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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选政论高手代表作】云儿：金庸与《基本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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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金庸与《基本法》
http://64.23.9.82/wh/mes/10107.html
送交者: 云儿 于 November 08, 1999 07:17:38:[新观察]
金庸与《基本法》
云儿
这两天金庸又成了话题，忍不住想凑凑热闹。金庸的武侠、倪匡的科幻、
高阳的历史，是我最喜欢的三大小说类读物，其中又以金庸为最。飞雪连
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再加一部越女剑。十几年来，我读了一遍又
一遍，可说是手不释卷，百读不厌。反正我的文学口味就是比较偏俗的那
种。金庸文字浅白，故事曲折，热闹有趣外加场面宏大，我看得兴高采烈，
眉飞色舞。与金庸相比，古龙的器局，就显得略为狭小了些。
不过今天我不谈金庸的小说。以我对文学的一窍不通，要谈也谈不出什么
道道来。楼下有网友谈作为政论家政治家的金庸，可惜刚讲到八十年代便
嘎然而止。金庸起草基本法政制方案那段他平生最辉煌的经历，居然一笔
带过，未免美中不足。下面我就想讲讲我对他他这段经历的看法。说得不
对的地方，请朋友们指正。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却说中英联合声明签字以后，１９８５年６月１８
日，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宣告成立。５９名委员中，除３６
名内地人以外，还有２３名香港人，查良镛（即金庸）便是其中一员。另
外两名现在很著名的民主派人士，李柱铭和司徒华，也列名其中。在１９
８６年４月的第二次会议上，草委会分成五个专题小组，查良镛被任命为
“政治体制”小组的港方负责人，负责起草基本法中最核心也是争议最大
的香港政制方案。
从一开始，查良镛就决心在当权者划定的圈子里跳舞，决不跨越雷池半步。
早在他担任政制小组负责人之前，他就对《明报》记者表示了看法。他说，
如果香港不再对北京有利，则无论香港的制度如何崇高合理，民主如何发
达完善，都是无法实行的。
“因为北京不容许。香港有些政论家说，香港目前的自由和法治靠英国的
民主制度维持，九七之后，英国的民主制度不能对香港发生作用了，香港
必须建立自己坚强的民主制度来维持自由与法治，所以要搞香港的政治活
动。我觉得这种想法太过纯洁无邪、太过光明可爱，恐怕不符合政治的实
际本质，他们对人性未免想得过分乐观。”
以他自称“老奸巨滑”的看法，基本人性只重视利害关系，香港的繁荣稳
定完全取决于它是否对中共政权有利。所以，“结论是：我十分希望香港
的民主运动进行得很顺利，始终能符合我们共同的目标：稳定繁荣、自由
法治。如果民主运动损及这基本目标，我们宁可不要民主，不要普选，就
只象迄今为止的目前的香港好了：‘有稳定、有繁荣、有自由、有法治，
没有普选、没有民主’。”
两年酝酿，到了１９８８年，其他各组都已拿出成型的方案，只有政制方
案迟迟不能出笼。最大的障碍，是港人的民主要求，与内地委员关于政治
制度不变的原则态度，差距太大。在港人提出的各种方案中，又以李柱铭
司徒华提出的“１９０人方案”最为激进，要求在九七前即实行政制改革，
九七后立刻实行民主选举行政长官和立法局议员。查良镛苦苦思索的是，
要找一个办法，“不能使中国当局失面子，而香港大多数人又能得到实际
好处。”
转机终于出现了。这一年草委会的内地委员两次到香港征询意见，感受到
了香港人中普遍的民主要求，本来原则性太强的态度开始转变，僵局有了
打破的可能。当年十一月，查良镛在密集征询香港各派意见之后，放出风
声说，他要起草一个折衷各派方案的协调方案，作为１１月１９日政制小
组讨论最终方案的基础。
可是，当他回到家里起草方案时，却突然想玩一个小小的诡计。他有意识
偏向符合中方口味的方向，将方案向拟定得比港人提出的最保守方案还要
保守。他的如意算盘的是，李柱铭司徒华两位，会一如既往，一条一条地
争论到底，不到最后关头绝不罢休。这样，就会象他所期望的那样，把方
案拉向中间，也显得最后方案反映了各方包括民主派在内的意见。
这个方案实在是过于保守了，以致在１１月１８日由小组负责人和正负秘
书长参加的预备会议上，连内地委员都认为方案拟定的民主进程太慢，主
张照顾香港热心人士的情绪，“政制小组不能不作出合理的让步，所以方
案必须修改。”于是查良镛又连夜修改方案。但修改后的方案，仍然比港
人提出的左中右各派方案都来得保守。
第二天，旧的协调方案已经在新闻界搅起轩然大波。原来征询港人意见，
热热闹闹了大半年，这份向来形容为“中间落墨”的协调方案，竟是异乎
寻常的保守，丝毫没有综合港人的大多数意见。人们甚至怀疑这方案不是
出自查良镛手笔，而是由中方捉刀，不过借查氏之名而已。草委李柱铭、
廖瑶珠和谭惠珠向记者声讨这协调方案：“作为港人，查良镛先生不为港
人争民主，竟提出这样起点、终点都不民主，过渡时间太长的方案，令人
十分伤心！”
在当天的小组会上，李柱铭司徒华两位，联名提出新方案，未获通过。此
后数日，他们俩一言不发，以沉默表示抗议。结果，大出查良镛意料，新
协调方案以其最保守的形式获得通过，成为政制小组正式提出的主流方案。
自然，回到香港，查良镛成为众矢之的。批评声讨，讽刺挖苦，抗议示威，
通通冲着查氏而来，认为他出卖了香港整整一代人的民主权利。查氏的反
应也很有趣。他避而不谈香港人关注普选权的目的何在，却连篇累牍地在
他自己主持的《明报》上发表社评，《没有一国的行政首脑是直选产生的》，
《直选首脑，少之又少》，《民主国家如何选出行政首长》，引经据典论
证行政首脑自古就不是由一人一票直接选举，暗指直选行政长官为不合理
要求。结果触犯众怒。香港学生聚集《明报》大厦门外，当众火烧载有查
氏社评的明报。民主人士更采取激烈的２４小时绝食抗议，象征香港民主
权利被剥夺２４年。
查良镛的协调方案，不但没能协调各方意见，反而造成了更深的分裂，恐
怕是他始料所未及的。此后的草委会扩大会议，更是让港人失望，竟然将
原已十分保守的主流方案，修改得更为保守，最后在１９８９年２月由全
国人大常委会通过，成为我们今天所看到的香港基本法。可以说，香港政
制之争的种子，早在查氏的协调方案里，就已经播下了。
不久以后，发生了那场众所周知的政治风波。５月１９日的行动令查良镛
痛心疾首。第二天，他愤而辞去基本法草委和咨委的职务，“不能与这样
的政府在政治上有任何交往。”枪声一响，他老泪纵横：“……至于将来
怎样，比之挺立在坦克机枪面前那位勇敢的中国人，我渺小得多了，什么
都无所谓了。”
不过，查良镛对他在政制小组的作为并不后悔。他说：“在讨论政制方案
时，不少人对笔者个人有所误会，那没有什么。我深切了解中共领导人对
于民主自由所能接受的限度，强行争取超过这个限度的民主自由，徒然造
成对香港不利，事实上也是争取不到的，即使表面上争取到了，也是不能
实行的。最近北京的事件，相信香港人终于都明白了，中共领导人所能容
许的限度是什么。不幸的是，这个限度其实比我想象的还小得多。”“我
自己比较骄傲的是，可能我对中共了解得比别人多一些。１９８８年，我
倡议主流方案，很多人说我保守，但我和鲁平、李后有着较长时间的接触，
我觉得‘主流方案’已经是他们的底线了……我可以说，当日我争取不到
的，全世界也争取不到，我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１９９０年２月２７日，邓小平等接见参见最后一次《基本法》草委会全
体会议的成员。为之立下汗马功劳的查良镛并不在场。他已经飘然远去，
在英国过着他的隐居生活。
但故事并没有就此完结。当他在１９９３年３月１９日去见江泽民时，他
一再声称的“淡出江湖”心愿，再次落空。江先是捧他的小说：“你的小
说中包含了丰富的历史知识、地理背景、中国文化传统、人情风俗等等”，
接着便话家常，称赞他谈民主的文章，还拿出了他文章的英译本来评论一
番。双方谈兴都很浓，会谈比原定时间多出半个小时。
自此以后，查良镛再次回到当权者圈定的鸟笼，展开他的小步舞。他自己
的修为自然极高，半步也不逾矩。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真诚相信笼主确
有一个扩大鸟笼空间的计划。因此就有必要维护笼主的权威和稳定。为了
不使笼主一怒之下取消计划，甚至缩紧鸟笼空间，查先生对那些探头探脑，
不守规矩，想把翅膀伸出鸟笼外的小毛头，总是看不顺眼，时不时要训斥
几句的。
这就是我对金庸的基本看法：一位写出了很好看小说的作家，也是一位自
觉让政治绑架的学者。
１９９９年１１月８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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