不听你的,我听谁的?



他将车拐向小路,七弯八拐的,向山上驶去。



他真不愧是“老师傅”,这么陡这么差这么坑坑洼洼的山路,他居然开得镇定

自如。我坐在车上,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想到他如果在这里翻车了,或是我和他

如果在这里同归于尽了,或是他死了,我活着……那王志强从考场出来……啊,有

什么后果?真不敢想象。



绕了一会儿,始终没见到什么靶场,也没有听到打靶的声音,山上有蝉鸣,有

鸟叫,可就是没见鬼毛一个。



“可能我记错路了。”潘劲松将车停下,前后左右望了望,“我看看这里能倒

车吧。”



他下车,查看地形。



我也想下车,我是怕死,怕他倒车时,会出什么事情。



——我才不与他同归于尽。



门打开,刚探出一只脚,我就又缩回来。外面的热气像一团团火,好象随时都

会燃烧。



潘劲松上了车, 熟练地打方向盘, 前进、后退,我有点儿不放心他的车技,

“哎呀,行吧?哎呀,要撞到树了……



哎呀……不能再退了……“



调好头,他猛地搂住我,“怎么样?没吓着你吧?”



“啊,吓死我了。”



“傻瓜,我是老师傅,你不知道?”他放开我,用一种很自然的口气:“到后

面去。”



我就光着脚,从前面的位子上挪到后面。潘劲松也从前面下了车,又从后门上

车,跟我坐到一起。



“你这个小妖精,我想死你了!”



我脸上做出娇羞又娇媚的表情,嘴里说:“就在这里?



这里能行哪?“



“你看,这里多有情调,蓝天白云,风儿轻,蝉地鸣,鸟语花香……”



潘劲松是个粗人,他文诌诌地说这些话,显然是讨我欢心,我也要讨他欢心,

我轻狂地说:“蜂狂蝶浪,你狂……



我浪……“



“对,你今天一定要给我浪起来,这里最安全,你尽管叫,我要听到你的浪叫,

我还从来没听过……”



我调动全身的兴奋神经,我也想到我应该完全地放松一次,让自己显得性感一

些,销魂一些,让他觉得他离不了我,让他觉得我无与伦比,无可替代。



王雨呀王雨,你不要觉得你是圣女,是才女,是淑女,不是!你是一个淫荡又

放浪的女人,性欲勃勃,充满生机,你不要以为你有脱力,更不要以为你的脱力在

你的才华和容颜上,不,你不是最美丽的女人,更不是最聪明的女人,你比不上汪

静和孙小梅,你甚至还比不上小刘,你是一个已婚的将近三十岁的女人,你的青春,

你的姿色,很快就要变成一堆粪渣,一钱不值。



潘劲松喜欢的是你的身体,就像他自己说的,你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所以善

解人意,很有风情,但是你又没有生育,所以你的身体才真正具有魅力,像成熟的

果实,鲜艳,芬芳,饱含着酸甜酸甜的汁液,令人悦目,又令人爽心。



序幕省略了,铺垫也没有,我们只有一个半小时,加上来回的路程……这是真

正的偷情,偷欢,忙里偷闲,我们“直奔主题”,在这无人的山上,在这狭小的车

厢里。



“小雨,我们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我在X 你……”



大脑一片空白。我仿佛看见了王雪荣升为科长,荣升为经理,她坐着高级轿车,

拿着玲珑的手提,一身的名牌,一身的珠光宝气……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手里牵着她心爱的郎君,那是一名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事业发达、家族兴旺,倾倒了无数女孩子的少年郎……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看见王志强,他西装笔挺,滞洒自信,手里挽着,一个又

一个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只知道,我现在应该淫荡,应该狂浪,我不想

看到,跟我做爱的那个人的脸,我怕它会影响了我的情绪,我只有闭着眼,心里想

像着,他是我的心爱的卜一。



不,他不是卜一,因为我不是王雨。我只是一个淫荡的“为了钱而不顾一切”

的坏女人,我学着录相里看到的那些女人,浪声浪气:“哦,你在X 我的哪里……”



“我在X 你的小X ……”



“我的小X 美不美?”



“美……”



“你美不美……”



“我美……美死了,你呢?啊?”



“我……哦……”



我就学着浪叫……我根本就没有想叫,我也没有高潮,但我密切地关注着他的

感觉,我适时恰当地配合着他……我不知道假的表演比真的情义,是不是更具有感

染力,但我知道,他很满意。



他满意,这比送他什么礼,请他吃什么酒席都更重要,更有力。



牺牲我自己,换取两个人的前程……何况也不算什么牺牲,男欢女爱,这种事,

在九十年代,太普通也太普遍了。



回到考培中心,王志强他们还没出来。我们正襟危坐——好象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



8 月18日文化馆又给我分了一间房子,王志强很高兴,他请了人,又是换窗子,

又是刮防瓷,还铺上地板砖,把这七十年代的两间房子,弄得像新房一样的浪漫美

丽。



“干脆,电话也装了吧,反正我们两个人都有Call机……”



电话是要装,这是必需的,可是,钱呢?



“我再去坐台。”



“不行。”



“那钱从哪钱来?”



“我们装分期付款的。”



“可是,那还是要钱哪,我每个月的工资,你又不是不晓得……”



“放心,有我半碗饭吃,就有你半碗饭吃,我养你。”



“你拿什么养我?”我看王志强高兴,就跟他撒娇:“我不吃半碗饭,我要吃

一满碗。”



“慢慢来嘛。”躺在干净的、舒适的席梦思床垫上,我们俩个人的心情都很好,

王志强就像是结婚前那样,非常温和,非常可爱,“我才不信,一个大男人,养不

了自己老婆。”



“那你到底靠什么养我?”



“我想通了,我们不是有车吗?你说的有道理,我就跑车,一个月,少数少数

也能弄个七八百吧。”



“真的?”



只要王志强肯做事,肯放下他的架子,我就高兴,我不在乎他挣多少钱,只要

他出去挣。



8 月21日王志强真的去跑车了,每天早出晚归,我心疼他,所有的家务,我都

一个人大包大揽。我对他充满温情,他对我,也是笑脸相迎。我觉得我们夫妻之间

的感情,正一天天好转,一天天地充满温馨。



电话也装了,除了没有存款,我们的家,也真正像个家了。



这中间也见一次刘歆,他看我的Call机,很嫉妒,他说52053 ,就是“我爱你

我想你”的意思。我也骗他,说是公司奖给王雪,王雪又送给我的。他不信,他说:

“肯定是哪个男人送的。”



刘歆从前也说过要送我Call机,但却一直没送。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我

说过的,我要送你Call机,你现在有了,你说是你妹妹的……”刘歆拿五百块钱,

非要给我,“先给你五百,下回再给你五百,就算我送你Call机了。”



不知为什么,我从来没想过要利用刘歆,没想过要他给我办事,要他给我钱。



想想人也真是怪,为什么我一见到潘劲松,我就要用他,而见到刘歆,本来那

么恨他,到最后,却像真正的朋友“你现在又不坐台了,你哪有钱?”



“我没有钱我也不要你的钱。”



刘歆不高兴了,他说:“我这钱是干净的,我一不贪污,二不受贿……”



我看他诚心给,就接了过来,心里想:等将来有机会,我还是要还的。



8 月31日冷战已是第五天。跟孙小梅一席谈,却发现: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

是最不幸的人。



一个女人,都快三十岁了,却一事无成,爱情、婚姻、家庭、事业,我什么都

没有。



好像没有一个人,是在真心真意地爱我。



我很伤心。



“我们离婚吧。”我说:“离了婚,我们还是朋友。”



我很真诚。



王志强竟然是丧心病狂,完全是丧心病狂,他把我的书柜推倒,把我的所有文

稿整理过的、没整理过的,都拢到一起,用脚踢,用手撕,用火烧……



我的心在流血!



我第一次,不顾一切地痛哭,大声地哭,我只是哭,不去抢救,那是我的心血,

不管怎么说,那是我的心血,我看着它们,我的心血,变成漫天飞舞的黑蝴蝶……



我的心彻底伤透,变成死灰。



自私又狭隘的男人,你为什么不放开我?不让我解脱?



你烧了我!烧了我!把我也烧了吧。



9 月12日潘劲松把电话打到我家里,自从装了电话,他就三天两头地打过来。

有时候是王志强接,我听见他们在里面你好我好,好像很投机。有时候是我接,他

就先问:“小王呢?他在不在家?”我若说“在”,他就让他接电话,我若说“不

在”,他马上就变了腔调,色迷迷地:“啊,小雨呀,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去接你……”有时候更露骨,“我好想你呀,想你的……”他用土话说出人体的

一些部位,我能够想象,他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拿着大哥大,一脸的色欲,一脸的

猥亵……



我觉得他恶心,很恶心。



我对他无所求,我对谁都无所求。



王志强和刘敬都不让我再去伴舞,不去就不去吧,反正赚了钱,并没有为我一

个人所用,大部分还是王志强用了。



我何必呢?吃力不讨好。我想让王雪去,她到那种地方,赚钱是次要的,最主

要的,是她能够接触到层次高一点的人,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帮她完成保费,

再者,到那种地方,的确可以锻炼人,锻炼人的口才,锻炼人的眼光……



但是王雪不去,她以为,到那种地方会玷污她的名气、玷污她的清白,她说:

“我踉你不一样,你是结过婚的人……”言外之意,她要做崇高的女人,而我,已

经成了污泥。



我出卖自己,帮她拉到保费。



我叫她以同样的方法——她年轻、漂亮,她根本就不需要“出卖”,仅仅只凭

着男人对她的好感,她略施小计,就可以让那些有钱有势的男人为她所用,但她不,

她觉得那样低下,很庸俗。



可以,她可以崇高,“流着汗水默默辛苦地工作”,她可以这样做,但是她别

用我的钱,我的钱都是以她最不耻的方式,在舞厅那种地方挣来的,她也别叫我帮

她拉保费,我既。



不是达官,更不是贵人,我一个平头小百姓,我怎么帮她?



我只有投那些达官贵人的好,利用他们,以她最不耻的方式_投那些人的好,

然后,我才能帮她。



王志强老是对我的那一夜念念不忘,对我的Call机也耿耿于怀,对我小说中虚

构的人物和情节,他老是疯拘一样地嗅来嗅去……



他能嗅出什么呢?他要是像卜一那样,有一个宽广的胸怀,有一颗知人解意的

心,那么,我会什么都告诉他,难道我不可怜吗?难道他不可怜吗?我们都是这样

可怜的人,组成一个这样可怜的家庭,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我不甘心,难道他甘

心吗?



他的驾驶执照拿到手,其实全仗潘劲松,笔试、钻杆。



路考,潘劲松一直和我陪着他,那么热的天,人家图的啥?



还不是对我有所求?



但我自己却对他无所求,我能求他干什么?让他赞助我一笔钱,帮我出书?不,

我宁愿一辈子不出书,我也决不写文化垃圾,不写社会不需要的东西,不让读者们

骂我——王雪,什么狗屁玩意儿,写的什么狗届东西!



我对谁都无所求,我的事业成功,只能靠我自己的努力和奋斗,只能靠我自己

的真才实学,否则,我宁愿一辈子平庸。



但是王志强不行,他没有一点实力,却喜欢挑剔别人,我的付出是为他!为他!



王雪,王志强,一个是我的妹妹,一个是我的丈夫,我的一切牺牲,一切付出,

都是为他们,为他们。



而鄙视我的,怀疑我的,也是他们。



接受我的馈赠和帮助,他们心安理得。



心安理得。



心安理得地利用我,然后,再鄙视我,怀疑我……



报应!报应!就像我利用潘劲松,我越来越讨厌他,鄙视他,但是,他却是唯

—一个,令我背叛丈夫的男人。



9 月13日我照镜子,我已是好长时间没有照过镜子了,我看见镜子中的自己,

那么苍老,那么谁怀……



跟王志强一直都不说话,半个多月了吧?我们形同路人,但是,却要住在一个

屋檐下。



回父母家,我没有跟他们说,我跟王志强怎么怎么了,我只是甜言蜜语地说,

我想念他们,牵挂他们。住了两天,我忽然觉得很闷,我的父母家我也觉得很闷,

我真的再也没有路可走了,没有地方可去了。



王雪来看我,我问她:“你跟那个张什么怎么样了?”



王雪淡然一笑:“能怎么样?就是约会、看电影。”



“你们约会就是看电影??



我对她的爱情婚姻很关心,特别特别怕她步我的后尘。



王雪笑:“就是看电影啊。”



“老土,都什么年代了?你们不会想点儿别的花样?比方说,上音乐茶座……

哎呀,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谈恋爱怎么谈,我们那时候就是上公园,上舞厅,不过,

现在的舞厅不是为你们这些年轻人开的了,公园呢,我也好多年没去了,不知现在

怎么样……”



我觉得我自己老了,真的老了。



这好多天了,我足不出户,早晨起来得很晚,梳梳洗洗,做饭,吃了饭,或是

看电视,或是睡觉,到晚上,又做饭,吃饭,然后又睡觉。



一日两餐,也不写东西,也不做事情,也不买菜。



我觉得我自己就像是一堆行尸走肉,我的心死了,人也像是死了。



王雪来看我,还有她的目的。她要我跟潘劲松联系,她还想在潘劲松的公司里

办团体险、医疗险。



王雪现在每次来找我,都要说这件事,我有些烦了,特别是今天,没看见我很

烦吗?没看见我的身体很虚弱吗?



“你自己直接找他,你又不是不认识他。”



“我找过了,找了他几次,他老是推。”



“那你再找嘛,你一办就是十几万,哪有那么简单。”



“他们公司有钱,他以前也答应了,说要办,姐,你跟他说一下,你说一句,

抵我说十句。”



王雪可能是恭维我,但我却听出她话里有话,“为什么我说一句抵你十句?”

我有些不高兴,“我们是亲姐妹,他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直接找他办,跟我找他,

有什么区别?



你找他办也是你的事,我找他办还是你的事,同一件事,为什么我说一句就抵

你十句?“



越想心里越不是味儿。



这就是我的妹妹。



心里很难过,一个人,胡思乱想,想想一个人活着,真E 没意思,既然没意思,

那还不如……



但是又不甘心。



10月26日想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昨天晚上,都十一点了,王志强还没回来,我操心他。



是不是车出事了,还是怎么了,躺在床上,睡不着,老是往坏处想,想他出事

了,我怎么办?他要是死了,他们家里会不会跟我争财产?争就争呗,我从来就没

有指望过靠他贴钱,我只要解脱,要自由,我喜欢钱,但最不在乎的,也是钱。



但是倘若他真正死了,我该怎么办?二十六岁的女人,还会不会再嫁人?嫁给

谁?谁都不行!一个人过,寂寥一生,要不要找情人?不行,寡妇门前是非多,真

要到那一步,可能比现在的情形还要糟。



马上想到王志强的音容笑貌,想到第一次见到他,他说:“来,一家子,我们

唱一个。”想到第一次跟他跳舞,第一次,他在我的寝室里,第一次……他跟我做

爱是第一次,我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个女人,而他,却不懂处女和非处女。



其实是我对不起他,从一开始我就在玩他,戏弄他,对于他的一腔真情,一个

男人,积聚了二十六年的真情……我是怎样地在对待他?是我伤害了他,是的,从

来就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上,审视过我自己。



我是一个肮脏的、虚伪的、冷酷又残忍的坏女人。



难怪他不信任我,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负了他。



这样想着,我就后悔,平常不该咒他,对他那么残忍,那么狠毒,倘若他真的

……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是会伤心的,我会伤心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胡思乱想,越胡思乱想,就越睡不着。我终

于还是爬起来,给他打Call机。



他很快就复了机,说他在立业路。我不知我是怎么回事,不管原本的心情如何,

一跟他说话,声音就冷冰冰,恶狠狠,我说:“你在立业路干什么?都几点了?你

要是不回来,那就永远也别回来。”



“好好好,我马上就回去,马上就回去。”



“快点儿!都几点了!”



挂上电话,我就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跟他说话就不能温柔一点儿。”



十二点多一点儿,他回来了,我听见开门声,假装睡着。他先进了卧室,开了

灯,我知道人在看我,我闭着眼,不理他。



我听见外面的水管响,可能他在用冷水洗脸,随后,外面的门关上了,他走进

卧室,要脱衣服睡觉。



“又不刷牙!不行,刷牙去!还要用热水洗脸,洗屁股,洗脚。”我一骨碌坐

起来,结婚好多年了,她还是改不了农民的那种习惯。



“都好晚了。”他讪笑着。



“好晚了?你也知道好晚了。”我侧身向里,再也不理他。



他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出去洗刷。



再上床,我嗅到了他身上的淡淡的清香,我也感觉到了他的小心翼翼。现在可

好,我们之间翻了个个儿,他不让我出去,不让我有任何社交,他整天却在外面跑。

现在,该我给他脸色看了,该我伸手向他要钱了,他投资四万多,赚的钱却没有我

不用任何投资赚来的多,他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回家来还要看我的脸色。我感觉

到一种报复的快意,我也要让他尝尝吃力不讨好、受委屈的滋味。



“哎,我问你,你们以前坐台,是好多钱?”他小心地问我。奇怪,现在问我

这个问题,我已经三四个月没到过那种地方了,他问这干嘛?我假装生气,不理他。



他把胳膊从枕头下面伸过来,揽住我,“你们那时候坐台,老板给你们多少钱?”



我不知他现在问这个问题是什么目的,所以不敢回答他。我推开他的胳膊,故

意恶狠狠地说:“你管的!”



他又把胳膊伸过来,搂着我,“你生气了?”



我转过身,理直气壮地:“我当然生气了,以前我在外面赚钱,回来晚一点儿,

你就疑神疑鬼,不依不饶,现在倒好,你呢?”



“唉,你对我还不放心?”他把我搂得更紧:“有时候,朋友们在一起,那是

身不由己呀。”



“你还身不由己,那我呢?我那时候只是为了等结帐……”我不敢在这个问题

上再说下去,怕他翻旧账,又来追问我的那一夜。赶紧岔开话题,问他:“为什么

回来这么晚?



在立业路干什么?“



“晚上陈三接客,有我、刘文才、张老板,本来只是说吃饭,吃完饭,陈三说

他跟”乐中乐“的老板关系好,上去跳舞可以不要钱,刘文才和张老板就想跳舞,

他们要玩,我也不好先走……”



“你有什么不好先走的?”



“我走了他们就没有车用了……”王志强涎着脸,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助人

为乐呀,他讨好地抚摸着我,说:“人家刘文才给我们修那么多次车,从来不要修

理费,人心换人心,你说是吧?陈三这人也够意思,人家好心好意地接我们……”



“那你们就去跳舞了?行哪,王志强,你不准我去伴舞,你自己却在那种地方

跳舞!”



“我没有跳——我问你,找一个小姐到底是四十还是八十?我记得你说的是四

十——张老板和文才他们气得要命。”



“怎么回事?”



“才玩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找他们要两百四,你说宰不宰人?”



“宰什么?在那种地方!”



“不是说一个小姐要四十吗?两个小姐八十块钱不就行了?”



“小姐自己是得四十,但是客人却要付八十,舞厅老板扣四十,你说他们请了

两个小姐,那两个小姐就是一百六,还有包厢费,一个包厢四十,两个包厢八十,

不是两百四又是多少?”



“哦,是这样的。”



“神经!那是你们去的地方?活该?挨宰也活该!”



“张老板和刘文才都气得要命,他们也真是……还怪人家陈三。”



“那陈三又接的什么客?他为什么不给他们出小姐和包厢费。”



“人家陈三只是接他们吃饭,是他们自己要去找小姐。”



“那鬼样子!”我马上想起一身油乎乎的刘文才和结结巴巴做涂料生意的张老

板,他们赚二百块钱容易吗?想到阿平那时候为了修理厂达标,天天在家里又气又

急,泪水盈盈的样子……



“他们就那样子,还想去找小姐,他们会跳舞?”



“会跳个鬼!”王志强笑起来。



“你笑什么?还笑!有脸?”



“你不晓得他们,丢死人了,一进去,他们就坐在那黑屋子里,也不出来,陈

三在台上唱卡拉OK,人家陈三唱卡拉OK就不要钱,我坐在底下听……”



“你怎么没要小姐?”



“哎呀,还说呢?”王志强兴奋起来,声音也大了,“我们刚一上去,马上就

有好多女的围上来,有一个女的,她非要把我往那黑屋子里拉,我看她那样子,哎

呀,好吓人哪,真的,恶心死了,丑死了,我说我不会跳舞,她说那就进去聊聊天,

我说你别拉我,你拉他们,他们两个才是老板,我是司机,给他们开车的,她一听,

真的丢下我,去拉刘文才。”



“那女的怎么吓人?长得丑?”



“哎呀,丑死了。”



“那你的意思,要是她不丑,要是她比我漂亮,那你就……”



“怎么会呢?你看我是那种人吗?你对我还不放心?”



我发觉王志强现在比以前会哄人了,我宁愿他变“坏”,也不愿他老实巴交,

窝窝囊囊。我对他放心,一百二十个放心。他在外面有情人,可以,但我不准他在

外面花钱买女人。只要是能用钱买来的女人,那都不是干净女人,她们的身体脏,

心也脏。



我真希望王志强在外面有个情人,真的,我想我要是把这个想法说给别人听,

别人一定会说我是个神经病。但我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我是真的

希望我丈夫在外面有个情人。



最好他那个情人又有钱又贤淑——风骚点儿也行,但一定要有钱,或者至少是

她不要王志强的钱。



王志强现在根本就没有钱,这我明白,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有个情人……他在最

没有钱最穷困最潦倒的时候有个情人,不管这个“请人”怎么样,我都放心,一百

二十个放心。



不但放心,而且还高兴。



“最后坐到车上,陈三问:”怎么样?‘刘文才气得要命,他说:“他妈的,

她说她来月经。’张结巴说:”她……她……她说她有病!“



王志强模仿他们两个人的口气,一个是结巴,一个是湖南口音,我也忍不住笑

起来。见我笑,王志强更来劲儿,就把他今天晚上的事情都说给我听。



刘文才和张老板花了钱, 没达到目的, 两个人都很不高兴,张老板说陈三:

“你还说是你朋友,一切免费,免的什么费?花了一百多块钱,挨都没挨着,你看

我带你们到一个地方,保证不花一分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陈三不相信,张老

板那么怕老婆,根本就不像一个在外面玩的男人,两人打赌,最后,让王志强把车

开到立业路,在一家美容美发店,张老板果然没吹牛,他让陈三和刘文才洗头、洗

面,他自己也洗,让王志强洗,王志强死活不洗,还好,我的丈夫,他“出污泥而

不染”,立场坚定,旗帜鲜明,我是得向他学习。



我就是在这时候,给他打的Call机。



洗完头,洗完面,三个男人都没有花钱,当然,他们也没有再玩别的。王志强

很不耐烦——不知道王志强不在的话,他们还会不会有别的项目。先送陈三,再送

张老板和刘文才,他们两个人住在一起,门挨门。王志强还没走时,听见他们在喊

门——刘文才喊:“周治平,周治平,开门嘛,开门,人家小曲都开门了,你还不

开……”



张老板那边儿,小曲根本就没有给他开门,张老板不敢像刘文才那样,高喉咙

大嗓门,他小声地,结结巴巴地:“小……小曲,开……开……开门……”



王志强绘声绘色地描述,维妙维肖地模仿,我满肚子的真气和假气,都给弄得

烟消云散。深更半夜的,我又不敢放声笑,只能憋着笑,憋得我喉咙和肚子都痛,

我又痛又笑,在床上直打滚。



笑完,我又严肃起来,我说:“王志强,以后不准你再到那种地方,那不是你

们这种人去的地方。”



又说他:“你们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想一想,又说他:“你没去过舞厅,就把里面想像得很肮脏,你看,那么丑陋,

那么放荡的女人,她们都不肯跟客人做那事,你想我会吗?你老是把我在那里面想

得很坏,其实怎么会呢?跳舞就是跳舞,它毕竟是舞厅,又不是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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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葡萄皮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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