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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晒陈康旧谷: 我们比西方人"更"重情感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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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_knife [博客] [个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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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1。 我们比西方人更重情感吗?
·力 刀·
从小在国内受到的教育就是“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如何发达”,“中华民族是世
界上最勤劳B敢,善良,讲究礼仪的……”,而西方呢,尤其谈到美国,常如是说
:“人与人之间就是金钱关系,人情淡漠,甚至父母子女之间也是如此”等等,随
之而来的例子就是什么“子女十八岁以后必须搬出家住,父母不再提供生活费”。
最具有宣传性的故事(在《华夏文摘》或是《枫华园》上就读过一篇这类故事)是:
父母看望已成家子女(哪怕圣诞之夜),要自己掏钱去住店。描绘了一副凄凉无比
的西方人际关系图画。果真如此么?来北美生活七年多的所见所闻使我认识到:未必
如此!
首先,我的职业经历和知识使我对上述观点产生否定:在美国及欧洲每年有上
万例次的器官移
植,其中1/3供器官来源于活亲属供者,即父母,兄弟姐妹之间捐献。从医学角
度讲,人有一个肾既可生存,捐献出一个肾并不影响生命质量。然而在国内,活亲
属供者比例不过千分之一。1/3与1/1000这是何等的差距!记得一次跟着
老板查房,病人是父女俩,次日将接受亲属供肾移植手术。当我走进病房惊讶地发现:
供者竟是才十七八岁文静秀气的金发少女!她将要为她的老爸捐一个肾以挽救其生命。
看着她平静如常与我老板交谈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我暗暗叹息:这在国内绝无
可能,千分之一的概率中也百分之百是父或母捐给子女!这个女孩的形像深深印在
我脑海中。另一次,我正在系办公室与秘书聊天,呼啦啦进来一家五口人,原来是
登记体检化验的,做父母的和兄及妹四人都要为十七岁的肾衰患者供肾,看着他们亲
密的偎在一起说笑着,我和秘书们深受感动。目前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及供器官需
要量的增加,活亲属供部份肝,部份肺,部份胰的手术也越来越多。笔者工作的移
植外科是世界上五个(北美第一个)最早开展活亲属供部份肝移植手术的单位,去
年所施行的166例次肝移植其中1/3是活亲属供部份肝。圣诞节前系里专门召隍
7d两次晚会宴请所有健在的移植受者及亲属供者。席间看着听着他们相互自然而平
静地交流各自的经历和体会,看着供者和受者们表痕7b出的因对方的存在而使自身
的生命存在的意义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我深深地感受到那种人间最美好的亲情的巨
大感染力。
另外,出国后在理念上受到较大震动的是西方人对自己亲属所给予的另一方面
关怀:哪怕是向对方招供在全球播放的电视上认栽了的战俘,回国时全家及公众会
捧着鲜花拥到机场迎接,邻居们在家周围栏栅和树枝上扎许多黄绸巾和彩色汽球以
示欢迎平安归来。我敢说若在中国,当事人非戴上“叛徒”帽子给毙了不可,其家人
也必是舆之“坚决划清界线”断绝关系。若你读过“志愿军战俘记”一书,看看五十
到八十年代,我们民族对待自己的,甚至是曾经坚决抵制策反而饱受折磨的朝鲜战
场归来战俘种种岐视,在政治上,生活上,人格和心理上冷酷无情的对待,我们不
应惭愧汗颜,认真检讨吗?另外西方人对是服刑犯的亲属,多数仍定期全家探望,
送去人伦之温情。哪怕是死刑犯既将上电椅的前30分钟,家人及其律师仍为之呼吁奔
忙以求改刑。这些真是中共宣传机器常攻击的“虚伪的人性”吗?对比一下:文革
中被中共割断喉咙然后枪杀的张志新女士其丈夫则与之离婚带子女躲避远远的。我
至今难忘一副面容:那是我上医学院一年级下期的局部解剖课所见和亲手解剖过的
女青年。由于77级是文革后第一届大学生,格外受到重视。我们上局解时,有幸分到
一具保存质量较高的青年女尸。通过详细观察和仔细解剖我们发现这是一个发育良
好的处女,留着同今日马家军姑娘们的短运动头发──当年女犯的固定发式。从半
边尚完整的面容可看出,其生前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姑娘。但另一半脸确被子弹摧毁。
手,脚腕处明显可见因长期戴镣铐而留下的疤痕。后来才听说这是文革中枪毙的女
“现行犯”,因家属不愿认领而弃尸荒野,医学院有幸得到这样一具难得的年轻女
尸标本。她生前是本校附属医院护士,还是本校职工家属!我常想:张志新女士和
这位姑娘生前受到的可怕的痛苦和折磨,可能还不光是来自肉体上的,更加痛苦的
是来自精神上的:在那生死离别之际,曾是自己亲人的断情绝意!日本电影“酋山节
栲”讲述过几百年前日本某山村实行一种将刚满60岁的父母背到深山里弃之等死
的可怕风俗。而我们民族对待归来战俘,服刑犯人种种不人道行为不也是对最基本
的人性的遗弃么?这实在是我们民族的悲哀和耻辱,是现代社会我们民族精神和社
会道德水准低下的表现!张志新女士前夫,那位女青年家人及我们众人可以把这一切
推到中共头上及文革特定的历史环境造成我们民族人性的扭曲和泯灭,以逃避自我
良心的谴责,但正视现实深刻反省一下,从更深一层民族文化角度讲,几千年来所
标榜我们至今仍常挂在嘴上的所谓“宁死不屈”,“大义灭亲”等等封建社会信条,
不正是我们对待归来战俘,服刑亲属种种不人道行为的文化背景,一种对人生命价值
的不尊重,基本人性扭曲和泯灭的根源吗?我感到鼓舞的是,自“六·四”以来,
以丁子霖,蒋培坤夫妇,王军涛,陈子明,刘刚等受害人的家人为代表,为维护自
己亲人的声誉和正当利益,以病弱之躯勇敢地与蛮横的中共当局抗争,不惜自身遭
受其迫害。体现出人性善的自然属性在民众中的萌发和觉醒。
前一些时候,BBC及美国几大电视台播放了国内育婴院里的悲惨故事引起国
内外哗然。那天我正在吃晚饭,看到播放的濒死女婴镜头,其惨象使我立即没了吃
饭的胃口。但因事关中国,我坚持看完了节目。我不想在此再做什么“捍卫祖国尊
严”之举,因为不少人已做过了,“人民日报”为此花了不少版面篇幅。我也宁愿相
信中共和当地政府部门绝无饿死育婴院女婴计划,这些都是BBC和美国新闻业的
不怀好心反华分子捏造和诽谤攻击。但我想指出的是:镜头上的女婴确是中华血统
而非卢旺达或埃塞俄比亚饥民,从医生角度上看,其确实因长期饥饿,极度营养不
良而濒临死亡。人民日报有关文章也透露其确实在育婴院待过,几天后死于感染。还
需要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我们可以骂这个女婴的生身父母和Susan S
mith一样狼心狗肺,抛弃自己的亲骨肉,可她被送到政府办的育婴院命运显然
也没好多少,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的一对美国夫妇朋友因不能生育,到中国领
养了一个也是被遗弃的2岁女孩。这个朋友为了照看护理好孩子,放弃高薪的律师工
作在家当妈妈。去看望他们时,她告诉我,小安娜嘴巴时而发出汉语单词,她努力重
复出发音让我猜测翻译,我告之是“饼乾,苹果”等。再去看她们时,只见小茶几
上堆满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饼乾,娃娃拿着苹果当球滚着玩。朋友拿出去中国的照
片给我们讲述领养孩子的经历及所见所闻。她说育婴院里几乎全是女孩,各别男孩
则必是有先天生理缺陷的残疾儿。照片上另外两对夫妇,一个领养了有先天唇裂孩子,
回美国又花了不少钱为他去医院手术整容。另一家领养的是有先天性心脏病男孩,
幸运的是男士本人是很有经验的心脏外科医生,所以一切不在话下。这次访问后没
几天,当地电视晚间新闻又报导一则消息,近来美国人从中国领养孩子比例明显上
升,同时播放当晚在机场受采访的十对同机回美夫妇,抱着清一色的女婴!看到这儿,
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一方面替这些女孩高兴,祝福她们有幸得以在这个富饶的
国土健康成长。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同胞的所作所为感到耻辱,为中国政府为了美元,
出卖国格,出卖中华民族未来希望的另一半所在--女婴而愤怒!我看不出这种政府
集体行为与个体人贩子的行为又有什么本质差异!
回到本文开头谈及的“在西方父母看望子女到外面住店”的故事,我专门询问
了四个在一起工作的老美,他们听后有着几乎一致的看法:①极少见到和听说这种
事;②至少在绝大部份中产阶级范围内及就他们自己而言,父母及家人来访,多是
大家分睡客厅或地下室,哪怕挤一挤也没住店之说;③就其观念和经历判断,这种事
即使有,也必有特殊原因或生活习惯差异较大,如:老人睡得晚,习惯于清静,或是
老烟枪,嗜酒诸如此类。其实这也表现出一种人与人之间相互尊重,体谅与平等的
正常关系。难道国内三代甚至四代同堂可整天为生活琐事争吵,打闹就好了么?1
8岁以后人应该自食其力,为何还要依靠父母呢,靠父母养活就是重感情了?那对
于日渐老迈的父母辈岂不是不公平?
罗嗦到此,想说明一点,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光荣历史,有值得自豪或夸耀的
优点,但不应成为贬低或蔑视其他民族人民的本钱和基点。否则在某种特定环境下
被加以利用,难免希特勒的“日尔曼精神”,东条英机的“大和民族魂”以及老毛
的“大跃进”和“文革”等人间悲剧不再重演!如果有谁对我讲什么“我们民族最…
…,最……”,我想说你所讲的是“True Lies”。
□ 寄自美国芝加哥 载于 华夏文摘 ZK9606C.GB
2。 答复钟先生
·力 刀·
就钟先生在CM9606C对本人“情感”一文(ZK9606C)的评论答复如下:
①十分感激钟先生提供有关张志新烈士家人资料,还历史以本来面目。笔者不
慎引用当年报刊杂志所述事例并与事实有出入,文责理应自负。尽管钟先生今日尊
口方开,“亡羊补牢”尤未晚,笔者在此向张志新烈士家人表示深深的歉意。恳请
原谅笔者无知。
②恳请钟先生再仔细读读本人“情感”一文──包括标题。任何稍有中文修养
者应该明白标题中“更”字是针对文首及文末段内“最”字而言。对标题的YES或NO,
结论只是对其部份肯定或部份否定回答。决非您强加于我的“力刀先生想得出中国
人不重情感”的完全否定结论。
③文革使全中国人民遭受痛苦──被害者和曾伤害人者无一逃脱。家父在军队
因创作电影“战上海”及其他戏剧作品,遭江青点名为毒草批判并受林彪在南京空
军代理人迫害,在军队劳改营待了一年有余。您大概也难以体会:随军跨江的我父
辈与同日本鬼子,国民党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军,校尉军官们被撕掉领章,帽徽,穿
着破烂军装,由端着刺刀枪的解放军士兵押解着在“快走!快走!”的吆呵声中走过
当年徐蚌会战的大街上时的感受;76年我在插队落户时由一个隆冬季节在齐大腿根
深泥浆中玩命的修水利劳模只因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被流氓公社书记挂牌游街示众时
心灰如死的感受。
④笔者引用张志新事例失实,但文章中心思想并非针对这一具体事例。我没有
资格评论受害人家属,但有资格反思,评论我们民族灾难的根源。不认识这一点,
只怕今后“站着说话不腰痛”的机会都没有,另一个被割断喉咙的张志新仍会出现
──“六·四”惨案已提示这一可能性的存在。您的“斗胆预测”与本人观点无任何
联系,让人有点逻辑混乱的感觉。您描述的那种人是不会在辛劳之余写文章并花上十
几个小时一字一字敲进键盘。他们只会说:“Who cares!”而已。另外您提到的
“奇怪现象”非始于现今──二十至三十年代鲁迅文笔之犀利于此,令我辈至今感
叹不已。您若觉着某些“中国人的劣根性”有保留或发扬的价值,我“斗胆预测”:
另一个文革或“六·四”仍会出现。枪杀另一个被割断喉咙的张志新时,等着吃蘸人
血馒头的大有人在!
⑤钟先生声称“无人身攻击之意”,但文章中“是何居心”,“斩尽杀绝”,
“无异于落井下石”,“滥杀无辜”等等,使人回想起文革时口诛笔伐声讨异己份
子的大字报常用词眼。这是文革文化在您潜意识里存在的不自觉暴露。望在意气行
事时慎用此等词语于您的同胞之间。需知:因信息来源所限而误诊开刀伤人的医生与
割断张志新喉咙的刽子手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在此也希望《华夏文摘》编辑审稿时
能与作者交流,提高文稿质量,避免不必要的笔墨官司。编辑审稿不只是技术性工
作也是参与再创作的过程。不知对否?
⑥愿意与笔者交流者可用E-MAIL地址:[email protected]
□ 寄自美国芝加哥 华夏文摘 CM9606D.GB
附 1 力刀先生究竟要什么样的情感?
·钟虢壬·
读了力刀先生在zk9606c【增刊第九十期(“六·四”专刊之三)】上
的文章“我们比西方人更重情感?”一文,被其直言所感。力刀先生笔锋犀利,足
见其疾恶如仇之心。本人不想评论其论点之正确与否,即使力刀先生想得出中国人
不重情感的结论,也只想说一句“不敢苟同”,因为本人早已倦于世事纷争。这里我
只想对力刀先生文中提到的一些事例谈一下自己的看法,以求还历史以本来面目。
力刀先生文中数次提到在“十年文革”那个疯狂的年代里的众多的死难者们及
其他们受到的惨绝人寰的迫害,谢谢你还记得他们。但是力刀先生对于受害者的家
属们的指责,本人认为毫无道理,更无任何“情感”可言。但不知你是否还清楚地
记得那段历史,是否还记得在那个黑白颠倒的岁月中,有多少人是清醒的呢?又有多
少人是仗义直言的呢?在十亿人中,这个数字是少得可怜的吧。而恰恰是这些人和他
们的家庭经历了比普通中国人更多的苦难,他们的家人身上永远笼罩着摆脱不掉的
阴影。他们的家庭忍受着常人体会不到的压力与痛苦,一方面受尽骨肉亲情的煎熬,
一方面还要面对当时社会不公正的待遇,因为“株连九族”似乎是一个传统,一个
令人发指的传统。在那个疯狂的岁月里,从平头百姓到窃取高位者,对受害者及其家
属残酷迫害者,都大有人在。如果说有人应该受到良心的谴责的话,应该是那些如
今大骂“文革”之罪恶,而当时却高举“革命红旗”,高喊“打倒反革命分子”,
对“反革命分子”及其家属极尽迫害之能事的人。可以说,“文革”是整个民族的
悲剧,我们都是受害者,你力刀先生也不例外,不管你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对
于在文革中比常人遭受了更多的苦难的所有的遇难者的家属们,我们没有资格去评
论。英语中有这样一句话,叫做“Easy for you to say”,
汉语中有一句类似的话:“站着说话不腰疼”。在我们文学经典中还有这样一句话: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对于也许比你对文革的罪恶体会更深,遭受的苦难更
多的人评头品足,横加指责,力刀先生的“情感”何在?
不知力刀先生是否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文责自负”,写文章是要尊重事实的,
如果你不知道事实,就请免开尊口。笔者本人与张志新女士一家有很深的交往,与
她的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从省城的幼儿园,小学,到下放后的偏远农村,一直到
“拨乱反正”,张志新女士冤案平反,一直与他们生活在一处,现在仍与他们有很多
的联系。本人自信比力刀先生更了解张志新女士一家的言行,对于力刀先生对张女
士的丈夫的指责,深感既不符事实又不合情理,“公道人心”促使我写下这段文字。
张志新女士和她的丈夫都是辽宁省委的干部,张志新女士于1969年中被捕入狱,
其全家于1969年底被下放到全国十大贫困地区之一的朝阳地区的一个生产队里,
如果力刀先生懂一点“文革”史的话,就应该知道在那个年代即使想“躲避远远的”,
躲得了吗?张志新女士的丈夫含辛茹苦,忍辱负重,为了能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
(当时分别只有4岁和13岁),顶着巨大的压力,既做父亲又做母亲,每天还要
以一文弱书生,拖着重病之躯,去农田里干活。你力刀先生知道做为“反革命家属”
动辄被叫去“学习”的滋味吗?由于生活上和精神上的沉重负担,张女士的丈夫的健
康急剧恶化,在一个月内做了三次大手术,险些告别人世,当时为他做手术的医生
们,多少年后谈起此事都忍不住流泪。若不是他顽强的活下来了,张女士的两个孩
子早已成了孤儿,而在那个年代,等待“反革命分子”的遗孤的将是什么,力刀先
生知道吗?也许张女士早已经断子绝孙了!张女士的两个孩子从小受着不公正的待遇,
都曾在不同的升学考试中因政审不合格而失去应有的资格,也曾因此而入不了“团”,
更不要说经常萦绕耳边的“反革命”的人格污辱了,但他们两人都遵从父亲的教诲,
怀着对生活的希望,正直诚恳,踏实做人,在同龄人中赢得了“反革命子弟”难以
得到的一席之地。可以说,张志新女士的两个子女能够长大成人,是张女士的丈夫的
心血换来的。不知道力刀先生是何居心,对于众多的残酷的政治运动中的遇难者们
幸存的家属穷追不舍,大有要斩尽杀绝之势。凡是有过痛苦经历的人,都不愿意回
忆那悲惨的过去,而力刀先生却把受害者们放在被无端指责的位置上带回那疯狂的
年代,无异于落井下石,这就是力刀先生的“情感”吗?历史已经又前进了二十年,
疯狂的人们还不该清醒吗?难到张志新女士的丈夫带着两个孩子与她共赴刑场才叫
“重情感”吗?难道文革中众多的遇难者的家属们只有去“劫法场”才叫“重情感”
吗?任何有良知的人都知道如何去回答。请力刀先生扪心自问一下,在那个年代里,
您在做什么?再请力刀先生想一想,您的文章伤了多少中国人的情感?
本人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一个普通的自然科学学科的博士候选人,来美近五
年了。虽然曾经对社会科学很感兴趣,但现在已经数年不问此道了,我的很多朋友
都有类似经历,原因是什么呢?这里我暂且抛开力刀先生的文章谈一下自己的看法。
现在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凡是登载中文文章的传播媒介上,大多只能见到那些历数
中华民族的“丑陋”与“弊端”,“剖析”中华民族的“低贱”,“抨击”中国人人
格的“卑微”的“激扬文字”,似乎中国人骂中国人是一种时尚,本人赶不上这个
时尚,只好甘居“落后”了,“不幸”的是,象本人这样“不思进取”的还大有人
在,看来中华民族真的是“堕落”了。本人斗胆预测,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将会看到
这样的文章:“重情感”的“进步青年”指着父母双亲的鼻子大骂,“老不死的,为
什么没把我生成蓝眼睛黄头发的白人?”本人相信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这
“胜利”的一天就要到了。
笔者本人与力刀先生素不相识,毫无个人恩怨,也绝无对力刀先生进行人身攻
击之意,这份文字皆因有感而发,只想澄清事实,若有对力刀先生不恭之处,还请
见谅。可以看得出,力刀先生确是一把好刀,只是希望力刀先生学会用刀有方,切
不可用力过猛,更不要滥杀无辜。
□ 一个重情感的中国人于美国 CM9606C.GB
附2【编读往来】
为力刀先生辩白两三言
·成 朴·
读了上期钟虢壬先生《力刀先生究竟要什么样的情感?》之文,如鲠在喉,不
吐不快。
一
张志新家属所受的遭遇,正说明了“落井下石,众叛亲离”是我们民族整体的
重大悲剧。“断情绝意”尚不足划清界限,“反戈一击”仍不算站稳立场,在中国
成为“罪人”和“罪人家属”的痛苦,真是如入地狱、无穷无尽了。鲁迅小说《药》
里夏俞的三叔公告官,恐怕不仅是为着三十块银洋,只怕更是为了“自保”──连
阿Q都知道那是“满门抄斩,‘嚓!’”的罪。朱元璋夷了不肯为他写诏书的方孝儒
的十族(亲友加学生老师),辗转牵连,江南方氏纷纷改姓“六”以辟祸;饶是如
此仍有许多“六氏”全族被冤杀;由此开创了长达六百年的“文字狱”的风源。雍
正年间一个举人因写了错别字而个人杀头全家流刑竟然还要上表谢恩。在中国实行
了三千年的“保甲”制度下,一人获罪,邻里牵连縻系。建国初“胡风”一案,不仅
牵连了“九族”、“十族”,还牵连到同事、文学崇拜者、通信者、通信者的通信
者、通信者的亲友及学生……,甚至到一般的读者身上,全国为此案而被逮捕的达
几万人。所以,从我们的民族历史上看,“十年文革”的荒谬仅仅是把这样的“国
粹”“无限地扩大化了”,从而树立了过宽的打击面(违反了毛主席“每次只打击5%”
的“正确路线”),从而断送了如今天北朝鲜式的统治路线……而如果我们的民族
文化中没有“委屈求全”、“择枝而栖”、“落井下石”、“众叛亲离”、“反戈
一击”、“混水摸鱼”、“斩草除根”等等这样的因素,辗转牵连是根本不可能的,
中国式的暴政也是难以实施的。由此,我赞同力刀先生的以下观点:
──“这实在是我们民族的悲哀和耻辱,是现代社会我们民族精神和社会道德
水准低下的表现!张志新女士前夫,那位女青年家人及我们众人可以把这一切推到
中共头上及文革特定的历史环境造成我们民族人性的扭曲和杯b灭,以逃避自我良心
的谴责,但正视现实深刻反省一下,从更深一层民族文化角度讲,几千年来所标榜
我们至今仍常挂在嘴上的所谓“宁死不屈”,“大义灭亲”等等封建社会信条,不
正是我们对待归来战俘,服刑亲属种种不人道行为的文化背景,一种对人生命价值
的不尊重,基本人性扭曲和泯灭的根源吗?”
另外,钟文中说──“在那个黑白颠倒的岁月中,有多少人是清醒的呢?又有
多少人是仗义直言的呢?在十亿人中,这个数字是少得可怜的吧。”──我同意后
者,却不同意前者。中国现代的数次暴政,如“大越进”、“人民公社”和“文化
大革命”,绝非一般人民的意志──这样的暴政一开始便强烈地违返人民的意志;一
般人民自始便是受害者。如“人民公社”运动压迫和损害中国农民达二十多年之久,
中国农民也以“消极生产”的方式反抗(实际上是慢性自杀)达二十多年之久。中
国人民的一大缺点,便是“怕事”,由“怕事”而听命于暴政,因听命于暴政而总
被“运动”。“文化大革命”实际上是人民长期绝对顺从暴政的必然结果。张志新
一家的遭遇,正是我们民族悲剧的一个缩影:唯有这样萎谢的民族,才会那样地处置
他们的忠诚儿女。我愿我的人民早日挣脱“怕事─多事”的怪圈,永远不再辗转牵
连──做一个在他们的统治者面前也强壮的民族。
十七、十八世纪,英国为在北美建立殖民地,花费了大量金钱与人力。十八世
纪中叶北美殖民地垦拓者入侵法国在北美殖民地(密西西比流域的俄亥俄平原),
由此引发了英国与法国、西班牙的全球战争。战争历时七年,以英国的胜利告终,
北美英属殖民地得以继续生存。七年之战,使英国的国债增加了一倍,使英国本土的
税收增加了两倍;相比之下北美英属殖民地的税收微乎其微,如战后1763年英国
在北美的税收仅为一千九百英镑,而为税收官员支付的工资却有七千六百英镑。更
令英国担心的是北美人民的无法无天:税收官员不敢徵税;英国政府有令无行;北
美人民公隍7d走私;北美殖民地的议会立法规定独独英国委派的总督只能从它们那
里拿薪水,年薪从一便士到几千英镑──视该总督的“合作态度”而定;特别令英国
气愤的是战争中当英国海军付出巨大代价切断了法属、西属美州殖民地与欧洲本土
的联系时,北美英属殖民地却趁机利用战略物资大发走私财。战后,英国试图让北
美分摊部份在北美的军费和行政费用,和整顿北美行政。然而几次加税的努力在北
美人民的激烈反对下均告失败,北美人民和殖民地议会同仇敌忾,英国不得不屡次自
毁其令;最后,英国为象征对北美拥有主权,只保留了一项税收──茶税;就是这
项征收不到10%的茶税,成为日后美国革命的导火线。北美人民不仅对英国政府
狠,对本地政府也狠:美国的建国原则为罗素“民权论”和其它现代民主启蒙理论,
即认为个人的良知(the common sense)高于政府的权威,认为任何当权者永远有
腐败和滥用权力的邪恶倾向,故要“三权分立”,故要用民主与法制最大答7b度地
限制当权者的权力;《独立宣言》上对英国国王的数项指控实际上也是革命新政府
头上的“紧箍咒”;革命刚一成功,华盛顿的部下便纷纷起事,新政府不得不尽快
承诺《人权宣言》,罗列十数项政府不得侵犯的被统治者的权力,规定自由--除非
已被立法禁止──便是合法的。一百年后,美国政府允许在内战中失败的另一方带
着防身的家伙回家,没有迫害任何个人,尽管那场打了四年的内战十分残酷和血腥。
两百年间,美国政府面对它的有权带枪自卫的被统治者们,一直比较小心。
我这里无意鼓吹无政府主义;我认为强劲的人民,以理性为利器,以和平的方
式,最能推动历史的进步。相反,历史的经验告我们,一个懦弱的民族被压迫久了,
很可能爆发;而一旦爆发,不是“桀雄乱世”、“痞子革命”,便是“断头台党”
──这样的结局,对被统治者和统治者双方,都是最为悲惨的。
我更不认为我们的人民,特别是受害者家属,应为历次民族浩劫中受害者所受
的苦难负责。如“反右运动”、“文化大革命”和“六四”的血腥镇压,原凶本是
当权者,而不是象《第三只眼》所言那样是提意见的知识分子、受蒙蔽的群众和希
望中国加速进步的学生。然而,我也看到,正是我们人民的软弱、对“救世主”的
企望、和“事不关己”式的(有时甚至是“看杀头”式的)冷漠,是中国当权者“为
所欲为”的深厚土壤。在今天西方,人民总是从坏的假设出发看政治,常常微小的
案件便能引发全国性的“轩然大波”──这正体现了有上百年民主史的西方人民的
睿智:“防微杜渐”──对人民大规模的迫害均是由对个别人的个别不公正开始的。
相反,在中国,受害者周围的人的态度常常令人觉得十分寒心。
从南宋以来直到“文革”,除清朝略胜于明朝外,一个朝代接着一个朝代登峰
造极地专制、腐败、昏庸,一次次民族陷入浩劫──难道我们的民族文化就没有什
么问题?难道试图发掘一下我们的民族劣根性便是按钟文结尾所说的大逆不道和想
当“蓝眼睛黄头发的白人”?我相信钟先生所说的人是有的;但我不相信所有试图
发掘一下我们的民族劣根性的人都如此;我更相信许多过去和现在忍受痛苦做着这
一工作的人们将会成为我们民族未来的灵魂。中国的历史中,记满了君子“大义灭
亲”,女人“殉夫守节”和小人“卖主求荣”“卖友求荣”的记录;建立在封建宗
法基础上的传统亲情,本来就有许多残酷和虚伪的糟粕,如《红楼梦》和《儒林外史》
中所记;今天“赤裸裸的金钱”和色情关系,正在腐败和专制的协助下,重写我们的
民族文化;于此,我不知仍鼓吹“西人重利我们重情”的民族自豪感,有多少真实
性。
这里,我记起了一首八十年代初诗人公刘写的悼念张志新的诗:
要作人便必需学会说谎,
想一想总不免痛哭一场:
哭自己精神里缺少信念,
哭自己骨子里缺少真钢。
今夜里读报纸失声痛哭,
愧对着女英烈一张遗像;
要勇敢要坚强要重新作人,
──这一次乾脆把眼泪流光!
以此来记录那一段历史和悼念我们民族的那位勇敢的女先知。
二
“文化大革命”过去二十年了,重谈那段民族史,是否有必要?的确,每当想
起那一段苦难、狂热、血腥、和愚味的民族史,我的心便不免抽动。
然而,“文化大革命”真的已经成为历史了吗?
“文革”是一场空前(但愿绝后)的权力运动。那么甚么是“权”呢?中文中
的一个“权”字,英文中至少有四个词与之对应,即:power、authority、ownership和
right。 Power为主动施于人的权,如“权势”的“权”。Authority如“职权”的
“权”。Ownership如“产权”的“权”。right为被动的的、最基本的权,如“人
权”的“权”。一个“权”字竟然有这么多层意思,我不禁要为有五千年“权谋”史
的中国文化汗颜了。
与其它“权”相比,power更有“威”的意思,如“威加海内”。我感到“文革”
本是一场“人威”践踏一切其它权的运动。一个政府如果持续地搞专制独裁腐败愚
民,持续地镇压不同意见,甚至于持续地违犯它自己制定的法律,便是“政威”压
迫“政权”。当今海外众多的民运组织,民主理念上无甚差别,仅仅因为“领导权”
的分岐而不能走到一起--建立一个民主的机制以民主的原则运作,可谓重“威”轻
“权”。从《华夏文摘》的几篇回国见闻来看,我感到现在的国内,是“财威”压
迫“财权”。如果长此下去,山转水转,总有一天,中国又要回到“人威”压迫
“人权”的时代。今天,从各个角度思考和检讨“文革”和两千多年来的封建专制
文化──应是我们每个有感情的人的历史责任之一。
“文化大革命”的另一个特点,就是试图以一个人的思想带替全民族十亿人的
思想。今天,反思文革,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力对那一段历史做独立的思考?而钟
先生仅因在一个问题上“比力刀先生更了解张志新女士一家的言行”便教别人“免
开尊口”;便质问别人“懂不懂什么叫‘文责自负’?”便“请力刀先生扪心自问一
下,在那个年代里,您在做什么?再请力刀先生想一想,您的文章伤了多少中国人的
情感?”甚至问“力刀先生是何居心?”、“力刀先生‘情感’何在?”;从历史
档案到动机感情全问到了,全然不顾力刀先生全文的着眼──是不是有些“革命小
将”的文风。但愿钟先生“绝无对力刀先生进行人身攻击之意”,允许别人把话说
清楚,允许大家从多个角度来探讨一下我们的民族历史与文化──至少,不要认为别
人着眼点不同便是不重感情不了解历史的动物。
但愿“文革”真正成为一段历史。
望钟先生赐教
六月二十一日草草 寄自美国〈[email protected]〉CM9606D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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