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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神曲系列：牛儿

幽灵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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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当代神曲系列：牛儿 (644 reads) 时间: 2004-11-20 周六, 下午5:50

作者：幽灵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牛儿

唐夫

临近的钥匙撞击声音越来越近，就停留在我们的牢房门前，风门被“哐铛”一声横拍关闭，然后是“啼嗒”的门锁弹开，门象自动化似的旋转张开。远远站着监狱长，看他煽动的鼻息，厌恶的表情――被越狱的怪味扑去――不知所措。
他将手横向一挥半圆，门边立即露个头颅，然后晃出整个身体，双手捧抱着被子，灰溜溜一鼠撺进来，弯背缩腰，动作似电。哈！新犯人，大家油然一振奋，顾不得还被阳光刺激的眼睛，都盯着这家伙。
监狱长蔑斜的眼睛往内慢扫，我们都坐在炕板上没有动静，明暗交替的黑牢，鸦鹊无声，他阴森森的表情看着每人的面孔，顿了一顿，目光象个遥控测谎器悬在空间。随即他板过厚厚的铁条嵌镶的木门，又一声撞击，那串吊吊尺许的钥匙依然自相撞击，稀里哗啦似无数的阴魂在惨叫。

黑暗的牢房恢复了黑暗，那唯一的小铁窗挤进来的亮光，在炕板上惨淡移动，映衬得房内光怪陆离，墙上陋烂的泥灰修补成各色各样的狰狞面目，象一个个冤鬼，在夜晚深黄老光涂抹的这墙上图案，活生生一座平面阎王殿，无数的地狱煞神在透墙监视。

初进来这人矮小，滚圆，特别是那张脸哟，真象是绘图仪器在纸上制作出来，恰如其分。他的肤色酱黄如才挖出来土的红苕，嘴唇有点外翻，口唇边角深深的陷进，圆圆的蒜头鼻子，深凹的眼框里是发抖的目光，突出一付憨厚模样，他那上弯的背脊几乎要将头颅拉进。还没有到冷的时候，已穿起破旧的棉袄，更显得几乎没有脖子，后背象一座骆驼，可见得是长年累月的担子重压的成绩。年龄上看去已近四十岁，他那颗头颅上只有凌乱得象包谷尖上的发丝，不成样子簇拥在天灵盖上。裤子短得就在膝盖下，那是重庆人戏称的“二马驹”。那身衣服简直就象长年累月睡在街头垃圾堆，一看就想呕吐。整个脸上灰尘厚薄不匀，要是女人，那一定为登徒子的五子妻了。

“哈哈，是你龟儿唢？！”同房有几个在北碚歇马（地名）地区来的年青囚犯一眼就认出了他：“牛儿，你给大家说说，你那回事…….。”看来，这位叫牛儿的，原来还是当地名人呢。脸色怪糟糟的几分难堪。很别扭似的回答：“啥子事……嘛，还不是……进来了。”那非男非女的神情，叫人怪滋滋的感觉。
“哟！你还有理呢，你格老子都不进来，这牢房怕没有人了。”说他的的难友又引出别的疑问，为什么？另一个又笑嘻嘻的指着说：“嘿！你跟我们再讲一遍，你干的好事。”牛儿更加扭捏，喉咙里呼噜低吟，口里唠叨不清：“说啥子嘛……有啥…..好说的‘唼’，就是那么……回事，还不是招都招了（重庆话语即‘挨’了之意）。”怎么回事？牢房里的十几个人都来了兴趣，问答都集中在牛儿的行为和身上。

牛儿样子憨厚，痴愚，对泼来的攻击性语言毫无词反唇相讥的思维力，纯粹的山村农民模样，那逆来顺受的神态，看就是很弱智的那类。农村人叫浑名终身不改，我当知青的时候，就听叫七老八十的，仍然是毛子狗子的。
“说嘛，你那回和那个女的滚了一面坡的事呀，怎么还是没有干成？”几个认得他的难友就七嘴八舌议论开了，牛儿萎靡的坐在炕沿，弯背的圆弧超过脑袋的高度，尴尬笑容，目光就看着地面，不时抬起头来吱唔两句，那意思是不是那么回事。“怎么不是？！” 说他的大伙儿更乐开，就当他是活宝来玩。“他狗日的想强奸妇女，在村里一个坡上拦住过路的，那条路走的人少，他和那女人生拉活扯的打起来，从坡上滚到坡下，把包谷苗压到一片，满脸被抓得唏烂都没有搞成。成了当地的大笑话。”
牛儿不做声，还是看着地上，在回忆似的，不一会他突然一抬头，扭捏的不成调的话语：“不是那样的，你…..乱说…..嗯，不是你那么说的……”。当大家把注意力转向他，又见他低头看地上不语，脚掌在地上一前一后的擦摆。大家又议论纷纷，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牛儿的故事，活生生的传记，就在牢房里笑谈开来。想不到牛儿居然创造了一段人间的拍案惊奇，不过，那案子也是破得太快太容易。

牛儿很小就孤独无亲，怎么长大的，可能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加上痴愚，一惯被人欺负成了他逆来顺受的习性，怎么说他也不来气，干什么活都愿意。小时候饿肚皮，居住的乡村距离城镇，常来垃圾堆里拣破烂，见到能吃的就毫不含糊，当众可以往嘴里塞，名声在外，谁见了都要避而远之。牛儿几乎不明白人间还有自尊的含意，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吃穿。
那学大寨的年份，农民的日子，都是衣不暖身，食不果腹，偏偏牛儿的胃口有牛的容量，从来不知道饱是什么滋味似的。结果，牛儿被地区医院当了特殊人材录用，做专门临时工，背死人的活，穿死尸的工作由他全部承包，无论在手术台上血肉模糊，还是在太平间里的冻尸，见了牛儿就顺理成章。给死人洗整，收拾死人遗物，凡是平常人不干的肮活，累活，厌活，烦活，只要叫一声牛儿，他通通自告奋勇，欢欣鼓舞。这样的牛儿，名声如日中天，无人不晓。为此，牛儿想婚嫁，只有等他投胎下辈子，今生今世要他的女人嘛，永远都不会出现。

可牛儿也是人呀，到了年龄的男人，就象冲破地壳的岩浆，浑身的燥热那是雷打雨涮都不退不了的。于是，才有牛儿强奸未遂之故事，成了当地一大笑话，牛儿笨不说，还无能。其实，是牛儿心太好了，始终保持革命者宣传的本色，想有两全其美之法，这类事还很注意分寸，以不伤害别人为准。说他是强奸，可能就是苦苦的缠绕路人哀求吧，最多去拖拉了人家而已。当然，牛儿只有从失败走向失败，那次抓起来关几个月，又放了。

而这次就不同凡响，除了成功，还闹出了惊天动地的黑色幽默。

【待续】

2004/11/20

作者：幽灵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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