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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改革的最大难题是“泰山屠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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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改革的最大难题是“泰山屠龙”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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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改革的最大难题是“泰山屠龙” (1032 reads)      时间: 2004-11-08 周一, 上午1:46

作者:芦笛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改革的最大难题是“泰山屠龙”


芦笛


前见国内纳兰网友质疑我的《逐步回到“解放”前就是改革的根本方向》、《和平恶变的倾向似难抑止》诸文,说我书生气十足,中共政权就是由强大的既得利益集团支撑的。现在我却建议实行舆论独立和司法独立,去限制特权阶级的胡作非为,岂非痴人说梦?如果我在国内提出这主张,只怕立马就要从“转世鲁迅”变成“转世商鞅”,云云。

老纳毕竟是国内网友,深知内情,明白窍要所在,实情确实是他说的那么回事。

别说老芦这小草民了,就连朱镕基那种大人物也无多少安全感可言。我曾在美国《时代》杂志上看到歌颂他的文章(奇怪,老朱特别讨老外喜欢,许多人赞扬过他无与伦比的高智商,说他胜过了许多专业经济学家包括下届诺奖候选人草庵居士),说他因为以铁腕推行改革,弄得天怒人怨,连祖坟都让地方官员用高效炸药炸上了西天。他本人也深知危险,把孩子统统送出国去,家里只剩黄脸婆,茕茕孑立,夫妻相吊,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和芦公芦婆也无多大区别,云云。

可惜纳网没有明白我的中心意思何在。其实我那几篇文章,说的正是他的意思,都是改革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降伏特权阶级那条多头凶龙。不过,他的质疑让我发现未能把这层意思讲透彻,所以再作此文发挥一番,以副“轱辘笛大师”之名。


一、现代专制制度的内在难题


许多支持现代专制制度的同志忘记了它和旧式专制制度有个本质差别,而正是这差别决定了现代专制制度缺乏自稳性,决不会如帝制那样长治久安,历数百年才会烂透倾覆。

可笑的是,“民主”斗士们和“专家”们(拥“专”派)表面势不两立,却照样看不出这点来,只有本事抢占道义制高点,“畅谈革命斥贼党”,将“正义”变成打神鞭,以“良心”的发达来弥补智力的萎缩。迄今为止,似乎只有老芦首先看出这个问题来。仅此一端,便足证国人平均智力水平那骇人听闻的低下。

粗知中国历史的人都该知道孔孟之道在维系帝王统治中起到了何等关键的作用,它完全构成了帝制的精神支柱。该“理论”认为,帝王乃是“天子”,如耶稣一般,乃是上天选择来替自己治理百姓的代理人。而且这“天命”是通过性交传递下去的。谁要成了“天子”,他的后代也就自动成了“天子”。除非他作恶累累,害得民不聊生,上天不得不另择授命对象外,这种奇特的天命传递方式一般都得到上苍的认可。

这套“理论”赋予了帝王的子孙们无从置疑的天然权威。传统社会的帝王父子之间其实是互相猜忌的。为防皇子逼宫,老皇严禁他们过问朝政,更禁止其与朝臣交结。于是老皇驾崩后,新皇面临的群臣就完全是一夥陌生人。

但哪怕就在这种情况下,新皇也绝对不会被架空,照样具有不容置疑的生死予夺的巨大权力。那基本原因是心理上而不是物质上的(mental, not physical),大司马大司空们无论如何权倾朝野,也绝对不敢有“彼可取而代之”的一闪念。历史上新皇和权臣斗法,从无后者取胜的先例。光这事实就证明了孔孟设计出来的“心理统治”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了。

身在“操营”的加奴说话了:“主子,那曹操怎么说?”奴才问得好,主子上面说的乃是“太平时节”,不包括乱世的特例。在那种时刻权臣有了借力处,自不必再把靠肉体关系获得天命的帝王放在眼里。操爷自己就说过,如果没有他弄权,天下不知会有几人称王,几人称帝。那种混乱局面,决定了操爷的存在本身就是维护安定团结的基本因素。把他除去了,献帝爷只会死得更快。而这局面根本就不存在于“治世”中。明神宗罢工几十年也没人篡位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与此相比,立刻就可以看出现代专制制度的根本缺陷何在:独裁者没有这种与生俱来的天然权威。共产主义理论的发明人远没有孔孟聪明,竟然忘记了设计出类似的天然合法性,以确保新式专制制度能“八弘一宇,万世一系”地稳定传下去。于是新任的独裁者便比过去的新皇难做得多,他的地位绝对不是不可挑战的。凡是权臣都可以响亮地对自己说:“彼可取而代之!”

斯大林有名言道:“没有人是不可以取代的。”这成了他滥杀党国要员和百姓的指导思想。这名言的实践竟然弄到这恐怖地步:他限期下令科学家们造出原子弹来,同时准备了替补的第二、第三梯队。第一线的科学家们恐慌万状,深知到期还造不出来便要统统被杀,由第二梯队补上,于是拼命干革命,以惊人的效率如期造出了原子弹。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如今这话却适用于我党自胡温以下的每个同志。的确,如果我是我党干部,还真看不出来为何小胡就是不可取代的。

当然,苏联老大哥在倒地前也想了点弥补办法,那便是将“君权天授”改为“党权天授”──因为我党代表了“历史潮流”(亦即“天命”的时髦说法),所以自动具有统治人民的资格。可惜那说的是党权而不是君权,有助于压服党外挑战,但无助于压制内讧。

正因为缺乏心理统治理论的支持,现代专制制度的权威便不能不从mental 转为physical ,靠物质力量去压倒反对派、震慑潜在的挑战者。具体办法便是厚植党羽,造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庞大私人队伍。对全党还是对领袖来说都是如此。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庞大的特权阶级太子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效忠给我好处的主子的“有奶便是娘主义”。

这么一来,便使得现代专制制度远远劣于旧式帝制,造出了传统社会从未有过的特权阶级。传统社会当然有贪官污吏,但与“新”社会相比有两个本质不同:

第一,传统社会的贪官污吏是个别发生的,并不作为一个庞大的特权阶级,构成支持政权的核心力量。

第二,皇帝本人的利益被贪官污吏侵害,两者其实是对立的。如果皇帝不是糊涂昏君,一般都切齿痛恨贪官,要收拾这些人也有足够能力,残暴如朱元璋者竟然以剥皮的酷刑来惩治贪官,并将剥下来的人皮填进稻草,当成前任的油画肖像悬挂在官府大堂上,以此吓阻继任者就是极端证明。而共党社会的高层独裁者和特权阶级之间是互相依赖的共生关系,前者根本不敢、也没有能力去整肃后者。

这就是中共社会何以腐烂得如此迅速,而又无法得到根治的根本原因所在。


二、“泰山屠龙”一直是最高层统治者的最大难题


早在文革后期,我便看出了它的实质其实是毛与特权阶级党官僚斗法,并不是什么郑义、刘国凯、王希哲诸先生鼓吹的“人民革命”。不仅如此,我还算定了尽管老毛气焰薰天,最终还是要不敌败下阵去。后来的实情果然如此。当初为毛火中取栗的造反派一个个身陷囹圄,而“保皇党”人纷纷加官进爵,难怪郑、刘、王诸人要忿忿到今天。

这种冲突其实是那背时制度决定的。正因为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特权阶级太子党,国家便由特权阶级各个分子的布朗运动形成的合力推动著运行,哪怕空前绝后的大独夫老毛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国家正在走的方向并不见得符合他的心愿,于是这便构成了现代君王和朝臣以及诸侯们之间的不尽冲突。越是想大有作为的君主,这冲突也就越激烈。那道理老狼已经说过了:登到权力最高峰的人,一般已经超脱了物质追求,追求的是更高层次的幻想──青史留名。很明显,如果下面的人个个“羊狠狼贪”(抄袭自《聊斋志异》),则君王能留下什么名声便大成问题。

对全民族来说不幸的是,老毛有著根深蒂固的“人民救星”幻觉,而他发现手下的党官僚已经变成了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僚主义者阶级”,中国已经形成了一个特权社会,完全不是他心目中的太平天国。因此他不惜以空前的魄力“毁党造党”,“而今迈步从头越”,重建他那病态乌托邦。

他使用的手段一如既往,“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靠直接诉诸暴民,煽动起他们的阶级仇来,以暴力直接推翻各级党委领导,甚至在历史上第一次把红卫兵带到8届11中全会会场中去,形成直接的威吓力量。

可笑的是大汉子网友不但毫无历史知识,而且概念混乱,竟然把文革那种由伟大领袖亲自发动并直接指挥的暴民运动说成是“刁民运动”,其荒谬不亚于郑、王、刘等人的“人民革命颂歌”。

但这多头凶龙实在是太厉害了,就连老毛那种混世魔王都奈何不得。虽然他一度把凶龙压了下去,林彪事件一出,凶龙便从五行山下初步挣扎出来,等毛一死便立刻“飞龙在天”,控制了全局。

继任的老邓面临同样的难题。和老毛一样,他也想改造中国,但他没有老毛的病态浪漫幻想,却有脚踏实地的common sense, 知道中国已经成了何等的野蛮落后国家,而庞大的党官僚却顽固拒绝改变现状。因此,如果说老毛和党官僚斗法是毫无意义的狗咬狗,那么邓和他们的斗法则有相当大的正面意义。

难处在于毛共本质是反动的,顽固地阻碍一切进步努力。邓遇到的阻力远远超过毛当初面临的,但他还没老毛一半的权威。他解决这难题的方式是和平赎买,将离休制度首先引入我党那黑帮会(谁听说过青红帮有退休制度?),又弄了个“顾问委员会”,把那夥“老而不死是为贼”悉数弄了进去,把胡赵等少壮派提上来,自己垂帘听政,以此架空老贼们,排除了他们的干扰破坏。通过这一系列巧妙运作,中国才绝处逢生,“上了一个大台阶”。

可惜特权阶级也有对策,那便是把自己的子女推上去作代表。两派合力“培养接班人”的结果,便是制造了一个空前庞大的特权阶级。这再与疯狂走资结合在一起,便造出了如今世上绝无仅有的官僚资产阶级,形成了胡温面临的最大难题。

当然,这难题是否存在,还要看那君王的野心如何。上面已经说了,只有雄心勃勃想干番事业的君主,才会与特权阶级发生冲突。胡温乃是我党负筛选出来的庸人,未见得有这种心思,再说,即使他们有此志,力量对比也极度不利于他们。两人的权威远不如老邓的百分之一,比毛就更不用说了,而经过我党几十年的哺育,特权阶级已经长成了空前强大的怪兽。对他们个人而言,最明智的选择,还是无所事事地苟安下去,以“中国的勃列日涅夫”的称号进入史册。


三、从何处借力?


假定胡温真有决心改革,起码是决心根治腐败,那么,两人当从何处借力,才能降伏这多头凶龙?须知就连毛那权力无限的创业君主,都还得靠唤起暴民来搬那座大山,何况权威不及他万分之一的胡温?而且,与老邓不同,如今的官僚资产阶级已再不可能赎买,只能以强力压下去。所以,胡温必须找到个基本队伍,大夥儿一道出力,才能将凶龙镇在泰山下。

老狼的大作实际已经探讨了这个问题。他的意思是转嫁矛盾,以法治体系来支持被贪官污吏侵害的受害人,如同他在网站内用陪审团来代替他裁决网友与斑竹的冲突一般。如此一来,即使贪官污吏们入了狱,也恨不到胡温头上去。

有趣的是,老狼此策正好暴露了问题的难度。他小人家似乎忘记了人家当初是怎么突然发难的。那讨狼檄我还依稀记得,其中最主要的罪名就是“不支持斑竹工作”。可见提议成立陪审团、以此限制斑竹的权力正是导致后来逼宫的祸种。

因此,如果胡温真的尝试以独立的司法系统取代党机构仲裁官民利害冲突,则本网站的历史一定会重演:相应的司法制度还没建立起来,中央委员们便会召集紧急会议,由某个超级13点出头,宣布“事实证明,国家的兴旺发达取决于中央对地方的支持,地方权威越高,则国家越有前途”。那时两人的命运只怕还不如老狼,老狼顶多被人抢光(包括债务,of course),而胡温恐怕是身首异处的问题。

所以,如果胡温无所作为,那也怪不得人家。《红楼梦》上早说了,“大有大的难处。”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哪!怪只怪列宁斯大林设计出这种烂污体系来,传到后来党魁不可避免地要成为黎元洪,不得不在党会议上大声疾呼“要加强党(=我)的执政能力”。

问题是,如果再不降伏这多头凶龙,则大乱迟早要发生。任何长脑袋的人都看得出来,现在国内已经是到了民怨沸腾的爆发临界点。用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当年的话来说便是:“中国各地都布满了干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燎原大火的点燃就只等国际国内重大突发事件。一方面,党民关系紧张到了爆发点,另一方面,党魁的权力却空前削弱,在这种情况下还想作太平天子,端的是燕巢幕上。

上次万州事件爆发,老右派说那是国民固有的憎官情结、憎富情结使然,其实不然。那事件乃是当事人自吹是“公务员”触发的,可见百姓憎恨当官的已经到了何等程度。凡是毛时代过来的人都知道,那时的人根本没有什么“憎官情结”,只有“热爱拥护领导情结”。这情结的彻底翻转,说明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已经不遗余力地毁灭了自己当初那个美好形像,把自己变成了人民公敌,“已经陷入全民的包围中”(引自《毛选》第四卷》)。如果再不痛下决心,则大乱迟早不可免。

为今之计,我想还是只有师毛故智,靠直接诉诸百姓来压服那多头凶龙。当然不是用毛的非法手段,而是采用戈尔巴乔夫的战略,直接上电视台向百姓说明,腐败已经成了危急党国存亡的大害,本元首准备以霹雳手段根治这国症,不惜为此作转世商鞅,同时宣布各地的反贪局从党领导中独立出去,一切传媒不得禁止压制刊登对官场腐败内幕的揭露。

如此一来,则公开挑明了政变危险,以悲剧英雄形象换取公众的同情和关注,则党官们反而不易下手了。在此之后再逐渐放开对传媒和司法系统的控制,使这些部门从党系统中独立出去,再不能与地方党官狼狈为奸,则中国庶几有救。

这当然是行大险之举,用我那不成气的马师弟崇拜的不通苏东坡的P话来说,便是“能发不能收,必然延祸自身”。百姓乃是世上最靠不住、最无实力的权力资源。用芦策去换取民众支持,其实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政治实力,唯一的作用是抢占了道义制高点,能对贪官污吏们起到点精神上的威慑作用,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轻易下手而已。但这种作法究竟有无作用,只有天晓得。

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良策可以收伏我党哺育出来的那个福伦肯思坦,老芦搔破头皮,还真想不出法子来。我可以肯定的就是:

第一,胡温时代是我党自救的最后一个历史时机。错过了这个时期,再固步自封,抱残守缺,因循苟且下去,最终必然导致我党垮台,全民再遭血光之灾。

第二,胡温乃是50年代思想即已定型的智力道德残废,是我党层层负筛选出来的最高积极分子马屁精,第一本能便是苟安求生,因此绝对没有足够胆识看到深重的民族危机,更无气魄去“看试手,补天缺”,挽狂澜于既倒。最大的“改革措施”就是试图回到延安时代去。

第三,因此,看来中共腐烂彻骨、最终垮杆,再次导致全民大灾难已成定局。这就是决定中国发展的“客观规律”,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你承认它是那样,不承认它也是那样。

第四,老芦必因此文散布悲观主义和恐慌情绪而被网民一致声讨,作为专报坏消息的花剌子模国信使推出午门斩首。

全矣。

作者:芦笛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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