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李洁明确曾说:“I'm only the mailman for Fang Lizhi (我只是方励之的传信人)”。“only”一词不准确。但李洁明确实在谈判中扮演过传信人角色,他传来中国政府的口信和文件,也传去我们的回应。重要谈判前,李洁明往往将他的谈判要点(talking points)告诉我们。所以,我们知道1989.6-1990.6期间的中美外交谈判的部分细节,也保留有一些相关文件。
那天(6月5日)下午,我们在Perry Link (林培瑞)陪同下去大使馆,想在那里暂住几天,以渡过动荡不定的时局。薄瑞光接待了我们的。当时李洁明大使和夫人莎莉(Sally)刚到北京,尚未搬入大使官邸。大使馆事务由薄瑞光代办主持。薄同我们谈了两个多小时。看得出来,他不欢迎我们在大使馆暂住。所以,我们于下午4点多钟离开使馆,去建国饭店过夜,林培瑞则回了他自己的家。没想到,只过了几个小时,薄瑞光的态度居然大变,不但欢迎我们去住,而且说是作为总统的客人。
稍后,李洁明还送来一部1963年的美国好莱坞老电影 “北京的55天”(55 days at Peking),描写1899年义和拳攻打使馆区时,美使馆里的海军陆战队员及平民坚守55个昼夜,未被“金钟罩铁布衫”义和拳民攻破,直等到援军(即八国联军)到达,获解救。美使馆人员大概都看了这部历史电影。义和拳事件时,就有中外教士教民在使馆区避难。(在小学,40年代初的北京,凡抡拳打架,不少同学都要大喊一句“我有金钟罩铁布衫!”,壮义和胆也。)
李洁明告,若有紧急情况,速接海军陆战队的值班电话。
以后,李洁明大体每十天来一次。政治一秘司徒文[ William (Bill)Stanton ]每两天来一次。此公为英文文学博士。当时还年轻,精干壮实,血气方刚。现为AIT台北办事处主任,等价于美国驻台大使。
我曾建议大使在谈判时问中国当局,我们被指控犯罪的具体内容。以便真要写“认罪书”,也好知道要写那一条。后来,李洁明大使告诉我,这个问题他问了,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刘华秋的答复是:“他们的罪行是显然的” (“it is obvious,…”)李洁明不接受这种答复。“认罪书”也不好写“显然”罪。李洁明坚持索要中国检察部门对方李的起诉书副本。既然中方照会提到方李一案涉及主权,是的严重政治问题,并有通缉令。按理,中方应有起诉书文本,列举方李的罪行。然而,刘华秋始终没有拿出书面的起诉书。
为了破解点b.) 僵局,在18及24日谈判中时,都用了一下一段话,使双方都有面子。
方励之向美国政府作了充分保证,他离开中国后,在一段时间里,将专心致志于科学研究。技巧是“在一段时间里”(for a period of time)。到底是多长?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没说。所以,并无定量约束,整句话等于是不可检验的废话。但废话能使各方都有脸,这就是废话的功效。
1989年12月22日,我的日记写道:“改定 ‘Periodicity of redshift distribution in a T-3 universe’”。这是用大使馆苹果机算出的第一篇论文。此文后来发表于Astronomy & Astrophysics, 239, (1990), 24。发表时,我们还没有离开大使馆。这篇论文在1990年一月曾作为美国费米实验室(Fermi National Acceleration Laboratory)的预印本发至世界各地的物理系,物理研究所,包括中国。其重要作用是使许多朋友知道我在哪里,如何通讯可以不通过中国邮政的检查。
这时期,我倒是写了一篇“半宗教”的文章,题为 “Note on the interface between science and religion”。该文被收在梵蒂冈教廷出版的有关教皇保罗二世的一个文集中,书名是“John Paul II on Science and Religion: Reflection on the New View from Rome” 。其中保罗二世的罗马新观点之一,就是否定了1616和1630年教廷对伽利略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