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k
加入时间: 2004/04/02 文章: 2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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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ck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形势一片大好! 全国各地高校纷纷仿效杭州成立 爱国同盟会!
政治体制改革的最终目标是:实行人民竞选制
郑贻春
《中国青年报》四月二十七日报导:湖北省黄冈市罗田县委在改革中取消,取而代之的是由县党代会直接选出的全委会。作为党代会的常设机构,全委会领导党的日常工作。二零零三年二月,罗田县被湖北省委列为全省党代会常任制试点的两个县市之一。实行党代表直选制、党代表常任制、党代会年会制、委员制、重大事项表决制、评议制。
罗田县党委会的所谓改革,引起了中国大陆御用学者们的浓厚兴趣。正像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村民选举没有任何现代选举的意义一样,罗田县县委改革也肯定是做秀大于实际,表演胜于本质。其内容也不会从根本上把极权专制主义政体的意识形态及其指导下的行为方式加以完全彻底的改变。这就是说,中共统治的方式仍然在本质上一如既往,不但没有变化,而且可能会变本加厉。极权专制主义党还是要继续外甥打灯笼----照舅(照旧),还是要换汤不换药。谁要是看不到中共小打小闹的作秀改革和压根不打算改变其流氓无耻的代表人民无商量的本质 ,谁就必然遭受其害,并为与人为善地对待恶魔似的极权专制主义党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历史的教训是深刻的。前不久,中共总理温家宝在回答欧洲记者的谈话时公开表明中共的省级和中央级选举,时机尚不成熟。温家宝所说的时机不成熟,意思就是说,中共必须通过王朝制的官爵分封的方式对中国大陆的政治权力进行内幕重重的、肮脏而无耻的分配。别说省里和中央一级的领导得需要任命的方式产生出来,就是市、地一级的领导也需要任命的方式产生出来,就是县一级的领导也要从密室的策划中产生出来,就是乡(镇)一级的领导也要从上级领导的喜怒哀乐中产生出来!总之,在中国大陆,乌纱帽都得通过自上而下的方式派发出来,而不是从人民群众当中至下而上地产生出来;是从王朝的皇权中派生出来,而不是从竞选的投票箱里面竞选出来。笔者之所以把中共的政治制度称作社会主义封建王朝,是因为中共顶戴花翎的来源方式,实乃与中国历史的的封建王朝政权的来源方式如出一辙,简直毫无差异。温家宝应该清楚地了解,社会主义的政治制度实际上由于其没有竞选的职能,因而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封建王朝达成了绝对一致的同等架构。也许温家宝不希望中国人民赢得本属于他们自己的民主自由,也许温家宝希望在中国共产党流氓无耻的领导下,中国人民将永远不会拥有选择自己领导人的自由。所谓的选择中国领导人的条件不成熟,这是在中共统治中国大陆半个多世纪之后由中共政府的头目表达出来的意见。假定五十多年前不成熟尚可理解,然而,中国共产党执政已经半个多世纪,为甚么中国人民选择自己领导人的条件还仍然不成熟?请问,究竟甚么时候才算是成熟?中共及其党魁究竟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稀里糊涂,这的确是个极为严重的问题。依笔者之见,他们从来就没有明确过关于选举成熟的时间表以及相关意见,他们倒是极力反对政治文明的竞选制度。看起来,他们压根从心底里就不打算搞甚么竞选了,哪怕再过十年、八年,他们也会说不成熟;哪怕再过一百年,他们可能认为或许成熟了。但一百年之后的成熟,也就只能是死亡的成熟。伟光正的目的很清楚,那就是:一定要把中国人民领导成一百年之后死亡中成熟的地步!换言之,中共从来就没有打算让中国人民选择自己的领导人,并使之达到条件成熟的地步。中共及其党魁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撒下花言巧语的弥天大谎,一直到把中国人民都给拖垮为止。这,就是中共对于中国人民大耍无赖的表现;这,就是中共在欺世盗名和与时俱进地大肆欺骗的表现!
江泽民有一句耳熟能详的幌子,叫做:「五十年之后,中国人民将拥有民主和自由」。这是上海小瘪三与人类文明相抗衡的极其无耻的托辞!甚么叫做」五十年之后,中国人民将有民主和自由」?民主和自由应该是现在时。然而现在时的极权专制主义的中共统治是不可能自动地转换成未来时的民主自由的!早一天实现民主自由,中国人就早一天挣脱奴隶的地位,而成为有尊严的、真正大写的人,中国大陆才能够摆脱共产极权强加于中国人民身上的一切枷锁,而走向人类文明普世价值的康庄大道!
中国人必须尽早地拥有选择自己领导人的权利。这是中国人民的天赋人权,任何人都不可能剥夺。任何推诿的托辞,都是荒唐可笑的,都是信口呲黄的!通过政治人物竞选的方式而由人民选择自己的领导人,这是中国大陆走向现代政治文明的分水岭和试金石!
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最终目标是:实行人民竞选制。
二零零四年六月十三日
魏京生参加巴黎举行的“六四”十五周年记者招待会
在“六四”十五周年来临之际,6月2日,总部位于巴黎的人权组织——“无疆界记者”
特邀一些中国民运人士召开了纪念“六四”十五周年记者招待会。称多年来中国人权
状况没有改善,中国官方对媒体监控日益严重,国际社会应加以关注。
会议由“记者无疆界”亚太部主任梵尚·布罗西埃主持,出席人员包括著名民运人士
魏京生、法国人权活动家玛丽·侯芷明、流亡法国的工运领袖蔡祟国和部分“六四”
流亡学生及来自法国国际广播电台、BBC、美国之音、香港《东方日报》等多国媒体
的记者参加了这些会议。
魏京生首先回顾了1989年中国人民为追示民主自由的英雄壮举。并指出,中国政府一
直是一个镇压人民的政府,魏京生让人们不要忘记中国政府继续镇压人民表达权利,
海外民运人士则不断为中国争取民主。
魏京生还列举出“六四”之后对包括法轮功在内的各种独立团体、媒体和工农运动的
镇压行为。他说:"在(前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时代,官方的镇压是针对宗教如法轮
功,但现在到了胡锦涛时代,他们就对付工人、农民和媒体运动。许多官方报纸和记
者都以多种方式被打压,对电子传媒互联网的监控比以前严重。"
关于法国提出取消欧盟对中国禁运武器的提议,魏京生说:"如果欧洲向中国出售武器,
中国必定会用来对付国内和台湾的反抗势力,欧洲多个政党认为撤消禁令是危险的做
法。" 无国界记者亦就此问题强调,如果中国一日没有改善人权,就不能取消这个武
器禁令。 此禁令是"六四"事件发生后欧盟对中国实行的制裁措施。
就法国政府今年以反恐为名阻止民主人士的游行和在中国在使馆门前的抗议活动。魏
京生、玛丽·侯芷明和蔡崇国都认为这是希拉克政府对华软弱政策的表现。
记者无疆界的声明列举了“六四”以来15年中国政府在新闻传媒方面恶劣的人权记录。
呼吁中国政府释放被关押的记者和网络异议人士,并取消对有关“六四”的网络限制。
会上,六四学生代表张健、王龙蒙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发表了讲话。随后,各家媒体又
对各位人士就相关问题进行了单独采访。
妈妈,谈谈爸爸吧!
进生
她在等女儿回家,她正在准备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女儿一岁生日时,还没有想到有生日
蛋糕这种事;该点燃两支生日蜡烛时,是在妈妈家里,祖孙三代,一个不缺,真的是全
家欢乐在一起;女儿三岁生日,她已来到澳洲,只有越洋的电话与照片留下了印痕。第
四支、第五支,她迅速地默数过去,多年来就是这样数的……现在,她已经数到六支
了,从这组生日蜡烛开始,生活又开始平静下来,女儿来到了澳洲,在她的眼前一点点
地长大。
又10年过去了。此时,她数好16支彩色的蜡烛,而一束从花园里剪来的红玫瑰已经
插在瓶里,摆在桌子上,桌布是洗过烫平了的,女儿爱吃的几个小菜也已经配好料。她
想著女儿,就等著客厅里的门铃响了。
门彭地一声被推开了!——那是另一扇门,是厨房通后院的那扇门被推开了,女儿泪眼
汪汪地冲进来,因气愤伤心小脸苍白,她急切地过来拉住妈妈,仰脸说:"妈妈,喜鹊骗
了你,它不是吉祥鸟,它坏,它吃小蜥蜴,还抓伤了蜥蜴妈妈的头!我亲眼看见的!快
去救救蜥蜴妈妈!"那时她几岁啊,个头刚刚高过餐桌。
从此,每当在花园里看见喜鹊高高蹲在枝头,冷漠白色的眼圈随著漆黑的头微微转动,
暗黑的羽毛夹著刺眼的白色,天幕更衬托出那突出嘴喙的尖利,这整个形像,使她心里
产生莫名的恐慌与疏远,她会情不自禁地象女儿那样,立即警惕地察看,四周是否有被
喜鹊的目光慑住了的蜥蜴,那些在砖道、后院的板条间、花圃围堰上时不时闪现、灵巧
地爬来爬去的小生命;——没想到,一双还未谙人世的眼睛观察到的"细微末节"和激起
的激烈反应,竟战胜了一个成人几十年来人云亦云的对喜鹊的观念。喜鹊,那铁色的嘴
喙与黑白相间的色块飞来飞去,花园里就没有了平静安宁!那条大蜥蜴,肥硕而颟顸,
也遍寻不著,只是从小蜥蜴不断涌现,猜测它还幸运地健在。
"您有一个多好的女儿,每天晚上我跟老伴睡觉时,都看到她书房灯还亮著。"瓦尔特夫
人说。她正站在篱笆旁同她聊天。女儿学习很好,书房里那玻璃柜中满是奖杯。而在女
儿眼里,她首先喜欢的却是"瓦尔特太太家的鸽子"。
那年,她俩搬进新居,而新认识的邻居瓦尔特家后院那简易暖房的窗子里飞进了一对鸽
子。细心的夫人发现它们飞进飞出忙活著筑窝,"我高兴极了,天天为它们祷告,……
那两颗鸽蛋,真牵著心哪!"她回忆道,"……后来,小鸽子会飞了,我把暖房的门也开
著,担心著有天它们会飞走不回来。它们终于飞走了,一只小鸽子却留了下来。"瓦尔
特夫人高兴地说。这只鸽子,体形丰满,仪态端庄,正在草地上缓缓地踱著步,它也飞
上树,或蹲在篱笆上,朝这边瞅瞅朝那边看看,逍遥地飞去什么地方但总会回来。
"它现在是我们家庭里的一员,都几年啦,"
"你天天喂它吗?"女儿问。
"不,不天天喂,……我这么大年纪都很勤快,瞧这花园,都是我同老伴打理的,我可
不想它反而变懒惰了,"夫人朝女儿挤挤眼,哈哈笑起来。
"妈妈,我们也要有这样一只鸽子,多好,它天天飞走也天天回家,"女儿仰起脸,那眼
睛,像是瞅进了自己心里。
春天了,她在西窗下种了几棵在家乡称作"夜开花"的蔬菜,为此搭了一个花架;入夏
后,藤蔓攀爬,蔚成一片浓荫绿色。有一晚,女儿贴著窗往外望那绿叶和白花时,忽然
小声叫起来:"妈妈,快来看,鸟窝!"
离窗玻璃不远,碧绿的叶丛中,灿然的灯光下露出鸟窝的一角,可以看得见一只鸽子蹲
伏著。什么时候它们悄悄地构筑了这样隐蔽的家的?还正好在遮荫下,室内泻出的灯光
似乎并不惊扰它。母女俩站在窗子这边,看著,欢喜地握著手,一个小小的梦想诞生
了。第二天,妈妈告诉女儿:"窝里两颗鸽子蛋,千万别走近去";过了几天,女儿告诉
妈妈:"我看见鸽子爸爸了,它俩象是换著蹲在鸟窝里,";"妈妈,我可以撒些麦片在附
近地上吗?"——"妈妈,它们没吃,"——"妈妈,麦片少了一半,它们看见了"——从
发现小鸽子孵出来的那天起,虽然隔著一层玻璃,那小生命就象诞生在家里。清晨,当
晨光照亮绿叶,小鸽子仰著脖子叫著,鸽子妈妈鸽子爸爸飞来飞去寻食喂食时,女儿得
意地对妈妈说:"我抚摸过小鸽子了,昨天放学后,瞧它们瞪著小眼睛看著我,一声不
响,鸽子妈妈又不在,小鸽子身体暖暖的,我没敢多摸,我真担心它们会摔到鸟窝外头
来,它们会吗?"母亲却告诉女儿,"小鸽子很快就要学飞了,"她们开始担心起来。
那天早晨起来,发现鸟儿不见了,花架上只有空空的鸟窝一动不动地掩在绿叶下;傍晚
时分,夕阳西下的余辉映著绿叶白花,鸟巢依然是空的,花架下的麦片第一次没有被鸟
儿啄食过。她心里空落落的,女儿更是沉闷了好久。常常地,她会拉开窗帘,瞧那鸟
窝,仿佛那里又响起了小鸟的啁啾。
秋天来了,窗外的叶儿黄了。一个周末,她撤去了藤藤蔓蔓,也稍带移掉了那细枝枝编
成的鸟窝。春天,她又播下了同样的种子;夏天时,西窗外又是一片碧绿的叶子和白色
的花。还会有鸽子来筑窝吗?母女俩怀著希望。一天,女儿放学回到家,书包放下就进
了后花园,她忽然兴奋地回头大叫起来,"妈妈,它们回来啦!它们终于回家啦!妈妈
呀!"
真的,园子里飞来两只小鸽子,落在草地上,时而飞起时而落下,健美的身姿透出令人
懈意的到家的自信。女儿没有弄错,就是它俩。
"我想,鸽子有很强的方向感,它们记下了西窗外的绿荫,"母亲说。
"我想,它们还记得我抚摸过它们。"女儿说。
不管怎样,这一对鸽子,现在是她们家庭里的成员,虽然它们从来不需要进屋。每个周
末,女儿是一定按排时间同两只小鸽子"联络联络感情"的,如喂一点面包啦,尝试再摸
摸它们——可惜至今没成功,每逢这种时候,她会大声对它们说:没关系啦,你们能回
来我和妈妈就很满意啦!
母亲的目光落到窗外,眼前是一片碧绿,心里却想著女儿,一个懂事的孩子,转眼就算
大人啦!
门铃突然响了,一个冷丁,母亲从沉思中回到现实。"来啦!"当母亲旋动把手时,女儿
那著西装短裙、背著书包,因走路而有些发热的样子,明亮的眸子一看见她就闪出的亲
昵和快乐已经映现在脑海里,那总是开门后女儿给她的第一印象——然而,今天不是!
一大蓬浓郁的红玫瑰出现在母亲眼前,那花儿摇晃著,直冲著她胸前贴过来,她不由得
退后一步。花儿一歪,女儿那张映红了的笑嘻嘻的脸出现了。
"妈妈,我回来了。"
母亲帮著从女儿肩膀上取下沉甸甸的书包,一边问道:"同学送的花?"
"不是,不知道是谁送的。放学了,老师通知我上办公室去取的,说是花店送来的,没
有署名,只写著祝我生日快乐!"母亲发觉女儿脸上微微泛红。
"那会是谁呢?"
"妈,管它是谁送的,我把它插瓶里了,"
母亲不安起来,这不安使她沉默不语。她把女儿的书包放进书房,瞥一眼正在摆弄花的
女儿,叮咛一句把校服换了洗洗脸,便进了厨房。
她当然感受到了那片刻停顿的意味深长——,妈妈在担忧和猜疑,难道她不好奇吗?她
也想知道是谁送这样艳丽的翠绿纸包著的16枝玫瑰!可谁能告诉她?她将花小心插入
桌上的花瓶,使妈妈的那几支花裹在花束中间。幸好,瓶口宽,全部插进去了;现在一
共多少枝了?这很重要吗?当然不重要!因为今天,全世界的花都是为她开放的,她当
然就不会拒绝或遗弃这一束花,那是友情、祝福,是某种使人心跳的东西。难道她可以
在中途把这16支美丽的玫瑰简简单单地送给过路人,然后告诉他们,行行好,把花拿
去吧,花这么好看,谁都会喜欢的,除了我,因不知道谁送的玫瑰花便怕,我不能
要——妈妈要担心的,——谁听了都会一本正经地说:"小姑娘,这可是个严重得不得了
的问题,这花我就收下吧,可它们真是玫瑰花吗?"哎,他们坏著呢,拿了花还要卖乖
笑话人的!我呀,考虑过了,花收下——以后呢再去打听,悄悄地自己找出真相!而今
天,我当然快乐,也要妈妈更快乐!
一番梳理,换上了短衫和牛仔裤,又利索地从书房取来吉它,摆弄一阵后,她羞涩地朝
母亲瞥一眼:妈妈,让我弹首歌吧!生日派对可不能没有歌声。
她眼瞅著西窗外那绿树和流云,柔柔地唱出了声音。桌上的玫瑰花瓣也轻轻地颠动了一
下——象是一片风跟著吹了进来,又象是花感应著声波里腾起的那款深情。她的嗓音圆
润动听,虽然稚嫩,还有些颤悠,但很快平稳起来,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There's a baker, in his kitchen,
There's an old bloke on the land
There's a grocer, at the market,
There's the guy who lends a hand.
We are one,but we are many,
And from all the lands on earth we come,
………
母亲屏息静气地听著那歌,她为自己听出了歌词的来源而微笑起来。这是几年前澳大利
亚人民辩论"QueenorCountry"时到处响起的两首著名的歌——"The
People's Protest”和“We are Australian"的混合片段,再加上象是女儿即兴而作
的歌词。那两首歌,一首歌颂红土地上几百年来和平安宁和睦的生活,另一首则更年轻
而充满激情,呼唤著更五彩的美好未来:
I stood upon the rocky shore,
I watched the tall ships come,
I am the ancient heart,
The keeper of the flame,
………
她听著,贴近地感受到了女儿的呼吸,心灵深处起著共鸣,那就是能理解和同时拥有这
样的两种赞美是多么幸运!
We see a country for every one of us,
Where everyone has a say,
Where the decisions stay with the people,
That's the Australian way.
Never stop half way
along the path,
Keep going,you can
………
女儿唱著,脸转向母亲,灵魂却象是从那历史遥远而又亲近的起点走来;母亲聚精会神
地倾听这来自遥远而又清晰的歌声,目光却留在桌上那一束依然能分出浓淡的玫瑰丛
中,困惑著这两者之间是否也有著某种使人心安的关联和启示。
年轻的澳大利亚人,目光柔和而不羁,就象自己的女儿,就像她唱出的那歌词:
I come from the dream time,
We are one,but we are many,
And from all the lands on earth we come,
We share a dream,
And sing with one voice,
I am ,you are, we are Australian.
母亲把视线从女儿的脸上移到那弹动著的灵巧手指上。她现在已经是在坦然地欣赏那一
束玫瑰花了,她发现无名人送的花颜色浓郁、红得热烈,真容易引起一种心神不宁的感
觉(她忽然在心里嘲笑起自己),而采自自家后院的花相比之下则更坦然舒展,红得明
亮;——都是玫瑰啊,在给女儿吉祥和祝福!"我们"……"we are Australian"……她
忽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想跟一个自己最亲近的人说句什么,眼泪涌上眼眶。她敢
紧调转头去,却撞上了另一蓬浓郁的红色。记忆深处,一滩红色在漫延过来,像蠕动著
的一个怪兽,淹没著她想看清的场景……她闭上眼睛,任凭大颗的泪珠流进心里。
女儿的歌声迟滞了一瞬间,又若无其事地顺畅起来。歌声里仿佛有母亲拉动窗帘放进来
的清新阳光、有窗外棚架上小巧的鸟窝里乳鸽的咕咕声,有小红铲笨拙地在翻动泥土,
突然找到了一条蚯蚓时小女孩的惊呼,还有一根小手指轻轻触动花蕾时的温柔,头上枝
条间鸟儿的和鸣,太阳照耀著胭红的玫瑰,……
母亲睁开眼睛,重新把整个注意力给了女儿,女儿扬著沉思著的脸,指尖轻柔地按动著
琴弦,象是在侧耳倾听四周细微的声响,又象夜晚她俩一起站在草地上,仰望遥远的宁
静和猜想著深处潜藏的喷涌,却又捕捉到身后莫名的鸟儿在叶丛中鼓翼的啪嗒声……
她忽然拨出了一个深长的和音,新的旋律带出的歌词,清晰而深情,那是她用母语唱出
的歌:
我的翅膀,附著在妈妈的梦想上
渴望飞翔
东南西北,所有的方向
世界天天都不一样
我的翅膀,附著在妈妈的梦想上
我能飞翔,
我常看著你,还想著他乡
每天我一定要知道得更多
才沉入梦乡
母亲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她注视著女儿。
月亮真圆,夜雾清凉
我同妈妈并肩站在草坪上
星空在眼前,凭你仰望
妈妈,她催动著人去思想
古时候人眼里
可还是这些星星
那里放得下多久的梦想
眨一眨眼,多少人间光阴
宁静又美丽
星辰始终在前方
她可飘著这儿的花香
路途已不再遥远,妈妈
风儿呀始终吹向前方
我的翅膀,附著在妈妈的梦想上
我在飞翔
女儿缓步走来,靠近母亲,屈膝蹲下,明亮的脸儿仰起注视著母亲,微笑著和著琴声舒
缓地唱道:
梦里,我也知道
你常把手轻轻放到女儿头上
妈妈,象拂来一片花瓣
带著芬芳
今天,女儿她已经长大
再让我牵起您的衣衫
绕著妈妈转上几圈
心里旋起的歌呀
胜过缀满枝头的相思花串
她站起来,边弹奏边向房门走去,声音更加甜美、大胆;母亲看著女儿的背影,那扭动
著的柔软腰肢,弹动的舞步……在门边她突然一个优美的转身,侧面看著母亲,两眼晶
亮,扬著眉毛,故意摹仿男声唱道:
今天我已经年方二八
妈妈,妈妈,
人人都会说
这是花样年华
小姑娘从今藏起秘密
她有了另一双翅膀
母亲捕捉到了她诡诘的一瞥,便故意疑问地看著女儿。
她就象一只小鸽子
小小的翅膀让人惊讶
在风中、在雨中
或是在日落中
那怕路途再遥远
飞去了总能又飞回
飞回
妈妈思念的心房
"妈妈,我永远爱你",女儿放下吉它,走过来坐到母亲身边,两臂圈住妈妈的肩膀,脸
儿偎向母亲。
"女儿,我也永远爱你,"母亲认为自己说出了这句话,事实上却只是说在心里。
"妈妈,"女儿声音里,明显地有著撒娇的成份,"谈谈爸爸吧!"她突然轻声说道。
一阵静寂,悠长得仿佛心跳都停止了,耳朵里却有一种鸣响。眼前,火突然燃烧起来,
飞溅在大街上,在拥挤奔跑的人群里分割著,人倒下的地方溅起了红色、拖出怪诞的图
案……她无法知道,他是在哪一刻不见的?她只能看见,火的反光映亮了无数悲愤的
脸,也映亮了黑暗的背景深处,一座皇城,千年的巨兽,蹲踞著无动于衷……黎明前好
大的雨,许多年轻的生命消失了,没等亲朋父老哀悼,逝者的名字就被熟练地泼上了污
垢。雨水,无情地漫过躁动后沉默的地表,将大地洗刷得乾乾净净。公主坟呀长安街!
问天地苍茫,何处能致哀?——此时,女儿却敏锐地捕捉到,母亲独自沉思时脸上常见
的悲哀只显现了一下,就消失在看著她的慈爱目光中。
今天,她不是原来也想谈论这个话题的吗?自从那个夜晚,她不是夜夜在心里默祷著有
这样一个时刻,她要把一切告诉女儿——他的女儿吗?多少个日夜过去了,她小心翼翼
地呵护著这棵小草、这一朵小花,在这世界的另一端,让她平安而快乐地成长。可在最
后一刻,她又要退缩吗?她选择栖生的这块国土,快乐、安宁,充满生机,希望很多,
还是再等等吧,无名人送的花不就突然显示了屋外生活涌动著的色彩?
"女儿,我们可以不谈这个话题吗?今天你才16岁,妈妈也像回到了童年,那样单纯
快乐,"她在语调上小心强调著她的年轻,用了那个"才"字,甚至努力地笑了起来,可
是她的心在隐隐渗血。那个夜晚,他倒在哪里,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一切都是那么模
糊,只有死亡像铁一样十多年来一直透过呼吸传递著那种冰冷和沉重,有时让她几乎窒
息。现在她能让那可怕的情景迅速消褪,就象多少个夜晚仰望星空时那样,她不断地锤
炼自己,已经远比他认识时的那个"小姑娘"坚强。
"妈妈。我已经接触到了那段活著的历史,我同丁子霖老妈妈通过信的——网上,大姨
帮助的。"她听到女儿清晰的回答。
一刹时,她看见自己年迈的母亲、倔强的姐姐,还有许多人,而丁子霖老妈妈,代表著
群雕般的母亲形像,站在最前面;——母亲们从未一刻停止过她们坚定的呼唤:真相!
正义和良知!
"妈妈,我全知道的。或许我该直接问您的,请愿谅我,妈妈。"女儿的嗓音忽然有些沙
哑。
"不,孩子,我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会在你16岁前。"母亲伸过手去,握住女儿温软的
小手。其实,她早已有预感。
两年前的一个夜晚,天上也有著姣洁的月亮,"妈妈,我想同你讨论SBS(民族广播
台)的一个节目。学校布置的一个作业。"女儿脸上不寻常的表情引起了母亲的注意。
SBS民族台播放的这个节目,谈的是匈亚利裔的澳洲青年Peter Hegedus作为一个电
影工作者,回匈牙利探望他的爷爷----1956年匈亚利事变时的总理Andras
Hegedus,一个已经衰弱的老人,同时也是著意去造访难以抹去的一段血与火的历史。
在那次事变后,有多少还未年满18岁的青年先被判处死刑,而后在他们18岁的生日
那天被执行枪决!又有多少匈亚利人义无反顾地逃离自己的祖国!
跟随著Peter的镜头,在拥挤的人群里,那些有幸活到现在的过来人站了出来,他们还
保存著记忆,他们叙述著当年,不断地翻动、出示一些有字的沉重纸片、一些仿佛依然
鲜活的年轻人的照片,甚至放映了当年的新闻记录片和当年的权贵讲话录音,重新钩画
出一段历史。母亲难以察觉地颤栗著,女儿却肃穆而沉静。
录象带放完了,屏幕上一片抖动的雪花,女儿过去关上电视。
当女儿开口时,她问起了匈牙利,问起为什么"他爷爷这么大年纪还要撒谎?怎么会选
这样一个人去领导一个国家"?女儿坚定地站在年轻的Peter Hegedus一边,她不能够
理解,为什么过了四十多年,Peter Hegedus的叔叔婶婶还宁愿保持沉默?……;而母
亲谈论著匈牙利、匈牙利人民遭受过的苦难,他们英勇的奋起和失败。
多年前当外婆流著眼泪把女儿送上飞机,越过高山越过大海飞来澳大利亚和她团聚时,
她就发誓不让那暴行再有机会去伤害女儿纯洁无瑕的心灵,使女儿新的生活蒙上阴影。
现在,她看到世界上另一个相似的国度,那半个世纪以前的事件,依然如此地激起人们
的关切,还有著Peter Hegedus这样正直的青年,人民在担保,历史终究会是公正的;
但她依然小心地归拢著话题,让谈话集中在匈牙利事件上,她必须这样做,孩子还太
小,旁观可能还意识不到,亲身经历那种事就会过于沉重。
那夜,母女俩谈了许多,她努力使自己的声调显得自然柔和。当谈话终于结束时,女儿
过来搂住妈妈:"明天,我要向老师同学讲解我同妈妈的讨论,地球上所有的事情都同
我们有关。"她轻声说。
"妈妈有时很软弱,可一直在盼望著这一天,"此刻,她感受到了女儿的世界远比自己想
象的广大,她们实在比自己能想象的更坚强。
16枝蜡烛燃亮了,火苗飘忽了一会,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母女俩依偎著坐在一起,彼此知道这个家庭的历史有了新的一页,它就是在这样的一个
夜晚书写成的,在澳大利亚,书写在一个16岁中国女孩的家庭生日"宴会"上,那片屋
顶下只有她和她的女儿——一位母亲和她的已经成长起来的孩子。
"妈妈,吃生日蛋糕吧,我也祝您幸福,"她意味深长地挤挤眼,又一本正经地看著母
亲,母亲不由地脸红起来。
女儿真长大了!她的目光迷失在那一束深红的玫瑰花里。今天,谁能给女儿这一束红玫
瑰?母亲忽然觉得这回答不重要了,不再会使她困惑、不安,反而催生出一种若有所悟
的甜蜜:澳大利亚,真是家呀。
此时,这座舒适平常的小屋后面的草坪上,夜露正缓缓降落,开始沾满草尖;草地上有
一些摇动著的斑驳树影、飘浮著小虫安详的鸣叫;———遥远的星光,透过一方窗户,
静静地陪伴著她们,更象无数殷切的眼睛,注视著为她们祝福的人们……
(注:丁子霖,中国的一位母亲,多年前,她发起了无畏的〔天安门母亲运动〕。今
天,她代表著母亲们仍然在向世界呼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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