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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当代神曲系列:冲突   
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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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2
文章: 6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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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当代神曲系列:冲突 (923 reads)      时间: 2004-7-22 周四, 上午3:42

作者:幽灵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当代神曲系列:冲突

唐夫

“啊哈!华班长,是你呀。”当我关闭相机带领顾客回到广告相框旁,正要从挎包拿出发票和信封,我立即注意到两个穿公安服的人在聚精会神看我的摄影“作品”,那其中一个椭圆的面孔,端庄的身影和神态,还没完全侧过身来,我一眼就看出他――曾经在牢狱里看押我们的枪兵――华班长,华龙国。

华班长一愣:“哟!你干这行了,哈!真是冤家路窄啊。想都想不到。”

“哈哈!冤家路窄,说得好。”听他这么一说,我笑了。此时,重庆长江大桥南桥头的顾客、行人、车辆、噪音等等都从我们两面前消失,复杂而又妙趣横生的感觉在我和华班长的脸上漾溢,仍然觉得亲切而且又几分别扭,我们都没有握手。

“坐一会吧,如果有空,这里有凳子。”我将相架边的靠椅挪一挪,给华班长。

“不了,谢谢你,唉,就是难得来城里一趟,今天陪战友来看这大桥,自从落成典礼之后,我还只有在报上见到。你忙你的吧。”华班长指指他旁边的一位同龄人,个子和他差不多,几分腼腆的对我笑笑。

“你好,华班长我们是老朋友呢?不要紧,我开票就是一分钟而已。”我对他的战友点点头。匆匆给顾客开票,写好信封的抬头地址并交费而去,照片只有等我周内寄出。

“你忙你的,我们在桥面转转就是。”华班长和他的战友似有离开之意。

“等等,让我给你们照一张留念,毕竟是来一趟,这活出在我手里,我还欠你的呀?!”我一按相机,海鸥203的单镜头弹出来。

“哟,你还真是的,欠…..?过去的事,欠什么呀,你记那些。嗯……那就来吧。”他笑笑对战友,我示意在桥面的侧位,给他们照了合影和分别的留影,于是,客气而友好的道别。我看着华班长两人渐渐离去的身影。我的眼睛仿佛蒙胧起来,将桥面风声云天四围景物化作三年前那个夏天的下午。一个难友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脑海。

伍罐,我的难忘的一位难友的外号,他名叫伍天禄。矮矮的结实模样,净白的肤色,小而有神的眼睛,给人以精灵和含蓄的感觉。在我那几年的牢狱生活,时时刻刻,分分秒秒的相处,分而离,离而有合,又分,有的成了终身的挚友,有的成了愤恨的仇人,有的成了陌生的路人。而伍罐和我的交谊一直衍续到狱外。

伍罐说他小的时候住家在北碚后丰岩,我知道从那里到北碚繁华的市区约有20公里路,与川北华莹山脉尾连。他的成份不好,至于怎么的不好,父母是生是死,他不说。他的身世简单,从小就被人欺凌,嫌弃,受地段监视,被派出所敲打。从小就独自生活,从来没有读过书,好象也能读懂报刊。伍罐个性屈强,易与人争斗,曾因小偷小摸行为,被地段派出所抓去劳教,在劳教农场逃跑,被抓回,再跑,再抓,这次被加刑关押进了看守所,估计要正式判决,延长期限,那时他近三十岁。他没有家,没有女朋友,甚至根本就不考虑这事,那年头那样的孩子谁也瞧不起,他也瞧不起谁。伍罐的脑袋有些死道理,常常提出怪问题,让我们笑话,记得最可笑的一次,是他严肃的认真“据理”力争。当我们偶尔说10除以3除不尽这个简单的数学公理。他低头默默苦思在牢房里的过道上,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很久以后,恍然大悟。

他突然说:“行了,我能分出来。”脸色顿时兴奋。

我笑笑的说:“你要是行,就得诺贝尔奖,毫不含糊,不但不是牢犯,而且还是国宝。”

“怎么不行,比如我用一杆称来称一斤米,只要分成三堆,每堆的重量在秤杆上不平不翘,不就分出来了。”

这下把我们牢房的犯人都逗得哈哈大笑。为此,有的还耐心和他斤斤计较,就是不能说服他,毕竟他从来没有读过书,才能想到这样的死理。

为了伍罐,我在冤狱里和华班长有了一次意外冲突。

华龙国是枪兵里面穿着最讲究的,衣服从来干净整洁,步伐稳重匀速,值班的时候,慢慢的走来,慢慢的走去,几乎没有声音。他身形微胖,表情严肃,眼睛深沉尖锐,要是配上座山雕的身材和鼻梁,那会比座山雕更有魔力,大慨杨子荣封不了上校,一如原野那么容易得到“大笑”。整个牢狱里人和华班长讲话几乎没有,看来这界线是很分明。

自从1978年和美国建交之后,监狱长人道多了,无形中取消了阅读毛著,坐牢成为名副其实的只管坐。午睡之后到晚餐之间的时间,犯人们或坐或睡在炕板上闲聊皆可,任漫长的时间象藤条抽打心灵,遥遥无期也是折磨。关押了七八年的和才进来几天的可以同一牢房。时间令人绝望,悲愤,抑郁,痛苦,能使人疯狂,无法控制,有时候会象炸药爆发。每到这样的事件发生,监狱长唯一可做的事就是戴镣铐,然后让他每天“游街”示众在牢狱早晚倒水的时候,来到每个牢房门口说:“我自己犯了新罪,决心痛改前非,求得大家谅解,不要学我。”于是,又到下一间牢房门前,一遍又一遍的侮辱自己。这样的杀鸡办法,是监狱长的绝招。

说到镣铐,没坐过牢的不知道。你们看见的镣铐是公开对外的,不锈钢制造,荧光闪闪,美丽夺目。而真的牢狱里面使用的镣铐则是另外的刑具,是铁匠手工锤打打出来,铁刺加锈,粗糙冷硬,铐在手上,卡紧腕骨,少则三天,多则7天肉皮红肿,半个月开始溃烂,如果再不松开,这双手就再没有作用了。这样的镣铐是两块半圆的铁圈一头连接铆钉,一头穿孔插锁,很小的直径嵌进手腕如针刺火烤,犯人叫这土铐子,一见则诚惶诚恐,再见则惊惶失措,戴上去就分分秒秒的钻肉,无不呻吟、嘶喊、求饶,那夜半歌声,令人发指,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但是,犯人毕竟有烦闷的时候,暴躁的时候,那就顾不得了。通常有囚犯从从风门口望着高墙外的天,望云,望飞鸟,那时候还能偶尔见到,天色多数时候混沉,一座高墙将天人分割,那感觉是压抑而绝望,有时候每个牢房的风门口都有脑袋伸出看看天,或者彼此说两句,岗亭里的枪兵也吼两声。我现在都想着那伸出风门的头颅,真象古代戴的大木枷,一个木枷上露一个光光的头颅,怪怪的。

那天伍罐走过来将头伸出风门想看看外面,本来我站在风门边看书。伍罐的头一伸就将光线遮了,我正想到炕板中间去借那窗口射进的一团光亮。就在此时,伍罐的头突然一缩,上身向后一倒,“啪!”的一声,金属皮带扣打在风门窗口下方处,风门被狠狠一关上扣。我连想都不想,就猛然一拳击到风门上,将那厚厚的风门和铁铰链全部打击脱落,哐铛一声在地。随即,敞开的风门外有了华班长的怒容,气得脸色发红,他手里还提着武装皮带,挎枪,解下了武装带的衣服就显得松散。我也愤怒的对看着华班长。整个牢房突然静下来,没有了声息。华班长咚咚的脚步走到岗亭,取了钥匙在手,打开我们号房,一声怒吼:“出来!”。

我出去了。正好这时候,监狱长也进来了。他一看这局面,也看到地面的风门。

“怎么回事?!”监狱长问到。

“你看,他居然敢打破风门。”华班长用皮带指着我说,气怒的神情丝毫未减,随即将牢门锁上。

“这样,你还是值班,让我来处理。你跟我出来,我看你也是太嚣张了哟!”监狱长对华班长说罢,就转过来对我戏虐似的口气,押着我离开牢饭,进入他岗亭外的办公室。

待续……..

2004/7/21 晚上十点三刻结束于芬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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