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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琼达和他的两个母亲－－－西藏难童在瑞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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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达和他的两个母亲－－－西藏难童在瑞士的故事

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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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琼达和他的两个母亲－－－西藏难童在瑞士的故事 (517 reads) 时间: 2002-6-27 周四, 下午5:18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琼达和他的两个母亲

－－－西藏难童在瑞士的故事

茉莉

月前代丁子霖大姐去瑞士首都伯尔尼参加「自由人权奖」的颁奖仪

式时，我们夫妇和一位同行的瑞典大姐都下榻在罗森格太太家里。

罗森格太太家有许多房子－－－富有中世纪情调的古色古香的房子，

令我们的瑞典大姐惊叹不已。罗森格太太还有许多孩子－－－除了七个自己生

的孩子之外，还有两个收养的来自西藏的孩子。这下轮到我这个中国人吃

惊了。

二百藏童被瑞士人收养

达赖喇嘛曾经在他的自传里写到，最初追随他逃到印度的二万西藏

难民中，许多人因为重伤、疾病、营养不良以及忍受不了印度的酷热而死

去，留下许多孤儿。由于流亡藏人困境和的印度的贫穷恶劣的生活条件，

使得他们无力照顾这些孩子。因此，达赖喇嘛只好求救于瑞士朋友。在达

赖喇嘛的考虑中，瑞士不仅是个富有的国家，而且有类似西藏那样的重叠

山峦，也许可以使从雪域高原逃出来的孩子感觉如同归乡。

作为首创国际红十字会运动的瑞士立即积极行动。很快，第一批难

童－－－二百个藏族孤儿被普通的瑞士人家庭所收养。而后，陆续被瑞士接受

的西藏学生和成年难民大约有两千余名。

十年以后，达赖喇嘛访问瑞士，在那里他见到了那二百名被瑞士家

庭认养的西藏孩子。他写道：「就像我所希望的一样，瑞士人民已经张开双

手欢迎他们。看来他们的确是在仁慈的气氛下成长。」

琼达就是六十年代初期的那批幸运的藏族孩子中的一个。他在四、

五岁左右（藏人大都不知道自己准确的年龄）被罗森格太太收养，其时他

的亲生父母在印度流亡藏人的屯垦营区已经病得奄奄一息。

「妈妈最爱的是琼达！」

那年才四、五岁的琼达在客厅桌子底下玩图片，似懂非懂地听妈

妈－－－罗森格太太和客人们在谈论中国怎样欺负西藏人。突然有一天，他认

真地问罗森格太太：「妈咪，你们常说的中国人，他们的黑眼睛是这样的

吗？」小琼达边说便做了一个提着眼梢上扬的姿势。

这个问题令罗森格太太哑然，因为她心爱的养儿－－－琼达自己也长

着和中国人同样的黑眼睛。由于所有的瑞士人都善待西藏难童，使得在这

种温暖关怀下成长的琼达从未感受到被歧视，所以他很少意识到自己是不

同于瑞士白种人的。即使琼达后来到美国留学并成为电脑工程师，他的一

些忘记自己皮肤颜色、把自己当作地道瑞士人的笑话也常在养母家里流

传。

也许是在瑞士明净的雪峰下成长，琼达更多地保持了藏人纯朴宽厚

的天性，这使得他的养母罗森格太太对他倍加疼爱。在罗森格家里，大大

小小白肤黄肤共九个孩子，只要有客人问起：「你们的妈妈最爱谁啊？」，

七嘴八舌的孩子们就会同声唱一个调子：

「妈妈最爱的是琼达……。」

还有更妙的。罗森格太太的两个亲生女儿－－－琼达的瑞士妹妹，从小

就立下志愿，长大一定要嫁给琼达。当然琼达后来没有和两个白肤妹妹中

的任何一个结婚，而是娶了一个来自西藏拉萨的姑娘，这是后话了。

琼达终于认同了自己的民族

然而，琼达这样听话的养儿也有令罗森格太太烦恼的时候，这主要

是从幼年时起，琼达就拒绝认同自己的藏人身份。当初达赖喇嘛把西藏难

童托付给瑞士家庭认养时，曾经希望让这些孩子尽可能地保持对西藏文化

的认同感。以为人忠诚守约著名于世的瑞士人尽力做他们所能做的。罗森

格太太就经常让琼达去接触其他藏族儿童。

但是幼年的小琼达本能地躲避一切藏人。他刚到瑞士两个月就讲德

文，把藏文忘记得干干净净。也许对他来说，西藏、印度只意味着战乱、饥

饿和痛苦。在这个孩子的潜意识里，他认为自己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他

经常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送回去，所以本性温厚的他顽强地拒绝一切来

自本民族的东西。对此，罗森格太太当初几乎毫无办法。

罗森格太太只好自己亲自到印度去，代琼达去看望已经从劫难中活

下来的父母，并且定期给琼达的父母寄钱。但是，对于养母带回来的一些

印度父母的照片，琼达连看都不肯看一眼。他对养父和养母说：「你们就是

我的亲生爸爸妈妈！」

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终于有一天，琼达的亲生母亲在印度藏人居

住区病重不起。她嗫嚅地说出她最后的愿望：「我想看看我的儿子。」

于是，在养母和养子之间发生了一场长达两个月时间的激烈「战

争」。无论养母怎样苦苦劝说，已经二十岁的琼达仍然拒绝回印度探望亲

生母亲。当时罗森格太太严厉地指责琼达说：「你的亲生母亲快要死了，如

果你再不回去就见不到她了。等到你年龄大一点，想要寻找自己的根的时

候，后悔就晚了！」

琼达终于被罗森格太太送上飞机飞回印度。在一个做护士的妹妹的

陪同下，他在亲生母亲的病榻前呆了一个月。

重返瑞士的琼达成了一个非常幸福的人。在获知过去的一切之后，

幼年时留在心中的创伤终于痊愈－－－原来他不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他的

藏族父母非常爱他，只是由于父母初流亡时贫病交加，无力抚养他，才把

他送给瑞士家庭认养。在了解了西藏深重的苦难之后，青年琼达终于认同

了自己的藏族父母和自己的民族，他开始为自己是一个西藏人而骄傲。

为西藏动真感情的瑞士人

因为疼爱自己的养儿，美丽优雅的罗森格太太也爱上了西藏这个民

族。

少女时代的罗森格太太曾经有两个梦－－－一大群孩子和一个去非洲

开办医院的计划。那时她心目中的偶像是一个叫 Albert Schweizer的伟大的欧洲人，那位先生在得知非洲疾病流行的境况后，毅然放弃

自己在上流社会的豪华生活，去贫穷的非洲开办了当地的第一所医院。

为了这个去非洲的梦，年轻的罗森格太太选修了医学。然而在遇上

罗森格先生之后，爱情的魔力使得罗森格太太中断了学业。结婚后，一大

群孩子的梦已经成为现实，然而去非洲办医院的计划却成了泡影。

从认养两个西藏难童和接触养儿的父母亲戚开始，罗森格太太接触

到一个流亡的西藏民族，她着手为援助流亡藏人而工作。开始她只是私人

性地援助，给印度的贫穷藏人寄钱、资助他们开办各种小型的作坊以谋生

计。十二年前，罗森格太太由和朋友们一起创办了瑞士「西藏之友协会」。

这个卓有成效的协会的工作项目之一，是为许多在印度就学的藏族孩子找

到了瑞士方面的资助者。

在我们离开伯尔尼去苏黎世那天，罗森格太太和我们一路同行，因

为苏黎世的一位老人请她去签订遗嘱－－－老人要把自己的财产赠送给「西

藏之友协会」。

一谈起西藏，罗森格太太就有点动感情。在瑞士这个蕞尔小国，许

多善良的瑞士人都说，他们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西藏有一天获得自

由。

这叫我这个中国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多世纪以来，在我们中国

人被人屠杀也屠杀别人的时候，这个欧洲蕞尔小国却在组织红十字会，超

越国籍、种族和文化地去救助一切需要救助的人。今天，瑞士的国旗－－－红

地白十字的旗帜，已经成为世界人民熟悉的人道救助的象征。

我们在伯尔尼鲜花怒放的古老街道上漫步，在日内瓦清澈的湖水旁

流连。望着瑞士那明亮高耸的雪峰，我想总有一天，我们中国人也会明白，

为什么西藏和它的人民牵动着这么多热爱自由和平的瑞士人的心。

丹增要跟着达赖喇嘛回去

和琼达的幸运截然不同，他的太太丹增卓玛的人生经历充满痛苦的

回忆。

丹增卓玛恰好出生在 1959年 3月 10日。这个日子，藏人称之为「西藏

人民起义日」，而中国政府却称之为「叛乱」的日子。丹增的父亲是达赖喇

嘛的大臣之一，他跟随达赖喇嘛逃出西藏时，只带走大一点的三个孩子，

而把刚出生不久的丹增和她的母亲留在拉萨。这样，整整 25年，丹增和她

的母亲在苦难中挣扎，一家人不通音讯，互相不知对方的生死。

孩子还那么小，丹增的母亲就因为她的「叛匪」家属身份成了政治

犯。小丹增稍懂事时就经常去拉萨城外的死刑场寻找母亲的尸体，因为大

人们告诉她，那个地方每隔一两个月就枪毙一批「叛匪」，她的母亲的尸体

一定会在其中。

瘦弱秀气的丹增没有机会读书，她得去筑路队做苦工养活自己。由

于做筑路工常跟汉人打交道，聪明的丹增能说不错的汉语。

不幸中的幸运，是丹增的一个跟着父亲逃到印度的姐姐嫁给了邻国

不丹的王子。那位王子姐夫访问中国时，得知自己的岳母仍然系狱，自己

的妻妹在做苦工，就向中国政府提出把她们母女接出来的要求。

其时中国正已经「改革开放」。看在不丹王子的面上，中国政府给了

丹增母女去瑞士另一个姐姐处的护照。母亲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到瑞士不

久就想办法去了印度达赖喇嘛身边。而丹增却遇上了琼达，火热的爱情使

她留在瑞士。现在她开着一家生意兴隆的出售西藏文化用品的商店，已经

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但是已经在瑞士居住了 15年的丹增仍然坚定地说，如果西藏自由，

她一定要跟着达赖喇嘛回家乡去。一年前她曾经回去探访过她朝思暮想的

西藏，然而那却是一次不太愉快的经历：当飞机降落在拉萨机场时，丹增从

窗口瞥见机场的五星红旗和解放军，童年的可怕回忆全都出现在脑海里，

她昏倒在飞机上……。

在授予丁子霖「自由人权奖」的颁奖仪式上，代表 1988年此奖得主达

赖喇嘛前来祝贺的藏族中年人，竟然也是一位早年被瑞士家庭收养的难

童。当这位憨厚诚恳的西藏代表把一条祝福的哈达献给代表丁子霖的我

时，我除了感谢之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们两位来自汉藏两族的代表相视良久。对于历史，我们有太多的

无奈和感伤：对于未来，我们仍然怀着信念和希望－－－披在我肩上的哈达

闪烁着银白的、丝质的光芒。

1998年 11月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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