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纳百川

登录 | 登录并检查站内短信 | 个人设置 网站首页 |  论坛首页 |  博客 |  搜索 |  收藏夹 |  帮助 |  团队  | 注册  | RSS
主题: 因外公引起的:初......恋 之二
回复主题   printer-friendly view    海纳百川首页 -> 罕见奇谈
阅读上一个主题 :: 阅读下一个主题  
作者 因外公引起的:初......恋 之二   
幽灵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经验值: 0


文章标题: 因外公引起的:初......恋 之二 (784 reads)      时间: 2004-8-25 周三, 下午4:22

作者:幽灵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初………恋

唐 夫

文字、只有文字,才能起死回生!为此,我要让活着的知道恩怨是非,死去的重返人间。

好,下面继续。

…………

她的恨,是因为她失去养母。这位贵州女人,不知是死了丈夫,或是逃婚,随征战的嘎嘎来到重庆落户。因为两人无子,抱养了孃嬢,完整了这个家。嘎嘎不象是重庆人,会不会因外公帮他而落户在渝,是不是因外公他才与我们邻居?遗憾我从未问过,老人也沉默终身。嘎嘎是我外公的结拜兄弟,他的老婆与我们的外婆情同姐妹。不知怎的,在1958年就突然成了我的法定幺姨婆,那对孃嬢和嘎嘎是何等的打击啊!

我幺姨公叫曾海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令华,令国,令芳,我们叫舅舅和孃嬢,现在回去还常见到,他们都是我的幺姨婆所生,与妈妈是表亲弟妹。曾家令字辈是曾国藩之后,我的另一堂妹夫令生也是,但他们不认识。外婆生前常说,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倒!(我外婆是天才的顺口溜专家,骂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1957年我外婆的幺妹病逝,不到一年,孃嬢的养母就扔下丈夫孩子,成为我家直接亲属。从此,孃嬢对我家人失去笑容,对我失去友情。我的妹妹还对她有点印象,弟弟们可能都不认识她了。为这事,妈妈在家常说:“哎呀,人不怪人,情理怪人。幺姨妈才死,杨荣华(续弦的幺姨婆)就离婚再结,旁人看,还说是我们扯散人家,好歹毒哟!”估计这事让外婆更难堪。

嘎嘎――重庆人说糯米老头,意指软和得象糯米――就是那种的人,对任何人都不多言语,大智若愚。外公对自己的结拜弟兄的婚变,又偏偏涉及到自己内亲,一定十分尴尬。外公究竟在社会上有多少金兰之交,我无法知道。1958年那片地皮被当地的一个单位征用,集体搬迁一华里路外的空地,大家择选地方,嘎嘎仍然和我们近邻,由门对门变为一条步行小路相隔。

结拜喻亲,是人类友情的深厚感情升华,国外也然,特别中东人,黑人简直就以肤色算数(称呼都是Brother),但没有中国那么繁文缛节。前文说到的外公的结拜兄弟美髯公,那是很朦胧粗略的童年印象。而嘎嘎是很亲近的邻居,记忆就太清楚了。从我见他到离开,和外公品格一样。嘎嘎皮肤黑黝〔工作在管制分子集中的下力队伍〕,在旧社会广结弟兄的人,多是人缘相投,地位不低,富豪有余,这方面我的外公都具备。对于这位嘎嘎,成了个谜在我心中,直至今无法解释。结拜兄弟在中国情胜手足,排八字,拜天地,杀鸡血,发重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从我醒事到离开重庆当知青,都没有见嘎嘎进过我们家,而我的外公也没有进过他家门(他总是在工厂和家门之间往返而已),但交情之深,从他们的招呼,那偶尔的一声哥哥,兄弟的叫(一定是没有傍人的时候)真是意味深长,令人感佩。

若干年之后,我读到二战的名人丘吉尔以及照片,就想到嘎嘎,那嘴唇的厚而微微外翻,圆圆的鼻子在胖脸上稍微下塌,饱满的额头,要是和丘吉尔同行,一定会是当然的兄弟。嘎嘎名李至英,身材高大、面容慈祥,待人和蔼。我小的时候见他出入家门,总是拿着扁担或者杠子(一种圆木筒,用来抬重物),肩上搭块毛巾,身上胖胖,腰部还有点肥肉下坠,稍热天气就赤膊,可能为了节省。那时候我很小,看嘎嘎象一座山。他那么善良的微笑,平静看待万事万物,沉默无语,神态和目光让我感觉亲近,我总体会到他在笑。记得那时候早晚都可不关门,除非整天离家,国民党遗留下的治安风气,人品大都可信,邻里之间彼此爱戴,相互帮衬。所以,我天天能见到大嘎嘎,他的柴灶就在门口。有一次我居然问他要钱,那是我平生仅有的一次,我才五岁,和三岁的弟弟在他家门,他笑笑就给了我五毛钱。天!如此巨款,我拿着高兴得跳起来,和三岁的弟弟一块去街上买炒花生,买小画片(当时叫洋画,孩子们用此来相赌,折弯了放在地上拍打,翻面为赢),看一种小盒子里的小人电影,几分钱一场,自己旋转。乐了整个下午。被外婆知道了,哇,对告状妈妈,那一顿篾块下来,身上的青痕好久不散。五十年代初,五毛钱几乎是嘎嘎半天的血汗工资啊,现在的大人也不会随手给一个邻居的孩子自己半天的收入呀。可见嘎嘎待人的慷慨。我一生就那回向人要钱,成了刻骨铭心的记忆,永远记得嘎嘎的恩德。由此可见他怎么对自己的养女儿了。

嘎嘎不多言语,说话有点沙哑,这声音听起来很亲切,他对女儿之爱,真是如掌上明珠,五十年代的平民,孃嬢从小到大没有穿过一件补疤衣服,她穿得总是那么艳丽端庄,一付活跃秀气伶俐的少女形态,没有寒酸拘谨的外表。在我们小的时候,衣服是多么的宝贵呀,我记得我的小时候很难得穿上新衣,破旧补疤的衣服几乎伴随我到当初中时候。狼狈啊,手倒拐(重庆话,意指‘肘’),膝盖上总是补钉。哎!父亲的鱼杆鱼线可花他半月工资,在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这可是天文数字。在我阅读作品“高老头”的时候,自然想到嘎嘎对孃嬢,那么的宽厚,痛爱,他从来没有吵骂,一个旧军人,好像从来不知道人间还有粗鲁词汇,叫起“良臣,良臣啊”那口气,就象老牛哞哞的声音,动人而亲昵。孃嬢对嘎嘎也是孝敬有加,见到嘎嘎回家,就拿毛巾,端洗脸水,她叫嘎嘎不叫爸爸,叫宝宝,可能贵州称对爸爸这样的称呼吧,重庆还的叫嗲嗲(发音阴平)的。嘎嘎终身都是谜,我只见到他一次写墨笔字,那是过年,他贴在墙上,我看了惊呆。我从小就练墨笔,天天月月年年,但始终不能达到专业水平,而我的弟弟就在中学里比赛中获得全校第一,第二名是书法老师,成为佳活,那是他13岁的时候获得的终身顶峰。我看到嘎嘎的字,那几天进去他家要看好久,没两天他就撕了。现在想来,嘎嘎是怕。他行伍出身,军队在贵州,那正是共产党四渡赤水的时候,他是不是关麟征的部下我不知道,他的级别更无从知晓,估计他怕被发现,生活得那么的低调,总是静悄悄的,实足的糯米老头。在那风声鹤唳的年代,嘎嘎所处的单位都是黑五类等监督分子,他是不是我不知道,但他终身没有亲属,从来不串门,不喝酒抽烟,一如僧侣般清淡生涯,一心都在自己的养女身上。从孃嬢的教育上看,他已是隐藏的高人。我的新幺姨婆是不是知道究竟,怕总有一天要出事,才离开嘎嘎,这事太难说。他们没有孩子,会不会另外的问题呢,人生是盘谜局,谁都猜不透。至今回忆这父女俩,真奇特。最怪的是,孃嬢自己的父母是农村吃不起饭的贫苦人,要是她认自己的父母亲成份,就不会遭受学业上最大的迫害了。因为成份,她读了重庆最好的高中而不能升大学。最后做了中学教师。这遗憾和不平,害了多少中国优秀的人才,孃嬢甘愿自己这样的运气,可她只要填写家庭为贫下中农,就会终身是别的――可能辉煌的――路经。

在民办小学读书,学生在那样的条件下多是半途而废,教育很马虎,政府不投资,教室教具简陋,不属正规编织,在里面读书的前途多是失学或做工。六十年代中国有很大一批这样的中途罢读的学生,成份不好的只有这样的下场。而孃嬢却考进南岸四女中读书,这是南岸区最好的学校。中学她住读,我很少见到她,偶尔见面点点头,都长大了,但我还是叫她孃嬢。我的外婆婚前在家里是长姐,她的弟弟们的岁数小得多,这样下来,我的同龄亲属辈份都大,但我叫这些孃嬢舅舅的都直呼其名,内心里不尊重。可对李良臣我总这样叫她,有种难言的亲情和珍重。她也能明白体会,我愿意我这么称呼一辈子。初中之后,因为她的成绩好而考入重庆四十一中(原来的巴蜀中学,现在更回原名)那是最高级的贵族学校,那是市委官员的子弟学校,适当的招收少量民间孩子,连平民子弟靠近的都罕见。孃嬢进去以后,她后悔了,我对我说,进错了学校。那是几年以后,她已经不恨我了,时间化解一切恩怨。

记得我最后一次和她亲近的交谈,是我十多岁那年。一个夏天的下午,我和街坊邻居的伙伴去弹子石广场(我写过一篇散文‘恋洋马儿’里提到的就是那地点)后面的一个大堰塘里游泳,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个有足球场大的污水坑。

【待续】



作者:幽灵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幽灵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显示文章:     
回复主题   printer-friendly view    海纳百川首页 -> 罕见奇谈 所有的时间均为 北京时间


 
论坛转跳:   
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新主题
不能在本论坛回复主题
不能在本论坛编辑自己的文章
不能在本论坛删除自己的文章
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投票
不能在这个论坛添加附件
不能在这个论坛下载文件


based on phpbb, All rights reserved.
[ Page generation time: 0.096077 seconds ] :: [ 28 queries excuted ] :: [ GZIP compression enabl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