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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霸权没落、秩序重置与中美博弈策略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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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霸权没落、秩序重置与中美博弈策略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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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霸权没落、秩序重置与中美博弈策略对比 (24 reads)      时间: 2025-11-08 周六, 下午12:24

作者:bystander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霸权没落、秩序重置与中美博弈策略对比

笔者最近发表的两篇评论(《全球债务危机与不可避免的重置》和《现代炼金术:影子银行、结构性金融与衍生品》)已说明为何过度金融化与积重难返的债务危机将无可避免地引发金融系统重置。这意味着全球正在迈向动荡的后霸权时代。本文尝试从五个不同维度探讨在这不可逆转的趋势下中美两大强国采取的应对策略。

维度一:美元霸权的衰落与多极货币秩序的萌芽

当前全球货币体系正经历深刻的结构性变革。美元霸权的内在矛盾与外部挑战交织,预示着单一主导的旧秩序难以为继,一个多极化的货币新秩序正在地缘政治与实体经济重构的土壤中萌芽。

一、美元霸权的结构性困境:特里芬悖论与信用透支

美元作为全球核心储备货币的地位,正面临其固有缺陷——“特里芬悖论” (Triffin dilemma)的严峻考验。该悖论指出,美元要满足全球贸易与储备的需求,必须通过美国的持续贸易逆差来输出流动性(2024年美国贸易逆差高达1.2万亿美元),但这必然导致美国债务堆积(联邦债务/GDP超130%)并侵蚀美元的长期信用。

2025年,这一困境加速恶化:

信用基础的瓦解:美联储为抑制通胀而维持高利率(4.5-4.75%),虽短期内支撑美元,却加剧了新兴市场资本外流与债务压力(新兴市场债务违约率达8.5%),反过来削弱了全球对美元体系的信任。外国官方持有美债的比例已从2015年的47%降至2025年的不足30%。

政治信用的“武器化”反噬:美国频繁利用美元主导的金融通道(如SWIFT)进行制裁(如冻结俄罗斯3000亿美元资产),迫使包括盟友在内的各国寻求替代方案,加速了“去美元化”进程。

产业空心化的恶果:美元特权使美国能低成本吸纳全球资本,但这些资本更多流向金融投机(如规模227万亿美元的衍生品市场)而非实体经济,导致美国本土产业空心化,进一步动摇了美元霸权的实体经济根基。

结果便是美元从“全球公共品”蜕变为“美国私器”,其储备份额从2022年的59%降至2025年第三季度的56.2%(IMF数据)。

二、秩序真空与替代路径的兴起

美元霸权的松动直接导致了二战后建立的“美元+多边机构”全球治理体系出现“制度真空”。WTO上诉机制在2025年处理了超50起贸易争端却无一解决,IMF的特别提款权(SDR)分配因美国阻挠而冻结。这一真空并非中性,它为新的秩序探索提供了空间。

以金砖国家(BRICS+)为代表的“去美元化”与实践,呈现出双刃剑效应:

短期阵痛:全球流动性碎片化推高了新兴市场的美元融资成本(美元债收益率升至7%),川普政府可能实施的报复性关税或导致全球GDP缩水1-2%。

长期解放与实体转向:去美元化的根本意义在于摆脱“美元税”,将资本引导至实体投资。2025年,金砖国家内部贸易非美元结算占比升至28%。其核心机构——新开发银行(NDB)累计贷款超3000亿美元,90%以上聚焦于绿色基建与数字丝路等实体领域。这标志着货币功能从“债务驱动与投机”向“生产服务”的范式转变。

三、新旧秩序对比:从“债务殖民”到“生产服务”

美元霸权与金砖国家探索的新秩序,代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货币哲学与经济范式:

1. 货币锚定:

美元秩序:锚定于美国国债,本质是债务信用。

新秩序探索:尝试锚定于实体资产(如基础设施、大宗商品)与多币种篮子(人民币、卢布等),强调货币价值与真实产出绑定。例如,2025年的“莫斯科协议”推进石油贸易的“商品+本币”结算。

2. 流动性来源与导向:

美元秩序:依赖美联储量化宽松(累计注入超9万亿美元)和美国贸易逆差,资本多流向金融工程与资产泡沫。

新秩序探索:通过本币互换协议(如中沙500亿美元互换)和NDB的开发性金融提供流动性,明确导向基础设施与产能合作。

3. 风险分配:

美元秩序:通过“美元税”和危机后的财政救助,将风险系统性转嫁给全球纳税人与新兴市场。

新秩序探索:通过CIPS(覆盖185国)和区块链支付系统(BRICS Pay)实现去中介化,致力于风险本土化管理与可持续投资。

4. 地缘结构:

美元秩序:单极模式,易受中美博弈等地缘冲突冲击,导致协调失灵。

新秩序探索:多极协调框架。2025年里约峰会扩容后,金砖国家覆盖全球约40%的GDP和70%的人口,通过“全球南方优先”的协作机制填补制度真空。

四、未来的基石:供应链重塑与实体锚定

任何货币秩序的底层基石,最终都是实体经济的生产能力与供应链韧性。当前全球供应链正从“效率优先”的全球化向“效率与安全并重”的区域化重构,这为多极货币秩序提供了真实的贸易场景。

中国正通过“国内国际双循环”和发展“新质生产力”来应对这一变革。在亚洲,价值链格局从“同质竞争”转向“协同共生”:中国向上突破高附加值环节,东南亚承接劳动密集型产业并充当桥梁。这种基于比较优势的深度区域分工,是支撑一个区域性货币圈(如人民币圈)最坚实的实体经济基础。

五、终局展望:重构而非取代

美元霸权的终局并非突然崩溃,而是一个漫长、曲折的“去中心化”过程。未来的全球货币格局更可能走向一个多极体系:美元在长期内仍将保持主要储备货币地位,但份额持续下降;欧元、人民币等将成为重要的区域支柱;金砖国家等集团则致力于内部的本币结算与金融整合。

结语

这场“重置”的胜负手,在于谁能为货币找到坚实的“实体经济之锚”。 未来的货币秩序,不仅是技术架构的竞赛,更是发展范式的选择——是延续金融资本的“掠食性”增长,还是回归到以真实财富创造为本、服务于人的发展的健康经济。我们正处在旧秩序开裂而新秩序萌芽的历史关口,最终的道路将取决于大国战略的博弈与全球社会的共同选择。

维度二:中国构建金融治理的自主路径

中国在应对金融风险和发展路径的选择上,正经历一场从被动模仿到主动重构的战略转向。这一转变源于对西方金融自由化模式的深刻反思,并旨在构建一种服务于国家长期发展战略、更具韧性的金融范式。

一、对西方金融模式的“创伤性学习”与审慎监管

中国在融入全球化过程中,曾积极引入资产证券化(ABS)、影子银行体系和平台金融等西方金融工具与模式。这在初期活跃了市场,但也埋下了巨大的系统性风险隐患,具体表现为:

房地产泡沫与债务危机:房企通过将未来收入证券化等方式高杠杆扩张,最终在政策收紧(如2021年“三条红线”)后引发以恒大、融创为代表的连锁“爆雷”。

金融脱实向虚:大量资本涌入地产和金融投机,挤压了制造业与中小企业的创新资源。

风险隐匿化:复杂的表外结构和金融创新使得风险难以被监管穿透。

这一系列危机构成了中国的“创伤性学习”,使其深刻认识到:金融创新若脱离实体经济支撑与国家的监管能力,终将反噬发展成果。

二、金融治理的“再国家化”与“脱虚向实”战略

作为回应,中国进行了一系列强监管、控杠杆的干预,其核心指导思想是确立 “金融必须为实体经济服务”的根本原则。具体举措包括:

主动拆弹:对房地产、P2P网贷等领域的风险进行处置,旨在防止局部风险蔓延成全面金融危机。

叫停无序扩张:果断叫停蚂蚁集团大规模的资产证券化操作和潜在的稳定币计划,旨在将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的“影子银行”活动纳入监管,防止社会信用被私有化和过度金融化。

引导资金流向:通过严格的房地产调控(“房住不炒”)、宏观审慎评估(MPA)考核及政策激励,将信贷资源引导至制造业、“专精特新”企业、绿色科技等国家重点领域。

这一系列举措标志着中国金融治理从“效率优先”转向“安全与发展并重”,体现出发展型国家对金融资本的驯化逻辑——金融是工具而非目的,市场必须在国家战略框架内运行。

三、寻求体系性替代:金砖合作与去美元化实践

在外部,为应对美国将美元及SWIFT系统“武器化”的地缘政治风险,中国正积极推动国际金融体系的多元化,以争取更大的战略自主权。

构建“去武器化”防御联盟:通过金砖国家等平台,推动本币结算、探讨建立独立支付系统,并与俄罗斯、巴西、沙特等推进大宗商品人民币计价,旨在减少对美元体系的依赖。

建设替代性金融基础设施:依托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DB)、应急储备安排(CRA)以及数字人民币(e-CNY)的跨境试点,为新兴市场提供替代性融资与支付选择。

这些努力虽未动摇美元根基,但正在构建一个更加多极化的国际金融格局,是对冲单一体系风险的战略举措。

四、综合挑战与根本矛盾

中国的路径选择并非坦途,在实践中面临多重挑战:

内部平衡:如何在强化风险管控的同时,不扼杀市场的活力与创新效率?如何确保金融资源真正流向实体部门,而非形成新的政策套利空间?

外部摩擦:在推动去美元化和构建“平行体系”时,如何应对现有霸权国家的压力,以及可能出现的体系间摩擦?

根本矛盾:中国已深度融入全球资本主义体系,其自身也无法完全免疫全球金融资本主义的系统性风险,国内外的资本逻辑依然在发挥作用。

五、结语:一条充满张力但具历史意义的路径

总而言之,中国的实践代表了一种由国家主导的、试图对资本进行规划和引导,以服务于更宏大国家战略和发展目标的模式。它强调“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相结合,力图通过内部的结构性改革(如供给侧改革)和外部的体系构建,来化解资本与生产、虚拟与实体之间的矛盾。

这条源于痛苦教训、成于战略清醒的道路,未必能完全避开危机,但其核心意义在于拒绝被金融逻辑彻底殖民的自觉。它努力确保在全球金融动荡中,中国能保有重构秩序的主体性。其成败与否,不仅关乎中国自身,也将为思考如何超越晚期金融资本主义提供一个重要的现实案例。

维度三:川普第二任期的“美国优先”策略

笔者在题为《全球债务危机与不可避免的重置》的评论指出:川普启动的一系列颠覆性举措的真正目的在于管控秩序重构的方向和步伐,并试图把重置的沉重代价转嫁给贸易伙伴和美国的消费者。

“挟民粹之名行专制之实的川普重掌执政实权,于其第二任期信誓旦旦,既要推动制造业回流和重塑供应链,将经济转型和重置的沉重代价转嫁给盟友和贸易伙伴,又要维护美元霸权,让金融精英继续任意四处纵火。深层动机在于不可持续性的咀咒已达临界点,不得不赶及在纸牌屋轰然崩塌前,假借民意授权对系统及制度动一场大手术。”

川普第二任期以“美国优先2.0”为纲领,其经济战略的核心被形容为“饮鸩止渴”。这一策略的本质,是在不触动金融资本主义根本矛盾(如全球超过300万亿美元的债务和过度膨胀的衍生品市场)的前提下,试图通过地缘政治挑衅和经济民族主义手段(如平均27%的高关税、供应链重塑)为即将崩溃的系统“续命”,并将崩溃的成本最大限度向外转移。

然而,该策略内含致命矛盾,不仅难以达成其目标,反而会加速系统崩溃,催化一场痛苦的全球“无序重置”。

一、核心局限性:内在的逻辑悖论与战略矛盾

该策略的致命伤在于其目标之间不可调和的冲突,以及其对问题根源的回避。

1. 根本目标冲突:无法兼得的“弱势美元”与“强势美元”

目标一(制造业回流):要求弱势美元以提升美国出口商品的竞争力。

目标二(维护美元霸权):依赖于全球对美元价值和美国国债等安全资产的信心,这通常需要一个强势或稳定的美元。

后果:同时追求这两个目标如同同时踩下油门和刹车。政策的内在摇摆(如政府内部对美元策略的分歧)只会损耗经济,却无法前进。

2. “转嫁代价”的可行性局限

对盟友与伙伴:欧盟、中国、日韩等不会被动接受,而是采取对等关税、加速供应链“去风险化”并推进去美元化。这反而会侵蚀美元霸权的根基。2025年,美国的贸易赤字因报复性关税反增38%。

对国内民众:高关税成本大部分转嫁给美国消费者,2025年家庭平均成本增加1300美元,预计2026年达2000美元。这直接削弱民众购买力,加剧社会不满,最终反噬其民粹主义基本盘。

3. 回避根本症结:滋养金融化的“庞氏本质”

该策略完全未触及过度杠杆化的影子银行体系和高企的全球债务。它通过保护主义扭曲资源配置,并可能通过政治施压迫使美联储维持宽松,继续滋养金融泡沫。这如同给癌症患者服用止痛药,能暂时缓解症状,却让病灶继续扩散。

二、潜在风险:从经济失速到系统性崩溃

这一策略将极大提升系统性风险,可能从多个维度引爆危机。

1. 引爆“滞胀”危机:大规模关税和供应链重构推高全球生产成本和消费品价格(推高CPI 1-2%),同时,贸易壁垒和不确定性抑制投资与经济增长(可能导致GDP收缩0.7-0.9%)。两者结合形成最糟糕的滞胀场景,使央行货币政策陷入两难。

2. 加速美元信用体系的瓦解

武器化反噬:将美元频繁用作地缘武器,迫使各国加速寻求替代方案,如发展本币结算(BRICS贸易中非美元结算占比升至28%)和增持黄金。

国债市场危机:贸易战导致的巨大不确定性以及因军事开支等扩大的财政赤字,可能削弱全球对美债的信心。若外国央行持续减持,将推高美国政府借贷成本,可能引爆债务危机(联邦债务/GDP已超130%)。

3. 触发影子银行的“明斯基时刻”:政策带来的巨大波动性,极易成为压垮过度杠杆化的影子银行体系的最后一根稻草。规模高达227万亿美元的衍生品市场可能通过连锁违约引发系统性崩盘,而美国的单边主义已使全球协调机制基本瘫痪。

4. 社会与地缘政治风险:实际工资下降和生计压力可能将民粹红利转为社会动荡。对外,当经济转嫁策略遇阻时,当局可能选择升级地缘冲突来凝聚内部共识,将世界推向更危险的边缘。

三、对全球金融秩序的影响:催化“无序重置”

川普的策略非但不能维护旧秩序,反而会成为压垮旧秩序的最后一根稻草,极大地催化了一场“无序的”、痛苦的全球重置。

从“单极霸权”加速走向“碎片化多极”:二战后以美元为核心、WTO/IMF为支柱的全球秩序将名存实亡。世界将形成多个区域性货币集团:美元区(可能缩小)、欧元区,以及一个围绕人民币的亚洲贸易区。

全球治理出现“真空”与“丛林化”:在旧体系失灵、新体系尚未建立的“真空期”,将缺乏有效的全球危机协调机制。WTO的瘫痪使得贸易争端激增却无法解决,“以邻为壑”将成为常态。

“重置”路径倾向于“灾难性硬着陆”:由于该策略回避根本改革、激化矛盾并破坏合作,它使得“有序重置”或“有管理的软着陆”概率大大降低。世界更可能滑向无序崩溃的路径——即通过一场剧烈的美元危机或美债市场冻结来强行完成债务清算,其过程将伴随全球性经济萧条和社会动荡。

结论

川普第二任期的经济战略,是一个在认识到系统“重置”不可避免后,试图通过对外掠夺和对内麻醉来主导重置过程,以保全自身核心利益的绝望尝试。然而,由于其内在的逻辑悖论、对深层病因的回避以及其破坏性的外部效应,它非但不能成功,反而会:

• 加剧美国国内的经济困境(滞胀、债务危机)。

• 加速美元霸权地位的衰落(储备份额已从2022年的59%降至2025年Q3的56.2%)。

• 催化全球金融体系的崩溃。

• 确保即将到来的“重置”将以最混乱、最痛苦的形式展开。

“饮鸩止渴”的策略或许能带来短暂兴奋(如部分就业回流),但毒性(滞胀、孤立、体系性崩溃)会很快发作,并最终摧毁饮用者试图保全的机体。

维度四:美国从自由经济急速滑向技术封建主义

核心事件:在2025年11月的一次访谈中,OpenAI首席执行官萨姆•奥尔特曼(Sam Altman)声称他的公司“太大而不能倒”(too big to fail),并建议美国政府应成为AI融资的“最后担保人”。这引发了关于企业责任、政府角色和经济风险的深刻辩论。

关键数据:美国经济增长已极度依赖AI投资。若无AI相关资本支出,2025年第三季度GDP增长将接近零或陷入负值,意味着经济实质上处于“AI支撑的幻觉”中。将OpenAI与2008年的金融机构类比,是基于其潜在的系统性风险——其崩溃可能引发整个AI生态链的连锁反应,瞬间抹去可观的经济增长,并冲击美国的技术霸权。

深层解读:奥特曼的言论不仅反映了AI行业面临的巨大资金压力(如GPT-5训练成本或超千亿美元)和对未来融资环境的担忧,还揭示了值得高度关注的政治-经济异化现象:

晚期裙带资本主义:科技巨头与政府高层关系密切,游说制定有利于自身的法规,并最终寻求纳税人资助,这与2008年救市如出一辙。

技术封建主义/金融化技术官僚:国家通过政策为科技巨头提供“护城河”,使其成为收取数据和经济“租金”的现代封建领主,而经济增长则依赖于由资本支出吹起的AI泡沫,掩盖了实体经济的问题。

真正隐忧:裙带资本主义+金融化技术官僚的组合,无疑就是对自由市场、公平原则甚至民主制度本身的否定。

一、政治经济结构转型的核心危机

经济数据揭示严峻现实:美国经济的健康度可能比表面看起来更脆弱。当一国经济增长的引擎过度集中于一个由少数几家私营公司主导的、烧钱迅猛且商业模式尚未完全经过周期考验的技术领域时,其稳定性是值得高度怀疑的。

“利润私有化,风险社会化”的极致体现:奥特曼的言论暴露了私人资本在追逐垄断利润过程中,通过绑架国民经济和国家战略,迫使公共资源为其风险“兜底”的本质。

终极的道德困境:是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波及广泛的经济灾难而进行干预,还是坚守自由市场原则和公平正义,允许一个因自身决策而失败的公司倒闭,即使代价惨重?政府即便不情愿,也可能被迫在“经济硬着陆”与“隐性担保”之间选择后者。

危险的范式转移:“大而不能倒”的范畴从承载公众存款的金融系统,扩展到了承载国家经济增长希望的私营科技公司。这彻底改变了政府与市场、公共利益与私人利润之间的边界。

二、“裙带资本主义”的升级:从游说到共生

传统裙带资本主义是“企业游说政策倾斜”;而今日的形态是:

•政策与资本共谋:政府通过《芯片法案》《AI倡议基金》等直接注资或担保高风险AI研发;

•监管俘获提前化:AI安全监管框架由OpenAI等主导起草(如参与NIST标准制定);

•人才旋转门制度化:前白宫科技政策副主管现为OpenAI董事会成员;前NSA高官入职Anthropic

这不再是“企业影响政府”,而是公私边界溶解:国家成为技术资本的风险共担者,而企业成为国家意志的执行代理人。

一种新权力结构:

•技术官僚(如OpenAI工程师、GPU集群调度者、大模型评估专家)掌握“未来生产力”的定义权;

•金融化则表现为:AI价值不再由用户效用或长期盈利衡量,而由融资轮次、算力投入、论文引用、监管套利空间定价;

•结果:实体经济(制造业、服务业)持续空心化,但GDP因“资本支出计入GDP”的核算规则而“虚高”。

三、、对自由市场与民主原则的根本性否定

市场出清机制失效:失败企业(如若OpenAI技术路线错误)本应被淘汰,却因“系统重要性”获救 → 逆向选择加剧,劣币驱逐良币(如更稳健但慢速的AI路径被挤出)。

公平竞争的否定:中小AI初创公司无法承担“千亿级训练成本”,亦无“国家隐性担保”背书 → 市场向寡头垄断收敛,创新多样性枯竭。

民主问责缺失:决策权从选民→国会→官僚→技术精英链条层层转移。GDP数字成为唯一合法性来源,而“是否该救OpenAI”这类根本问题,不经过公共辩论,仅由财政部、美联储与白宫科技办公室密室决定。

技术封建主义逻辑:国家授予科技巨头“特许经营权”(数据垄断、算力特权、监管豁免),后者以“增长贡赋”换取统治合法性——利润私有,风险公担。

对未来的警示:科技巨头因其经济上的系统重要性而获得类似国家基础设施的地位,从而享有隐性的政府担保。这将导致风险的社会化和利润的私有化,最终加剧社会不平等。

结语

奥特曼的言论并非孤立的狂言,而是揭示了当代资本主义一个潜在的临界点。我们可能正在见证“科技巨头-金融资本-国家权力”的封闭利益共同体的诞生,它既驱动增长,也孕育着巨大的脆弱性和不公。

技术精英凭借专业知识壁垒,与资本结合,主导政策制定,形成了“金融化技术官僚”这一新权力结构,侵蚀了市场公平和民主原则。其核心运作机制是:国家授予科技巨头“特许经营权”,巨头则以“增长贡赋”换取合法性,最终形成“利润私有,风险公担”的技术封建主义。

维度五:中美在人工智能发展方面采取的不同路径

以下分析参考了沃里克•鲍威尔(Warwick Powell)的观点和英伟达CEO黄仁勋最近发表的言论。中美不同路径的对比可简单地概括为:

美国模式:押注通往AGI的算法霸权;投入巨额资金以重塑个人消费及生活方式;延续Big Tech垄断而非惠及其他行业;限制GPU供应以保持技术优势。

中国模式:注重成本效益、与实体经济高度融合以及多元化创新的开源路径。

一语蔽之:中美人工智能竞赛正在从单纯的技术冲刺,转向一场关于生态系统韧性、成本效益和规模化应用的全面马拉松。

一、美国模式:“AGI神殿”模式

目标:集中全国最顶尖的“神职人员”(科学家和工程师),耗费巨量的“贡品”(资本和能源),在硅谷这个“神殿”里,试图锻造出全知全能的“神”——通用人工智能(AGI)。

路径:

算法霸权:相信存在某个“终极算法”,一旦突破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所有资源向此倾斜。

消费驱动:技术优先应用于改变个人生活(更智能的聊天、创作、娱乐),因为这是最快产生现金流、支撑其昂贵模式的领域。

赢家通吃:技术、资本、人才向少数几家巨头高度集中,形成“科技封建主义”。它们筑起高墙,收取“数据租金”。

技术禁运:试图通过封锁“炼金术”的核心工具(高端GPU),阻止其他竞争者靠近“神殿”。

风险:这条路极其昂贵且脆弱。一旦“神”迟迟未能降临,或资金链断裂,整个“神殿”就有坍塌的风险,这正是奥特曼高呼“大到不能倒”的根本原因。它与社会实体经济是“两张皮”。

二、中国模式:“AI电网”模式

目标:不执着于立刻造出“神”,而是先在全国范围内,建设一个像国家电网一样高效、普惠、坚实的“AI能力输送网络”。

路径:

成本为王:深刻理解到,AI的真正力量在于规模化应用,而规模化的前提是极致的成本控制。所以从能源(便宜的电)、硬件(模拟芯片、系统优化)到解决方案,一切围绕“如何更便宜、更广泛地供电”来设计。

产业融合:技术优先“接入”千行百业——让工厂更智能,农田更精准,物流更高效。AI的价值直接在实体经济中转化为生产力。

开源生态:就像Linux对抗Windows,中国正在构建一个开放的“AI开源生态”。这能吸引全球开发者,避免被少数巨头的闭源系统“锁死”,实现“百花齐放”。

自主可控:技术封锁反而倒逼中国完成了从“发电厂”(芯片设计)到“输电线”(制造供应链)再到“电器”(AI应用)的全产业链自主布局。

优势:这条路或许在单个“神器”(如顶尖芯片)上暂时落后,但它的根基极其深厚,韧性极强。它追求的不是一个耀眼的“奇迹点”,而是整体国力和全社会生产力的稳步提升。

三、中国的战略优势

压倒性的能源成本优势:中国通过低廉的工业电价(约0.04美元/千瓦时,美国为0.12美元)和国家对AI数据中心的电费补贴,直接将能源优势转化为AI训练和运营的成本优势。这使得即使使用能效较低的国产芯片,其总成本也能与美国抗衡。

硬件领域的差异化竞争:在备受关注的数字GPU之外,中国正寻求在模拟芯片领域建立主导权。这类芯片成本低、能耗少,是连接数字AI与物理世界(机器人、物联网)的关键,能支持中国以极低成本部署海量工业AI节点。

坚不可摧的供应链与制造能力:中国控制着全球约90%的稀土加工产能和绝大部分电子制造环节。这种“从矿山到成品”的垂直整合能力,不仅确保了供应链安全,还极大地加快了从设计到生产的迭代速度。

蓬勃的开源生态与人才储备:中国开源模型(如DeepSeek, Qwen)在全球下载量中占据主导地位。同时,中国拥有全球最大比例的AI顶尖人才(65%具有中国背景)并产出了最多的AI学术论文,形成了强大的人才基础。

系统级优化与“交钥匙”方案:中国企业(如华为)致力于硬件与软件的协同设计,以弥补单个芯片的性能差距。同时,它们将计算、软件和能源打包成易于部署的解决方案,直接输出到全球市场,绕开了美国依赖的云服务模式。

“成本优势”是核心战略武器:能源和制造成本优势不仅仅是节省开支,它更是一个强大的战略武器。它允许中国企业进行更激进的定价、更快速的扩张和更长期的投资,从而形成一个“低成本 → 高现金流 → 高再投资 → 更快创新”的良性循环。

四、模式的对比与阐释

美国试图打造AI的“法拉利”——性能顶级但昂贵且依赖特定生态;而中国的重点策略在于构筑遍布全国的“高铁网络”——一个高效、普惠、深度融入实体经济的AI生态系统。这场竞赛的最终赢家,可能不是那个最先造出最快芯片的国家,而是那个最成功地将AI技术转化为全社会生产力和国家竞争力的国家。

美国的早期技术领先,正被中国的结构性优势所侵蚀。其企业面临更高的运营成本,利润受到挤压,再投资能力受限。美国政府的反应体现在技术封锁上(如川普叫停英伟达对华高端芯片销售),但这反而加速了中国构建自主AI生态的决心。与此同时,美国内部已意识到能源成本是关键短板,但进行所需的能源、制造业等结构性改革面临巨大政治挑战。

技术封锁的双刃剑效应:美国的技术封锁短期内确实给中国造成了困难,但长期看,它极大地激励并加速了中国打造自主可控技术栈的进程。从华为的升腾到中国的开源模型,封锁正在催生一个可能最终与美国脱钩并并行发展的AI生态系统。

对全球AI格局的潜在影响:如果中国的“交钥匙”AI解决方案和开源模型在发展中国家广泛普及,将可能塑造全球的AI技术标准和数字治理规则。这意味着未来世界可能存在两套不同的AI体系,一套以美国为中心、闭源且昂贵,另一套以中国为中心、开源且成本优化。这种技术领域的“两极分化”将具有深远的地缘政治影响。

结语:一场“神迹”与“基建”的竞赛

美国在赌一个“奇迹”:赌在现有体系崩溃前,能用巨额资本砸出AGI,从而再次颠覆世界,通吃所有利润。这是一种高风险、高回报的投机模式。

中国在下一盘“大棋”:通过无所不在的“AI基建”,将人工智能变成如水、电一样的基础资源,深度赋能并重塑整个实体经济。这是一种高韧性、可持续的发展模式。

“法拉利”固然令人惊艳,但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的运转,不能只靠几辆“法拉利”在赛道上飞驰,更需要的是能让亿万人高效出行的“高铁网络”。

因此,这场竞赛的胜负手,很可能不在于谁先造出最厉害的“单点神器”,而在于谁的AI系统能最先、最深、最便宜地融入到人类生产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当AI成为新时代的“电力”时,那个建设了最强大、最普惠“电网”的国家,自然就掌握了未来。

全文总结

中美两国的博弈,实质上是各自为未来的路向投下自己的筹码。一条路是延续甚至强化当前的金融资本主义范式,追求资本的无限增值和技术的寡头垄断,其结果可能是更大的动荡、分裂与最终的“无序重置”。另一条路是探索一种新的范式,强调金融为实体服务、技术为人类发展服务、增长以真实财富创造为基础,追求更具韧性、包容和可持续的全球秩序。

这场博弈的结果,将深远地塑造21世纪乃至更久远的人类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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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bystander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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