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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从小康坠入困顿——少年周豫才(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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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从小康坠入困顿——少年周豫才(续一)   
萧峰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481

经验值: 3840


文章标题: 从小康坠入困顿——少年周豫才(续一) (899 reads)      时间: 2004-12-10 周五, 下午4:41

作者:萧峰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1892年过完新年,樟寿就进入“三味书屋”,师从寿镜吾先生读书,这时他还不到十一岁。在樟寿进入三味书屋之前,还跟本家族的另外一位叔祖读过书,这位叔祖叫子京,是一个童生,也就是连秀才都没有考上的读书人。这位叔祖没有考上秀才,却并非考场黑暗所致,实在是因为这位子京先生太过不才。由于考不到功名,自身又没有谋生的手艺,只能靠祖先留下来的财产过日子,也靠教本族的小孩读书赚点零花钱。不过,由于他的学问实在太差,作文也不通,有一次教樟寿对对子,把“叔偷桃”来对“父攘羊”,其实桃和羊都是平声,是对不起的,更可笑的是“父攘羊”出自《论语*子路》中的一句“其父攘羊而子证之”,而“叔偷桃”讲的是自东方朔偷皇母娘娘的仙桃的典故,故应该是“朔偷桃”才符合典故的愿意,如果改成叔,虽然可以对得起父,但却让人不知所云了。

还有更笑话的、“公刘抢活狲的果子”的故事,事情是这样的,当子京教樟寿读《孟子》的时候,其中有一段引用了《诗经》里的《大雅•公刘》一诗里,这位子京老先生居然将诗中的“乃裹糇粮,于橐于囊”解释成“公刘太穷了,以至于将活狲袋中的粮食也一咕唠地装进口袋中带走”。这个故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家族。

父亲在听得这些个笑话之后,也开始担心自己的长子如果再跟这样的先生学下去,恐怕是非常不妙的了,于是,樟寿也就不再跟子京叔祖读书了。

但是,子京叔祖的形象,还是深深地印在樟寿的记忆中了,大约三十年之后,樟寿在他的小说《白光》中,将子京的形象完全地赋予了主人公陈士成,最后的结局也是一样的。



三味书屋离家很近,老师寿镜吾也是一位很好的先生,有学问,人品也很好,更难得的是极少体罚学生,据樟寿后来回忆:“他有一条戒尺,但是不常用,也有罚跪的规矩,但也不常用,普通总不过瞪几眼,大声道:—— ‘读书’!”⑦戒尺是最叫学生畏惧的,有些私塾的先生发起威来,还要用读书来代替体罚,如果不需要留堂的话,对一个调皮的学生,也许是一种最有效和温和的惩戒了,只可惜,现在的学校是不可能再用这种方法了。

不过老先生也有些古怪的脾性,比如说他从不使用洋人的玩艺,连照相也坚决抵制,不过这与照相会被摄去灵魂的传言无关,只是他固执地认定这玩艺是洋鬼子用来骗中国人钱的,而下面的那张照片,是他一生中留下的唯一的一张,是他孙子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拍的。还有就是不喜欢学生们问些与课本无关的事情。



寿镜吾先生
樟寿不知从哪本古书中看到一种叫“怪哉”的虫子,他很想知道这“怪哉”究竟是一种什么样子的虫子,便瞅了个机会问这位寿老先生:“先生,‘怪哉’这虫,是怎么一回事?……” 而得到的回答是先生脸带怒色地一句“不知道”。不过樟寿并不相信这不知道,因为他已经认定:以先生的博学,不可能不知道,说不知道只是想让我知道我不该问这样的回题。



寿老先生也是一个非常爱读书的人,读起来书来甚至会忘乎所以,而这个时候就是学生们的快乐时光,他们就会三三两两地走到书屋后面的小花园去玩,这个小花园虽然很小,但却是小孩的天堂,只是老先生读完一段书后,抬起头一看,发现讲堂上的学生都没影了,便会大声喊叫:“人都哪里去啦?”学生们于是又三三两两地从小花园中回到这沉闷的课堂,继续背那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课文。

由于樟寿在此之前已经读过不少书籍,对文字的理解能力已经比较强,加上他本性聪明,所以书屋的功课对他来说并不困难,所以经常会在课堂上做些其它的小动作。比如仿照小说中的图像用纸糊盔甲和兵器,或者是用纸蒙着书上的图像把它描下来等。按寿老先生的规矩,每个月的月中,学生们都要背上半月读过的书,而月底就要背整月读过的书,谁要背不上来,戒尺就会在这个时候起作用,不过打下去的时候是并不太使劲。而樟寿从来没有背不上来的时候,所以,当他做这一类小动作的时候,寿老先生也就不太干涉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樟寿的家中便接连发生了几樁大事。



1893年的2月,樟寿的曾祖母戴老太太,也就是在介孚公高中进士的时候大哭“拆家者”的翰林的母亲,过世了,她过世的时候正好年近岁末,而且这一年又正好轮到樟寿家主持本族的祭祀,俗话叫“值年”。

在家人的眼里,戴老太太是一个威严的人,连在北京作翰林的介孚公都怕她,当县太爷的时候,就是因为与母亲斗嘴被参“不考”而丢了唯一的一次实缺。平时,老太太在房间门口的太师椅上一坐,就很有点老佛父的威势。但在樟寿眼里,她却是一个和蔼的老人,所以便经常地到她房中讨零食。而且小的时候,家里人一起吃饭,会安排两张太师椅,一张是年纪最大的老奶奶的,另一张就是年纪最小的重孙子的,老奶奶总是会将给她准备的好东西与小重孙分享。后来这个位子虽然让给二弟了,但他还是可以在老奶奶那里得到些零食,这大概是他爱吃零食的缘由之一吧?

随着老奶奶年纪的衰老,她已经叫不出三个重孙的名字了,大凡见到他们,不管是谁,都会以“阿宝”来称呼。重孙们在她跟前玩耍的时候,有时会摔个跟头,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关切的说:“阿宝啊,摔痛了吗?衣裳脏了吗?”顽皮的樟寿便有了故意摔倒来逗老奶奶再说这样话的意念,并且赋诸了实施。

由于正值新年期间,而且是值年,连上丧事一起,致使家中人来人往,大人们都忙得不亦乐乎,家里的“忙月”也过来帮忙了,所谓“忙月”就是那些平时在自己家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才外出给因定的人家做工的人,樟寿家的这个叫章福庆的,由于他的“福”字是犯祖父周福清的违的,所以家中人就只管他叫阿庆,孩子们也就跟着喊他庆叔了。

由于庆叔会在固定的时节来家里帮忙,所以跟孩子们也都混孰了。在孩子们的眼里,庆叔可是一个大能人,特别是冬天,孩子们可以娱乐的事情太少了,但有庆叔在,便不会有这种感觉,庆叔总是能够给孩子们找到可以取乐的玩艺,最让樟寿难忘的便是他捕鸟的本领:下过大雪之后,就在家里的百草园里,在雪地上弄出一块空地来,拿根短棒支起一只竹筛子,筛子底下撒上一些秕谷,再用根细绳子拴在短棒上,人拉着绳在一边看着,当有鸟儿钻到筛子底下吃秕谷的时候,一拉绳子,倒下的竹筛下便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小鸟。一边看着的樟寿看得手痒痒的,只是一旦绳子在手的时候,便又过分紧张,没等小鸟吃到筛子底下的秕谷,手就不由自主地将支着筛子的短棒拉倒了,很自然,这样倒下的筛子是罩不住机灵的小鸟的,不过,练得多了,也偶然会有些收获。

由于大人们都忙着丧事和祭祀,小孩们就因此有了一段非常自由的时光。祭祀用的器具是相当珍贵的,摆在家中,父亲唯恐有失,便想找个人来看守着,特别是在夜间。这时,短工阿庆便举荐了自己的儿子“运水”。在跟着阿庆叔玩的时候,樟寿和他的兄弟们知道了运水以及他的一些事迹和本领,特别是捕鸟的本领,所以,在知道父亲已经允许了运水来家里看守祭器之后,心中都涌起了一种由衷的期待,特别是樟寿。

和运水在一起的近一个月的时间,是樟寿童年最后的一段快乐时光,所以留给他的记忆也是美好而且深刻。运水比樟寿略大,是同一个年龄段的少年,两颗同样天真的心灵,很快碰出友谊的火花。在他们不得不分别的时候,他们已经是难舍难分的好朋友了,在儿童的世界里,分离可能并没有成年人的那种伤感,但分别的一刻却也是令人心碎,特别是两颗幼小的心。他俩的友谊一直保持到中年。在二十多年后,樟寿已决意定居北京,在回故乡接母亲和其它家人的时候,他们又一次会面了,这是一次最后的会面,此时,他们已经无法找到更多的可以交谈的话题。虽然在会面之前,两人大概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对方讲。在这一次几乎是静默的会面后,樟寿也只能带着深深的感遗憾,默默地心中回味他们儿童时代的友谊。然后将这些美好的回忆和让人揪心的遗憾,全部溶化在自己的作品《故乡》之中。

运水,还有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名字:闰土。


作者:萧峰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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