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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民主（一）──答消极网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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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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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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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害怕民主（一）
──答消极网友
芦笛
刚刚看见消极先生的帖子，涉及问题太多太广，让人答不胜答。我说，你这帖子写得实在不是时候，现在大家的心思都在台湾事务上，哪有兴趣讨论这些基本理论问题？起码老芦就顾不上，上次你说的那些事，例如国家威权机构应该接受行政领导的问题，概念似乎不是十分清楚，与我所知似乎不符，但我也没时间答复，完全给台湾大选牵着鼻子走了。原说这周末要为俱乐部写声明驳斥新海川俱乐部那夥骗子兼偷儿，看来也没时间了。
不过，我觉得，你的疑惑非常重要。在《胡主席语录评注》中，我说过，没有哪句话比孔子的“四十而不惑”的话更错了。其实，一个人开始怀疑众人视为理所当然的东西，正是他开始成熟的标志。如果大家都对民主制度产生疑惑，深追一下它可能给中国带来的祸福，而不是以积极分子们的宗教狂热进行卫道圣战，则民主在中国的实现一定会更成功顺利得多。
这就是我使用了“害怕民主”这个耸人听闻的标题的原因。那意思是，不要把民主看成是瞬间见效的解决一切社会问题的灵丹妙药，当作一步登上天堂的得救之路，要根据其他国家的正反面教训，仔细总结该制度的利弊何在，再根据中国的国情、传统影响和人性的弱点，预测其实施可能会遇到何种困难，引发何种危机，将各方面的问题都考虑过来后，再慎重引入，这才是真正具有社会责任感的公民应该干的事。
我在旧作中说过，世上最丧天良的政治家，就是把中国当成实验某种政治理想的实验田，龟孙中山和Ｂ毛泽东就是这种“中国是颗红玛瑙，我爱怎雕就怎雕”的独夫民贼，整个把神州大地当成一张白纸，在上面狂涂乱画“最新最美的”文字与图画，画废了就扔掉重来。这种革命家，给普通黎民带来的灾难超过了封建帝王。
可叹的是，布什政府正在阿富汗和中东作类似的孽。当然那对咱们其实有好处，因为等于是为咱们先作实验，让大家看到激进民主可能引发的灾难，以后知道临事而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发生在南斯拉夫的种族灭绝式的民主也同样对中国具有深远的教益。不知道从这些实验模型中总结经验的人，简直是蠢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简言之，在我看来，民主制度是一把双面刃，弄不好就会杀伤自己，更准确地说，民主制度是人参附子一类的药，只有体质好到一定程度才能进服，虚不受补者服了只会上吐下泻，甚至把命送了。
因此，你下面这段话很有道理，但没完全说对地方：
“在得到这个结论的时候，我们忽略了民主在整个成熟过程中
同样是充满了血腥和动荡的这个事实。而且，民主制度本身也
是极其脆弱的，我们可以看到历史上煽动种族 论的人通过合法
手段上台，最终将国家甚至人类带入灾难。”
这话最可贵的地方，是你看到了民主有个成熟过程，现代民主制度比起１９世纪甚至上世纪来，几乎可以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制度。最难得的是，你看到了那citizen 的外延随时代而在不断扩大，最终变成全民。早期英国民主制度下的公民必须具有一定财产，而美国直到内战前那“公民”都不包括黑人。直到２０世纪初，英国公民都不包括女性，而一直到６０年代，英国公民的年龄下限才从２２岁（不敢保证数字是否准确）下降到１８岁，使得许多年轻人都获得了选举权。
但恰好在这里也出现了概念不清。你似乎把英法民主革命中造成的大规模流血，当成了民主制度本身的弊病。其实这是倒果为因，那些悲剧是专制制度积压下来的社会矛盾采取暴烈的形式爆发出来的结果，并不是追求民主必然会付出的代价。
在这方面，手段是非常重要的，如果采用和平渐进的方式，则流血的灾难不是不能避免的，美国就是成功的例子。对比英法民主制度的成熟更能明确地看出这点来，法国因为采用暴力革命的剧烈手段，不但全社会蒙受了可怕的重创，造成了无数生命财产的损失，而且导致拿破仑的铁腕独裁，陷国家于动乱几达一世纪之久。相比之下，英国的民主制度自从光荣革命后便走上了和平演变的康庄大道，不仅付出的代价要小得多，而且进步的速度要比法国快多了。
这说的是追求民主制度的手段问题，要避免追求民主给国家带来巨大灾难，前提就是务必避免暴力革命，只能采用和平手段去解决。
你没有看到的另一个问题是，民主制度的最大优点，其实并不是和平转移政权──试问单纯的政权转移对百姓究竟有何直接好处？如果共和党和民主党不分别代表社会不同阶级阶层集团的利益，到底谁当官与百姓有何相干？因此，民主制度的好处是提供了一个社会各阶级、阶层、集团和平分赃的谈判桌。这种社会永远处在争吵中，但就在这过程中，社会逐渐趋向于比较公平的利润分割，上面所说的西方在２０世纪中出现的巨大社会进步就是这么和平取得的。如果没有民主制度的保障，则美国黑人、英美的女性和年轻人要争得对国事的发言权决不会如此一帆风顺。
因此，民主制度下的“动荡”恰恰是它的优点，它恰好是社会各阶级利害冲突赖以达成动态平衡的运作机制，为利益受损的部份民众起来争夺权利提供了一种和平手段。诚然，这过程不会永远温柔光滑如天鹅绒，但世上哪有温情脉脉的争权夺利？６０年代美国的民权运动和中国历史上那些农民“起义”比起来，到底哪一个更可怕？前者充其量也就是点街头暴力，能跟黄巢、张献忠那种疯狂屠杀相提并论么？
这就是民主制度的最大优点：它提供了一种解决社会矛盾的和平手段，使后者不会积累下来直到人民忍无可忍起来暴动，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地步。
这当然不是民主制度的唯一优点。谁都知道，民主制度因为采用三权分立和以限期轮换的方式雇佣政治家，它就避免了专制制度下必然出现的腐败。其实独裁制度最可怕的还不是它必然导致的腐败，最可怕的是一人发疯，全国受难，只有耐心等待他寿终正寝。随便天天在这儿歌颂专制制度，可从来不敢回答专制君主发了疯后大家怎么办。
总而言之，民主制度不但能及时和平解决社会矛盾，而且因为建构比较合理，也不容易制造社会矛盾，不但治了标，而且治了本。这都是专制制度下无法做到的。
你的另外一个错误是以为维持一个三权分立的民主社会要比维持专制社会更昂贵，这完全把事情说倒了。凡是大陆出来的人都应该知道那儿的官僚机构是何等庞大臃肿，完全形成了贪婪吮吸巨额社会财富的寄生虫。而且，现代专制社会照样有司法、立法、行政这些分支，只是不分立而已，除此之外，国家还把大量金钱化在监视控制国民的特务机构上。哪怕忽略贪污不计，一个清廉的警察国家的行政开支也绝对只会比民主国家的大。
其实这些问题我早在名篇《盲人摸象说民主》中讲过了，如果你仔细看明白了那篇文章，就不该产生这些疑问。
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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