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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书豪式的成功能否“中国制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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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会
[个人文集]
警告次数: 1
加入时间: 2004/06/05
文章: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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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钟会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在自己的新浪博文里，小钟毫不留情地将“林书豪热潮”冠以了“病态”的头衔。旋即有四方的新浪博友来信表达异议。我当然理解这些同志的想法，甚至自己也对作为华裔的林书豪的横空出世，光芒四射，初始免不了“自豪”了一把。但我至今坚持拙作的基本精神无误：林书豪的成功，依仗于美国式的教育。所以这部未完待续的励志故事，只配拥有自由式成长环境的西方“读者”去从中获取鼓舞和启示，对国人鼓吹，无疑于建造一座“空中楼阁”，看上去很美，但沸腾的热血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连起码的可操作性都没有。
林书豪的父亲曾经坦言，当初让他打球，纯粹只是为了能让他健康成长，增强体质。压根没想过有朝一日，让进军NBA成为儿子实现篮球之梦的目的。这当然是林父的无心插柳之作。但不客气讲，这种再朴实不过的关爱，也不会被中国大部分的家长所接受。中国社会的客观因素决定了，在咱们这里，对学业的专注程度，直接影响了将来能否获取人生成功的概率百分比。像小钟这样的80后，少时经常忍受前辈“现在读书苦一点，为的是将来生活过得很好”的教导之下。任何占用读书时间的课外活动，往往在中国家长眼里，都成了不可容忍的“离经叛道”。哪怕一本文学名著，都要半夜摸黑躲在被窝里打电筒。翻抄孩子卧室书桌里是否有无关课堂的闲书，都成了父母下班后的兼职工作。哪怕到了周末，要让父母获得欣慰，你只有乖乖地坐在书桌前，老老实实地解答文理难题。难得被学校组织出外学雷锋做好事，受尽劳动之苦，干得精疲力尽，也成了一个乐子：书本上的志愿军叔叔，比起在一起嘻笑打闹，甚至犯错挨罚的同学，算不上最可爱的人。
所以有新浪评论文章把林书豪的母亲比喻为“虎妈”，当真无稽至极。据林书豪的高中篮球教练透露，事件无非林书豪在高中时，某次考试不佳，林母便找到了他并告之，为此要惩罚林书豪整个星期不许打篮球。顿时让这位教练百思不解，火冒三丈。对于自由式教育植入骨髓的美国人来说，这位教练当然不明白这种华人教育逻辑的合理性。但恕不知在他眼里，“残酷”的林妈式教育比起中国普遍的家庭教育，简直人性化了百倍：当中国的家长要禁止自己的孩子参加某项课外活动时，几曾见过有父母会郑重其事地上学校跟老师交流通报。对于父母来说，我向学校投下了大量的学费，老师只是教育自己孩子的“义务兵”，但孩子的“生杀大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任何关于对孩子人生走向的微小细节的决定，有何必要向老师交代？甚至可以容忍老师对作为孩子家长的自己，持有相反的意见？
记得自己小学三年级时，周六中午放学后(那时还没有双休日，周六需要上半天课)，吃完午餐，便要“进修”学校开办的书法学习。待到下课后，便和参加“英语班”、“钢笔班”的同班男同学们，上操场和同年级别班男生踢“曼城”式德比大战。周周如此，一直踢到夜幕降临，才依依不舍地鸣金收兵。每次满身臭汗地夜归，必然遭到家长的苛骂。一月过后，直到自己的老妈忍无可忍，禁止自己再参加书法班，以防踢球搞得自己无心向学，而毫不可惜那预先交纳的38块5的书法班学费(90年代初可算天价了)。从此周六下午，我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跟着语文课本上那“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形”的烂话一起飞，在脑海里重温那段足球场上的美梦。缺课几周后，恰逢家长会，老师为此询问乃父，答曰：影响功课。四字言简意赅，不废另一字之多，也不知老师无可奈何还是颇以为然，也不深究。从此，世上少了一个梅西。
这当然是一句笑话。以自己的足球天赋，哪怕穷一生年光，能达到李毅大帝的水平。也是小钟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保佑。虽然年幼的小钟喜欢踢球，但自己的家长却毫不在乎你喜欢什么。哪怕在操场上，同学们羡慕小钟的球技，让自己众人捧月，每次体育课上用猜拳来分组，自己毫无悬念地成为第一“选秀”，但家长们关心的只是你的成绩。而这所谓的成绩，指得也仅仅是语数英等升考大项。至于体育、音乐、美术、劳技这类家长眼中可有可无的形式主义课程，只要混个及格便足矣。哪怕获得高分，也不会从家长这里讨来半点赞扬。
由此悲哀立现，要让孩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口号，完全就成了一句往中国学校脸上贴金的空话。不仅“体美劳”三字成了摆设，那“德智”好坏的唯一判定标准，就是主科的分数高低，并且直接影响了学生左手臂上的杠数(班上的领导级别)，期末评比，入团的时间早晚等个人荣誉。哪怕你在校外干上一百件“学雷锋”的好事，都敌不过一张数学考卷上耀眼的100分。同样学习成绩越好，你在旁人眼里的道德水准就会更高。“同成绩好的学生玩，不要和差生做朋友”的势利思想，深入在每一代中国家长的教育方式之中。而在自己的人生第一课上，我们竟然连与人为友的情感交流，都强迫揣带着功利目的。诸如此类的诸多教育方式的灌输，几乎都围绕在“分数”两字上打转。
恰巧最近有新闻称，某位父亲，为自己成绩平平，但有写作一技之长的作家女儿，没有被清华、北大等名校的自主招生入取，而炮轰中国教育制度。看完后，我很惊讶，这位父亲当真是不食中国人间烟火：咱们的教育制度本来就不是为偏才，而是为服从听话于现行教育，并且肯下苦功，各科成绩都必须上乘的“高分”们服务的。哪怕足下的女儿在文学上，真是天赋资质异人又何如？如果开了这个口子，则一向标榜正确无误的中国教育，及其设计的高考制度的权威性将瞬间荡然无存。至少今后将会有众多后来者架空教科书，专靠“奇巧淫技”，它日名上黄金榜。
这当然是一种悲哀，哪怕林书豪当年贵为加州高中篮球联赛的MVP，也没能成功申请到奖学金，而是要靠自己出众的4.2分GPA成绩和SAT考试高分数进入哈佛大学，更何况在中国，要想“无限风光在险峰”，高考乃是唯一的必经之路。但不同的是，在美国教育环境下成长的林书豪可以学业与兴趣兼顾，而咱们要想出人头地，便只能靠牺牲兴趣作为代价。那位父亲也只能去后悔，当初为何任凭女儿沉迷于写作之中，荒废了学业。
所以林书豪的父母能够如此“放纵”少时的他，毫无顾忌地去追求自己的篮球之梦，对咱们一代又一代“学海无涯苦作舟”们来说，就只要羡慕的份。这当然是客观环境所决定的。把如此大量的课外时间投入到打球上，照样以高分进入哈佛大学，在中国，完全是没有办法想象的事情。与美国“无为而治”的自由式教育不同的是，咱们的学校教育也好，家庭教育也罢，不仅基本乃是“以管代教”，对学生实行监狱化管理模式。而且每一个科目展开的知识信息量，丰富巨大到让每一个中国学生都疲于应付，光去牢牢记住那些不同文理科目的公式与词条，都能让人背到头昏脑胀，却往往挂一漏百，更何况还要面对多如恒河之沙的作业试题。苟如此，咱们即使有时间玩乐，无非也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而已。
但这种向学生大量倾倒知识的教学做法，完全是无谓的。如今走上社会，除了专业人士，有几个学生还能记住化学元素表、力学公式、唐诗文言，这些在求学时期，被强硬规定，需要倒背如流的玩意儿？哪怕可以终生不忘，但又无法运用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中去，这些知识的积累又有何意义？所以经常有博友来信，就小钟在写作中大量嵌入文言诗句表示批评，称有卖弄之嫌。说得没错，这当然是卖弄，但现下除了写作，搞科研工作的小钟，究竟还能把这些少时挑灯夜战，苦熬通宵，从语文课本上呕心沥血换来的古语贤言用在何处？难道弃之如敝屐？虽然在一定的程度上，超过一半的课堂学来的知识，如今同敝屐也差不多。
数言以蔽之，如果成长于中国，林书豪把所接受的教育运用到生活，打从求学时，就只能成为老师家长眼里，一个“玩物丧志”的“没出息”。最后要么改邪归正，安心将那份高智商挥洒在学业上，把篮球从此定义在人生的“兴趣”上，成为一个永不可能完成的梦想。要么一事无成，终身碌碌无为，变成一个只会打篮球，而百无只有一用(当然在咱们眼里，会打篮球算不算有用？待考)的“窝囊废”。至少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绝不可能发生。
毋庸置疑的是，咱们的教育制造不出“林书豪”式的人物，所以发生在他身上的“奇迹”根本无法给国人任何启示。林书豪的出现，确实如一些体育名评们所说的，证明了中国人有能力成为NBA的顶尖控卫，但小钟不得不为之加上前提条件，那就是你必须生长在美利坚的土地上。在现行的中国教育环境下，指望十三亿神州能冒出个“林书豪”，难度远远大于骆驼穿针。更重要的是，林书豪的出现，不仅是华人的骄傲，更是这片热土洗刷不去的耻辱：咱们在享受一个他乡的炎黄子孙所带来的骄傲兴奋之余，更应该好好问问自己，中国的教育制度，社会的主流价值观等等，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当然知道，这些问题只会是泥牛入海，一些人肉麻吹捧林书豪，无非是在肉麻吹捧一番自己而已。另一些冒充理性，号召学习林书豪拼搏努力精神的同志，竟然也毫不看到中国社会及其方方面面的吊诡现实。唯独没有人把林书豪的出现，看作中国人的枕边苦胆。看着吧，等“林书豪热潮”退去，回头一望，“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爹是爹来娘是娘。”，咱们什么也不会得到，留下的只是一堆充满着金玉良言的无用文字。
作者：钟会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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