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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政治让洁净者走开──惜别暮雪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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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政治让洁净者走开──惜别暮雪女士   
信天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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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政治让洁净者走开──惜别暮雪女士 (904 reads)      时间: 2005-5-08 周日, 上午8:48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政治让洁净者走开

──惜别暮雪女士


信天翁


刚才进来，看见暮雪女士的告别帖子，感慨万千。

暮雪女士原来的网名叫“窗前的风景”，是海船重建后才来到网站的，最初在《寒山小径》登陆，发表了一些缠绵悱恻、精致小巧的诗作和歌词。那时网站遭人破坏，刚刚从水底浮出，急需网友参与管理坛务。我不怀好意，发现暮雪女士颇有文学才能，便想把她拉下水。当时正要补充小说和散文两个专题，老２要我拟名，我便把这事有意推到暮雪女士身上去，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此逐渐把她拉下水，暮女士自然不知我怀着的鬼胎，认真构思了一番，拟了两个题目，但终因过于典雅含蓄而没有选用，最后还是用了我那一目了然的拟题。

此事虽小，却给我留下了暮女士的第一印象，那便是此人十分认真负责，也很热心善良。我请她拟题，其实只是投石问路，原也没指望人家会当回事：网上幻影，有谁会认真？但人家还真就如我所请，尽心尽力地去认真思考了一番。又如她一开头不明白网文分类的意思，以为是要另辟分坛，赶快劝告我不宜如此，免得分散了人气。这些事虽小到不堪一提，却流露了她善良认真的心性，给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暮女士并不是那种天天上贴的发烧友，除了偶然贴出诗作外，只写过一篇《望罢秋坟照寂寥》，算是与政治有点关系吧，却贴在文学论坛。那文章极其感人，我曾建议暮雪女士贴到政治论坛，她却婉言谢绝了。记得安魂曲曾建议她向什么地方投稿，她也婉辞了，说是自己对政治不感兴趣，也不懂政治，那文章不过是抒发个人感情而已。

但不久她就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随便在坛子里议论丁教授，毫不负责地传播流言蜚语。暮雪女士是第一个出来反驳的人。她那跟帖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气愤，一洗我心中原有的那个“幽怨悱恻的传统淑女”形像。我至今还模糊记得她试图告诉随便，事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当下让我看了又感动，又觉得啼笑皆非，仿佛见到了一个想和丘八认真讲理的秀才──随便人如其名，文如其名，上网来就是来作“玩家”的，以暮雪女士那种认真到迂腐地步的善良性格，除了一肚子气外，还能争论出个什么结果来？

于是我就写了《英雄母亲颂》，暮雪女士竟然为此出来感谢我，让我非常感动。感谢我，what for?就为我说了几句公道话？可丁教授又和她有何相干？为一个陌生人的声誉如此认真地打抱不平，这在风俗如此浇薄的当今世界上，当真难得。

更令我刮目相看的是，此后安魂曲对六四中的死难军人语存刻薄，暮雪女士又再度拍案而起，愤怒谴责那些虐杀军人的流氓，为此和小安子吵到不欢而散。

那次暮雪女士真让我大吃一惊。她此前追怀难友并为丁教授打抱不平，自然让我觉得她对六四的态度具有某种政治取向。不料她如今却出来为另一方打抱不平，同样认真，同样执着，同样气愤到自伤的程度。

我不能不肃然起敬：这才是真正超越政治立场的崇高的人道情怀。不管罪犯是哪一方都加以谴责，不管受害人是哪一方都哀悼悲悯。我过去虽然立主中国人“去政治化”，把自己从政治动物解放为真正的大慈大悲的人，但那只是理性思考得出的结论，自问绝对做不到暮雪女士这个地步。老实说，我当时虽然也表了态支持暮雪女士，但那完全是半心半意的，多半是出于“政治上正确”。我实在难以彻底超越于对屠民政权的刻骨憎恨，把死难民众和遇难军人的individual，在感情的天平上等同起来。

这其实就是暮雪女士所说的“抚哭叛徒”的道德勇气。这儿的“叛”，指的是在铺天盖地而来的政治取向以及舆论压力之前，弃绝“政治上正确”的巨大诱惑与对限于孤立的天然恐惧，“不与圣人同是非”，不风行草偃，只凭事实和一己良知勇敢地发言。正因为这种品质过去灭绝多年，我们才心甘情愿地唾弃了万物之灵的崇高人类身份，被统治者成功地改造成了政治动物，某部政治机器的“齿轮和螺丝钉”，政客们权力斗争中的过河小卒，还要把政治立场偷换为“正义”、“良知”和“良心”之类，豪情无限地沉醉在政治海洛因中，于是我们也就有了文化大革命。

可叹的是，尽管有了这点感悟，我也曾长篇大论地和暮雪女士探讨文革教训，却没有总结出这最重要的一条来，那就是绝不能出于一己的政治立场和私怨，放弃“舍命求真”的原则，于是这才有了和暮雪女士因“新抗联”闹剧的误会与冲突。

其实从原则上来说，暮雪女士坚持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完全是正确的。文革十年，冤狱遍于国中，正是因为全民放弃了这种起码的自我保护意识。最可悲的中国悲剧，不在于中国过去曾有过全民规模的疯狂政治迫害，而在于许多暴政的受害人和波及者包括我自己，都没有认识到，只有全民不惜一切代价，摈弃私人好恶，坚持“没有证据的指控就是犯罪”的起码法治观，人民也才能获得自我保护的社会文化心理基础。

正因为此，过去那暗无天日的时代还可能在未来降临中国，而避免悲剧重演的唯一希望，就在于暮雪女士那种微弱、“迂腐”、脆弱、而又执着的良知的声音最终化为全民共识。

不幸的是，因为对高寒持续几达三年肆无忌惮地进行“网络超限战”犯罪行为再熟悉不过，我自己也辨认出了“新抗联”招摇撞骗帖中的某些“高氏话语指纹”，所以，暮雪女士对我的善意劝戒引起了我的反感。我觉得她就是《农夫和蛇》里的那个农夫，于是反唇相稽，刺伤了一个本来就是非常敏感和脆弱的心灵。

如今真相大白，高寒做下网络史上最大的政治诈骗坑害案已是铁证如山，无从抵赖。在这种情况下，我似乎有了宽恕自己粗暴态度的充分理由，然而我还是深感不安，追悔自己当时没能平心静气地向暮雪女士条分缕析地解释自己的判断过程，给她本人造成了不必要的伤害。

记得青年时代我从农村倒流回来，反复四处觅职不成，颓唐绝望到了几乎不可复振的地步。一位同学批评我太弱不禁风，我告诉他：“人和人不一样，对你来说是一滴水者，对我却是汪洋大海。”

的确如此，一个人的耐受力和内心感情的丰富度与敏感度成反比。旁观者或许要讶异于暮雪女士何以如此脆弱──政治论坛本来就是剑拔弩张的角斗场，帽子与棍棒齐下，唾沫共口号横飞，已经成了中文网上共同的固定景观，她经过的小小风波算得了什么呢？他们不知道，暮雪女士天生的艺术家气质（尽管她是学工的，what a surprise），丰富的感情，敏感的心灵，以及认真、投入、执着、善良的性格，不但提高了她对周围人群的道德期待值，而且使得她特别容易受伤。

难得的是在受了严重的他伤和自伤之后，她还惦记着赶回来为老芦平反，生怕我为她离去背黑锅，并完全忘记了我的冷嘲热讽对她的伤害，竟然感谢我的微不足道的奉献，还嘱咐我不必对此内疚，让我不能不深深感动而且感激：我这人心事确实很重，表面剑拔弩张，咄咄逼人，却不幸天生成了个内省型。暮雪女士与我毫无私人接触，却洞幽烛微，将我的性格看得明明白白，不能不让我油然而生知遇之心。

反过来，老芦不免也要谬托知己，向暮雪女士进言：依愚见，以你的洁净、脆弱与认真，确实不适于生存在政治论坛这种无比险恶粗鲁暴戾的环境中。所以你要离开政治论坛，我倒也不觉得意外，正如羔羊发现屠场不是久恋之家一般，那原是天下最自然不过的事。不过，彻底离开这家网站似也不必，隔壁文化论坛的气氛就很友好温馨。暮雪女士完全可以留在网站，只在政坛潜水，看看导读文字，但不妨在文化论坛与文会友，嘲风弄月。如此则可避免再度受伤，也让敬重你的网友有个想头，不知尊意如何？

最后还想重复我上次给你的劝告：请你转告那位长辈，网络是个非常险恶的环境，其间活跃着的许多道貌岸然的“中国良心”坏到什么程度，根本就不是善良的人们可以想像的。所以，绝不要轻易相信网上的传言，更不要为那些大义凛然的“公开信”、“号召”所愚，贸然参加到什么“义工活动”中去，切切！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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