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富不均引起很多讨论,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Thomas Piketty)所著的《21世纪的资本》(Capital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里提出了一些解决之道,其主要的建言,是以“全球”的公权力来对市场分配的结果进行再平衡——对顶级富人家庭课以重税。方案之一,是对美国年收入超过五十万美金的人启徵边际税率高达80%的所得税。历史上施行过的累进所得税率,在欧美发达国家(直到1970年代)曾经超过90%,而美国针对富人的最高税率甚至达到过96%。然而扼杀性的高税率效果并不如预期,遏制了有效投资、风险承担、创新发明,最终妨碍了生产力的提高,而经济增长受阻,结果穷人的生计并不能得到实质性改善。这个严酷的历史教训,可以说是里根、撒切尔代表的保守经济政政策之能勃兴、弗里德曼代表的自由市场无误思潮之所以崛起的最大动力。
皮凯蒂的政策建议既然无法落实,看来也就无从被证伪,但是这种吊诡的安全性被一项长程历史的实证研究给颠覆了。美国经济史学家G.克拉克的新著“The Sons Also Rise”(似可译作《子孙照样发达》)对“皮凯蒂疗法”来了个釜底抽薪。书名很有趣,是海明威的小说《太阳照样升起》的翻版,在英语里太阳和儿子的发音完全相同。克拉克教授辩解说这书名是编辑给取的,他的前一部名著“A Farewell to Alms”(《永别了,施舍》)也套用了海明威的名作《永别了,武器》,alms(施舍品)和arms(武器)的发音很相近。看了这样的书名,不用猜测你就不难想见书的意图:社会上成功人士的后代也将成功,(而不成功人士的后代同样不太可能成功)。
克拉克指出,人们高估社会流动性的印象,部分来自误算。他们以物质收入的代际影响替代了社会流动性。其实,竞争社会地位、获取资源的能力是综合性的,除了财富,还有教育(掌控信息和知识的)、职业(拥有高尚岗位)、社会联系(抱团的紧密网络)、健康状况、是否长寿等,都是构成“社会成功”的元素。譬如说,盖茨和巴菲特的子女,收入准会比父辈差得远,他们不惟不再孜孜为钱打拼,其主要的职业甚至是在散财方面(公益基金会之类),然而他们的综合社会地位,大半由祖上遗传得来的综合社会能力(underlying social competence),并不会很快衰减。若是根据巴菲特的子女收入大不如其父,就以为他们迅速回归到社会平均,从而得出美国比其他社会流动性更高、更“公平”的结论,那就是根据表面现象得出的很不可靠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